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求别相信我
王永珠当然知道,此刻皇贵妃说这话绝对是真心诚意的。
只有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母子平安,皇贵妃才有将来,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此刻王永珠就是皇贵妃的救命稻草,唯一能抓住的活命的机会。
可王永珠更知道,这若是在现代,皇贵妃这样的,先前的孕检都会检查出来,一个小小的剖腹产就能解决。
可这是在古代,先别说她还不会做手术,就算她敢,这皇贵妃也不会答应啊!
就算皇贵妃答应,皇帝也不能答应不是?
将人肚子划开,将孩子拿出来,在这个时空几乎是妖孽的手段的。
就算这样能让皇贵妃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只怕身上也要笼罩着不详的阴云。
她也不敢给皇贵妃打包票不是?
犹豫了一下,才道:“娘娘,实不相瞒,您这样的情况,臣妇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现在能发现,总比要生之前才发现要好。宫里有太医,京城里也有不少有名的接生嬷嬷,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得还有希望是不是?”
皇贵妃到底心性过人,虽然突然听了这个消息,乱了方寸。
可很快她就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她当然知道,这腹中孩子绕颈,几乎是无解,到底不肯放弃一点希望。
听了王永珠这话,忍不住问道:“真的还有希望?”
王永珠只能道:“不管怎么样,娘娘自己先不能放弃对不对?”
这话说到了皇贵妃的心坎上,她当然知道,如今这宫里,腹中这个孩子,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若是她自己先吓得慌了手脚,不用等生产那天,只怕就要中了暗算了。
深吸一口气,皇贵妃定了定神,感激的看着王永珠:“多谢你,王家妹子!我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你,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王永珠苦笑,她也没想到皇贵妃腹中的胎儿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若是说胎儿弱一点或者别的,生下来后,慢慢调理也就是了。
可这种情况,要她怎么办?
她很想说,皇贵妃您可别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好吗?
那边冷静下来的皇贵妃,很快就有了主意。
一面叫了宫人进来,去太医院,将太医院院正还有几个她惯用的太医都给宣来。
一面又派人去请皇帝过来。
王永珠一听这架势,就知道皇贵妃只怕要闹到皇帝面前去,虽然不知道她闹到皇帝面前是为了寻天下能人救腹中的孩子,还是有其他打算。
皇贵妃宫里的宫人们,听了这两个吩咐,都察觉似乎有事,再看皇贵妃的脸色,也十分凝重,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一个个也都不敢耽搁,领命急急忙忙的去了。
皇贵妃吩咐完,扭头就拉着王永珠:“王家妹子,你就在这里陪着我,我心里踏实些。一会子太医们来了,正好你也可以跟他们所说,我也想问问,这些太医们,为何给本宫请了八九个的月的平安脉却都没诊出问题来?”
王永珠苦笑着只能应了,想来也知道,一会子杜师兄肯定也要来,要是看到自己,只怕要糟。
皇贵妃心思沉下来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让人重新换了热茶和热点心,招呼着王永珠,两人坐在炕上,倒是说起其他家常话来。
皇贵妃这人,若是真心想跟你聊天,那真是温柔可亲。
而且极会说话,会让人忍不住就打开话匣子。
王永珠知道走不了,也就干脆聊起家常来,多说说赤城县的好处,让皇贵妃留个好印象也好。
因此一时两人倒是聊得极为投机。
王永珠说些赤城县那边的风俗人情,与京城中大有不同,不仅皇贵妃听住了,就连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听得入了神。
王永珠这几年来,在赤城县也见过无数奇趣好玩的事情,只随便挑出两件来说,就让人听得欲罢不能。
一时,不仅屋里伺候的宫人都围上去听,外头伺候听了只言片语的小太监们,也被勾得心痒痒的,侧着耳朵,只想多听上几句。
常年关在宫里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被这宫墙困着,听到的,见到的,都是这宫城里的那些事情。
突然听到外头这些,不说宫人们,就是皇贵妃本人,也心生向往。
等到太医院杜仲景带着几个平日里负责皇贵妃娘娘平安脉和妇儿科有名的太医到达长春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除了前头院子里守着的宫人太监。
那廊下伺候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守在窗户下,侧着耳朵,也不知道是听什么听得入神了。
还是带人回来的太监咳嗽了几声,才惊醒了,四散而去。
那太监瞪了几眼那些小太监和小宫女,示意往里面传报。
杜仲景走到暖阁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着什么,那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顿时脚步一顿。
门口的帘子就被宫女打起来,“娘娘,杜院正和太医院的大人们到了!”
里面说话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才是熟悉的皇贵妃的声音:“让杜大人他们进来吧。”
杜仲景进了暖阁,也没敢抬头看,就低头叩拜:“臣见过皇贵妃娘娘——”
“杜院正和各位大人都起来吧!”
等到杜仲景抬起头来,就看到皇贵妃娘娘身边,那个站着笑盈盈的冲着自己行礼的女子,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来。
“小师妹?”
王永珠行了个福礼:“大师兄,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杜仲景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声音。
王永珠还没开口,皇贵妃就开口了:“本宫召世子夫人进宫的。早就听说世子夫人师从杜老太医,是他的关门弟子,本宫以前还有些不相信,今日见了杜院正这模样,倒是信了。”
杜仲景满肚子都是疑惑,看着王永珠的眼神都是:皇贵妃召见你干啥?
王永珠倒是想用眼神告诉他,可这难度太高,只得放弃。
露出一个苦笑来。
杜仲景立刻就提起来警惕来。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皇帝来了
果然,只见皇贵妃淡淡的道:“本宫今日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总是不放心,所以将杜院正和几位大人都请来,一起给本宫诊个脉,给本宫个准话,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杜仲景顿时油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皇贵妃这一胎,皇帝极为看重,给他们太医院也下了命令,要好好照顾皇贵妃和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万一,定当让太医们陪葬。
因此太医院上下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个好歹,那就是全家都折在里面了。
要说他们当太医的,听起来风光,时不时的就能得到皇帝和娘娘们的打赏。
可谁知道他们的苦楚。
这宫里,太医们也活得艰难。
先不说病人大都是金枝玉叶,龙身凤体的,一个小小的差错都使不得。
轻则被罚俸,贬官。
要是倒霉,被卷入宫廷秘事中,重则丢命,全家都被牵连。
他还好些,毕竟有他爹杜老太医在前头,等他老爹告老还乡,他接任了太医院院正的位置。
深得皇帝的信重。
他和两位副院正还好些,只忠心皇帝陛下,平日里只负责皇帝和太后的身体安康,别的妃嫔和皇子皇女微恙,轻易也不会轮到他们出手。
皇贵妃这一胎,虽然是如今后宫第一人,可毕竟不是皇后,加上太医院中自有专精妇儿科的太医,所以他也乐得不插手。
只是从怀上这一胎,皇贵妃就没太平过,三不五时的总会出点使,太医院几位负责的太医几乎都疲于奔命。
上次皇贵妃误食了有滑胎药的食物,下体见红,腹中胎儿几乎保不住。
几位妇儿科的太医头发都快揪掉了,几天几夜没睡,就是止不住下红。
一时人人自危,那几位太医都以为自己人头不保了。
没想到皇贵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奇药,倒是保住了孩子和自己。
这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的快要生了,眼看都要熬到头了,皇贵妃又天天说自己不舒坦,觉得腹中的孩子有危险。
问她那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
开始太医们怕重蹈覆辙,着急忙慌的来请脉,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
皇贵妃不相信,折腾的几乎所有的太医都来请了一遍脉,都说没事。
太医们只以为是皇贵妃这是产前常用的孕妇害怕,都劝她宽心。
可没想到,这才消停了几日,咋又开始折腾了?
不说杜仲景,就是那后头几位太医,脸上不显,心里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皇贵妃娘娘也太能折腾了,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也不怕折了腹中孩子的福气?
可这位如今是皇帝的心尖尖,大家纵然是心中腹诽,面上也毕恭毕敬。
什么都不说,自有平日里负责皇贵妃和腹中孩子的太医上前给请脉。
一溜太医排着队给皇贵妃请完脉,就剩下杜仲景了。
杜仲景也起身上前,坐下来之后,正好对上王永珠,王永珠冲他轻微的摇摇头,神色凝重。
杜仲景心头咯噔一跳。
平日里听那些同僚说起,他也觉得是不是皇贵妃恃宠而娇,故意折腾。
可此刻见了王永珠的提示,就将那不以为然的心给收了起来。
凝神诊断了半日后,又让皇贵妃换了一只手,又切了半天。
才开口问身边伺候的宫人,皇贵妃这几日的起居,睡眠,饮食方面,细细的的都问了个遍。
又问皇贵妃这几日,觉得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
问了大约半刻钟,问得长春宫的宫人们和先前诊过脉的太医们顿时忐忑起来。
等杜仲景问完了,退到一边。
皇贵妃才开口:“诸位大人可诊断出什么了?”
太医们都看向了杜仲景,就他们来说,他们真没诊断出什么不对来,可看这架势,似乎又有不对。
杜仲景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次事关重大,只怕是难了了。
当机立断的就跪在了地上,爽快的道:“启禀娘娘,臣诊断出,娘娘的身子康健,腹中的小皇子也平安,只是小皇子的脉搏有些奇怪,一会子强,一会子弱。臣祖上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是腹中的孩子,被脐带绕颈的缘故。”
“脐带绕颈松的时候,孩子脉搏就强,脐带绕颈缠绕太紧,孩子的脉搏就弱。只是这种强弱区别不大,所以一般人很难察觉诊断出来——”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谁都听明白了。
不说长春宫的宫人,就是几位太医,面色煞白,差点没昏过去。
身为太医,他们更加知道这腹中孩子脐带绕颈的可怕之处,平日里负责皇贵妃脉象的那个太医当场就瘫软在地,喃喃的请罪:“臣该死!臣该死!”
还是其中一个太医略微稳得住些,努力清醒了些,问道:“院正大人,这脐带绕颈若是一圈两圈,咱们努力些,也不是不能顺利生产——”
杜仲景闭闭眼睛,若是只有一两圈,他也就不用请罪了:“娘娘腹中的皇子,起码是三圈以上!”
此言一出,太医们都纷纷跪倒在地,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一时,暖阁里的气氛几乎凝固了,谁都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外头的净鞭声,和小太监传话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凝固:“皇上驾到——”
顿时凝固的气氛才活动了起来,皇贵妃扶着腰就要起身,看她那艰难的样子,王永珠顺势伸手,将皇贵妃给扶了起来。
她力气大,手下又有分寸,轻轻巧巧的,还不等皇贵妃使力,就几乎是被王永珠给半提了起来。
皇贵妃忍不住眼神多打量了王永珠两下,不过当下自然是迎接皇帝第一。
因此也没多说,只是在身边的宫女要上来替下王永珠扶她的时候,条件反射的握住了王永珠的胳膊。
不说别的,如今她面上看着平静,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害怕的很。
唯有在王永珠身边,她才略微放心一点,尤其是方才王永珠扶住她起身的那个轻描淡写,实在太有安全感了。
贴身的宫女顿时懵了,这位世子夫人是不是给自家娘娘灌了迷魂汤了?怎么这才见面,就这般信任她了?
容不得大家多想,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
然后一个威严的男声响起:“你们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不是让你们小心伺候着的吗?”
随着那个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当今皇帝。
顿时暖阁里的人,都齐刷刷的行礼不迭。
就连皇贵妃这样挺着大肚子,也要蹲下行礼。
还好那皇帝似乎还真宠爱皇贵妃,看她行礼,忙抢上前两步来,一把扶住了皇贵妃的手,嗔怪道:“不是跟你说了,你身子重,一应这些都免了吗?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一边说着,就亲自扶着皇贵妃坐回了炕上。
坐定后,环顾了一下暖阁,眼神在王永珠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又看到杜仲景和一干太医,顿时脸色一沉,往后一靠,淡淡的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猜测
在场的人互相看看,都低头不敢说话。
还是皇贵妃,从皇帝进来那一刻起,先前的温婉冷静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一脸强忍着害怕和恐惧的表情,此刻挨着皇帝坐着,一双手死死的抓着皇帝的衣袖不放开,眼圈也是红红的,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听了皇帝的问话,见没人开口,皇贵妃哽咽着开口了。
一五一十的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清楚楚,说到最后,忍不住眼泪顺着白玉一般的脸颊缓缓下淌:“陛下,臣妾心里害怕!腹中的孩子,臣妾盼了这么多年,在臣妾肚子里又呆了这七八个月了,眼看就要出生了,怎么会这样?”
“若是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臣妾也不想活了——”
说着就捏着帕子,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皇帝心疼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见避讳,一把将皇贵妃搂在怀里,细心安慰了好半日。
哄得皇贵妃终于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皇帝的眼神,似乎全世界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
不说是皇帝了,就是普通男人,被自己宠爱的女人这样当天神一般看着,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更何况是皇帝本帝?
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几乎都要拍着胸脯跟爱妃保证,肯定能平安生下孩子的。
还好皇帝很快回过神来,又柔声哄劝了几句,擦擦皇贵妃脸上的泪痕,心疼的道:“这半日爱妃担惊受怕的,看脸色都白了。爱妃不用担心,先去歇息片刻,养好身体才是第一。”
一面就吩咐长春宫宫人伺候皇贵妃回屋里歇息去。
这暖阁本就是皇贵妃日常起居之处,卧室还在后面。
听了皇帝的话,皇贵妃也就顺从的起身,临走前还要带走王永珠。
却被皇帝开口留下了:“卫国公世子夫人暂且留下——”
对上皇贵妃惊讶的眼神,好歹解释了一句:“爱妃不是说身子不适,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发现不妥的么?朕还有话要问她!”
皇贵妃无可奈何,只得给王永珠使了个眼色,被人尾随着去了。
暖阁内伺候的宫人去了一半,就只剩下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位,都眼观鼻,鼻关心,当自己是木头人一般站在一旁不说话。
皇帝也沉着脸,手在炕桌上无意识的翘着,不置一词。
暖阁内的气氛比先前还可怕。
到底是一国之君,这样不怒而危,不说话,就已经让人害怕到了极点。
几位太医都哆哆嗦嗦的跪着。
倒是就剩下王永珠一人,远远的站在一边,也低着头不说话。
好一会子,杜仲景咬咬牙,才打破了这暖阁内的平静。
“启禀皇上,皇贵妃这脉象——”
一句话还没说完,皇帝就不耐烦的挥挥手:“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朕要的是皇贵妃母子平安!你们能有什么法子?”
几个太医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能有什么法子?要是有法子,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不是?
想到这里,他们忍不住都将眼神投向了一旁站着的王永珠身上。
杜仲景暗叫一声不好,这位小师妹的医术,他也是知道的,虽然跟着自己亲爹学了些时日。
可多是纸上谈兵。
她能诊断出结果来,还给自己提醒,也不知道是她真的是世上罕见的天才?不过是被自己亲爹带在身边不到一年,多是看医书就能超越太医院这些全国顶尖的大夫?
还是压根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她就不该卷入到里面来。
更别说,太医院的这些人,说不得就要借着这个由头,将事情给推到她身上。
皇贵妃这一胎的艰难,就算他亲爹还是院正的时候,估计也是十分棘手。
更何况王永珠一个还没出师的小丫头!
一个不好,全家都要陪葬的。
不管怎么说,这丫头都叫自己一声师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火坑不是?
因此杜仲景只得硬着头皮,抢先一步道:“回禀陛下,若是早两个月发现这种情况,也许还有七八成的机会。可耽搁到现在,娘娘腹中的小皇子已经长大,娘娘腹中的空间已经不够小皇子再跟以前一样翻转——”
“是药三分毒,小皇子身体本来康健,倒是不适合用药。臣以前听说,有些接生嬷嬷家会有祖传的一套手法,能够在生产前将寤生的孩子体位给转过来,臣想着,要不要请教一下这些接生嬷嬷,说不得她们有办法。”
“我们太医院再商讨商讨,看能不能一起想个法子出来,尽量保娘娘母子平安!”
杜仲景这是努力想将水搅浑一点,也想将王永珠给摘出去。
果然,他这么一说,皇帝露出若有所思地神色来,没一会子吩咐道:“将宫里的接生嬷嬷都传来,问她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自然就有人下去传话去了。
杜仲景松了一口气,只要皇帝别盯着王永珠,就算皇贵妃母子真保不住,可他毕竟是太医院院正,皇帝的心腹,皇帝的脉案还有平日身体的诊治都是他,一时也都离不开他。
大不了就是被申斥,或者贬值或者罚俸,性命倒是无碍的。
可这口气松得太早了,才松到喉咙口,就听到皇帝慢条斯理的开口了:“朕很好奇,朕的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们,都是几十年积年的老郎中,一个个医术高超,全国顶尖。他们都没把出脉象来,卫国公世子夫人是怎么把出来的?”
说着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的钉在了王永珠身上。
王永珠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被危险盯上后不由自主的身体反应。
不过她默默地将强身健体术中级心法运转了一圈后,后背那如芒在背地感觉才略微消失了一些。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福礼,王永珠老老实实的回答:“回禀陛下,臣妇虽然跟着师父学了几天医术,可一直都是纸上谈兵,并没有真的为病人诊断治疗过,当然抵不过太医院诸位大人的医术高超。”
“能说出这个脉象来,也是臣妇大胆的猜测,没想到经由杜院正诊脉后,真的证实了这一点,臣妇也很惊讶!”
皇帝听了这话,不明意义的一声冷哼:“猜测?一猜就能猜这么准?那钦天监也不用夜观星相,直接猜就是了!不知道原来卫国公世子夫人居然还等天赋?”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流水也似的低下头去。
就连杜仲景,神色变幻了好几次,到底也没敢再开口。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请听臣妇狡辩
王永珠却突然笑了。
抬头直视着皇帝,此刻她才正式看清楚了皇帝长什么模样。
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样貌颇为英武,浓密的一双剑眉下,是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唇薄,但是唇角上翘,倒是让他的这张脸略微多了几分人气。
不笑尤其是用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是多年在朝堂历练的老臣,都会受不住这压力,要跪地臣服。
有那么一瞬间,王永珠都觉得在这双眼睛下,似乎一切都被看穿了。
低垂下眼睑,勉强道:“请陛下听臣妇狡辩——啊,不对,解释——”
呸呸呸!王永珠回过神来,差点没给自己一耳光,关键时刻怎么掉链子了?
以她的心性,居然被眼前皇帝这一眼给乱了阵脚!
跪在一旁的杜仲景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小师妹说的啥?当着陛下的面,说请陛下听她狡辩?
更不用提周围的太医和服侍皇帝的内侍了。
一个个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卫国公世子夫人。
一般这些个年轻的诰命夫人,见了陛下,有害怕的,有恭敬的,有娇羞的,不一而足。
可像眼前这位一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倒是第一个。
一时暖阁里的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
“呵呵——”倒是从上首发出一声轻笑声来,“有点意思!”
王永珠都抬头看去,就看到那位九五至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见她抬起头来,伸手点了点:“来,给朕好好狡辩狡辩吧!”
竟然是轻轻放过了。
王永珠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狡辩之词,呸,辩解之词一一道来。
只说在乡下,女人们生产请不起稳婆,一般都是村里或者附近,生养过的年纪大些的女人做稳婆,帮人接生。
在她老家附近,以前曾经有一位稳婆,接生了数十年,附近十里八乡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这个稳婆大约是略懂一点药礼,又十分爱干净,经她手接生的孩子,倒是大半能活下来。
接生了几十年,见过的也多了。
自家亲娘生养五个孩子,再加上家里的侄子侄女,都是这位稳婆接生的,也就熟惯了。
倒是偶尔能透露两句话来。
这稳婆接生那么多孩子,自然就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有寤生的;有脐带绕颈的;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好好的,突然就大出血去了;也有生了一半羊水没了,干生的……
反正她几乎是什么都见过了。
这脐带绕颈的她见过的也多了,十个孩子里,总有那么两三个。
运气好,脐带绕得松,也能顺利生下来,母子均安。
运气不好,缠得死死的,生一半,孩子就被缠死了,也是常有的。
最主要的是,那位稳婆曾经说过一家产妇,症状跟皇贵妃很是相似。
她夫家倒是家境还算富庶,也不愁吃喝。
只她自己因为害喜,什么都吃不下,就靠一点白粥度日。公婆担心她和腹中的孩子,每每催促她多吃点,她勉强入口后,就全吐出来。
日子就了,公婆略有抱怨几句,被她听了,就钻了牛角尖。
原来只是吃不好,后来倒是多了一样,睡不着。
睡不着就摸着肚子,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这样到了快临盆的时候,她总是感觉不对,偏偏请大夫来诊断,又是一切都好。
时间久了,公婆都说她矫情,胡思乱想,也就没人当回事。
结果等到生产,才发现,腹中的孩子脐带绕颈,还没生下来就去了。
那位产妇也没熬过去,母子一起走了。
那一家子几乎没疯了,盼了好几年才盼到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大孙子,就这么走了。
太过惨烈,给那稳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她慢慢观察,倒是琢磨出一点规律来,这要是孩子偏小,或者肚里羊水过多,然后孕妇多思多想,吃不好睡不好,太累太饿,甚至喜欢没事乱摸肚子,都能造成脐带绕颈的情况。
因为自家给的接生红包一贯很足,所以这个接生的稳婆倒是愿意吐露一二给自家听。
也是因为这样,自己那么多孩子,生下来都站住了,也是有原因的。
这都是张婆子偷偷私底下说给她听的,让她多多注意。
所以这次给皇贵妃把脉后,以她那半吊子的医术,自然把不出什么。
倒是跟皇贵妃闲聊,也就问起日常起居,才发现,大半和那些症状对得上,因此才大胆猜测了一番。
这话里,五六分真,三四分假,若不是王永珠自己清楚,是借着晨星帮助扫描出来的结果,她自己几乎都要信了。
果不其然,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不说杜仲景,就是其他几个精通妇儿的太医都流露出深思之色来。
唯有端坐在上首的皇帝,一脸玩味的看着王永珠:“狡辩完了?”
王永珠张张嘴,闭闭眼睛,十分严肃正经的道:“臣妇狡辩完了。”
皇帝朗声一笑:“那你这狡辩之词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永珠感觉得出来皇帝对她并没有杀意,反倒有几分好奇,或者说探究。
反正她先前已经说错了话,倒不如将错就错,也就索性破罐子破摔:“陛下觉得是真就是真,陛下觉得是假就是假!”
不说别人,就皇帝身边的苏大总管,忍不住暗暗冲着王永珠竖起了大拇指。
卫国公府的这位世子夫人实在是个妙人。
他在陛下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这般忍俊不禁的样子。
不说别的,世子夫人这脑袋肯定是不会掉了,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敢胡乱猜测圣心。
皇帝似乎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外头来禀告,说是那宫中的顶尖的接生嬷嬷都被召来了,在院子里等候着。
皇帝挥挥手,苏大总管心领神会,除了杜仲景和王永珠。
其他的太医都被他带出去,在院子里和那些接生嬷嬷就皇贵妃娘娘和腹中胎儿的情况互相印证推敲。
暖阁内,就剩下他们三人和两个小内侍。
皇帝才一声轻笑:“仲景,你这小师妹医术虽然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利落的很!”
杜仲景赔笑道:“陛下,臣的小师妹年纪还小,有口无心天真烂漫,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哼!想让朕恕罪,总得拿出点东西来吧?”皇帝一声冷哼。
果真是证明了,这当皇帝的都喜怒无常。
先前以为他生气了,他心情倒好。
如今气氛缓和了,他又莫名的生气了。
皇帝这种生物,比女人还难了解!
杜仲景不说话了,皇贵妃这一胎,他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若是贸贸然开口,带时候出了事可怎生是好?
见杜仲景装死不说话,皇帝又饱含深意的看向了王永珠。
王永珠却不能装死,这她回来,表面是皇贵妃召见,实际还不是这位皇帝陛下的指示?
装不成死,就装傻,能拖一会是一会:“陛下,不若等等外头几位大人和接生嬷嬷商讨过后,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章程?”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永珠一眼,到底没再追问了。
闭上眼睛,靠在迎枕上,好一会,才问了一句:“赤城县那边情况如何?”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荒诞大胆
王永珠知道,重头戏来了。
当下收敛了心神,在心里将要说的话,过了一遍,才开口。
先自然是称颂了一番坐在上头的皇帝陛下,表明赤城县如今的大好现状,都是和皇帝陛下英明的领导分不开的。
在之前,王永珠是将那称颂的话,在心里背了个滚瓜烂熟。
什么彩虹屁,也不管肉麻不肉麻,先拍了再说。
果然,就算她拍得自己都觉得肉麻,上座的皇帝陛下却面不改色。
果真是从小就是在大大小小的彩虹屁中长大的,有了免疫力。
王永珠也不敢太过,小拍了一记,就开始说正事。
当然,她也不敢说别的,免得被皇帝扣上一个干政的帽子。
只老老实实的以自己的角度来说赤城县的变化,比如刚去赤城县是啥样的,这两年有了啥改变,如今是什么样的。
不说别的,王永珠的嘴皮子是伶俐的,先前说起那些西域商人的奇闻异事,就听得长春宫上上下下入了迷。
如今虽然不过是说些赤城县的风土人情,因为她声音清脆,语言诙谐有趣,娓娓道来间,就有了画面感。
听到的人,似乎那些事情那些人,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一般。
皇帝从小到大,下头人跟他汇报事情,要么就是长篇大论的之乎者也,要么就是言简意赅的几句。
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汇报事情的,就好像跟你拉家常一般,不急不躁。
而且说得兴起了,浑然就忘记了她面前的是皇帝,站的地方是皇宫,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虽然都是些看起来平常百姓的生活小事,可只细细一琢磨,就能品咂出后面的味道来。
皇帝心中有数,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将那一项项变化和宋重锦写上来的奏折比对。
王永珠见皇帝似乎还听进去了,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慢慢就说到了如今赤城县新开的市场。
这个宋重锦在奏折上提了一下,皇帝当初就很感兴趣,也默认了宋重锦以赤城县做一个试点,若是能成,那么宋重锦提出的打通草原通道,用各色江南丝绸、瓷器,还有书籍、种子之物,换取马匹和铁器的计划,就能实施了。
想起宋重锦奏折上所说,草原牧民之所以骁勇善战,时常劫掠中原。
乃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他们居无定所,随着羊牛马群迁徙。
夏天草肥水美,不缺吃穿,所以他们休养生息。
等到冬天或者老天爷不作美的时候,他们活不下去了,那怎么办?就到中原劫掠一番,度过寒冬。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若是能打通商道,将中原的农耕模式和书籍传过去。
告诉他们,若是耕种就能养活自己,就算是年成不好,天寒地冻也不愁吃穿,想必有一些人会心动。
以极为优惠的条件,教会这些人,等个两年,就能看到成果。
其他的牧民难道就不会心动吗?劫掠虽然痛快,可一个不好就要丢了性命,远不如这自己耕种安全。
谁不怕死?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非要去送死?
只要大部分人被影响,接受了耕种养活自己想法,剩下的事情就能展开了。
比如将中原的书籍,还有主流的儒家思想给传过去,教化牧民。
少说十年,多则二三十年,只怕草原牧民就要被同化,到时候草原就不是中原的心腹之患,而是另一块疆土了。
这个设想荒诞大胆,大胆到皇帝当初看了都抽了一口凉气。
要说哪个当皇帝的不想在位的时候,做出一番政绩来?当然非要一门心思往昏君路上奔的不算。
这位皇帝如今虽然已经年过四十的年纪,却还雄心壮志未酬。
当初开国太祖和皇后太过彪悍,倒显得他们这些继任者平庸了。
若是真能在他手中做出这番伟业来,将来史书上定能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说能跟太祖媲美,起码也能得后辈敬仰不是?
再者,细看这奏折的大胆进言,看似大胆剑出偏锋,可细细想来,却大有可施行的机会。
他琢磨了好几日后,又将秦博涵还有顾长卿和几位阁老宣进宫,在御书房里细细地讨论了一番。
最开始,这些人看到开头大胆的设想,都只呼荒唐。
可看到后面的实施步骤,详尽的计划,他们居然也有被洗脑的感觉,一一推设过去,似乎还真的能行?
而且,这计划好就好在,就算失败了,也影响不大。
草原即使察觉到了什么,也说不出个不是来,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亦都知道皇帝的雄心壮志,知道皇帝能将这个计划丢出来,想必就已经动心了,或者说下了决心了。
因此也都纷纷表态,可以一试。
这计划实施了一段时日,成效如何,皇帝心中一直记挂着。
就算是有消息传来,也都是好消息,皇帝却没什么底。
先前听王永珠回话,倒是极有分寸,这说得虽然是平常百姓事,却能处处见心思。
因此,皇帝此刻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身子却坐正了些,凝神听起来。
不时的还问上几个问题。
王永珠一一都回答了,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也就十分坦然的说自己并不清楚。
这样一问一答了半日,王永珠只觉得口干舌燥了,却也不得不忍着。
还好外头苏大总管已经督促着那些太医和稳婆得出来结论,也就带着太医和稳婆中领头的人进来回话。
才将王永珠的回话给打断了。
王永珠松了一口气,这皇帝到底是九五至尊,独掌乾坤多年的人物,虽然看起来还算平和,可到底不是一般人,身上的那股皇家威严,不容小觑。
就算她心境平和,也倍感压力。
皇帝见她这般,嗤笑了一声,到底也没继续追问了。
只示意太医和稳婆将得出的结论说出来听听。
那领头的稳婆一脸的惶恐,说实话,这皇贵妃快要生产了,她们本就神经绷得紧紧的。
要知道,这差事办得好,大家都脸上有光,赏赐不断。
要是办砸了,可是抄家灭门的下场。
一个个算着日子快到了,天天白天黑夜的都祈祷皇贵妃母子平安,大家都能有条活路。
谁知道老天爷就这么爱开玩笑,求啥不给啥。
突然就晴天一霹雳,告诉她们皇贵妃腹中的孩子脐带绕颈!
听了这个消息,稳婆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说是跟太医商量,她们能商量个啥出来?
互相大眼瞪小眼半日,还是苏总管咳嗽了一声,提醒了她们,才打起精神来,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这半日功夫,也没得出啥结论,也没找到什么可用的方法和手段。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听天由命!说不得皇贵妃和皇子吉人天相,上天保佑,平平安安呢?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皇贵妃的誓言
皇帝几乎都要气笑了,这就是商量了半日的结果?
一看皇帝的表情,太医和稳婆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伏在地上,只口称自己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王永珠趁这个机会偷偷地退后了几步,蹭到了旁边的小几上,拎起茶壶和茶杯,悄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喉咙。
见到这情况,越发往后退了退。
才一抬脚,就感觉身后有动静,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皇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阴影不起眼处,此刻正愣愣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神带着几分空洞,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王永珠先前全部精神都在应对皇帝的提问,虽然听到了有人从里面出来站在这里,也没当回事,还以为长春宫的宫人呢。
哪里想到居然是皇贵妃?
看她这样子,恐怕也是将太医和稳婆的话都听了进去,整个人失魂落魄之极。
这也能理解,谁听到说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凶多介绍,只能听天由命,能不为所动,那只怕是石头心肠了。
皇贵妃又如何?再多的荣华富贵和荣宠不衰此刻都是浮云。
见皇贵妃脸色煞白,却还拼命的控制住自己,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王永珠看得心头一软,双手将皇贵妃的双手拢在了掌心,只觉得皇贵妃的手心冰凉,还在轻微的颤抖。
“娘娘,来,跟着我,深呼吸——呼——吸——”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搓着皇贵妃的手。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上头的皇帝和其他人。
都看了过来。
再看到皇贵妃苍白的脸色后,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的凝重了。
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女人,皇帝对皇贵妃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此刻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是真有了几分心疼。
忙忙的走下来,将皇贵妃搂在了怀里,他也感觉到了皇贵妃手掌的冰凉。
一边给她搓手,一边要人快拿披风来,又让将屋里的炭火加旺些。
又骂长春宫的宫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放主子一个人站在那里。
一时暖阁里忙成了一团。
好半日,皇贵妃才回过神来,什么都不说,只看着皇帝无声的流泪。
这比那大声的痛哭还让人难受,看得一旁伺候的宫人都忍不住眼圈红了。
皇帝也被看得浑身难受,一面安抚着皇贵妃:“爱妃放心,有朕在呢,定当让你们母子无事的。”
扭头就吩咐:“朕不管你们这些个借口,反正在皇贵妃临盆前,你们必须拿个章程出来!不然,若是皇贵妃和腹中的小皇子有个好歹,朕让你们拿命来陪葬!”
天子金口玉言,谁敢不从?
只得苦着脸应下,一起告退回去商量了。
杜仲景走之前,给王永珠递了个眼色,才一起退下。
皇帝到底事情繁忙,哪里能一直陪在皇贵妃身边,安慰了两句,就要起身回去。
皇贵妃强撑着要送皇帝,被皇帝给拦住了,让她好生休养就是。
又特地看了王永珠一眼,吩咐到:“朕看爱妃倒是跟世子夫人十分投契,世子夫人若是有心,就该好生劝解劝解皇贵妃宽心才是!”
王永珠……
只得应下。
等皇帝一行人走了,长春宫的人却仍旧陷于低迷之中,要知道皇贵妃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的天,他们的身家性命都跟皇贵妃在一起。
皇贵妃好他们才好。
皇贵妃有孕,又有皇帝许诺,生下皇子就要被封后,长春宫水涨船高,在这宫里,谁不高看一眼?
宫里一个小宫女小太监出去,都被人捧得高高的。
可眼下天就要塌了,他们的精神气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半。
还是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宫人姑姑稳得住,强打着精神让大家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呆在这里裹乱。
一面又恳请王永珠多劝劝皇贵妃才好。
说着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在门口亲自守着。
皇贵妃见屋里只剩下她和王永珠两人,才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默默流淌的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声音冷静无比:“王家妹子,你给我个准话,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有没有救?”
王永珠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变脸绝技,仿佛方才的伤心欲绝,了无生趣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皇贵妃问出这话,见王永珠半日没回答,抬头看到王永珠目瞪口呆的模样。
倒是忍不住苦笑道:“王家妹子不用奇怪!在这深宫里,每个人都得这样,该哭的时候说哭就能哭,还要哭得好看,哭得让人看了就可怜。该得意的时候,也要得意,最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骄横跋扈,谁都看不上才好呢!”
“前些时候,这宫里就我一个人得意,谁看到我都要让几分!后宫里恨我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吃了我的人多了去了。”
“如今满宫里恐怕都要传遍了,我这个皇贵妃到底福浅命薄,受不起这等皇恩!好好的皇子都怀了快九个月了,却眼看活不长了!只怕这宫里的女人,此刻都在屋子里笑呢!”
这话说得,王永珠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安慰的好。
不过皇贵妃压根也不需要人安慰,“我可以在陛下面前哭,哭得他心疼,哭得他心软,哭得他好歹也要念着几分情分,尽量的能保住我们母子一命。可离了陛下面前,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此刻没有外人,我知道王家妹子是个聪明人,咱们的命运早就被陛下给绑在了一起。我只问王家妹子一句准话,我和腹中的孩子,还有没有机会?”
王永珠静静的看着皇贵妃,半日才问:“若是我回答没有机会,娘娘会如何做?”
皇贵妃一笑,笑容温婉,可让人看着却后背一阵发寒:“若我母子不能活着,本宫自然要送那些在本宫怀孕期间出手的人一份大礼,让她们在我们母子前先到地下去探探路的好!”
十分温柔的说出血腥气十足的话来。
王永珠看着皇贵妃的表情,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
若真的没有希望,皇贵妃恐怕真要疯了!一个疯了的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若是我说有机会呢?”王永珠缓缓的问道。
皇贵妃粲然一笑,如同一朵最温柔的睡莲徐徐绽放:“那本宫立誓,以腹中孩子的命立誓,此生只要本宫和腹中的孩子能做到,除了卖国、动摇朝廷根基外,其余事情,皆能答应!”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把握
王永珠低头沉吟片刻不答。
皇贵妃也不催促,只看着王永珠,无人看到她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掐入肉里,沁出血来,都没感觉到。
王永珠在干嘛?自然是和晨星沟通。
以她如今这半吊子的医术,想让皇贵妃母子平安,那不如做梦比较快些。
还好晨星比起以前的小田田来,那是十分靠谱。
在系统商场扒拉了半天,倒是寻出来一本《孕妇产前产后一百个问题解答》来。
这本孕妇问题解答是综合了各个位面的孕妇在产前产后发生的一些棘手问题和处理方法。
里面倒是有一章关于胎儿脐带绕颈的处理。
这是另外一个时空一位女医发明的,是一种孕妇操,需要孕妇自己每日做操锻炼矫正。同时,也需要医生在一旁辅助按摩,刺激胎儿运动,将脐带反向转过来。
若是在产前两个月发现,成功率达到八成。
产前一个月的话,成功率只有六成。
一咬牙,王永珠将这个兑换了。
如今这个时空的医疗条件,也只有这个了。
因此,好半日后,王永珠才抬起头来,看着皇贵妃看似平静的面容,眼神里的焦灼,期待交织在一起。
叹了一口气:“臣妇不敢说十成把握,但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娘娘能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大约有五六成的把握。娘娘敢不敢赌一赌?”
皇贵妃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来,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王永珠的手腕:“你,你是说真的?”
本来她都已经快要绝望了,只不过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她,没想到王永珠居然说能有五六成的把握,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好的消息,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不说生孩子本就是女人的鬼门关,就如今这情况,就算王永珠说只有两三成都把握,她都豁得出去搏一搏。
更何况是五六成呢?
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当即颤抖着连连点头:“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王永珠看到她这样,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拍着皇贵妃的肩膀,等她平静下来。
皇贵妃到底是宫斗佼佼者,虽然方才心情激荡,这过了一会子就平息了下来。
也恢复了冷静。
握着王永珠的手:“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王家妹子这份心意,我永远记在心里!你放心,尽管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不说这宫内,只这长春宫里,上下皆听你一人吩咐!”
王永珠也不废话,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客气,也就当仁不让的点了点头。
“这法子,说来也是冒险,本是臣妇在一本书上瞧见的,上面记录了一套动作,需得娘娘每日早晚各练上一次。然后需要臣妇在旁边辅助按摩,督促娘娘腹中的皇子自己动起来,将脐带松一松。运气好,能将脐带反转出来,能从三圈转成二圈或者一圈,那就更好了!”
“这套运动还有按摩,本就冒险!也只是从书中得来,记载说是曾经有跟娘娘症状相似的孕妇,因为这套运动和按摩,平安生产了的。若是娘娘同意,那咱们都要现学起来,当中可能辛苦之处,还请娘娘千万忍耐!”
皇贵妃没口子的答应:“我自然信你!你说,我要怎么做?”
说着就跃跃欲试起来。
王永珠坐到一旁,做回想书中的动作的架势。
皇贵妃不敢打扰她,生怕惊扰了,让她记错了或者记漏了一招半式的,那可攸关之际的性命!
此刻腹中孩子和自己性命有了指望,皇贵妃的那口心气又提了起来。
干脆将暖阁让出来给王永珠,自己到了隔壁的屋里。
将长春宫伺候自己的几个领头的姑姑,还有怀总管和下头几个太监管事,一并叫来。
端坐在上头敲打了他们一番。
只说长春宫上下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这个当主子的好,下头伺候的人才能好。
若是她有个什么好歹,这上上下下都讨不到好去。轻则被发配到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去,重则陪葬。
所以别想着这个时候背叛她,去另谋他图。
要知道,她的情况,恐怕这个时候宫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在满后宫的女人看来,她已经是必死之人了。
就算再嚣张得意,也不过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了。
谁还会对一个必死之人下手,脏了自己的手不说,万一留下把柄,她若真死了,皇帝说不得会迁怒,到时候被牵连进去,多不划算?
不如这一个月,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等着她自己死就好了!
所以这些背主的也别想着找下家了,谁都不傻,不会这个时候接收烫手山芋。
说句不好听的,长春宫上上下下,从她开始,到最下头的打扫丫头,跑腿的小太监,都已经成了弃子。
若是想活着,还能活得好好的,那就老老实实的更加小心的伺候她,日夜祈祷她和腹中的孩子无事的好。
这道理,在场的人都懂。
除了几个老成持重的,人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绝望悲痛之色来。
当初这长春宫可是人人都想烧得热灶,好多人都说拖了多少关系,送了多少礼才挤进来当差的。
都想跟着皇贵妃,到时候一飞冲天的,谁曾想遇上这样的事情来?
大部分都灰心丧气,只不过勉强在皇贵妃勉强撑着罢了。
皇贵妃也知道,除非她临盆之日能熬过去,否则再如何信誓旦旦,大家也觉得没有希望。
只是这王永珠能救她之事,她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宫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因此敲打了一番,只要宫里这些人照旧做事就行,别的,等她生下孩子,自然一切都好了。
不过这事关重大,也瞒不过去身边的几个贴身伺候的。
因此只留下贴身伺候的两个宫人姑姑,加上怀总管三人。
将王永珠能有法子,说不得能救得她们母子姓名的话说你,几个本来已经颓然的姑姑和怀总管,顿时那消失了的精气神一下子回来了七八成。
那两个贴身宫人大姑姑,一个叫红绯,一个叫绿翠,听了此言。
红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过立刻就捂住了嘴,三人惊喜的看着皇贵妃。
皇贵妃点点头,三人本就是皇贵妃的心腹,一个个都捂着嘴,忍不住红了眼眶。
天可怜见到,老天果然是眷顾他们娘娘的!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不要命了?
一时间,一贯老成持重的几个人,也忍不住一边念佛,一边说要进去给王永珠磕头去。
王永珠这不仅是救他们娘娘的命,也是救他们的命啊!
皇贵妃忙拦着他们,一起在隔壁屋等着。
先前还不觉得,此刻有了希望,等待得每一分钟都格外的难熬。
皇贵妃还端的住,下头的红绯和绿翠两位姑姑,却不时的看看更漏,怀总管更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才听到王永珠的声音在暖阁里响起:“娘娘,臣妇已经将动作都回想起来了——”
皇贵妃几人对视一眼,这才负责红绯和绿翠的手,几个人忙走过来。
王永珠早就听到了皇贵妃几人在隔壁屋里说的话,也不惊讶,只将手里一摞纸递给了皇贵妃。
那纸上写着各种要注意的事项。
皇贵妃接过,看了一眼,就交给了红绯。红绯一边看一遍心里默诵着,争取烂熟于心。
“一会子我陪着娘娘,先试着做一次,尽量将动作做到位。两位姑姑也跟在一旁,仔细看好,以后娘娘若是有动作不到位的,两位姑姑也多提醒一下。”
红绯和绿翠忙不迭地点头。
王永珠又拜托怀大总管亲自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怀大总管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用皇贵妃吩咐,就干脆的答应着出去了。
屋里没了别人,王永珠这才不好意思的一笑:“还请娘娘恕罪,我这穿着大衣裳不好做动作,且容我宽衣。”
皇贵妃也回过神来,忙吩咐绿翠伺候着王永珠宽了外头的大衣裳,又卸掉了钗环。
红绯还拿了一件皇贵妃还没上身的家常衣裳,让王永珠穿了,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王永珠早就寻摸好了位置,这暖阁的炕极大,上面铺设的褥垫软硬度也正好。
那边皇贵妃也被伺候着去了首饰,身上的衣裳本就是家常宽松的,倒是不必换了。
王永珠先在前头示范,然后皇贵妃跟着做。
做得不到位的,王永珠再辅助她做到位。
有些动作,对已经还有月余就要生产的女子来说,甚是艰难。
更不用说皇贵妃养尊处优,做起来更是困难,总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全凭着一口不服输的心气支撑着,才坚持了下来。
幸好一套动作并不多,也就七八个,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算学会了。
不仅皇贵妃出了一身汗,就王永珠也累得够呛。
等皇贵妃做完擦干了汗,换了衣裳躺下,她又给把了脉,才小心的给皇贵妃在腹部周围按摩了一会。
就看到皇贵妃闭着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一旁伺候的红绯和绿翠要说先前还有些怀疑担心,此刻这些担心尽数都去了。
要知道她们娘娘这半个月来,吃不好睡不好,又不敢用药,好不容易眯一会,也睡得极浅,一点点动静都能惊醒。
此刻却睡得极香极甜。
红绯和绿翠惊喜的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王永珠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她给供起来。
王永珠这忙活半天,算时辰都下半晌了,还连午饭都没捞到吃。
又还忙活了一通体力活,实在扛不住了。
见皇贵妃睡沉了,这才起身,往隔壁屋子里坐着歇口气。
红绯留下来照看着皇贵妃,绿翠跟了过来,还没开口,王永珠先说话了:“绿翠姑姑,能给我找点吃的垫垫肚子不?我就早上垫吧了两口,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给皇家办事还得饿肚子,王永珠也是无语了。
绿翠一拍自己的额头,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了!今儿个这事弄得,大家一时都慌了神,忘了这茬了。我们娘娘因为胃口不好,一向都不按饭点吃,都是饿了就由小厨房进几样小菜,倒是疏忽了!世子夫人请稍等,我这就让人给您弄点吃的来!”
一面说,一面忙出去吩咐。
门口守着的怀大总管也听了一耳朵,早就让下头的小太监去小厨房吩咐了。
长春宫的小厨房是皇贵妃怀孕后特设的,因为皇贵妃吃饭的时候不定,白天夜里都有人侯着,好让皇贵妃想吃的时候,能很快就端上来。
虽然今日闹出这样的大事来,可小厨房的人也不敢耽搁,还是时刻准备着。
此刻听说要饭菜,虽然有些不明白怎么皇贵妃娘娘经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有心情吃东西,而且比平日里要的还多些。
可到底也只敢心里嘀咕,手下却不慢,很快整治出四五个菜,配上点心,汤羹一起送了过来。
王永珠还是第一次吃宫廷小厨房御厨的手艺,果然不同凡响。
大约是因为皇贵妃吃得清淡的原因,这几道菜都是清清淡淡的,却格外见功夫。
一道芙蓉鸡片,一道红烧一品翅、一道鲍鱼烩珍珠菜,一道莲蓬豆腐,再加上一个罐煨山鸡丝燕窝,还有一样水晶梅花包,在加上一份黑米粥。
王永珠吃得极为满意。
虽然看着数量有七八样,可分量不多。
王永珠是饿急了,倒是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放下筷子。
绿翠见王永珠这般好胃口,看得她都有些饿了,琢磨着一会子也去叫点东西来吃才行。
吃了饭,因着皇贵妃没醒,王永珠也不好走。
倒是怀大总管怕王永珠无聊,干脆提出带她在长春宫里走走,他估摸着,这位世子夫人,恐怕以后就是长春宫的长客了,早日让她熟悉熟悉也好。
在长春宫里转了一圈回来,就听说皇贵妃醒了,张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王永珠在哪里。
红绯听了,忙让人去寻王永珠,将她请了进来。
皇贵妃这一觉睡了约一个半时辰,极为香甜,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一点红晕,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她自己也觉得身子轻快了些,整个人看向王永珠的眼神,就跟看救星一般。
才拉着王永珠说了几句话,倒是难得觉得饿了,居然还有了想吃的东西。
听到皇贵妃有胃口,宫人们也觉得有了主心骨,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点笑模样来。
陪着皇贵妃吃饭,王永珠顺便又指点了几句,哪些少吃,哪些多吃一些。
一旁的红绯连忙记下,生怕忘记了。
吃了饭,看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只怕宫门都要关了。
王永珠便提出告辞。
皇贵妃虽然不想放王永珠出去,觉得她在自己身边才踏实,可到底这宫规在这里,没有外命妇留宿宫内的先例。
只得依依不舍得同意了,还不忘记叮嘱,让王永珠明日早些进宫来。
一面让怀大总管将长春宫的腰牌给王永珠,有了这腰牌,她进出宫都方便了许多。
王永珠也不客气的就收了。
那边,绿翠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盘子的赏赐。
每个外命妇进宫觐见的第一次,一般都会得到宫里的赏赐。
更何况王永珠是如今长春宫上下的指望,绿翠端出来的赏赐就比一般命妇要厚了好几分。
皇贵妃看了一眼,还觉得不足,让又开了她的私库,将里面皇帝赏赐给她的各色进贡的头面首饰,还有各种衣服料子,小拇指头大小的海珠一斛。
让四五个小太监捧着,让他们好生将王永珠给送回卫国公府了再回来。
这般荣宠,长春宫上下皆没见过,就是皇贵妃娘家人进宫,也没这样的殊荣。
其他人皆侧目,唯有红绯绿翠还有怀大总管心知王永珠受得起这份殊荣。
怀大总管还亲自将王永珠给送到了宫门口。
验过腰牌,出了皇城门,王永珠才长出了一口气。
抬眼就看到杜仲景正端坐在马车上,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顿时那口气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王永珠慢吞吞的蹭过去,小声的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杜仲景冷笑一声:“你给我上来!”
王永珠心知不妙,可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爬上杜仲景的马车,“师兄,皇贵妃娘娘给的赏赐还在后头呢——”
“还要赏赐?命都快没了!”杜仲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才冲着那几位小内监道:“我们师兄妹有些话要说,还要烦请几位公公就坐在后面车上。”
那几个小内监能被怀大总管挑出来送王永珠回家,那就是极为有眼色的,其中一个就是那小路子。
当即就道:“是,小的们就跟在后面。”
说着带着人就上了后头的马车。
一上马车,杜仲景就压抑不住火气了,劈头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端端的不再赤城县呆着,跑到宫里来做什么?还搅和到这皇贵妃和皇家子嗣里面去?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不详的预感
王永珠知道杜仲景是真的替自己担心,不然不能干出,就在宫城门口等她的事情来。
心里感动,十分识相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那什么,大师兄,你听我解释——”
杜仲景冷哼一声:“说吧,让我这个师兄也听听你的狡辩——”
王永珠……
这个梗是过不去是怎么滴?
当下挑重点提了几句,杜仲景在宫里打滚多年的人,哪里还听不出来这一切只怕都是当今陛下一手促成的?
顿时那口闷气一下子都消散了,剩下的都是担忧。
“那可如何是好?皇贵妃这一胎,就算是父亲出手,只怕也难挽回,更何况你我?”杜仲景是知道当今陛下的脾性的,天下之事皆在他掌握之中,容不得别人半点违逆。
因此王永珠即使知道皇贵妃这一胎是火坑,也不能不跳。
有些事情不需要瞒着杜仲景,有些事情却不能说。
王永珠只得苦笑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老天保佑,皇贵妃这一胎能顺利,也就罢了。实在是时运不济,那也没法子。”
杜仲景不知道的时候,是一腔怒火,只觉得王永珠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插手这种事情。
此刻看王永珠这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得无力的拍拍王永珠的肩膀:“你也别太灰心,我这些日子回去再翻翻老祖宗留下的书札,然后回太医院再督促他们也要想个法子出来,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王永珠点点头,谢过了杜仲景。
又歉意的道:“本来这次回京,该去师兄府上坐坐的,如今这情况,一是抽不出时间,二来如今情况不明,倒是不好登门,还请师兄见谅!”
杜仲景知道王永珠这样,是怕自己连累了他们,哪里会怪罪,只说无事。
王永珠这才告辞下车,爬上了宫里为自己准备的马车,往卫国公府而去。
回到卫国公府邸,因着有长春宫的那几位小太监护送的关系,卫国公府大开中门,将人给迎了进去。
小路子本是怀才怀大总管的干儿子,最是机灵不过。
从他干爹嘴里隐约透露的意思,只怕如今长春宫都指望这位世子夫人救命不说。
就光他们家娘娘这番看中,就值得他多多讨好。
因此特意的在宋弘和高氏亲自迎接出来后,当众表示,他们家娘娘十分喜爱看中世子夫人,要让她每日都进宫陪伴去。
又特特的将皇贵妃赏赐的物品,一样样的念了出来,给王永珠做足了颜面。
宋弘和高氏互看了一眼,没想到王永珠这么得皇贵妃的青眼,倒是没想到,
忙忙的谢了皇贵妃的恩典,又让人将小路子给送出了大门。
回头就示意王永珠跟在他和高氏后头,进了前院他日常起居的院子。
进了院子,宋五就十分有眼色的示意其他伺候跟随的下人,都留在了院子外头等候着。
唯独他亲自端了茶水送进去。
才端着茶水进屋,就听到宋弘迫不及待地问:“今日进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贵妃那一胎可安稳?”
思来想去一日,若要宋弘现在放弃宋重锦这个继承人,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宋重锦如今是璞玉刚露出光华来,以他的心性手段,历练几年,将来前途可期。
国公府交给他肯定能胜任!
若就这么放弃了,剩下的几个儿子,没一个能抗得起来的。
老二已经废了,老三是个目光短浅的,老四资质平平,老五身子不好,老六倒是有几分聪明,可毕竟年纪太小了。
有了宋重锦在前头做比较,剩下的几个扒拉来扒拉去,居然没一个能入眼底。
因此宋弘倒是咬牙想拼上一拼,当初卫国公府能翻身,不也是因为他投靠了当今陛下么?
当初当今陛下在那么多皇子中,可是毫不起眼,也就是他眼光独到,也是机缘巧合,才有了这从龙之功,更有了卫国公府今日的荣耀地位。
如今也不过是投资更早一些而已,未必不能搏一搏。
再有高氏在他耳边也劝解了半日,他想了想,也就想着等王永珠回来后问清楚情况,若是皇贵妃的情况不错,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没想到这王永珠从早上去宫中,一直到了下半晌,才回来,还是被皇贵妃宫中有头脸的小公公送回来的。
这个小路子,别人不知道,他和高氏是知道的,怀才的干儿子,也颇为得脸!
平日里在宫里,那些份位低些的嫔妃见到他,还得恭恭敬敬,生怕得罪了。
可今天,看他对王永珠那个殷勤的样子,还有那厚重得不正常的赏赐,宋弘的心动摇得更厉害了。
宋五听了这问话,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却听到王永珠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娘娘的状况不太好,腹中的小皇子脐带绕颈——”
“什么?”宋弘和高氏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
“哐啷啷——”宋五手一抖,端着的茶壶茶杯都跌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过此刻都没人去管这个。
宋弘惊骇之极:“那不是必死之局?”
方才那点雄心壮志和筹谋打算,一下子都被这一瓢冷水给浇得透透的了。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来,好险!
还好如今了解了皇贵妃的情况,若是不清楚就直接下了注,那可就糟了!
高氏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日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来,忍不住油生兔死狐悲之感。
皇贵妃盛宠,无人不知,尤其是身怀有孕,那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时候,谁不羡慕?
可谁知道,她这荣宠居然如此短暂,一想到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娘娘,一个月后就要一尸两命,如何不让人感慨?
那边宋弘已经冷静下来,再回想起小路子说的那番话:“既然皇贵妃娘娘的胎像如此不好,为何还会重重赏赐给你,还让小路子送你回来?又还要求你每天都要进宫去陪伴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皇贵妃都能知道自己的死期了,此刻不说方寸大乱,心灰意冷,说不得也要迁怒于人。
怎么还会厚赏王永珠?这里面莫非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宋弘不知道怎么的,有了一种的不详的预感。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休了你这个祸害
果然,王永珠听了宋弘的问话,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细声细气的道:“皇贵妃娘娘脐带绕颈是我帮着诊断出来的,不然只怕大家都还以为娘娘一切正常呢。”
“娘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将太医院的太医和杜院正都叫了去,一起诊脉,印证了我的诊断无误。陛下得知了消息后,勒令太医院和宫中的接生嬷嬷一起想法子,务必保住皇贵妃和腹中皇子的平安。”
说道这里,王永珠停顿了一下。
宋弘听到这里,自认为明白了:“所以皇贵妃这是感谢你帮忙诊断出了她的胎像,给你的谢礼?”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既然这样,给了赏赐就好,为何还要你每日进宫去陪伴?”
王永珠羞答答的开口:“国公爷说得对,皇贵妃娘娘要我每日进宫陪伴,是因为不相信太医,只相信我,想让我出手保住她和腹中皇子的性命——”
晴天霹雳莫过如此!
宋弘和高氏还有宋五一时都露出被雷劈懵了的表情来。
“你说什么?”宋弘觉得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王永珠特别老实的又重复了一遍。
宋弘只觉得气血全往头上涌,一时眼前一阵阵发黑,摇摇晃晃的几乎都站不稳了。
宋五忙抢上前去,将宋弘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高氏还没回过神来,一时屋里只能听到宋弘的喘气声。
宋五倒是想说点什么,看着王永珠看似恭顺,实则不羁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只得一边给宋弘顺气,一边低声劝解:“爷,您消消气,身子要紧!世子夫人到底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爷细细的跟她说明白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宋弘恢复了一点,冷笑道:“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只怕是太知道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昨日爷才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搅和到这后宫里面去!你将爷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你自己寻死不要紧,别拖着我们卫国公府下水!拿纸笔来,我要替重锦休妻!休了你这个祸害!”
听了这话,王永珠冷笑一声,还没说话。
宋五也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一下宋弘,爷啊,您也忒高估自己了,这儿媳妇可不是您想休就能休的!
先不说远在赤城的世子爷同意不同意,用脚指头也知道世子爷心中,世子夫人可比他这个便宜亲爹重要多了。
您老人家前脚替人休妻,后脚只怕世子爷就能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更不用说,如今世子夫人是顾家的外甥女,顾家能答应?
还有,虽然皇贵妃娘娘九成机会熬不过去,可那不是一个月后的事情吗?如今人家可还是皇贵妃,前脚娘娘给了荣宠,后脚你要休了人家,这不是打娘娘的脸么?
如今皇贵妃这个情况,真惹急了,豁出去要给卫国公难堪,针对一二,只怕陛下都要容让几分。
何苦呢?
可看宋弘气得脸色都变了,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打算开口。
却没想到,没等他开口,另外一个声音大声的响起:“不行!我不同意!”
竟然是高氏!
这下不仅是宋弘和宋五都惊讶的看过去,就连王永珠也露出一点讶异之色来。
宋弘的反应在王永珠的意料之内。
可高氏为什么会反对?王永珠以为高氏不会违背宋弘的意思,顶多事后背着宋弘劝慰自己几句。
这是什么情况?
宋弘本来心中就憋着火,他预想到了王永珠会反对,可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高氏。
高氏是谁?是他的妻子!夫妻同心,不管从公从私,不是应该站在自己这边吗?
怎么会站到王永珠那个祸害那边去?
顿时没好气的瞪了高氏一眼,冷声道:“高氏,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高氏被宋弘瞪得瑟缩了一下,不过马上又站直了身体,正色道:“妾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反对!老大媳妇又没有犯错,为何要休她?再说了,这世上还没有这当公公的背着自己儿子,休没犯错儿媳妇的道理!”
“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看卫国公府?爷被气糊涂了不成?”
掷地有声!
宋弘老脸一红,他差点忘了这茬,要知道,这世道,公公和儿媳妇是要避嫌的。
就是儿媳妇有什么错和不是,也是做婆婆的出面教导,从来没有公公越过婆婆教导的道理。
就算是要休妻,那也是做婆婆的提出来,那里有当公爹的这样当着面说的?
自知自己失言的宋弘,只得勉强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这个做婆婆的替老大休了这个害人精!”
高氏断然摇头:“妾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一来,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夫妻情深,我们做长辈的为何要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二来,世子夫人并无错处,我虽是嫡母,可也不能昧着良心休她,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世子夫人从进府来,一直对我们这做长辈的孝顺,就是外放出去了,也一年四节八礼的孝敬不断。就算她年纪轻,有什么做得不周全的地方,我们做长辈就该替她弥补一二,再细细教导就是了,怎么能因为一点错,就要休出门去?让人知道,岂不是说咱们做长辈的刻薄?”
“往日里,家里老二他们做错了事情,爷不是还跟妾说,咱们做父母的,孩子错了,多担待担待。怎么轮到老大和老大媳妇,爷就这么严苛?不说老大媳妇委屈,就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也看不下去了!”
宋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这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
老大媳妇也就罢了,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做出这等事情来,他虽然生气,可并不惊讶。
可高氏,一贯柔顺,他说什么,从来不曾反对过,今儿个怎么倒是为了王永珠一个外道的儿媳妇违逆起自己来?
尤其是最后那话,简直就是直说他偏心,对老大和老大媳妇苛刻了!
也不看看老大媳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是动手打了齐国公的闺女,让两家成了仇家,这也就罢了,反正他跟齐国公那个老匹夫本就不和。
可这才一回京,就被卷进后宫里面去了,谁能有她会捅篓子?
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没她这个女流之辈能耐!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洗脑洗太过了
不说宋弘想不明白,王永珠也想不明白啊。
看着高氏一脸:你休想!要想休了老大媳妇,除非我死了的表情。
王永珠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开口:“夫人——”
高氏忙转过头来,看着王永珠安慰道:“老大媳妇你别怕!有我在呢!只要我这个做婆婆的不发话,谁也不能休你!”
宋弘在一旁差点没背过气去,真是见了鬼了!
别人家的嫡母和庶子媳妇能有个面子情就不错了,哪里有高氏这样护着的?
知道的是嫡母婆婆护着庶子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娘护着亲闺女呢!
莫非是他以前担心高氏对宋重锦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儿子有成见,得空就给她洗脑洗得太过的缘故?
想想自己往日说的那些话,说他立宋重锦为世子,也是为了高氏好,若是自己走在高氏后头还好,走在她前头,留下她一个人,又没个亲生的孩子,可怎么是好?
别的几个儿子,若是他们继承了国公府,自己的生母在世,到时候高氏的日子只怕就难过了,顶多也就是面子上好看而已。
说来还是宋重锦最合适,他生母早亡,将来他继承了国公府,高氏的日子才好过些。
又说宋重锦两夫妻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好生真心对他们,天长日久了,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处出情分来了,将来肯定也会真心孝敬她,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本是哄高氏的,让高氏别闹腾,当然也确实是为高氏考虑两分。
可他没想到,高氏居然真把话给听到心坎里去了,这是真打算拿真心换真心,想白得这么大一儿子和儿媳妇不成?
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
再回想宋重锦外放后,别人还罢了,高氏却跟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府里有什么好东西重来没落下过老大他们。
连外头都说他娶了个好夫人,真是一等一的贤良淑德。
如今看来,这哪里是贤良淑德?这分明是见识浅薄!
若是宋重锦和王永珠没搅和到这后宫里头去,或者直白的说,若是皇贵妃腹中的皇子不是如今这个情况,高氏这么对宋重锦和王永珠,他是一百个没意见。
可眼前是什么情况?
皇贵妃就是那风中残烛,没几天好活头了,以皇贵妃如今的盛宠,真到了那天,陛下痛失爱妃和孩子,能不生气?
天子一怒,不见点血,抄几个家能消气?能慰陛下心爱的皇贵妃和皇子惨死之痛?
更不用,齐国公和其他那些跟他不合的那几个老匹夫,有了这个好机会,不得想着法子,狠狠的将卫国公府给踩到泥地里去?
就是他,换个立场,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将敌对之人踩死。
宋重锦这个儿子他舍不得,可王永珠这个儿媳妇本就不是他中意的,自然没什么舍不得的。
舍弃一个不喜欢的儿媳妇,换得一家平安,对宋弘来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就算宋重锦如今不理解,可将来他总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等过上几年,宋重锦在赤城县那边的功劳攒够了,回到京城,多少高门贵女娶不得?
宋弘自认为真是一心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子和高氏操碎了心。
可没想到高氏居然是个猪队友!
真是一口老血快憋死过去。
他也知道高氏的性子,虽然柔顺,可认死理。
若是不把她说通,只怕这个儿媳妇还真休不掉。
一想,到底这离皇贵妃临盆还有个把月时间,今儿个要是真就将王永珠休出去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倒不如再等上两日,寻个王永珠的不是,到时候就算高氏护着也没用。
打定了主意,宋弘也懒得再跟王永珠纠缠,只闭上眼睛,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
高氏还想说话,被王永珠一把拉住了,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高氏这才闭上了嘴,冲着宋弘福了福身子,扶着王永珠一起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桌案什么的被推到了,又听到宋五劝解的声音:“爷消消气,消消气——”
高氏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不过到底控制住了,反而加快了脚步,出了院子。
院子外,一堆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在门口守着。
虽然隔着院子,可里面推倒桌子的动静太大,外头也隐约听着了,也不知道里头几个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提着心。
见高氏和王永珠囫囵出来了,伺候的人先是松了口气。
可看着高氏沉着的脸色,那心又提了起来。
高氏沉默的在前头走了两步,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勉强挤出一点笑来:“天色晚了,也该用晚饭了,不如去我那里,咱们娘俩一块吃?”
王永珠也有无数的疑问,自然点头答应了。
一起到了高氏的院子。
下头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两位女主子都神色不太好,也就格外收敛。
不仅说话声音都轻了,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主子的霉头。
一会子,晚饭就端了上来。
经过这么一出,高氏哪里有胃口,食不下咽,一碗饭端在手里,戳了半天,也就下去一两口。
王永珠下半晌才吃了宫里御厨做的饭菜,本就不饿。
再加上又被宋弘膈应了,也没啥胃口,也就随意的用了一点。
上来一桌菜,撤下去的时候都没怎么动。
几个伺候的丫头互相看了看,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上了茶水,悄没声的退到了外头去了。
高氏和王永珠两人对坐着,端着茶好半天都没说话。
还是王永珠先开口了:“夫人今天的维护之情,永珠十分感激,只是夫人不必因为永珠而跟国公爷闹得不痛快。国公爷想休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氏听了这话,索性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盯着王永珠的眼睛,正色道:“老大媳妇,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给我交个底,说句实话,皇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子真的脐带绕颈没救了?”
王永珠默默的点了点头:“太医院杜院正都束手无策,太医院擅长妇儿的太医和接生婆婆们都没拿出个章程来——”
高氏懂了。
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呢?我隐约听说皇贵妃上次差点保不住胎,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丸保胎药,才保住了龙胎。这药是不是和你有关?不然为何皇贵妃娘娘召你回来?还要让你进宫陪伴?是不是你这边还有什么办法?”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高氏的私心
王永珠心中一跳。
这问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王永珠到底学过一些心理学,看高氏此刻的反应,却是十分关注皇贵妃这一胎的问题,关注到都有些不正常的地步。
也许是太关注到急迫的地步了,看起来就有些不对劲。
心里狐疑,面上却无事,只摇摇头:“说来惭愧,那丸保胎药,本是三年前回乡探亲,我师父给我的。因着要去赤城县,那地方苦寒,师傅怕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他不在我身边,出了什么事情来不及。”
“就特意配置了这一丸保胎药给我,这药花费了他老人家不少的功夫和心血,试验了好多次,也就得了这么一丸,其中好多药材都已经找不到了,再也配不齐这药了,还特意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我本是打算留着自己用的,可您也知道,历九少在皇贵妃娘娘晋封前,特意去赤城县,要我替娘娘染布料。在赤城县本就无事,他陪着我娘说家常,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知了这药丸的存在。”
“然后就苦求我将这药给他,进献给皇贵妃娘娘。我倒是想推脱,可到底他是皇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而且我们还有生意往来。”
“儿媳妇拉不下这个面子,只得将这药丸献了出来。谁知道历九少这人,好心办了坏事,回来偷偷敬献后,还在皇贵妃娘娘面前大大的夸了我一番。”
“倒是让皇贵妃娘娘误会了,所以特特将我召了回来。若是别的,配个药什么的,我倒是能使上力。可这脐带绕颈,宫里太医,杜院正都束手无策,我才跟着杜老太医学了几日,能看出来蹊跷,都已经不容易了,哪里真能指望上我?”
“只是皇贵妃因着先前太医院的大人们没把出来,倒是迁怒他们,也不相信他们,拿我当救命稻草抓着呢。”
“我能有什么法子?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就看到高氏的眼中掠过一抹欣喜来,一纵即逝。
要不是王永珠一直盯着高氏,只怕都难以发现。
高氏脸上露出愁苦之色来:“真的连你都没法子,那可怎么是好?”
不过似乎又怕王永珠担心,马上又安慰她:“你也别怕,当今陛下圣明,这事本就怪不到你头上,就算有个万一,那也是天意。再说了,若不是你当初将那药丸让出来,只怕皇贵妃腹中的孩子早就——”
剩下的话,高氏咽了下去。
安抚的拍拍王永珠的手:“既然你这孩子不瞒着我,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这孩子,到底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这事,若真是天意,到了那一天,陛下肯定震怒要发作几个人。若是你真被休了,到时候谁能护着你?”
“还真能指望顾家不成?那到底只是外家,顾家还有自己的儿孙要护着不是?还能真为了你开罪陛下?”
“咱们国公府就不同,到底有国公爷当初从龙之功的情分,你又是世子夫人,一品的诰命夫人。真有个什么,陛下也要慎重对待,不能随意处置,不然岂不是寒了外命妇的心?”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犯傻,逞一时的意气跟国公爷对着来。只要你不松口,我也不松口,你行事谨慎些,国公爷就找不到借口。你明白吗?”
王永珠眨眨眼睛,露出又感动又疑惑的神情来:“永珠明白!永珠只是不明白,为何夫人要对永珠这般好,为永珠考虑到这般田地?连国公府的安危都不顾了?永珠何对夫人往日并没有孝敬太过,不过是互相敬着,井水不犯河水而已,又何德何能,能让夫人这般护着?”
高氏拍着王永珠的手,在听到连国公府的安危都不顾那句话的时候,僵硬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没事一般了。
含笑道:“你这傻孩子,你是知道的,我本膝下无子,虽然国公爷先前有那么些子女,可跟我都不亲。就算看着亲热的,也不过是想从我手里得到些什么,或者表面恭敬,背地里想将我从国公夫人这个位置上拖下去的。”
“在这府里这么些年,我就算再愚笨,也分得清真心假意。你跟老大这孩子,虽然面冷,可不是那心里藏奸的。我常和下头人说,也亏得认了老大跟你回来,不然若真是将来国公府是老二他们其中一个,等将来国公爷去了,我这个嫡母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这一辈子,我都为了这国公府,国公爷活着。临老,就容我自私一回……”
说着眼圈都红了。
王永珠忙握着高氏的手,好生安慰表态了一番:“夫人请放心!夫人今日之情,我跟世子爷都铭记在心,定当报答的!”
高氏等的就是王永珠这句话,顿时露出笑容来。
婆媳两人,亲亲热热的又说了一会子话。
高氏又叮嘱了些皇贵妃那边的事情,眼看着都快二更了,下头伺候的丫头不敢出声打扰,进来出去了好几次。
高氏才道:“天色不早了,你明儿个还要进宫,早点回去歇息去吧!你放心,这府里有我呢,定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王永珠谢了又谢,起身告辞而去。
高氏亲将王永珠送到了院门口,看着她被一群丫头婆子打着灯笼围随而去了,才转回来。
进了屋子,早有高氏的心腹婆子端着燕窝粥凑上来:“夫人晚上都没用什么东西,老奴特意让厨房熬得燕窝粥,夫人进点?”
高氏放松的靠在迎枕上,脸上的神色轻松,胃口也开了,接过燕窝粥,喝了两口。
心腹婆子看高氏脸色还好,才小心的道:“夫人,那世子夫人可是信了?”
高氏冷笑一声:“如今这个节骨眼,老大远在赤城,若是国公爷真铁了心要休她,她就算再有本事,再厉害也束手无策!不还得靠着我?就算她不信,此刻装也装出样子来信我!”
“再说了,我也并没有骗她!我比她还担心她被休了呢!这样好的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离开呢?就是死,她也要死在这府里呢——”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病了
回到院子里,王永珠洗漱完,将伺候的丫头打发了出去。
躺在炕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想方才高氏的一举一动,还有以前高氏的一些言行。
先前没注意,也不觉得。
如今起了疑心后,再细细想去,倒是真发现了不少违和之处。
尤其是今日的表现,实在是有违高氏平日的形象。
王永珠此刻还不知道宋弘的脑补,认为高氏是将他哄人的话听真了,真想将宋重锦和王永珠当亲儿子亲儿媳养着,将来老了有依靠。
她在脑中一条条的分析。
最开始回宋家的时候,高氏的态度,虽然温柔大度,可对宋重锦和王永珠并没有特殊之处。
是什么时候高氏态度转变的,对宋重锦和王永珠释放出善意的?
是王永珠打了齐国公幺女王氏之后。
那个时候王永珠还以为高氏是因为她和张婆子没弱了卫国公的名声,教训了王氏。
如今想来,却不止如此。
后来那些小事不提,高氏明显的站队,是在宋重锦和自己要外放到赤城县。
并且在宋弘给挑出来的护卫里,还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当初她就觉得奇怪,以高氏对宋弘的温柔恭顺,不应该留有这样的后手。
如今想来,如同宋小寅这样的四兄弟在宋弘的亲卫中,还有多少?
高氏真的如同大家看到的,对宋弘爱得事事恭顺,毫无主见吗?
果不其然,今天宋弘的表现,王永珠觉得正常的很。
在所有的人看来,王永珠跟皇贵妃绑在一起,已经废了。
换做任何一个家主,做出休了这样的儿媳妇,保住整个家族的决定,无可厚非。
高氏身为当家主母,做出这样的行为就很迷了,若是宋重锦是她亲儿子,为了亲儿子,做娘的这样据理力争也就罢了。
当然,更多的主母从长远来看,也会同意。
毕竟儿媳妇没了可以再找一个,儿子被牵连了,那可不行!
可高氏表现得好像王永珠是她亲闺女一般,只想着她,倒是将宋家和宋重锦一律靠后了。
或者说,高氏表现得,倒是要将王永珠和宋家,整个国公府都绑在一起不可。
事出有妖,必有蹊跷!
王永珠心里琢磨了半日,也没想明白高氏这么做到底为何。
外头已经敲了三更的梆子,王永珠此刻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了。
反正不管高氏有什么目的,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她还是养精蓄锐,明日里还要去宫里,那才是正事。
第二日一早,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早饭,王永珠就吩咐套车,要去宫里。
没多一会子,丫头就来报,说马车已经套好了。
王永珠又去正院去,好歹也要跟高氏说一声。
到了正院,让丫头通传了一声,没一会子,就看到高氏身边的贴身婆子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向王永珠告了罪,只说高氏昨儿气急攻心,到了晚上倒是发起热来,半夜开门叫了太医来,开了药。
如今这烧才退,正昏睡着呢。
王永珠一愣,扭头就问身边的丫头:“夫人昨儿病了为何没叫我?”
伺候的丫头忙跪下道:“奴婢看世子夫人睡得正香,就没——”
王永珠打断她的辩解:“昨晚我睡着了没叫醒我,今天一早为何不告诉我?”
丫头哆嗦着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还是高氏的贴身婆子忙赔笑道:“世子夫人勿怪,这都是夫人昨晚叮嘱了,说世子夫人如今陪伴宫里皇贵妃娘娘,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她这边有太医,有我们伺候着,世子夫人实在不用担心。”
王永珠沉吟了一会:“那让我进去看看夫人去,我才放心。”
贴身婆子犹豫了一下,对上王永珠黑黝黝的眼珠子,到底是答应了。
进了屋,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王永珠先在薰炉旁边,将身上和手都烤暖和了,才往里间走。
里间炕上,高氏正裹着杏子红绫缎棉被睡得沉沉的,看气色确实不太好。
王永珠凑上去,看了看,又将高氏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把了一会子脉,确实是发热。
可并不是所谓的气急攻心,反倒好像是心火一直被压着,昨儿个倒是释放了出来,这才发了热。
这心火释放出来了,看着凶险,实则乃是好事。
吃了药,这烧退了下去,再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王永珠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将高氏的手又塞回了被子里。
这才起身来到外间,只小声的道:“我把了把夫人的脉,还算平顺。将太医开的药方与我看看,还要药也端来我看看。”
那贴身婆子只得将太医开的药方拿了出来,又将那外头熬的药也给端了一碗过来。
王永珠接过药方看了看,太医开的方子倒是对症的。
又将那药接过来,尝了尝也并无异样。
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说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伺疾了。
王永珠只看了那贴身婆子一眼,那贴身婆子忙道:“快请两位姑娘进来。”
宋重绢和宋重绣两姐妹携手进来,见了王永珠忙行礼不迭。
互相见过礼,又问了一番高氏的病情。
王永珠看看天色,再耽误不得了,也就起身嘱咐宋重绢和宋重绣:“按理来说,我该给夫人伺疾,只是宫中皇贵妃娘娘传召每日进宫去陪伴,实在是耽误不得。还得烦劳三姑娘和四姑娘帮我尽尽孝心——”
宋重绢和宋重绣只愁没机会在王永珠面前表现,听了这话,就恨不得指天发誓了:“宫里娘娘宣召,哪里能耽误?大嫂尽管放心去,这里交给我们姐妹就是了!”
王永珠含笑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夫人的药方我已经看过了,药也尝过来,都是对症的,你们盯着些,让夫人按时服用就好。若是夫人醒了,也替我赔个不是!”
宋重绢和宋重绣连连点头,让王永珠尽管去。
王永珠做足了态度,这才出了二门口,早就有马车等候着。
虽然昨日宋弘扬言要休王永珠,可到底只他们几个人知道,如今人没休成,又涉及到宫里,宋弘也只得暂时忍了。
因此,王永珠的吩咐,府里只当如今世子夫人那深得宫里的看重,越发要巴结,早早的就将车马预备好了。
准备的马车里铺设着毛皮褥垫,还有一盆炭火,茶水点心具备,都还是温热的,倒是十分用心。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却瞒不过我
王永珠一路倒是舒舒服服的到了宫城门口。
验看过腰牌,进了宫城,长春宫的小路子早就带着人,驾着马车等候多时了,脸上都带上了焦灼之色。
见到王永珠,如获至宝的迎了上来:“世子夫人可算到了!咱们娘娘一早醒来就盼着夫人呢!”
王永珠也就解释了两句:“本该早些到的,府里夫人病了,就耽搁了。”
小路子聪明,也就不多问了,只将王永珠请上了马车。
坐在前头驾车,一面跟王永珠说些闲话。
王永珠也就问他,今日皇贵妃气色精神可好?
小路子说到这个,忍不住欢欣雀跃:“咱们娘娘今天起来,精神好多了,气色也好。按照世子夫人给的食谱,用了早膳,倒是比平日里多用了几样……”
有小路子陪着说话,倒是时间过得快,很快就到了马车不能再进去的地方。
下了马车,再走上一段路,就是长春宫了。
比起昨日这宫里少有人行走,今日倒是不时有太监或者宫女从身边经过。
各路打量的目光,一路就没停歇过。
小路子本来一副笑模样,见了此状,也忍不住露出怒色来,低声道:“这些都是各宫派来的眼线,昨儿个咱们娘娘的事情宫里都传遍了。一大早各宫就派人送礼物,说是来探望咱们娘娘,实际都是来看笑话的。”
“也亏得陛下吩咐过了,不许外人打扰,不然只怕长春宫还热闹着呢!这些人想来是知道世子夫人了,所以来看个热闹!”
王永珠心知肚明,这些人不仅是来看热闹的,更是来看看,自己这个到了如今还跟皇贵妃绑在一起的倒霉鬼长啥样,好回去跟自己主子学舌呢!
听了小路子的抱怨,倒是内心感慨了一下,难得这皇帝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发话不让人进长春宫打扰皇贵妃。
不然,若是放任这些女人进长春宫,只怕还没等临盆,皇贵妃就要被气出个好歹来。
进了长春宫,比起昨日宫人们萎靡不振,生无可恋,今日倒是都有了些精神。
虽然神色看起来还有些郁郁,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牵强,到底都打起精神来了。
只要主子在一天,他们就得伺候一天不是?
进了暖阁。
皇贵妃正扶着红绯的手在暖阁里慢慢绕圈,见王永珠来了,忙招手:“你可算来了——”
王永珠解释了一两句,又问皇贵妃早上做了那些动作招式没有?
红绯和绿翠在一旁老老实实的都回答了。
王永珠又给皇贵妃把了脉,比起昨日来,腹中的胎儿似乎更活泼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一面让人打水进来,让她洗干净双手。
一面让皇贵妃躺下,净手后给她做按摩,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红绯和绿翠在一旁伺候着。
王永珠也有心教会她们,说不得以后哪一天,她耽搁了不能进宫,红绯和绿翠也能顶上一阵。
因此格外耐心,一边按摩,还一边给她们讲解。
红绯和绿翠也打起了所有的精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看漏了一个动作,耳朵也竖得高高的,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给皇贵妃按摩,看着好似轻松,实际这轻重缓急都要十分注意。
饶是王永珠这般大力,因为要花费更大的精力控制力道,倒是更加累。
一套下来,额头都冒出来一阵细密的汗来。
皇贵妃大约昨日睡得还不错,今日按摩虽然有些昏昏欲睡,却也没真睡着。
等王永珠按完,她才问道:“昨日回府,可有什么难处?”
皇贵妃虽然没跟宋弘打过交道,可卫国公宋弘家里的那点子事情,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宋弘是个利益至上的人物。
自己这一胎九死一生,以宋弘的为人,知道后,恐怕要为难王永珠了。
王永珠一笑,倒是没瞒着皇贵妃,让她知道也好。
将昨日宋弘要替宋重锦休妻的事情给说了。
皇贵妃冷哼一声:“果然陛下说得没错,卫国公此人,善机变。这才知道消息,就能立刻下这种决断,真非常人!”
王永珠只喝茶不说话。
皇贵妃也知道分寸,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收住了,反而问道:“那你怎么办?要知道,你夫君还远在赤城,高氏又是个事事皆顺从卫国公的,真要休了你,就算到时候你夫君得知消息了,再跟你复合,只怕于你名声也不好听了。”
“不然,我下个懿旨去卫国公府?虽然人人都知道我活不长久了,可到底如今我还是皇贵妃,不给我这个面子,万一我撕破脸了,也讨不到好,总归还能忍耐到我死之后呢!”
见王永珠不说话,皇贵妃叹了口气:“到底是我连累了你!你且放心,我虽然是个女人,可却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你对我跟腹中孩子的恩德,我都铭记在心!不管真到了那一刻,情况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别的不说,还是能保你平安的!”
皇贵妃这是许诺了。
王永珠起身谢过了皇贵妃:“娘娘多虑了,昨日国公爷要替儿休妻,多亏了我们家夫人据理力争,才将国公爷给挡回去了!”
皇贵妃一听,倒是挑了挑眉毛:“高氏?据理力争?”
怎么可能?
王永珠点点头,将昨日高氏说的话,也没隐瞒的都说了。
皇贵妃越发不懂了,沉吟片刻,才道:“按理说,疏不间亲,这话本不该我说。我若说我如今心中不拿你当外人,只拿你当恩人,当妹子看待,说不得你不相信。你只想着,如今我们母子要靠着你活命,是万万不想你出事的份上!你且听上一听!”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高氏为何为维护你,这事听着就不对!你可别傻傻的以为高氏是真心为你,说不得背地里在算计什么呢?这些手段,瞒得过你去,却瞒不过我!”
“你别被她这几句话,就哄得真拿她当个好人,拿真心对她!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而自己却不能生,还能将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
“能这样的,要么是傻!要么就是别有用心!高氏本是荣宜县君子女,荣宜县君在太后面前颇有脸面。要知道,这宫里宫外,公主在太后面前都不值钱,何况一个县君?”
“荣宜县君能入太后的眼,又岂是个好相与的?荣宜县君就生了高氏一女,视如珍宝,一手抚养长大,耳濡目染,能差到哪里去?我可曾经听宫里老人说过,荣宜县君在太后面前说过,高氏最类她之类的话,你细想想去!”
“更何况,高氏当初本来怀了孩子,后来小产,然后就不能生了,这里面就有蹊跷。本该她的孩子继承卫国公府,如今却被你们夫妻捡了便宜,你觉得她真能好心的,将你们当亲生的?”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敲打
王永珠知道皇贵妃说的这些话都是真心的,如今没有比皇贵妃更期望自己好的了。
因此起身很诚恳的谢过了皇贵妃:“娘娘的话,我都记住了。娘娘放心好了,就如同娘娘说的,我好,娘娘就好。同样的,只要娘娘没事,我就不会有事。就算我们国公夫人有什么心思,只要娘娘护着我,想来她也不敢对我出手!”
这话皇贵妃爱听。
神色缓和了许多,“王家妹子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本宫在一天,就能护你一日周全!”
正说着闲话,就听到外头有人不时的来传报,哪个宫的哪个娘娘派人来探望娘娘云云。
这事,外头自然有怀才负责将人给拦在了宫门口。
至于礼物,却不好不收。
这收礼入库、登记造册的事情,一贯是红绯和绿翠负责,皇贵妃索性打发她们俩下去忙去。
如今身边有了王永珠,她安心的很。
将人都打发了下去,两人互相看了看,相视一笑。
皇贵妃半靠在炕上,透过窗户看着外头:“昨儿个消息传来出去,今天我这宫门若不是陛下有旨意拦着,恐怕门槛都要踏破了!这只怕是我临盆前最后的热闹了,过来今日,我这长春宫不说门可罗雀,只怕也是鲜有人来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皇贵妃的语气并没有动怒或者伤心,反而很平静。
王永珠也就顺势劝慰:“这样正好,娘娘正可以安心养胎,也免得天天要劳神日防夜防不是?”
皇贵妃一笑,扭头看王永珠:“你说的也是。只要我不死,这后宫凤印还在我手上,后宫大半也还在我的掌握之中,她们就算心里再得意,恨不得开心得放鞭炮,面上装也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来。”
“就是我真没那个福气死了,以陛下如今待我的情谊,想必还能追封个皇后当当,我娘家也能最后再靠着我,荣升一次。”
“到时候,大家皆大欢喜,人人得偿所愿,我亦是死后哀荣。多年后人家提起我,大多会嘀咕两句是个没福气没那个命的,眼看这后位都到手了,却没命享,岂不是可笑——”
笑容充满了讥诮之意。
王永珠心中一叹,这位皇贵妃倒是个极明白的人,对自己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理智清醒的可怕又可怜。
倒是不忍心用那些随大流的话来劝她了。
沉吟了片刻才道:“正因为如此,娘娘更要保重自己,争口气才是。如今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只好好调养才是正事。身子调养好了,平安生下皇子来,到时候再看那些人,就算再气再恨,还得在娘娘面前卑躬屈膝,才是痛快呢!”
皇贵妃本只是有感而发,这些话,在她心里存了许久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就顺口说了出来。
本以为王永珠会装聋作哑,或者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要么就是劝她不要多想的,再哄上两句,皇帝陛下对她盛宠不衰,定然不会让她落到那个下场云云。
这些劝慰之词,她早就烂熟于心。
不管是身边的宫人,还是娘家的亲戚。
劝来劝去都是这些话,没半点心意。
这些话说出来,她们自己也许都不相信,却偏偏想要她相信。
可她并不傻,能从一个小小的嫔,一跃成为皇贵妃,她心里清楚的很,将皇帝对自己的宠爱,也看得明明白白的。
皇帝对她或者真有几分宠爱,可这和江山社稷,他座下的龙椅相比,那真是不值一提。
要封她为后,并不是真的疼爱她,而是以她和腹中的孩子为饵,为契机,打压前头那几位已经起了自己小心思的皇子罢了。
她有时候想,自己若是笨一点,或者跟别的后宫女人一样被所谓的宠爱迷昏了头脑一般,活在虚幻中,也许会更轻松些。
偏生她却看得清楚明白,越清醒,越痛苦,也越不甘。
越是如此,她越发要活得好好的,站在后宫的最高处,即使无人理解,她也要这样做。
可没想到王永珠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真是痛快!
皇贵妃看着王永珠的神色,多了几分认同感。
先前她虽然拿王永珠当恩人,当合作的伙伴,可唯有现在,她才真正的将王永珠看入了眼里。
定定的看了王永珠半日,皇贵妃才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你说的很是!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呢!”
陪着皇贵妃用了午膳,王永珠就提出告辞。
理由也很正大光明,她回京第二天就入宫了,这回来还没去外祖家拜见。
她外祖母年岁已高,本就一直牵挂她的母亲,这次回来,肯定要替她母亲看看外祖母一家才是。
皇贵妃倒是通情达理,爽快的放了人。
临走前,还将宫里的一个大宫女给叫了过来,当场给了王永珠:“这是我长春宫的大姑姑白素。我知道你这次从赤城县回来,一个贴身丫头也没带,如今你那府里,身边每个可靠的人也不行。”
“白素行事妥帖老道,我且借你使唤上几日,也免得你进了宫还要操心卫国公府里的事情——”
王永珠愣了一下,这可是位大佛,要知道,能被宫里称为姑姑的,都是颇有资历的,身上也都有品级的。
更不用说是长春宫的大姑姑,一般的诰命夫人见了她,都要谦让几分。
这位大佛若是跟了自己回国公府,只怕高氏都要容让几分。
皇贵妃这是要给自己撑腰,怕自己对付不了高氏?
王永珠倒是觉得没必要,她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宫里,只要皇贵妃母子平安,她就安全无虞。
正要拒绝,皇贵妃又说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是让白素在你有别的意思,只是如今这情况,到底小心为要的好!你且放心,白素只是借给你使唤,等事情了了,自然要回到长春宫来的!”
话都这样说了,王永珠也只得答应了。
那边白素上前来,给王永珠见礼,又收拾好了行李,来拜别皇贵妃。
皇贵妃别的都没说,只敲打道:“你去服侍世子夫人,一定要尽心尽力,就如同服侍本宫一般。你是知道本宫的,若是服侍得好,回来后自然重重有赏,若是你有什么别的心思,现在说出来,本宫还能饶你,若是去了国公府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本宫再不济,收拾你这样的姑姑还是能够对的!”
吓得白素连连磕头,赌咒发誓,会一心一意伺候王永珠,绝对不会生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