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洋人
readx;张献忠的想法很简单,他需要立功,而且还要是一场大功。没有这种机会,那就创造这种机会。
从各地民变的例子中,给了张献忠启发。眼下刚好是个机会,只要按他所想的善加利用,绝对可行。
张献忠这边有了他想要的眉目,可胡广这边却一无所获。
王黑子打死都不会承认有事情瞒着,只是敷衍着胡广,没有透露一丁点高迎祥的计划。
胡广无奈,只好吩咐胡汉三暗中盯着王黑子,有什么动静就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胡广这边正在准备派人去买粮时,情况又有了变化。
早一步出去的护卫赶回来禀告说,官府出动了军队,把城内所有的灾民都赶出了城。眼下几个城门都有大队兵卒守着,灾民一律不许再进城。说是灾民没了栖身之所,自会返回家乡。
胡广听完,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些灾民,他们还能活着返回家乡?就算返回家乡,没有吃的,又有何用?
他已经快要愤怒的麻木了,站了起来,吩咐刘大能按照计划买粮施粥,自己则带着三个护卫先行一步。
一路往北门而去,胡广发现,确实在街上,不再有见到灾民的身影。
街上明显多了一些军卒捕快,一队队的巡视。看到衣服破旧的穷人,马上就上前盘查,说不出住什么地方就立刻押走,往城外驱赶。
对于像胡广他们这样身着锦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这些军卒捕快并不敢骚扰。
胡广沉着脸,到了昨天遇到灾民比较多的地方,也没看到这里还有灾民。不过地上有血迹,还有一些灾民留下的鞋帽之类的物件,仿佛在向胡广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暴力驱赶。
到了城门口,果然看到有增派军卒守着城门。出城不问,进城要查。锦衣自由通行,衣着破烂一律不许进城。
胡广远远地看了会,银牙暗咬。他忽然低声说了句:“走,去城外看看。”
说完,就大步往城门而去,这一下,把几个护卫吓了一跳。他们连忙跟上去,其中一人劝道:“公子,那边查得正严,万一出什么问题……”
胡广刚才停下来看,就是确认不会有事,因此他脚下不停,随口解释了句理由,就不再说话了。
护卫们知道胡广心情不好,而且他说得也在理,就不再劝了,只是紧跟在他身后。
果然他们出城门时,那些军卒根本就当没看到。
可一出了城,入眼的情景,让胡广大吃一惊。城外灾民之多,超出想象,稍微一估计,怕是有二千人左右。
这些灾民,就在城外野地里,东一堆,西一撮,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避寒东西,努力抵挡着寒风。
目光所及之处,确实也有灾民远去,可更多的灾民,却还在往延安府拥。
胡广沉着脸,往灾民聚集的地方走去。几个护卫有点担心,紧握着腰间刀柄,紧紧护着他。
这些灾民群中看到的一些事情,又让胡广感到一丝悲哀。
有人死去,第一件事情必然是身上的衣服被趴去。到了后来,有些人不但抢死人身上的衣服,甚至连活人的也抢。
仗着身强体壮,在如此绝境之下,争夺生存资源,是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官府不管,更是助长了这些行为。弱小的开始抱团,聚集起一大堆一大堆的人堆。那些身强体壮的受到挫折之后,也开始抱团。
如果没有意外,这些灾民之中必然也会分出老虎狮子和绵羊兔子。弱肉强食,在这里将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这些,胡广无能为力,灾民太多,他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
唯有在刘大能带着粮食赶过来后,借助施粥的机会,他才有机会去帮扶弱小。
偌大的延安府,总算有几家富户,和胡广想一块去了。派了点人过来,做善事施粥。
对于这些,官府自然不会管,甚至是持支持的态度。
因此,参与施粥的人员进出城门,那些兵卒们管得更松。虽有衣服破旧的下人,也不会阻拦进城。
不过施粥的人毕竟少,所能施粥的量也不会太多,比起灾民的数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刘大能瞅了个机会,向站边上看的胡广禀告道:“公子,城里的米价很贵,按照今天的量,咱们最多能施粥三天,这还得要看米价不再涨才行!”
几个人都知道,城外灾民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城里的米价岂有不涨之理。那些米商的德行,从来就没好过。
胡广阴沉着脸,环视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眼睛定格在了一边,让刘大能有点好奇,跟着看过去。
竟然有个身材高大,金色头发,穿着长袍的异族,也在领着人施粥。
胡广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个传教士。他有点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他当即对刘大能吩咐道:“这里的事情,你操心着办,我过去瞧瞧。”
能有事情吸引公子的注意力,刘大能还是乐意的。他当即拍胸脯让胡广放心,让他尽管去看稀奇好了。
胡广也不解释,在三个护卫的陪同下,慢慢踱步过去。
走得近了,胡广发现这个传教士施粥,是有条件的。就是先要听他用一口不是非常流利的官话演讲,传播所谓主的福音。不管听不听得懂,听完了之后,才可以领到粥。
胡广就站他身后,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这西洋人的手下,倒都是汉人。只是也都穿着长袍,显然是已改信了耶稣了。
他们看到胡广站那听着,也不以为意,反正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那洋人说了一通之后,好像有点累了,让一个汉人传教士接替了他的活,自己则站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他忽然用鸟语自言自语几句。他以为没人听得懂,但胡广却听懂了,当即皱了下眉头。
这个洋人应该是德国人,因为说得是德语。他刚才赞美主,让他遇到了这个机会。只有苦难的华人,才会有机会,让他传播主的福音。
对于这种带着幸灾乐祸的话,胡广本能的反感,想着是否上去扇他一个耳刮子的时候,这洋人又开口了。
108 汤若望
readx;“可惜这帝国的贵族太过顽固,非要用自然科学才能打动他们!难得特里戈神父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边的胡广听到,真是大吃一惊。这些欧洲人带了成千上万本书过来?不可能吧?
在前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事。惊讶之下,他也忘记了别的情况,当即大步向这洋人走过去,一边大声用德语问道:“你说你们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到大明?”
这西洋人听了,如中雷击。在楞了楞神后,豁然转身,满脸的惊喜,正待说话时,却发现眼前站着的人,只是一个东方人而已。
他惊呆了,听那声音,明明是一口纯正的家乡话,不是应该是自己国家的人么?
自从踏上这古老的东方帝国之后,他再也没听过如此纯正的乡音。遇到的东方人,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基本都不会泰西语。
刚才听到的声音不可能是眼前这个锦衣少年说的吧,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胡广把这个洋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见他傻呆在那里,眉头一皱,就又再次问道:“你说你们带了成千上万本书籍到大明?”
面对面地看着这个东方少年又一次说出一口纯正的家乡话,这个洋人惊讶地张大了嘴,任凭寒风往他嘴里灌,也没有一点感觉。
胡广见他如此大的反应,心中也回过神来,好像自己听到有那么多书,一时激动,说了德语了。
他稍微一侧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个护卫,也全都和这洋人差不多,一脸痴呆像。
反正说都说了,也无所谓了。胡广当即转回头,又问了一次这洋人。
直到此时,这洋人才回过神来,也用德语连忙回答道:“是是是,特里戈神父带了七千三百多部精装书来大明,就存在北京的天主教堂内!”
随着他开口说话,惊讶的神情终于有所缓解。不过他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位绅士,您是如何学会这一口流利的普鲁士语?”
胡广得到确认,心中顿时高兴万分。不可否认,这个时期的欧洲,在自然科学方面,确实远远领先于大明。
虽然自己有印象,可以记录出来成册一些后世的知识。可完整的科学体系,却不是自己随便写写能写出来的。再说了,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要做的事情太多,一心扑在这个文化教育上,也不大可能。
现在有那么多书籍的话,直接翻译过来后,再由自己来矫正一些重点的内容,这将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自然科学的完整体系建立起来,在自己全力推动下,全民开始普及,那么西方还有什么能胜过东方?
胡广想想就很激动,还想进一步了解一些详细的内容,就只能和这洋人先沟通了。
“这个很难学么?我会也不稀奇吧?”胡广微笑着回答了他的话。
洋人的嘴成了“o”型,不难学?为什么那些贵族都觉得很难,学了很久都只会一些简单的话?
他半饷才闭了嘴,不知觉地,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用夸张地表情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说实话,东西方语言的交流,实在是有点难!”
胡广听了,嘴角微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忽然又换了法语说道:“我说过,这东西其实很容易,真心不难!”
在这洋人又再次张大嘴的同时,胡广又换成了英语,再次说道:“你没见过有人会,不等于没人会。泱泱中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岂是你能想象的?”
好吧,装逼完了,胡广就换回德语,微笑着问他道:“我叫胡广,不知你叫什么?”
这洋人楞了半饷之后,终于在胡广的打击下,回过神来,他脸上满满地全是钦佩之色,态度非常恭敬地回答道:“我叫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中国名字是汤若望,能在此遇到阁下,真是不胜欢喜!”
那洋文名很陌生,可这个中文名,胡广却是知道的。他仔细盯着汤若望,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来一趟延安府,竟然能遇到汤若望,还真是不错。不过他不是应该在北京的么,怎么会出现在延安府?
不过这是小问题,他最关心的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胡广想了解的更清楚一点,就又问了一次。
汤若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即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对胡广说了。
原来这些西方传教士用他们在欧洲的那一套,在中华大地传教,行不通后,被他们琢磨出了另外行之有效的一套传教方法。就是学中文,通儒家经典,交通西方自然科学,特别是历法和算术,才慢慢地被少数人接受,在东方立足了。
可他们人数毕竟有限,所学知识也肯定不全。加上他们走得是上层路线,那些都是人精,普通知识,你想糊弄也糊弄不了。
有感于此,尼古拉-特里戈,中文名为金尼阁奉命回罗马向教宗保禄五世汇报教务,并再次返回东方的时候,收集了七千三百多部精装书,囊括了西方几乎所有学科的精华。
如此一来,就能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本钱向东方的贵族交流知识,才能借机增大影响力,从而达到在东方这个大帝国传教的目的。
一六二五年,金尼阁来到陕西西安传教,并建成了一座教堂。不过去年时候,他身体不好,就回杭州去了。陕西的事物就由汤若望接手,这次刚好他从西安到延安府看情况,发展教会,结果遇到了胡广。
冰冷寒风,仿佛对汤若望没有一点影响。他口若悬河,用母语叽里呱啦地讲解着他的经历。胡广则静静地听着,不时也用那叽里呱啦的鸟语在沟通。
这个场景,不但让他的三个护卫惊呆在那里。就连那些汉人传教士,灾民和刘大能那边的人都稀罕不止。
说到最后,汤若望欢喜异常地向胡广,深深地鞠了躬,态度异常恭敬地说道:“不知先生是否有时间,帮忙校对下鄙人所著的《望镜说》?”
109 各怀心思
readx;因为语言的限制,西洋人对汉语总是一知半解,而明人对他们那么多泰西语,也不是很感兴趣。最重要的是,没有像后世那样发达的语言交流机构和机制。
因此,双方合作,在翻译书籍之类的事情上,常常是事倍功半,让他们感觉到很吃力。
现在汤若望突然遇到一个精通各类泰西语的东方人,他自然喜出望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拉胡广帮他的忙。
因为《望镜说》虽然在钦天监官员李祖白的帮助下,已经用中文写好。可里面好多词该用什么中文,总拿捏不准。
这书将是他在明朝士大夫中扩大影响力的重要敲门砖,因此汤若望很重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让胡广帮忙,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东方人是否真有这个真才实学,能帮到忙。
对于此,胡广自然也有兴趣一看,他当即点头同意。
汤若望一见,欢喜得很,也不管这边机会难得的传教机会,丢给他的那些手下后,自己马上在前头领路,让胡广跟着他走。
当胡广走了几步后,发现好像不对,转头一看时,才发现自己的那三个护卫还傻在那里。
他很无语,就只好先招呼了他们,又去刘大能那边交代了几句后,才随着汤若望往城里走去。
走近城门口时,刚好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等胡广走过去之后,忽然有所觉察,马上站住身子,转身看向那个人。
汤若望正很有兴趣地与胡广边走边交谈,当然,现在是用汉语,否则这一路走下去,还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目光。
他见胡广忽然停住,不由好奇地问道:“阁下认识那人?”
胡广转回了身子,摇了摇头,随他继续往城里去。
他其实也算认识刚才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已经碰见过三回了。
虽然那人的长须已经剪掉,但那身高,那黄脸,还是让胡广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在山神庙被吓跑的延安府捕快!
他很纳闷,不知道这捕快穿着便服,背着一个包袱出城是干嘛?
不过胡广也就是心中有点纳闷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随着汤若望走了。
刚才这人,正是他的老熟人张献忠。他在早些时候上过城头,确认了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就毅然割掉了那养了很久的长须,换了便装出城而来。那包裹里,并没有其他东西,只是一套破旧衣服而已,到了城外换上,有助于他实施计划。
到了太阳落山,野鸟归林,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各色人等都得回家休息了。
在汤若望的依依不舍中,胡广没留住址,回到了住处。
他帮汤若望核对了那《望镜说》,修改了一些错误,纠正了一些词汇。应该不久之后,汤若望就会出版这本书,然后送给徐光启、李天经,甚至献于崇祯皇帝。
对于这点,胡广并没有什么担心的。科学知识,想传播就传播,并不会因为可能让汤若望得到声望,让朝廷知道怎么制作望远镜而去捣乱。
对于他来说,只要有利于中华民族,那么就都是允许的。
胡汉三不久也回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两天,王黑子和高大财都是以玩为主,好像是在特意放纵。
倒是刘大能带着人回来后,单独找到胡广,向他禀告道:“公子,这灾民过了一个白天,怕是又增加了大几百的人,全都挤在城外野地里,一个晚上,估计要冻死不少。”
听到这种情况,胡广从汤若望那边获得的一点好心情,一下又没了。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晚上冻死人,这事情是在意料之中。
刘大能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又禀告道:“城外灾民对官府的怨气好像越来越多,说是要赈灾,结果却连城门都不让进,任由他们冻死在外面。今日午后,甚至有几个灾民想冲击城门而被官兵抓了。”
胡广没有说话,低着头沉思着,想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再去帮帮那些灾民。
“公子,我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之前在山神庙被我们吓跑的捕快,好像割了长须,穿着破旧衣服在灾民群里晃来晃去。”
听刘大能再这么一说,胡广基本上就确认了:“我也见到了,应该是他没错。可能是官府对那些灾民不放心,就让捕快混进去监视吧。”
说到这里,胡广由兵想到了对头贼,马上就又想起了高迎祥。
忽然,他一拍手掌,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兴奋,当即对刘大能道:“刘哥,你去把高大财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很急。”
刘大能不知道胡广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说,不过既然胡广吩咐了,他自然不会不从。
没过多少时间,高大财脸色有点紧张地随刘大能进了房间,客气地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与此同时,在延安府另外一处宅子的炕上,张献忠没有一点睡意地躺着,回想着今天的经历。
自己混出去,就是想在灾民中煽动他们的不满情绪。有这么多人,只要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肯定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提前向罗捕头禀告,把功劳分润给他们,在事变发生之前一举镇压。
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作,那些灾民中竟然已经有人自发地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自己能置身事外,这是最好的事情。可到了后来,事情好像又有点出乎意料了。
有几个卖力煽动的壮汉,竟然脑子进水了一般去冲击城门。他们这是自找死路么?抓进大牢,还能活着出来?
前几天那些在城里被抓的灾民,倒还可以理解;今天这些人,明明凭着他们的身强体壮,可以在城外活得更滋润点。却中了邪一般地做事,简直是自个往死路上走。
张献忠想到这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想下明天该怎么办?虽然少了几个能代替自己煽动灾民的人,可自己观察后,好像还是有人在做着这事。
这些人虽然都互相认识,可没有像那几个人中邪一般去冲击城门。如果他们明天还是满腹牢骚,在继续煽动灾民的,那自己就可以再冷眼旁观,不用出手了。
张献忠正这么想着,忽然,他的身子一震,整个人就如同中了定身法,一动不动了。
110 信
readx;各地民变的例子再次在张献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城里大牢人满为患,要是其他环节再有个什么问题,岂不是民变的前兆?
可这不大可能吧?张献忠想到这里,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如果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事,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这是延安府,驻有重兵,还有各色官吏、富户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岂是府谷、白水那种小县城可比!
虽然在道理上觉得不可能,可张献忠凭着他的直觉,却觉得有可能。他一下兴奋了起来,翻身下炕,在屋子里徘徊了起来。
如果真有人想在延安府发动民变,那会是谁呢?如果他想这么干,那最好又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还真是天赐的机会,要是能利用好这次机会,就是我张某人的出头之日了!
张献忠考虑着明天的计划,想象着借这次机会的飞黄腾达,不由兴奋地在小小房子里打起了拳。
再说在胡广的居处,高大财注视着胡广,心中很是疑惑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叫自己?本能地,他心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事,终于让胡广怀疑了,都怪王黑子前些日子多嘴!
胡广几步走到他的眼前,面色严肃,认真地对他说道:“大财,城外的灾民越聚越多,大约有三千左右了,而且还在增加中,这个事情,你知道么?”
高大财一听,心中一声叫苦,不想什么就偏来什么。老爷可是再三交代过,不要让他知道计划,免得指手画脚坏了事,万一事成也会被分了风头,说又是这小诸葛出了好主意才打下了延安府。
他想到这里,开始装傻,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什么,有这么多灾民么,我怎么没见到?”
“你说你这几天去哪了,那种地方有灾民么?”胡广一听,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然后继续道,“灾民还未在城中流浪开,就被官府赶出城外了!”
“哦……”高大财敷衍着,打定了主意,反正打死都不承认。
“这些灾民从各处汇集过来,却根本得不到官府的救济。在此严寒天气下,怕是要冻死无数人。这些人肯定对官府失望之极,因此,我有一个主意!”
听着胡广的话,好像他并不知晓老爷要做的事情。高大财想着,便有点奇怪了,他不知道这人称小诸葛的胡广,会有什么想法?
“公子请说!”高大财好奇地问道。
刘大能一直站边上听着,心中想着,不会公子是想要高大财这边也拿出银子,去买粮施粥吧?
谁知胡广的话出乎了他们两人的意料,只听他认真地说道:“城外灾民中的大部分怕是都活不下去了,让你老爷派人过来,引导他们去安塞。这样起事的时候,就能多不少人出来,成功的几率也会高不少。既能救他们一救,又能助我们成事,算是一举两得之事,你看如何?”
刘大能一听,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公子这想法不错,比起我们那施粥的法子要好不少!”
高大财听了,明白胡广根本就没发现老爷的计划。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头疼,怎么回答他呢?
城外的那些灾民可是老爷派人散布了谣言,把他们从各县、村聚集过来的。为得就是用在攻占延安府之事上。引导到安塞去,那不是白忙活了么!
胡广见高大财听了后,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怕给高迎祥增加麻烦,不想做这个事情。
他眉头一皱,城外那么多灾民,既然有了法子能救一部分人,那就要救他们。
于是,他替高大财考虑,对他说道:“如果你怕高大哥责怪的话,我写一封信,你带给他便是。等我在延安府的事了,我也会马上赶回安塞的。”
再过两天,就能拿镜片了。这镜片的好坏,也必须自己来检验。可要等这边的事了,城外不知道会冻死多少灾民,因此他觉得有必要先写一封信,让高大财早点送过去为好。
高大财闻言,抬头看到胡广眼睛就盯着他,一副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那种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不敢顶嘴,只好点头,一脸愿意地说道:“有公子的亲笔书信,那是最好……最好了!”
胡广一听,当即让他稍等,马上就开始用鹅毛笔,给高迎祥写信。
他主要是从这么做,会给高迎祥带来多大好处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写了很久,才写完了这封信。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城外那些灾民,他还真不愿写信。写简体字,怕高迎祥不认识,繁体字的话,自己好多又不记得。写这信,是真得难为胡广了。
写完之后,他郑重地交到高大财的手中,严肃地对他说道:“明日城门一开,就快马送走,千万不要耽搁!”
“好好好,公子放心好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人送走。”高大财连声答应,拿了信后,向胡广抱拳拱了拱手,才告辞离去。
刘大能看胡广松了口气的样子,由衷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一封信能救这么多人,也算是万家生佛了!”
胡广摇摇头,自己只是尽力而已,没什么值得夸得!
做完这个,他又扑到书桌上,开始苦逼地整理拼音字典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
胡广一听,头也不抬,手中不停,嘴上说道:“定国么,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李定国。
他看到胡广还在埋头疾书,便轻步走到书桌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手指用力,轻轻推了过去。
胡广眼角扫见李定国推过来的是纸张,以为他在自学的时候遇到难题了,便轻笑一声道:“是不是拼音规则有忘记了的?”
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去,忽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那书桌上的纸张并不是李定国做功课用的,而是自己刚之前写的那封信,并且是已被撕成了好几份。
111 三方动作
readx;第二天一大早,高大财带着毡帽,穿着厚棉衣,叫上王黑子,早早地出门。
快到大门口时,高大财见王黑子还一脸未睡醒的样子。眉头一皱,看着四下无人,低声道:“让你不要整天趴娘们肚子上,搞得眼下无精打采了吧!接下来这两天可是最要紧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王黑子嘿嘿一笑,振作了点精神道:“就算是不成,反正也没啥遗憾了!”
高大财正伸手去拉门,听到他这一说,当即回头略微大声地训斥道:“你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得么?”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高大财跨步出去,同时转回了头。
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只见胡广带着胡汉三和李定国等人就站在门口,正冷眼看着他。
“大财,那信可曾送出?”
听胡广问话,高大财连忙走出大门,拱手道:“公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老爷手中!”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心中有点惶恐,别是被他察觉到什么了吧?要不这个时辰,胡广应该是在奋笔疾书,写那什么字典吧!
高大财担心的事没发生,只见胡广点点头,道一声“有劳了”,便让开了路。
高大财心中松了口气,抱拳致礼,动作飞快地出门而去。
看着他们两人身影远去,李定国有点不解,抬头问道:“公子,为什么不揭穿他?”
“当面揭穿他,就等于是撕破脸了。”胡广说着,便低头看着李定国继续道,“就凭他,是不敢撕我的信的。必然是我让他这么做,肯定和高迎祥对他的交代,和他们在忙的事情有冲突。他不用请示高迎祥,就知道这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哦!”李定国顺口应了一声,似懂非懂的样子,自个慢慢体会着。
胡广也不再和他解释了,当即转头对胡汉三吩咐道:“这次跟好了,要有可能,尽量跟紧点,一定要知道他们两人去做什么?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胡汉三跟了两天,并没有什么收获。现在知道他们瞒着胡广在干些事情,心中就更是惭愧,当即抱拳回应一声,伸手招过了几个护卫,快步跟了上去。
胡广马上又转身对刘大能吩咐道:“刘哥,你带人去城外看看情况,注意可疑人物,我怀疑里面混有高迎祥和官府的人。一有消息,马上回报!”
“是!公子。”刘大能也抱拳一礼,招了几个兄弟马上走了。
客居他处,两眼一抹黑,这点让胡广有点无奈。他隐隐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快探听消息,汇总起来分析,这风暴来不来,有多大规模,结果会如何?
他这边的情况还不能最终确认,可张献忠那边,他却已有八成的把握,有人想在延安府搞民变了!
刚出州府大牢的他,很是兴奋。凭他的那双眼睛,又特意去寻找,自然在大牢中给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张献忠站在州府大牢所在的威林街上,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此时就去找罗捕头,为时还早了点。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大概什么时候发动民变?这两点最为重要。只有搞清楚了再上报,那时才显得自己有能耐!
张献忠想到这里,一个转身,便又往北城门而去,他要摸摸煽动灾民的那几个人的底。他刚走到北门时,就看到有人进城而来。虽身着锦衣,却还是一眼被他认出来,是他要盯的几个人之一。
张献忠当即心中一喜,想着按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跟着此人,绝对会有所收获。
临近午时时分,一条条消息开始向胡广这边汇集。
刘大能派人回来禀告说,城外灾民又增加了近千人,怕是这附近所有县的灾民都汇集过来了。更为可疑的一点,是这些灾民都听说延安府赈灾,才扶老携少,从家里赶来的。
胡广听了,心中恍然。直到此时,他根据已掌握的情况,可以肯定赈灾的谣言,绝对是高迎祥派人去散发的,他的目的,应该就是延安府!
他还在想着,刘大能又派了人回来,说官府见城外聚集的灾民过多,已下令禁止城内富户前去施粥,说是因为他们的施粥,才使得城外灾民越聚越多。只有绝了城外灾民的希望,才能让他们散去。
胡广一听,当时就拍了桌子。
明末是有天灾不假,可这**却更大于天灾。要是官府能一心为民,共同抗灾,不要说小冰河了,就是大冰河,那又怎么样?
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怒火时,胡汉三那边也终于派人来回报了,说是有人进城和高大财碰面说了一些话后,高大财正去找一些军汉喝酒了。
胡广听完这个消息,马上想起王黑子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此时的他,已是了然于胸。
高迎祥这个猪脑子,就算他再英雄,就凭他那点人,能拿下这延安府?脑子被驴踢了,认不清自己有多大能耐!
胡广当即让人快速给刘大能传消息,让他注意灾民中官府的爪牙。发现情况不对,随机应变,一定不要让官府发现高迎祥的图谋。
接着,胡广再派一人,让他前去通知高大财,让他立刻回来,就说有要事找他。
“公子,我干什么?您也给我分点活吧!”李定国见胡广不断派人做事,心想着自己也要好好表现下,就向胡广要求道。
他这一说,胡广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他身上。就在李定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公子一直看着时,胡广点头说道:“好,我这里有封信,你们帮我送去安塞!”
这么冷的天气出城送信,路上还有那些可能居心叵测的灾民,说实话,这任务难度有点高。
可李定国却兴奋地点了点头,很为自己能做点事高兴。
胡广很快写了一封信,塞进信封并封好口后递给李定国道:“和孙可望、李文秀、艾能奇一起,马上出城,把此信送到安塞高迎祥手中!”
临走之时,有一名护卫跟着他们一起走,这让李定国迷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让他们四人跟着一起去送?
112 动手
readx;胡广已经意识到,延安府在这几天,必将有一场大的风波。四小都是好苗子,现在年纪太小,要是在这场风波中有损失,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他才找了个借口,赶紧把四小送出城去。否则的话,四小又会像在安塞一样,死活要跟着自己。
送走了四小,胡广的心思又回到了城外灾民身上。这个高迎祥,他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以延安府周边众多灾民为棋子,丝毫不顾及他们的死活,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明末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一个比一个心黑。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如同普通一猪、一狗而已。
今后的道路,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寄希望于这些古人,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理念不同,价值观不一样,这决定了自己和这些所谓的农民起义军也必将是两路人。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对手,没有同伴。
明朝要推翻,满清要消灭,农民起义军……不……这算哪门子农民起义军,也要剿灭。从今往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将于天下为敌!
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就算这条路再艰险,那也无所谓,不成功就成仁也不错!
胡广想到这里,未来的目标又明了一分。他的神色坚毅,转身走回宅院。现在要好好想想,怎么样阻止那自大的高迎祥,不做这蚍蜉撼树的举动!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里众多的人命!
现在自己联系不上高迎祥,只能通过高大财这条路子了。找他回来的人已经出发,等他回来,要是再不和盘托出高迎祥的计划,就别怪自己翻脸了!
虽然胡广如此想着,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准确地说,是晚了张献忠一步。
此时的张献忠,正在向罗捕头禀告道:“捕头,属下发现有贼人鼓动灾民,准备在延安府发动民变。眼下……”
罗捕头正悠哉地喝着热茶,一听张献忠的话,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差点就喷到正抬头讨好地跟他说话的张献忠脸上。
“你他娘的想呛死我啊?”罗捕头一脸的怒气,放下茶杯,指着张献忠骂道,“你想功劳想疯了是不是?"
一直以来,罗捕头其实还真对张献忠有点忌惮。他知道张献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任由他施展,搞不好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幸亏这家伙只是个外来户,自己才能压着他。
张献忠知道他不会相信,因此脸上的恳切之意更浓,认真地禀告道:“捕头,属下有证据的……”
看罗捕头脸上露出狐疑的神态,张献忠赶紧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当然,他不会说一开始他想去城外煽动,而是改为察觉有异,才出去探听消息的。
说到最后,张献忠脸上也露出一丝得色道:“属下认得那接头之人,就是安塞高迎祥的家奴。如此一来,这背后之人就很明了了,绝对是高迎祥不会有错!”
“捕头,平时在您的教导下,属下才有此发现。眼下他正和几个破落军户在密谋,属下以为,是不是把他悄悄抓了,就不信他在三木之下,不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罗捕头听到后来,那狐疑之色已尽去,露出得意的笑容,摇头晃脑地想着。
高迎祥这人,作为延安府的捕头,自然也是知道的。如果说附近有能力发动民变的人,说不定还真是他。
但以他的能耐,要说在安塞搞七搞八,还有可能。可这里是延安府,他要还是想搞事的话,那真是胆大包天了!
原本以为城外那些灾民聚集,是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府城有赈灾。现在灾民数量如此之多,要说是有人故意散布了谣言,也是理顺成章的事情。
高迎祥,这可是富户,凭着有点本事就很嚣张。哼,你再有本事,官场上没人罩着,就算这次没你的事,也能把你搞死了!
想到这里,罗捕头看着眼前张献忠那讨好的笑容,当即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夸道:“不错,这次你做得很好。你先去召集弟兄们,我去去就来!”
张献忠知道罗捕头怕是会把自己禀告的这些,当作他自己的功劳,去向上头禀告。这功劳的大头,自然就又落到他手里了。
不过,经过多次的教训,不这么做,回头罗捕头收拾自己才叫一个狠。张献忠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希望罗捕头看在这份大功的份上,把自己当心腹看待。
再说胡汉三和两个兄弟在酒楼大堂的角落内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般人进来,也根本不会去瞧这样的普通食客。眼下的时辰,加上这种鬼天气,有钱人家在此消遣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如果有人用心看,可看到他们压根就没喝什么酒,就一小盅酒,举了那么多次,也不见减少。眼睛不时抬头四顾,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酒桌上。
不一会,从二楼下来一个锦衣汉子,不着眼地看了下这边后就走了出去。
胡汉三知道他是公子派过来找高大财的,显然是有事要说,他边上的一名兄弟马上站起来跟了出去。
果如其然,过了一会,那跟出去的兄弟就转了回来,坐下来后低声禀告道:“那高大财不愿回去,还在上面喝酒聊天!”
“难道没说公子是有紧急之事找他么?”胡汉三手中捏着酒盅,皱着眉头问道。
“说了,没用!”这名兄弟说完,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这才几天,竟然就对公子如此不敬!
胡汉三正在想着这事,却见门口帘子一掀,进来一伙人。
这些人全都穿着捕快服饰,手拿铁尺锁链,气势汹汹而来。
掌柜和小二们看到这个场景,都吓住了,一时没人敢上前招呼。看这架势,明显是来拿人的。
胡汉三认得最先的那个黄脸捕快,只见他熟门熟路地一进门,就直接往二楼快步而去。
不好,他们怕是冲着高大财和王黑子来的。胡汉三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但眼下,他们却又无能为力。因为这些捕快不但人多,而且丝毫不停留地往二楼而去,就算想提个醒都没时间。
113 突变
readx;“快,马上去通知公子,这边可能出事了!”胡汉三马上低声对一位兄弟吩咐了一句,自己和另外一名兄弟则坐着不动,继续观察后续情况。
在二楼雅间内,此时的高大财丝毫不知危险正在临近,仍然和几个破落军户推杯换盏,热闹异常。
刚才胡广派人过来叫他回去,也只是稍微影响了一下他的心情而已。
那胡广能有什么破事,还不是纠结城外灾民的事情而已。
老爷举事也就在这两天,城外的准备都已差不多。大牢那边也已潜伏了人员进去,驻军那边估计也差不多吧,老爷在那边可是花了重金的。
眼前这几个破落军户,在军户亲属那边算是有点势力,到时候可以一起闹起来,声势更大一些,也算是锦上添花。
高大财想着,心中很是轻松。这延安府看着犹如老虎一般不可触摸,其实也不过是纸糊的而已,一捅必破!
王黑子倒没有他自在,见胡广竟然派人过来找他们,却被高大财随意打发了回去,他就有点不安了。
派人过来找他们,可是从没有过之事。要是为城外灾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刚说过的么?
高大财不重视胡广的话,这个可以理解。自己可是从府谷出来的人,知道胡广在府谷所做的事。并且一路而来,对胡广的见识也有了新的认识。
王黑子正一边敷衍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时,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雅间内的人都有点好奇,上二楼雅间来吃饭都如此争先恐后。没人有那个自觉,觉得会有人冲他们而来。
猛地光线一亮,门帘被人一下掀开。张献忠一马当先,迅速扑了进去。
高大财看到如此情景,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一下惊呆在那里。
王黑子看到当先的捕快冲高大财扑去,马上一声爆喝,站起来踹翻桌子,同时摸出藏着的朴刀,准备厮杀。
他和高大财之间不同的反应,大概也是已经造反并杀过人,和正在准备造反的人,看到官差过来的两个本能反应吧!
可惜这些捕快是有备而来,当前那人,又是勇武过人的张献忠。不到几个回合,一干人等,都已经被擒拿锁住。
一楼大堂,胡汉三阴沉着脸,侧耳倾听楼上的动静。其他大堂内的人,也都好奇地向楼上张望,不知道出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只见刚才那些捕快已经用铁链锁了一伙人下来。伴随着喊冤声,求饶声,训斥声,一下传遍了整座酒楼。
或者是看到这些官差下楼时心情不错,掌柜走前抱拳,低声问道:“罗捕头,敢问这几位是犯了什么事,要劳驾到您老人家?”
罗捕头自然了解这家酒楼的后台是谁,见掌柜问起,知道他要有个交代,就抱拳拱手回礼道:“胆大包天的贼子,密谋造反。刚才事急从权,多有得罪了!”
“哦,那就恭喜……”
胡汉三已经听不到掌柜接下来在说什么了,眼中就只有在高声怒骂的王黑子和垂头丧气的高大财。这两个家伙,就不会干点好事!行事不周密,会拖累到公子的!
等这些捕快一出了酒楼,胡汉三马上结账,带着剩下的那位兄弟一起赶回去。
为防万一,高迎祥的宅子不能再待了。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胡广领着护卫出门,他连忙高喊了一声。
等到了胡广的面前,胡汉三稳了稳呼吸,开口急切地说道:“公子,大事不妙,我们得赶紧走!”
胡广这次出来,是因为高大财竟然叫不回来,他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看到胡汉三匆忙跑回来,又听到他这话,顿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老三,出了什么事了?”
“高大财和王黑子被捕快抓了,看那样子,是事先得了消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事!”胡汉三说到这里,马上又恳切地说道,“公子,我们快出城吧,迟了怕出不去了!”
胡广并不是别人一说什么,就连忙做什么的那种人。他听了后,反倒沉下心,只是脸色严肃地要求道:“别慌,你把详细情况给我说说!”
胡汉三一见胡广那么镇定,无形中,他的心情也稳了下来,当即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禀告。
胡广一边听着一边心中想着,又是那黄脸捕快,看来他是在城外发现了什么。
听老三的描述,官府确实是查到了什么才动手。就算王黑子和高大财不招供,官府也会采取必要的行动。
等胡汉三一说完,胡广的心中已有了腹稿,他当即吩咐道:“老三,你马上去城外,找到刘大能。你们别进城了,在灾民中找到高迎祥的人,把城里的情况告诉他们,阻止高迎祥别自投罗网!”
“是,公子!”胡汉三抱拳答应一声,便转身要走。
但他的脚步还没举起,却又转回了身子,脸上带着疑惑之色问道:“公子,那您呢?”
“我要收拾下东西,马上转移。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拿到水精后就出城!”
胡汉三一听,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公子,那太危险了。趁眼下官府没封城快走,否则怕是走不了!”
胡广听了一笑,摇摇头道:“王黑子和高大财到底会不会投靠官府还不知道,我们就先慌了,这种心境可做不了我们这行。”
“另外这次来延安府,就是为了那水精,也不能丢下就跑了。”胡广说到这里,拍了下胡汉三的肩膀道,“你放心,事情未必有想象的那么糟!”
胡汉三根本就不信,他当即摇头道:“公子,城里实在太危险了,你要不走,我也不走!”
他要认定的事情,就是砍他的脑袋,他也是不会改的。比如当初作为明军俘虏,一开始死也不肯投降就是一个例子。
胡广见他神情坚定的样子,知道要说服他不容易。眼下时间宝贵,他也不废话了,当即又叫了另外两个护卫,严令他去给刘大能报信。
然后马上转回宅子里,主要是把他好不容易写下的那些字典草稿收集起来,鹅毛笔也带上,都交给一个护卫,让他马上出城。
“告诉刘大能,让他去安塞等我,五天内要是还见不到我,就马上回转府谷。告诉我哥……”
胡广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114 逼供
readx;直到这个时候,胡广忽然发现,自己不是穿越小说中的主角,有不死光环。要是自己意外死了的话,这历史怕是还要走原来的轨迹。
此时的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就算自己突然没了,也能让留下的东西去改变大哥一家的命运,改变华夏的命运。
就算有一点点影响都成,都好过原本那个被满清占领的历史!
不过后悔药是没得吃的,胡广只是那么一想,就放开了心。
自己是干什么出身,特工!就是在敌后混的,这古代的州府,能限制住自己?
这么想着,胡广也放下了心,他带着胡汉三和另外两名护卫离开了高迎祥的宅子,在附近找了个酒楼,要了个雅间。
他要看看,王黑子和高大财到底有没有把他们供出来,官府的人马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这边?
胡广关心的这两人,此时正坐在刑讯房的老虎凳上。
罗捕头坐在一侧,喝着小酒,看着张献忠开始审讯。
“你们是自个识趣点招了呢,还是受尽皮肉之苦,然后再招?”张献忠就站他们两人面前,好像朋友谈心一般地问道。
那些破落军户刚进来就已全部都招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高大财只是鼓动他们的情绪,发泄对官府的不满而已。
眼前这两人,明显是主事的,特别是高大财,作为高迎祥的家奴,更是要重点关照才行!
听到他问话,王黑子和高大财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根本就不理他。
张献忠也没期望这两人会这么爽快的招,因此他只是露出一丝冷笑,随手掂了两块砖,就开始往王黑子的脚下垫。
王黑子坐在老虎凳上面,上身被迫坐正挺直,紧贴着靠背。双手反绑在靠背后面,脖颈还被绳索缠绕勒住。
他的大腿和膝盖部分也用绳索牢牢地绑缚在横凳上,每加一块砖,腿部就仿佛要折断一般的疼。
可王黑子脸上虽有痛苦之色,却是一脸的坚毅,甚至还“呸”地一声,企图吐口痰到张献忠脸上去。
高大财在边上看到,大喝一声道:“好样的,兄弟!”
张献忠转头向他看看,却也不以为意,又拿起一块砖,垫了进去。
这老虎凳,一般的极限就是三块砖,再多一块的话,很容易使犯人致残。
“爷爷要喊一声疼,就跟你姓!”王黑子面容扭曲,却还倔强地狠声说道。
张献忠转头向罗捕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微一衡量,又拿起一块砖垫了上去。
王黑子也是好样的,脸已疼得扭曲到极点,赤膊的上身,虽然是寒冬腊月的,却已全是汗水。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哼一声。
高大财一开始还在为王黑子大声叫好,但看到后来,声音却弱了下去。
张献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非常小的小事一般,拍了拍手,走到罗捕头那,也坐了下来喝酒吃菜。
没过一会,王黑子忽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高大财的脸色苍白,连忙低声呼喊道:“黑子,黑子?”
王黑子没有任何反应,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晕过去,其实是人体的一种自然保护,可以少一点痛苦。
忽然,张献忠手中握着酒盅,开口问道:“捕头,属下有一事想请教下。”
“哦,何事?”罗捕头也仿佛在酒楼喝酒一般自在,浑然不觉旁边有犯人晕过去,好整似暇地问道。
“如果有人在犯法作乱之前,弃暗投明,戴罪立功的话,不知会如何处置?”张献忠说话时,还是不紧不慢,眼睛根本就没有瞄向犯人。
高大财听到这谈话,眼睛已经看了过去,侧耳倾听。
罗捕头在这一行也是多年的老手,自然知道张献忠的用意,当即悠哉悠哉地回答道:“就看功劳多大了!要是足够大得话,搞不好还能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好处多了去了!”
张献忠慢慢地喝完了杯中酒,悠哉地放下了酒盅后,才再次问道:“那要是顽固不化呢?”
“那有什么说的,边上那个不就是例子么!”罗捕头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嘴努了下王黑子。
张献忠听完,又拿起筷子夹了小菜吃了吃,然后放下筷子站起来道:“这酒菜味道都不错,头,属下先忙下,一会陪您喝。”
高大财一直盯着他们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到张献忠站起来,忙又把目光收回来,露出一副死也不说的样子。
张献忠根本就不管他,伸手拎起边上的一桶水,“哗啦”一声倒在王黑子的头上。
刺骨的冷意一下冻醒了王黑子,那腿上的疼痛转瞬又刺激着他的神经。冷不丁下,王黑子“啊”地一声,不过马上闭上了嘴,不知道是那冷水还是汗水从额头滚滚而下。
张献忠放下水桶,拍了拍手,掏出了一把匕首,走到了高大财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高大财努力地抗衡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干什么?”
“看来你也是一条汉子,不怕这老虎凳是不是?”张献忠面露微笑地问道。
高大财一听,大声喝道:“老子死都不怕,这区区老虎凳,老子会怕?”
他在内心已经说了很多遍,再三告诫自己,老爷对自己恩重如山,不就是老虎凳么,黑子都能抗,老子自然也可以!
王黑子听到了,努力挤出了一个字道:“好!”
张献忠缓慢地蹬下身子,眼睛看着高大财的裆部,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种,要是没了软蛋,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有种呢?”
他的爱好之一,也是女色,这点从他进了四川之后可以看出来。眼下见这高大财想硬抗,马上就想起这厮好像也好这一口,就准备来这一招了。
高大财脸色惨白,之前针对老虎凳的打气,一下全没了用处。猛地看着那匕首往自己的裆部慢慢移去,身子想扭动着躲避,却被绑得一动不能动。
就在匕首快要下到他的裆部时,他终于崩溃了,大喊道:“我招,我招!”
要是没了底下那家伙,以后就算有钱,就算超过了那帮子公子哥,又还有什么乐趣!
115 黑子
readx;王黑子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腿部的疼痛。过了一会,整个脸扭曲着,克制着疼痛,努力吼道:“不要……”
他没想到,高迎祥的亲信家人,这些天以来,一直臭味相投的高大财,竟然什么刑都没用,就招了!
除了愤怒,他还有失望,心底隐隐有点作疼,一厢情愿地喊出口,希望这位老伙计能重新坚强起来。
可是,他失望了。高大财在说出要招的话之后,仿佛松了口气,侧过头,看着王黑子,带点冷笑道:“你在府谷都杀过官兵,罪孽深重自然抵死不招了,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干过,为什么要陪着你死!”
张献忠和罗捕头一听他这话,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点意外,没想到还有府谷的贼人被抓了。
“府谷那边的贼人情况如何,要是你全都招来,说不定大人们开恩,也能免了你的罪责!”罗捕头走到了王黑子的面前,低头看着他道。
张献忠也站他面前,微笑地跟着劝道:“人活世上,图得是啥?识相点的,就老实招来,不但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好日子过!”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王嘉胤在这大冷的天派你出来,也没把你当心腹看。以后朝廷大军一到,你以为能逃过劫难?”高大财的立场马上变了,竟然开始拉王黑子下水。
王黑子脸色痛苦,眼睛盯着高大财看,又看看罗捕头和张献忠,只是不开口。
就在罗捕头要失去耐心时,他忽然开口了:“快……快放了我,我的腿要……要断了……”
张献忠一听,心中一声冷笑。没想到他之前这么硬气,其实也只是一个软货而已。
他向罗捕头看了一眼,见他点点头,就把砖头取了下来。王黑子整个人明显垮了下去,显得筋疲力尽的样子。和边上高大财一比,更是两个极端。
“你这是何苦呢,一开始就招了,也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黑子,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等出去后,哥哥请你去怡红楼三天,看中那个娘们都行!”高大财显得很大方,得意地在边上安慰道。
还是自己机灵,最终什么罪都没受到。
这天渐渐地到了傍晚,胡广等人就在街对面的一处酒楼雅间,远远地监视着高迎祥的那处宅子。
“公子,现在都没官差过来,看来他们两人也是条汉子,没把咱们供出来!”胡汉三有点感慨,低声向坐他对面的胡广说道。
人被抓,能受住刑罚而不招供,这是需要极大毅力的。胡广看看这时间,不由得也点头低声赞道:“确实没看出来,他们两人还都是汉子。”
胡广说完之后,转回头,看着温在热水中的酒壶发了一会呆,忽然轻轻敲了敲桌面,正待说出自己决定时,胡汉三的脸色稍微一变,语速非常快地低声说道:“公子,有情况。”
胡广一听,连忙扭过头,往街上看去。
就见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一群捕快,在头前两名便衣的带领下,快速往前走去。
“是黑子和大财!”胡汉三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带着一点愤怒低声说道。
亏了自己刚才还以为他们是条汉子,没想到还是叛变投靠官府了。
胡广和另外一名护卫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着痕迹地盯着街上这伙人。
说来也巧,走到他们楼底下时,忽然他们这一伙人都站住了脚。胡广他们看不到情况,却能听到声音传上来。
“看看你的伤,走路都不利索。这里有我带路就可以了,你还非要过来!”听声音是高大财,应该是在对王黑子说话,“你要是一开始就像我一样直接招了,也不用受这罪过了!”
“废话少说,还有多远?”
胡广听得耳熟,马上想起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黄脸捕快。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高大财的媚笑夹杂着讨好的声音传过来。
“这样,你们两人陪着他,后面跟上。高大财,你先带路,不要让他们跑了!”张献忠的声音又传过来,语速略微有点急。
“不用,不用,财哥,你扶我一把就成。只有看着公子被抓,我这心里才踏实!”
是王黑子,他这话一说,顿时让胡汉三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向桌面。
幸好胡广注意着,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拳头,才没发出动静。
谁也没想到,楼底下好好地,忽然“啊”地一声惨叫。
接着传来一阵打斗声,转眼又没了动静。不过声音传了上来,让胡广等人一下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黑子,你发什么神经,你砍我?”这是高大财愤怒而惊讶的声音。
“砍不死你,我……”王黑子的声音,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好像是吃疼住了嘴。
高迎祥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你这厮原来是假降,幸好老子动作快,才没让你得逞。”
顿了顿,他好像在斥责同僚:“你怎么搞的,竟然被他抽了你的刀,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还不是给他得逞了!”
接着传来一阵打人的声音,应该是王黑子被他们在发泄愤怒。
“架着他走,把嘴塞了!”
“公子,快跑,高大财反水了!官府来抓……”王黑子拼命的喊叫,却只有一下,声音就断了,应该是被塞住了嘴。
脚步声马上又响起,这伙人在高大财的带领下,向前跑了起来。
胡广这时拿眼瞧去,高大财的一只手做了包扎,直直地垂着,在前带路。
最后面是两名捕快拖着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东西的王黑子。隐隐地,那两名捕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人得志,回头罗捕头一样收拾他!”
“就是,咱们这,就只听罗捕头的,什么时候轮到他发号施令了!”
“……”
酒楼的二楼,三个人都没说话,脸色显得很凝重。
“公子,怎么办?”胡汉三先开口了,低声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搞清楚了其实只有高大财叛变,王黑子其实还是好样的,但结果还是一样,就是他们很危险了。
胡广的脸上显出一种决然,看着胡汉三和另外那名护卫一眼,低声说出了他的决定。
116 抓捕
readx;“走,我们快去取水精。去晚了,就拿不到了!”胡广说完,马上站起来就走。
胡汉三一听,连忙跟上,一边低声劝道:“公子,这太危险了,那水精不要也罢!”
眼前这伙捕快去搜了宅子,扑空之后,肯定会找胡广的下落。高大财知道胡广去做过买卖,虽然不知道是干嘛,但他们肯定也会去查的。眼下就去取水精,就很容易被逮个正着。
“没事,只要我们动作快点,应该能在他们到之前拿到已做好的水精。”胡广说完,已经下了楼。
一名护卫见了,马上过去会账。胡广和胡汉三则脚下不停,出了酒楼,急速往那水精店铺而去。
“公子,我们现在出城或者还来得及,那水精不要也罢!”胡汉三一脸的焦急,忍不住再三劝道。
胡广脚步根本不停,只是低声回答他的话道:“放心,延安府而已,他们抓不住我的。那水精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下次再磨制出我需要的水精,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所谓艺高人胆大,胡广后世当特工的时候,什么惊险的场面没见过。他心中有事要做,自然就不在乎延安府的这点点危险。
不过这些话不能对胡汉三说,因此他只是解释了水精的贵重而已。
不一会,那名会账的护卫也神情紧张地赶了上来,和胡汉三一左一右的跟着他。
“公子,这……”胡汉三忍不住还是想再劝。
对于他来说,以前只是一个普通军户,那经历过这种事情,心理素质更是不能和胡广相比,加上他又不知道胡广其实最擅长的就是在敌后活动。因此,心中的焦虑就不用说了。
“行了,不用再说了。”胡广停下脚步对他说了句,然后转头对另外一名护卫道,“你去买一些东西,我让你们看看我的易容术如何!”
胡汉三和那护卫一听,对视一眼,都有点吃惊,没想到公子竟然还会易容术?
这易容术在古代说起来神秘,其实后世真是很普遍。随便一个人,特别是女孩子,都有一手。恐龙变美女,这种还真不稀罕。
也难怪后世有人说,要想找对象,最好约她去游个泳,才能见到她的本来面目到底如何!
当然,胡广自然不会和他们提这些。简要地说明了几样东西后,便约定了碰头地点,马上就分开行动了。
看胡广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胡汉三终于不再劝了。不过他担心也肯定还是存在的,这点从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头查看情况就能看出来。
胡广也不管他,只是埋头赶路。他倒不担心身后的那些捕快,就只担心全城戒严,这样就不能随意在大街上走了。
不过担心的戒严并没有实施,路上还是和平常一样,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街上喝西北风。
到达那水精店铺门口时,还是原先那个伙计守在门外。看到胡广出现,连忙殷勤地掀开帘子等着。
他可是记得这富家公子出手不会留情,那脸上的一巴掌隐隐还疼着呢。事后还挨了掌柜好一顿骂,也长了记性。
等胡广走近,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正想搭个讪,说几句好话时,胡广犹如一阵风似的进去了,让他那张开的嘴,一下发不出声来。
过了第二道帘子,胡广一出现在店铺里面,他的神情马上一变。就算是跟他后面的胡汉三,也看不出他有一丝匆忙的痕迹。
“呦,原来是客官您啊!”掌柜一眼便看见了胡广,连忙招呼一声,一边走出柜台的同时,一边对边上的伙计吩咐道,“快,泡茶,泡好茶!”
话音落的时候,就已到了胡广的面前,脸上全是笑容道:“客官,约好交货的时间是明日,不知您此时过来,是……”
胡广也不啰嗦,直接拿出了一张单据,递给他说道:“现在磨制好多少水精,就拿走多少水精,剩下的明日再来取!”
“哦,这样啊,客官稍等。”掌柜一听,说了一句,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道:“客官,不知您府上是哪里?要不明日我让伙计送去?有护院跟着,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胡广把眼一瞪,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他不用说话,光这神态就让掌柜讪讪一笑,改口道:“是我多嘴了,客官这边请,您亲自过去查验。”
胡广听了,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之色,甩步前行,那露出来的气势,完全是一名官宦子弟。
胡汉三在他身后看得挺吃惊,公子扮什么像什么,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公子就是官宦子弟。又有谁能知道,公子以前也只是一个破落军户的弟弟而已。
按照胡汉三的想法,应该是直接拿到水精走人。可没想到的是,胡广竟然还检查了下,留了其中一片下来,说是有什么瑕疵,要返工。
掌柜见此,也不敢坚持,连忙点头应下来。
胡广让胡汉三收好磨制出来的水精后,从容地问道:“掌柜,今天我带出来的护卫少了点,这么多水精带身上,走大门不是很安全,你这里可有后门?”
“有,有,有,您这边请!”掌柜一听,连声答应,一边引路的同时,还不忘记夸奖下胡广道,“公子想得周到,您要是不介意的话,鄙店有两名护院正在休息,您可以用用!”
他正说到这里,就看到胡广一丝不满的眼神,连忙又住了嘴,不敢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前头领路。
他知道这公子怕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干他这一行的,也明白客人这么做,都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是贵重东西,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免得有人会惦记。
这后门刚送走胡广,掌柜还没回柜台,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过去一看,竟然是一群捕快。开这种贵重店铺的,自然后台也硬。他是不怕这些捕快的,一阵扯皮后,这些捕快才追到了后门。
可这时,哪又还有胡广的影子。气得张献忠一掌打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不过他的脸色马上恢复了正常,因为他还有线索。
117 陷阱
readx;“掌柜的,您能再描述一遍那贼人的言行么?”张献忠陪着小心,露着笑容补充道,“那贼人是从府谷过来的,企图在延安府发动民变。事关重大,大人们都很关注,还请掌柜不要遗漏什么!”
那掌柜原本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普通小事,他才懒得搭理。但听张献忠补充说了之后,考虑了下,最终还是有点不耐烦地把胡广在店里前后言行都说了一遍。
当掌柜说到胡广看似一点不急的样子,甚至还把水精挑出毛病来要求返工时,张献忠的眉毛禁不住一扬,显然是非常在意这点。
等掌柜说完之后,张献忠陪着笑脸,再三致谢地出了店。
跟着的高大财有点不解,官差抓人还这么小心,他忍不住问道:“这掌柜牛气什么,要是因为他的原因跑了胡广,他怕也要吃官司吧?”
张献忠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要是普通人,还需要自己陪笑脸?不过眼下还正用得着他的时候,因此他不得不解释道:“延安府有哪些商家不是我们能动的,捕头早已交代明白。这水精铺子就是其中之一,懂不?”
高大财一听恍然大悟,自家老爷就是差这后台,才被逼着要造反。呸,什么老爷,眼下已是朝廷要犯而已!
张献忠站定身子,扫了下跟着的这群人,最后把眼睛定格在高大财身上,对他说道:“高大财,我有个活要给你……”
在这条街道比较远的一条小巷子口,有一个人正探头在盯着张献忠他们。这人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人,神情紧张,不时查看街道另外一侧有没有人,巷子里面又有没有人。
过了好一会,他实在忍不住了,低声对那探头的人说道:“公子,快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怕是跑不了的!”
这说话之人就是胡汉三,而那探头查看之人自然就是胡广了。他们两人出了后门之后,并没有马上逃离,反而在这边小巷子里等着。
胡汉三不知道胡广要搞什么鬼,但他知道胡广肯定是有用意,因此一开始还耐心等待。谁知那些捕快都从店里出来了,胡广还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他就不得不急起来了。
倒不是说他怕死,而是能走就走,没必要硬是要和官府去硬碰硬。就这么被抓,实在不值得。
就在他忍不住,想把胡广拖进巷子再劝时,就见到胡广带着一丝微笑转回了头,对他说道:“好了,今晚我们应该可以除掉高大财!”
胡汉三一听大吃一惊,今晚就除掉高大财,这是做梦吧?
不说高大财的反水,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危险,光是这种反水本身的行为,和王黑子一对比起来,就更是让人厌恶。如果能除掉高大财,不但对这种人是个警告,而且还能让自己大幅度的降低危险,可谓好处多多。
可是,高大财都反水了,跟着捕快在一起,自己这边就两个人,算上另外一个兄弟,也才三个人,怎么干掉他们?
他正纳闷着,被胡广瞧见他那疑惑之色,就不等他问,胡广直接解释道:“大部分捕快都走了,就留了两个捕快和高大财三人在边上一处房子中监视着水精店铺。我们也有三人,出其不意,制服他们三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胡汉三一听大喜,要真是如胡广所说,那还真的有可能干掉高大财了!
他连忙越过胡广,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刚好看到一大群捕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这时,胡广也探出头,用手指着个方向说道:“高大财和另外两个捕快就进了那房子,正好能监视到水精店铺的门口。”
胡汉三马上缩回头,惊讶地问胡广道:“公子,你出了后门不走,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胡广微笑着点点头,转头往小巷子里面走去,一边说道:“走,先去汇合另外那位兄弟。”
胡汉三紧追几步,跟上了胡广,还是好奇地问道:“公子,你就有那么大的把握,知道他们会留高大财在这里监视?”
胡广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回答道:“当然,这些捕快又不认识我们,因为要留下人来监视,那就只有留高大财了!”
胡汉三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有一个疑问冒了出来:“那您怎么知道他们会要留人监视呢?”
胡广侧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不说个明白,怕胡汉三会问个不停。
因此,他就一口气说道:“第一,这些捕快对我们是志在必得,必然不甘心我们跑掉。”
“第二,他们肯定会问掌柜有关我们的一切。我在店里的时候,故意找了一块磨制好水精的毛病,留了下来要求返工,说好下次去拿。”
“一般情况下,如果我们知道有人反水,捕快在抓我们,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不管水精好坏,拿了就走。又怎么可能还要仔细验收水精,并留下水精呢?”
“第三,我也不确认高大财到底是留在这水精铺子这里监视,还是去高迎祥的那宅子里蹲点,因此就要先看个清楚了。”
等胡广说完,胡汉三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公子在水精铺子的时候,就已经留了陷阱让那些捕快踩,公子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留下了后招。
他也不傻,整个过程再一想,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道:“公子,那些水精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认识我们,如果他们让那些伙计偷偷禀告的话,不也可以么?”
胡广一听,回头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个可能。但世事无绝对,我也不可能等到一件事有百分百的把握才去做。”
胡汉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还没发表看法,胡广又有点凝重地说了:“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没解决,一时不好规划后续整个行动。”
胡汉三一听,心中一紧,公子这么聪明都还有问题,这可怎么好?他憋不住连忙问道:“公子,还有什么问题?”
118 你是谁
readx;“第一,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官府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全城戒严才对。可眼下看到的情况,却好像和平时没两样,不知道官府在搞什么鬼?”
胡汉三一听,也觉得奇怪。明明知道有民变要发生了,还不戒严,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刚才没看到黑子,不知道他被押到那里去了?我们要救他,从何下手为好?”
胡广这话刚一落,胡汉三就惊讶地道:“什么,公子,你还要救黑子?”
“他既然没有叛变,当然是要救了!”胡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胡汉三脸上马上有了一丝激动,不过这丝神情转瞬即逝。他担心地问道:“能救出他来当然是好,可他是落到了官府的手中,我们怎么救?”
“怎么救?我也不知道!”胡广在回答的同时,心中暗叹手中的情报太少,“走一步看一步,不管如何,总要救他一救!”
胡汉三点点头,公子有此心思,就算救不出王黑子,他要是知道了,怕也会感激不尽的。
他还待再说话时,胡广一指前面道:“到了,我们先汇合了再说!”
寒风呼啸,偶尔可以见到街上的垃圾被风卷起,飘舞在空中。
路上行人很少,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也只是看到他们匆匆路过,甚至连看都不看水精铺子一眼。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让高大财从半掩的窗户边缩回了头。他向一只手上哈了口热气,然后使劲揉了揉冻僵的脸,心中的怨气满满的。
该死的张献忠,竟然分派了这个活给自己。那胡广就算要来,也应该是明天。真不知道蹲这里有多累,还冷,他老子的!
高大财想到这里,又回头看了下后面那两个捕快,正坐在火炉边烤着火,一边小声交谈着。
“你看哪里呢!还不盯着铺子?”一个捕快见高大财看过去,马上低声喝骂道。
听得出来,这捕快心里不痛快,对高大财也没个好脸色。
高大财一听,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两位大哥,您看这天都要黑了,那胡广要来肯定也是明天来的。再说,现在也是饭点了,您看……”
“老实给我盯着,没看到我们也没吃么?”这捕快说完,又回过头对另外一个捕快说道,“也是,要不,我先去找点吃的来?”
眼下是饭点,高大财肚子饿了,他们捕快也是人,当然肚子也是饿了。因此,那捕快点点头,还让他同伴带啥啥好吃的。末了,还呸一句小人得志的张献忠,拿了鸡毛当令箭。
高大财最苦逼,他知道眼下也不能和这两个捕快去顶嘴,只好转头又凑向窗口。
谁料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他右臂的伤口,一呲牙后心中又暗恨王黑子。自己把他当兄弟,还想着事后请他逛怡红楼,没想他却打了杀自己的心思,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自己得想想,这王黑子告诉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事情是罪责重大的,回头在罗捕头那边狠狠地告他一状。最好官府判他个千刀万剐之刑,方能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正想着,忽然楼底下“哐当”一声,好像碰倒了什么东西。
高大财转头看过去,那捕快看了他一眼,往门外喊道:“搞什么事情,叮里当啷的?”
楼底下静了一会,马上响起了道歉之声,带着一点惶恐。
听声音,好像是这个店铺的主人,一个开杂货铺的老头。
那捕快听了,随口骂了句便继续缩着身子在烤火,也不再管楼下的动静了。
高大财心中也是暗骂一声,转过头继续盯着外面,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水精铺子关门了。
他心中松一口气,转头对那捕快说道:“这位大哥,这水精铺子都关门了,您看小人是不是可以过去烤个火,这窗口待了这么久,人都快冻僵了!”
那捕快看了他一眼,终归没有绝情,同意让他过去烤火。
有了这个情份,高大财又自来熟了一点。他脸上堆着笑脸,想着说说话,拉拉关系道:“也不知道张大人什么时候过来?要是能早点过来,我们也能早点回去不是!”
他说这话是因为张献忠临走之前说过,他不来,他们几个就不能走,要一直在这监视着。
谁知这捕快一听他这话,马上变了脸色,怒声道:“张大人个屁,他是哪门子大人?我呸!”
高大财一下懵了,虽然他也瞧出那张献忠和这些捕快的关系好像一般,但没想到这关系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差!
他不管是附和着这捕快,还是替张献忠说话,都不是好主意,因此,他选择了沉默。
这个房间里堆满了杂货,之前两个捕快就靠在门口,远离窗户烤着火炉,一则这里空旷点,二来也少受点寒风。
高大财眼下坐的地方是面对着门口,他随意抬了下头,忽然看到门外面的楼梯间冒出一个人头,一个托盘高举着,看不到脸。
“你他娘的,走路像个鬼一样吓死人啊!”高大财不敢对捕快有一丝不满,看到这个情况,以为是那杂货店老头,当即怒骂着,发泄心中的怨气。
一边的捕快听了,转头看去,见托盘上都是吃的,心中欢喜,连声道:“快点,快点,老子饿死了!”
他们两人都以为是刚才的兄弟让杂货店老头先送吃的上来了,并没有多想。
可没想到,那上来之人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好像一下从楼梯上蹿了上来,身手之敏捷,绝非那杂货店老头可比。
惊变骤然发生,也亏了是捕快,马上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去拔刀。
可对方也是有备而来,那托盘劈头就砸了过去,一个虎扑,同时扑向了那捕快。
高大财哪有这反应,吓得目瞪口呆。等到那人把捕快扑倒在地,他才回过神来,吓得连忙往回退。
可这时,楼梯上紧跟着又上来一人,手中拿着匕首,进入了房间。
火炉子被捕快压在身下,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但高大财借助昏暗的光线,吓得指着那人失声惊叫道:“胡……胡广?”
可一转眼,他又疑惑地道:“你……你是谁?”
119 相见不相识
readx;没多大一会功夫,那捕快和高大财都被制服,捆绑了丢在楼面上。
火炉也已经扶正,里面的煤炭稍微洒了一点出来,也已处理干净。一盏油灯被拨亮,使得房间里一下亮了不少。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才过了一天,就连公子都不认识了!”胡汉三把捕快丢一边,上前踢了高大财一脚,怒声喝道。
高大财一听,仔细一看,总觉得不像,可又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像。
他心中确实可以确定眼前这瘦弱之人肯定就是胡广,可这相貌怎么就变了呢?
“啪”地一声,冷不丁地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打断了他心中的疑惑:“亏你还是高迎祥的亲信家奴,竟然一点刑都没受就背叛了!”
“饶命啊!”高大财吓得脸色全白了,这才刚过去一个白天,怎么就又落到了胡广的手中呢,“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忽然他想起什么,马上又抬头看向拿匕首的胡广,哀求道:“公子,小人是假装投降而已,小人并没有真得反水啊……”
胡汉三转头看了一眼胡广,见他没什么表示,就又是一个反手,一掌打在高大财另外一边脸上,怒声道:“还敢狡辩!”
要是只在这里碰到高大财的话,他说假降还真难分辨真假。可胡广和胡汉三等人刚好在酒楼雅间,听到了他们在街上的动静,自然不可能被高大财给骗了。
胡广重新放好了匕首,指了下那捕快对胡汉三吩咐道:“我要审一下他,这叛徒就交给你处置了!”
对于这种叛徒,胡广自然不会存怜悯之心的。
高大财一听,心知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连忙想大声喊叫,却被手疾眼快的胡汉三又是一掌打在嘴上,把他的呼喊声硬生生地打了回去,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破布塞进了他的嘴巴。
没过一会,这房子里就只剩下那捕快和胡广两人了。
胡广就坐在他原先坐的位置上,伸手烤着火,一边和气地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让我满意了,你的小命就能保住,明白么?”
这捕快也是很识相的人,从头就没有大喊大叫。因为他知道,既然已经落入贼手,要是那样做的话,反而会死得快。
他眼看着贼人去处死高大财,心中正七上八下,非常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胡广和蔼地跟他说话,连忙点头道:“小人也是混口饭吃而已,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稚儿,还请好汉可怜小人一条狗命。只要好汉吩咐,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胡广无语,这捕快也算是能人了,竟然一口气能说这么说。
“闭嘴,抬头看着我。”胡广不得不打断了他的求饶话道,“楼底下的捕快我已经问过,要是你们俩有对不上的,不好意思,你们得有一个人要去见阎罗王!”
捕快一听,只是低声头,连道不敢。
胡广一见,眉头微皱一下,当即又说道:“我说了,让你抬起头来!”
那捕快身子明显抖了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但眼睛却闭得死死的。
胡广一见,马上明白过来,这么亮的光线下,他怕看清自己的相貌后,会被杀人灭口。
那可不行,总要让他看清自己的相貌为好。不过胡广并没有直接要求,只是开始发问道:“高大财一共招供了些什么内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
在胡广问得差不多的时候,胡汉三回来了,向胡广禀告道:“公子,那厮已经解决了!”
胡广听了点点头,让胡汉三坐了,两人凑着头在火炉边窃窃私语。
那捕快听不清,等了一会还不见胡广再问他,不由得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过去。
在明亮的光线下,他一下便看清了胡广的长相。心中不由得暗想,要是今天能逃过一劫,那高大财死了,立功的机会怕是会到自己的手中。
忽然,胡广站了起来,吓得那捕快马上又紧闭双眼。
只听那胡广对他的手下吩咐道:“你去把另外那个捕快押上来!”
“是,公子!”胡汉三答应一声,便下楼而去。
按照公子的意思,现在要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了。
很快,另外那个倒霉鬼也反绑着手押了上来。两名捕快成了难兄难弟,一起蹲在房间里。
胡广和胡汉三则站到了房间外面,依旧低声说着话,隐约有几句话传进去,好像要杀这两捕快的意思。
这让两个捕快相视失色,就只差要吓得屁滚尿流了。
就在这时,楼底下传来“砰砰砰”地敲门声。
这个声音,让两个捕快心中大喜。他们马上想起,应该是张献忠来了!
这个声音也让胡广和胡汉三吓了一跳,这好像不是计划内的事情。
原定的计划,这两个捕快都集中到楼上后,楼底下的兄弟就悄悄解开杂货店老板的绳子,让他跑出去大叫呼喊。这样胡汉三马上就会拉胡广离去,放过那两个捕快,以便下一步的行动能顺利。
这突然出现的敲门声,让胡广当机立断,稍微提高点声音说道:“走,下去看看什么人!”
他打定了主意,就算外面是条狗在敲门,他也会假装惊吓之下跑掉。如此一来,还可以少走杂货店老板这步棋。
另外哪位兄弟已在楼梯底下等着,看着胡广下去等他拿主意。
胡广正想说话时,敲门那人等了好一会,还没见有人开门,已是开口喊了:“快点开门,我是张献忠,过来巡查了……”
胡汉三等人一听,不由得都转头看向胡广。他们可都是记得,公子特意绕道米脂,就是想拜访两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叫张献忠的。不会这么巧,延安府捕快里面就有一个叫张献忠的吧?
胡广刚才审问那两个捕快时,已知道那黄脸汉子就是张献忠。他心中刚刚还感叹过相见不相识,没想这么快,张献忠就又找上门来了。
他不知道张献忠是怎么走上造反的路,不管如何,眼下是敌对关系,还是不见了吧!
120 准备
readx;胡汉三看向胡广,见他点点头,就走到楼梯底下,仰着头轻声喊道:“风紧,扯呼!”
门外的张献忠敲了好一会门,却没听到有一点动静。他知道不对,往后退了几步,抽刀在手,一脚踹向了大门。
他也是艺高人大胆,独自一人前来,却也不怕里面有什么动静,挥舞着刀护着身子就冲了进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屋里并没有灯火,看不清楚。但他隐隐看到前面地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心中便暗道一声坏了!
火折随之亮起,只那么一照,张献忠就认出地上那人是高大财。
他已知情况不对头,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不用过去看,这高大财十之**是没命了。
张献忠提了一百八十个醒,非常警惕地扫视四周,就怕黑暗中扑出贼人来。
走得近了,他伸脚踢了下那尸体。马上一低头,火折子一照,果然,地上这人确实是高大财,看那样子,是被人勒死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献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此时的他,微微有点后悔。
那些捕快都不愿意跟过来,蹲在高迎祥那边的宅子里。要早知道这个情况的话,就算得罪他们,也要让他们冒着寒风再过来一趟的。
眼下贼人有多少不知,身手如何不知,是否还在不知……每一项情况不明,都让张献忠多了一丝后悔。
他忽然猛地往前方黑暗处投出火折子,同时自己一个闪身,马上换了地方。
火折子原本就燃烧得差不多了,落到地上后很快熄灭,房子里又恢复了黑暗。
张献忠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又开始持刀小心地搜索起来。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是最头痛的。
过了好一会,他看到不远处的后门开着。但他不敢托大,以前就有个先例,贼子假装已经跑走,结果让失去警惕的同僚又着了道。
等到张献忠搜完一楼搜二楼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看到那两个同伴倒地上没事,才松了口气去拔掉他们嘴里的破布。
这两捕快在听到张献忠叫门声音的时候,心中是满心欢喜。当他们听到贼人喊风紧扯呼的时候,更是高兴万分。多亏了张献忠及时赶到,才保住了小命。
可他们两人左等等,不见张献忠的身影;右等等,不见张献忠的影子,肚子咕咕地叫,身上都被绑得麻木了,这心思就慢慢地转变了。
这不,这两个捕快口中的破布一被拔出,就破口大骂起来:“姓张的,你是后娘生的,胆子那么小,小半个时辰才摸上来!”
“贼人早跑了,看把你吓的,回家抱孩子吧,别混这一行了!”
此时的他们,对张献忠就只有怨恨。要不是他把鸡毛当令箭,让他们守在这里,就不会吃这个苦,更不会差点丧命。
高大财丧命,贼人一个没抓到,让张献忠没了底气。他也满肚子怨气,暗骂两个废物,表面上却也只能好言问情况。
相比他们几个的狼狈相,胡广等人却士气高昂。此时的他们,早已躲在一处大户人家的空闲厢房里休息。
“公子,那高大财还真是软骨头。你不知道他的屎尿都吓出来了,真不知道高迎祥这么一个英雄汉,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亲信家奴!”胡汉三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兴奋地低声说道。
胡广听了,只是一笑,低着头一边也吃着东西一边想着事情。
另外那名护卫也是兴奋的样子,跟着公子,往往一个不小心,就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能发生。
高大财刚一反水,公子转眼就能灭了他,看以后谁还敢背叛公子!
他看胡广没有答胡汉三的话,就跟着也问道:“公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胡汉三见胡广还是低着头,明显是在想着事情,便代替胡广答道:“公子说了,要救黑子!”
“什么?要救黑子?不可能吧?他应该是被关在大牢中啊!”那护卫吃惊了,一脸的惊讶。
在州府劫狱,就是再多他个几倍的人,怕也不可能啊!
胡汉三发觉自己好像把话说满了,就连忙再解释道:“公子说如果有机会,就要救黑子,走一步看一步!”
那护卫听了,便看向胡广,等着他说话。
胡汉三也不言语了,看着胡广,不知道公子这次还会不会有意外之举。
过了好一会后,胡广才抬起头来,见两名同伴都在看着自己,便微笑了下道:“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换个地方,等机会救人!”
胡汉三和那护卫一听,顿时大喜,不约而同地低声问道:“公子,有法子了?”
胡广笑了下,算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不过他马上发现他们看不清自己的脸色,就轻声说道:“嗯,有个大概的方案,到时候再看具体的情况调整!”
他说完之后,见他们变得很兴奋的样子,就又打击他们道:“没有十全的把握,但一定要试试,而且我们的行动要尽快,抢在官府行动之前动手才行。”
“公子,官府有什么行动?”胡汉三一听,好奇地问道。
胡广此时吃完了手中的干粮,搓了搓手后才低声说道:“官府现在外松内紧,等着高迎祥在明天傍晚起事,打算一锅端。因此,现在城里都没戒严。”
“我们要救出黑子,并且成功逃出城外,就必须在官府戒严之前行动才行。”
胡汉三一听,马上想起这应该是公子审问那两个捕快得来的消息。要想在明日傍晚之前完成救人并逃离,好像难度很大。
他兴奋的心情一下回落,低声询问道:“公子,那我们怎么做?”
胡广伸了个懒腰,显得很轻松的样子,低声问他们道:“你们休息得怎么样了?”
在敌后活动,心态很重要。胡广用自己的言行,影响着同伴,让他们能消除紧张。回头还要他们两人深入虎穴,不放松不行。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拍胸脯说没事,休息够了。
胡广见此,轻笑一声,站了起来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干活吧!”
121 成功了一半
readx;“捕头,没错,那几个贼人就是如此模样!”一名捕快点着头,一脸当然地确认道。
罗捕头阴沉着脸,转头看向桌子另外一侧的那个捕快,见他也是连连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对那画工吩咐道:“照此画像,多画一些备用,再不能有错!”
原本在那两个贼人招了之后,为了赶时间去抓人,并没有先招来画工画出画像,反正有贼人指认,也错不了。
可没想到,就那么快出去抓人,可还是被人家逃了。不但逃了,还顺带回来说,有个贼人是假降,企图杀了另外一名贼人。
这也就罢了,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那软骨头贼人就被他的同伙给害了。
想起大人全权给自己侦缉此案,却落得如此下场。要是这几日能抓到那些逃走的贼人,那眼下犯得纰漏也能堵上。但要是抓不到的话,自己该如何交代?
罗捕头看着边上站着的张献忠,不满地“哼”了一声。原本以为他是能人,又在此事上首先立功,才让他带兄弟去办事,结果给自己出了如此大的难题。
张献忠听到那声“哼”,知道罗捕头心中很不满。他当即跨前一步,大声保证道:“捕头,属下连夜再审那府谷贼人,就不信他的骨头是铁打的!”
罗捕头根本不理他,踱步到桌子正面。那画工一见,连忙侧身让过。
罗捕头站那位置,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张画像。就是这三个贼人反手一招,破了自己的好事,让高大财的这颗重要棋子一命呜呼!
这个叫胡广的贼人看着就是一个瘦弱少年,没想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罗捕头想着,忽然抬头对张献忠道:“我可是顶了天大的压力,剩下那个犯人要再出纰漏,我有事之前,你也别想跑得了!”
“还有你,你,你们都是!”罗捕头语气不善,训完张献忠又指着另外几个捕快说道。
公事房内众人噤若寒战,没人敢在罗捕头发怒的时候出声。
“高大财已经死了,那王黑子最好能把他劝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什么都成。这人要是能降,对抓捕那几个贼人有好处,而且大人们的意思,可能还要放长线钓大鱼,你们懂么?”
罗捕头这么说,不管这些捕快能不能听懂,都连忙点头,谁也不想这个时候找晦气。
“今天我就不走了,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有结果,什么时候报给我,明白么?”罗捕头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几个捕快连忙大声答应一声,张献忠首先退出房内,其他几个捕快也跟着退了出去。
身上的捕快服饰有一块窟窿的那位,走出去的时候显得有点犹豫,想转头说点什么,却被他的同伴一拉,便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两人到了偏僻地方,看左右无人,那人就问道:“刚才拉我干嘛,那几个贼人问了好多事情,或者也应该让捕头知道才行,说不定会有线索能抓到贼人!”
“你疯了,捕头要是知道你告诉贼人那么多事情,你觉得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另外那捕快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提醒了他一句。要不是两人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才懒得管他。
先前这捕快恍然大悟,连忙说些感激的话,两人才往大牢而去。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一点都没说错。
胡广知道了罗捕头的重要性,知道是他负责抓捕城内的“贼人”,又问明白了他的住处,便在那等罗捕头下值,准备逮他作人质去解救王黑子。
可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他的关系,罗捕头竟然不回住处了,害得他们三人等了一个晚上。
也幸好是三人,可以轮流着来,否则光是这么折腾,就得耗掉一大半精力。
天色微明之时,胡广当机立断,带着两名护卫前往下一个地点。
白劳累了一个晚上,胡广他们要说还高兴那是假的。
不过,与他们同病相怜的,还有另外一群人,同样是忙碌了一个晚上,也还是一无所获。
罗捕头在办事房内歇着,天色微明就已经醒了。看到手下还没过来禀告好消息,便知道那贼人还硬着。
心中失望的同时,他按照平时的习惯,前往衙门对面的酒楼吃早点。
凌晨的寒风能冻死人,这个时辰,路上连个行人都没。进了酒楼,里面的伙计也是刚开始张罗。看到罗捕头进去,努力抑制住哈欠,殷勤地把他引进专用的雅间用早点。
堂堂延安府的捕头,管着整个延安府地界的治安,这点待遇还是有的。
不过,他的心情不好,也没给伙计好脸色。伙计们也乐得不去招惹他,让他一个人在雅间用早点。
罗捕头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心思。忽然,听到有动静,抬头看去,却见有一名陌生的伙计大步走了进来。
他当即“啪”地一声,用力拍着桌面,大声怒喝道:“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没招呼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么?”
“大人,这里有样东西,要让您过目!”那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罗捕头的眉头皱了起来,凭他多年的直觉,感觉到事情有点蹊跷。不过这里是衙门口,他就是脑洞再开,也没想过会有危险。
那伙计的手拿出来,却是寒光一闪。罗捕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匕首。
心中暗道要糟,连忙想动作,却已来不及,那匕首已经横到了他的脖子上,同时伙计的声音响起:“想活命的,最好别动!”
那冰冷的铁片贴着皮肤,稍微一动,就能割破皮肤。罗捕头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动。
这时,雅间的门帘一掀,又进来了两个人。
罗捕头一看当先进来的那个瘦弱之人,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记得那画像,眼前这人和画像中的人很像。他绝对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那贼首胡广。
“罗捕头,你好,听说你在找我,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胡广笑着坐到了他对面。
拿住了罗捕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