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打闺女
“你这孩子......”
刘桂兰对苏芳这平时乖巧懂事的孩子抱怨不起来。
想到当时那孩子兜里一分钱也没有,村长叔都示意孩子要给那送信的大叔一点意思了,她能急中生智,找到新屋那边去求她奶先给垫付喜钱,已经做得很周到了。
后面这两日他们都忙着照顾落水高烧不退的苏颜,洗衣做饭这些家务事,都是苏芳在干,一时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是哪所大学给录取的啊?”
苏长瑛很高兴,也着急看侄女的录取通知书,正巧她此番回来,一个目的就是去给苏慧玲出门子随一份份子钱的,倒是可以顺便过去替苏颜把录取通知书给拿回来。
“大姑,你还要给苏慧玲随份子钱?”苏颜有些不高兴的问。
“本来是,可那黑心肝的玩意儿这么祸害你,我还给她啥子份子钱啊?
我是缺心眼啊?”
苏长瑛直接下了炕,穿上了鞋子笑着说,“我去给你要录取通知书去。
那老货就是个钱篓子,不给钱拿回来,八成把着不松手,那通知书咱还是自己攥手里头放心,万一给她弄丢了,那就完蛋了。”
这话本来是苏大姑杞人忧天的猜测,可谁知道,居然被她给说中了,一语成谶。
苏长瑛自个儿带着周蓉骑着自行车去了新屋,刚进院子里,就听到了里头的吵嚷哭号声。
她嘴角扯了扯,有点儿幸灾乐祸。
“鬼哭狼嚎的,妈,我不爱来这儿。”周蓉抱怨着,早知道刚刚留大舅妈那儿好了,至少芳姐还能跟她玩。
苏长瑛跟闺女说只呆一会儿就走,拉着周蓉进了堂屋。
堂屋里头,桌上的吃食都已经收拾下去了,但地上还有些狼藉,那是刚刚苏牧生砸的。
苏慧玲未婚先孕这原本就是让他颜面尽失的丑事,好在马上要结婚了,等出了门子,说闲话的慢慢就少了。
可苏颜走之前说的话,让他震怒了。
苏牧生等家里吃席的人都走了后,发作了苏慧玲,问她究竟推没推自家侄女下池塘。
苏慧玲自然是矢口否认,可当爹的哪能不了解自个儿女儿的德行,一看那闪烁的眼神,就知道她说谎了,气的他当即掀了桌子。
就为了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居然都敢杀人了。
啥时候他捧在手心里当眼珠子的小女儿成了这样恶毒的人?
苏牧生要打苏慧玲,李春花立马出来拦着,苏有发高秀兰夫妻还有苏有玲夫妻也都起来劝着拉着,苏牧生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脱了鞋子砸过去,正中苏慧玲的脑门。
苏慧玲从小到大哪有被父母打过?
当即就受不住了,哭爹喊娘的流了一脸鸡尿。
“这是咋啦?”苏长瑛的声音响起后,堂屋内顿时一静。
“你来了?”李春花回头抬起三角眼瞅她,本来叫这便宜闺女回家是想着让她出点血给搭点儿陪嫁的,哪想到那死老头子忽然间哪根筋不对,居然要打小闺女,还让这死丫头看到妹妹挨打的磕碜样,想想就觉得面上挂不住。
第16章索要份子钱
“是瑛子和蓉蓉来了?!”
苏牧生自认对这个闺女还算可以,但苏长瑛心里却认为,她这个爹也是个势力眼的。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以前她在家里当姑娘还没嫁给周国栋的时候,苏牧生何曾拿正眼瞧过她?
周家一家子都是工人,她家小姑子嫁的男人还在武装部上班,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所以才让这个势利眼亲爹高看一眼。
“爹,这不是玲子出门子摆流水席呢吧?咋的,整的这一出......”苏长瑛明知故问。
苏牧生爱脸,自然不会再将苏慧玲那丢人丢大发的事情再给出了门的大女儿学一遍,只含糊的说是被苏慧玲不懂事气着了,直接翻过篇儿。
李春花见这事儿过去了,心下一松,立马惦记起让苏长瑛掏份子钱的事儿。
“瑛子啊,你自个儿妹妹要出门子,你当姐姐的应该是赶早不赶晚的过来照应搭把手的,你咋等到这大中午了才过来?”
李春花眯着的眼睛里满是算计,“跟咱家点头之交的都来给你妹子随份子了,你这亲姐姐,嫁得又好,咋的也不能少咯让你婆家没脸不是?
我看八字就不错,寓意好,你就随个八十八吧。”
苏长瑛倒吸一口气。
就连周蓉这个小姑娘,脸上都带出了不高兴。
这后姥姥真是好大的口气,还就八十八?
八十八块是她爸爸俩月的工资了啊!
这年头,普通工人的月薪是二十五到三十块钱左右。
周国栋是技术组的,进厂子年资长,工薪算是比较高的了,一个月是四十五块钱,李春花开口要八十八块钱,那可是一个普通工人的三个多月的工资。
要是换做种地的农民,刨去自己一家吃的,只算卖出去的,那一年到头攒下来的钱,也不超过五十块。
李春花真是够狮子大开口的,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问她要这么多随份子钱。
“呵,这年头随份子钱都涨这么高了啊?”
苏长瑛冷笑,目光落在苏有玲那张熏染着贪婪垂涎之意的脸上,“有玲你也随了这么多?
你可比我亲啊,玲子跟你可才是真正的一母同胞啊。”
苏有玲立马缩了缩脖子,摆了摆手。
她哪能掏出那老些钱来?
就算她真有这么多钱,她又不傻,不先顾着自己的小家,全部拿出来给妹妹随份子,她有没有那么缺心眼?
早上来的时候,她婆婆还拿话点她了,她要不是寻思着玲子嫁了孙家,以后少不得有些好处可以得,也不会咬咬牙拿了五块钱。
就这五块钱她都心疼了半天,让她拿八十八,杀了她得了......
“这不是你家条件好吗?
有玲要是嫁得有你婆家的一半条件,那肯定也会随这么多的。
瑛子啊,你是大姐,做人要大气,不能越有越抠搜。”李春花喋喋的说道,口水沫子都快喷到苏长瑛脸上了。
苏长瑛真是被恶心到了。
这老货忒不要脸了,她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别人家的钱要得这么直接又强势的,除了李春花能做到,也没谁了。
果然是脸皮厚到没下限了。
苏长瑛一个子都不会掏。
她冷冷一笑,直接说:“份子钱一会儿再说,先说颜颜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事儿吧,芳芳刚跟我大嫂讲村长带着一男人把通知书送这儿来了,姨你给拿出来吧。
当初给了多少钱喜钱,我还给你,通知书我带走。”
说到苏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李春花脸色就变了。
第17章死不承认
李春花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苏牧生,垂眸低声说:“什么录取通知书,我啥都不知道。”
“姨你怎么会不知道?
芳芳大前天带了一个中年男人过来的,那会儿颜颜被玲子推下池塘淹了个半死,我大哥大嫂忙着背她去卫生站救命,芳芳那小丫头不当事,身上没有揣着一分钱,只能引着人过来新屋这边。
芳芳可是亲眼看着姨你给的喜钱拿下了颜颜的录取通知书的,你这会儿推脱什么都不知道,说得过去么?”苏长瑛被李春花这态度气了个半死,气血上涌,一张脸都变红了。
李春花挺生气苏长瑛又提玲子推苏颜下池塘的事儿,生怕一会儿又惹起苏牧生刚熄灭的怒火,一面又恨这蹄子无缘无故问什么问录取通知书的下落。
张了张嘴,还没找到说辞狡辩,就听到苏牧生厉喝一声:
“还不把颜颜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
你藏着干哈?
颜颜考上大学,那是给家里增光添彩的喜事。
你道整个苏家湾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
咱颜颜可是头一份,你不出去敲锣打鼓的显摆,反倒将这喜事捂得严严实实的,你缺心眼啊你?”
“我......”李春花缩了缩脖子,想到已经被撕成了纸片子的录取通知书,担心这事儿抖出来了自个儿少不得得挨顿揍,只能犟嘴道:
“她爹,你真是的,我是那混不吝的人嘛?
我要藏着颜颜那通知书干哈?
不当吃不当喝的,我大字都不识一个人,要那玩意儿也没用。
瑛子刚说是芳芳那丫头叨叨的,那咋的当初看到那通知书了不给拿家去?
尽瞎扯淡呢,跟我拿什么通知书?”
“你......”苏长瑛咬了咬下唇,瞪眼道:“你不交出来是不?
那我这就是请村长叔过来,当初可是他领着送信儿的男滴去我大哥家的,也是村长叔暗示芳芳得给点儿喜钱的,芳芳兜里没钱,这才求到你这儿来。
你不是把着通知书想等我哥拿了钱来换么?啊?
你这会儿不认账了,那你跟我到村长叔跟前说去。”
村长那是整个苏家湾继村支书以下的二把手,大小是个官。
李春花还是有些忌惮的,嘴角抽了抽,灵机一动,一屁股坐地上了拍着大腿开嚎,“不孝啊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拿村长来压我,你这是目中无人了你。
我就知道你看不惯我这个后娘,回回过来,我好心好意招呼你,你非但不领情,还要冤枉我,非得把我跟你爹离间得脱了心了,你才高兴是不?
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你不想想你五岁没了娘,我进门后咋累死累活的拉拔你的,拿你当自个儿亲闺女疼,到头来,却养了头白眼狼.....你大不孝了你......”
苏长瑛被李春花这幕唱念做打给恶心坏了,还拿自个儿当亲闺女疼呢?
说这话亏不亏心啊?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老货也不怕老天爷看不过去下个雷来劈死她!
“你别整这套撒泼撒野的事儿,今个儿你不把颜颜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我就去请村长叔过来,让他主持公道。”苏长瑛强硬道。
苏有玲和苏慧玲这会儿也站出来说话了,都是维护自个儿老娘的,特别是苏慧玲,她正恨着苏颜恨得牙根痒痒呢,刚刚又听说苏颜居然考上了大学,更是气得差点儿将银牙都咬碎了。
咋的嘛好事都可着那死丫头来了,这贱妮子原本就骚,勾着志强将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将来要再上了大学,再长了见识了,还不更得把他的魂儿都勾没了?
不行,这贱货就不能让她太得瑟......
第18章撕了
“苏长瑛,你给我滚出去。”苏慧玲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便宜姐姐,“你再敢跟我娘喊一个试试?”
苏长瑛真是被气笑了,她扬起下巴瞪回去,“你叫谁滚出去?
这新屋用的谁的钱盖的?
都失群丧良心的,花着军子邮回来的津贴,住着用军子津贴盖的房子,还好意思将人正经父母给赶出去住四面漏风的老房子。
一个个的自私自利的,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的。”
“住嘴!”苏牧生被大闺女的话刺激了,赶苏长贵出去单过,当初是他发号施令的。
虽然当时他很大程度是因为在气头上说的气话,过后自己也后悔了。
只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让他再改口叫那一家四口回来住,他面上抹不开,只想着等过年的时候一家子坐一块儿吃团年饭了,再提一提,也算应景。
苏长瑛刚刚骂的那些话,不是也将他一起给骂进去了?
子不嫌母丑,子不论父过,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下面子打他的脸,苏牧生能有好脸色就奇了。
“你怎么说话呢瑛子?
这是对一家人能说的话?”苏牧生厉声质问。
苏长瑛冷笑,“一家人能干出大冷天赶人出去单过的事儿?
啥都不给分的,就分几床破面被。
一家人能干出给自个儿侄女推池塘里淹死的事儿?
爹,你倒是自个儿说说,这是家人吧?不是仇人?”
苏牧生被反质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阴影不定的,看着很可怕。
至少堂屋里头好吃懒做的苏有发夫妻以及一直一来在娘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苏有玲夫妻都缩边上不敢顶风而上跟苏长瑛打嘴仗了。
苏长瑛心里很不安,李春花的态度这样,颜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能不能顺利拿到手,她没谱儿。
“爹,啥事都先放一边去,我现在就想要问姨拿颜颜的通知书。
不管她怎么狡辩,我找村长叔过来跟她当面对质就再清楚不过了。”苏长瑛说完,就要拉周蓉一道出门找村长去。
李春花心里害怕,紧忙喊道:“找什么找,你给我回来,我突然想起来是有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颜颜的,我拿去,你自个儿看。”
李春花说罢,扭着腰身进了屋。
苏牧生黑着脸在炕上坐下来,堂屋里的一众人都不敢说话,气氛僵冷尴尬。
不多会儿,李春花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出来了,大手一挥,直接给甩到苏长瑛怀里,“就只有这个。我拿到手就是这样,咋回事的,我不知道。”
苏长瑛打开信封一看,傻眼了,颜颜,颜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咋成了碎片?
“是你撕的?”苏长瑛看李春花的目光似要吃人。
“我说了不知道咋回事儿,不是我干的。”李春花打了个哆嗦,外强中干地瞪了苏长瑛一眼。
苏长瑛哪能信了她的鬼话,刚刚让她拿通知书的时候,李春花诸多推脱狡辩的,现在才知道这老货原来是把颜颜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心虚作祟才不敢拿出来。
“你这是要毁了我们家颜颜的前程啊,你......我跟你拼了我......”苏长瑛说罢,就要扑上去。
第19章撕的是前程,是命运
“桂兰啊,桂兰......”隔壁牛婶敲打着苏颜家的院门喊着。
刘桂兰刚用苏长瑛带来的面粉蒸了锅馒头,打算等大姑子回来就摆上炕桌吃饭,锅里还炖着茄子呢,牛婶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
“来了来了......”刘桂兰嘱咐着苏芳盯着点儿灶上,拿抹布擦了擦手,打开了院门。
“哎呀桂兰,你们家新屋那边打起来了,我家婷婷刚过去找沈家妮子玩,看到村长都往你们那边赶过去了,跑回来跟我学了一嘴儿,我这不赶紧通知你来了吗?”牛婶紧忙说道。
刘桂兰想不透这是咋了,瑛子不是过去取颜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么?咋好端端的打起来了?
“芳芳......”刘桂兰喊苏芳出来,让她赶紧去苏老歪家把她爹苏长贵给喊回来。
苏长贵早上去新屋那边帮着劈了点儿柴火,后面见没其他事儿需要他出力的,就拎了泥灰匙往苏老歪家帮着盖房子去了。
苏长贵也没有别的手艺,就只能干点儿和泥扇灰盖砖头的体力活,给别人家盖房子不白干,一天能有一块钱工钱,还给管一顿饭。
当然,一天干下来,那都累够呛,且这种活不是常常有,毕竟现在家家条件摆在这儿,也就是这两年没有发生饿死人的事儿,但也是将将能过日子吃饱饭而已。
村里能盖上房子的,暂时还是少数。
刘桂兰喊了芳芳去找苏长贵后,又托着牛婶儿给她看着点儿灶台上的火,自个儿拉着苏颜,急忙往新屋那边赶。
母女二人刚到那儿,就看到院里已经是里外围了三层看热闹的村民。
村长正站在院中央,指着焉头搭脑的李春花教育道:“有困难,咱搁一个村里住着,咋也不能袖手旁观干看着。
苏颜能考上大学,那是让咱整个苏家湾都倍儿长脸的大喜事儿,以后但凡有人提起咱村,那不得夸上几句说那是个出了大学生的文化村?
以后咱村里汉子娶媳妇,人外村的不得以能嫁进文化村为荣?咱村名声好了,嫁闺女娶儿媳妇,那都能可着挑不是?
苏颜为咱村争气争光的,咱走出去腰杆子也正,不得让人高看一眼?
老嫂子,你说你这目光咋这么短浅?就为了省几个上大学的费用,给苏颜撕了录取通知书?你这撕的是人小姑娘的前程,是人小姑娘的命运你知道不?”
“可不么?知识改变命运,学校宣传栏里都这么写的,把苏颜改命的机会直接给撕没了,心可够黑的......”
“他们老苏家哪能缺上大学的钱啊?那苏军一年在部队的津贴就不老少的,你没瞅着人都盖上敞亮平整的平房了啊?”
“这后娘后奶奶啥的,就是不靠谱,不是亲的,就是隔着一层......”
人群里七嘴八舌议论指点啥的都有,可这些话刘桂兰通通听不见,她脑子嗡嗡炸响,只记得村长刚刚说的那一句话:你给人小姑娘撕的是前程,是命运......
那老虔婆居然把她颜颜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颜颜......”刘桂兰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拼死拼活没日没夜的学习,图的是啥啊,好不容易老天长眼了,让你考上了大学了,那黑了心肝烂了肺的人,还给你把通知书撕了,娘呕死了啊,我的颜颜......”
第20章灵魂深处的共鸣---感同身受
刘桂兰声嘶力竭的痛哭声引起了苏颜灵魂深处的共鸣,心底里似有个声音也跟着呜呜悲鸣了起来。
她感同身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照着她对这个年代历史的了解,这是一九八零年,恢复高考的第二年。
头两年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中凝聚着沉淀了十年的无数精英,他们后来都成为了改革开放的热情建设者,成为了社会的栋梁之材和中坚力量,他们将来的社会地位,坚如磐石,后无来者。
所以村长确实没有说错,李春花撕掉的,是原主苏颜的前程和命运,尽管,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这对母女的哭声太过于悲戚,以至于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讨伐起了李春花的恶行不地道。
苏长瑛也是眼泪汪汪,她心疼坏了,抹着眼泪走出来抱着侄女儿,低声安抚道:“颜颜,咱不哭,咱再复读一年,再考一次,下次,咱不考津大,咱考北师大。
大姑供你读,不哭,不哭,那些坏心眼丧良心的,等着天收......”
苏芳和苏长贵赶到的时候,看热闹的已经散了大半,村长也不想把事儿扩大影响,只能尽量往小了处理。
太较真了,人家说破天那是一家人,别以后那口气下去了,回过头来回味寻思,他倒成了祸害人家庭和谐的罪人。
教育完只能劝说着,家庭矛盾该怎么解决,还得主事人苏牧生去干,他可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都散了吧,散了吧。
回家都教育着孩子们好好念书,学习好的,甭管自家条件咋滴,只要能下苦功夫读,咱村团结一致友爱相帮,铁定能凑出读书的钱来,可别再干伤孩子心的蠢事了......”
村长扬了一嗓子后,留下一众应和感激叫好的村民,背着手摇着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了。
苏芳觑了眼哭红了眼的娘和苏颜,抿唇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小声抽泣了起来。
苏长贵也掉了泪,可他老实惯了,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妻子女儿,只能烦躁的蹲下来,埋着头,双手抓挠着头发。
许久之后,苏牧生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苏颜开口道:“颜颜,这事儿......是你奶做错了,是她对不住你。”
苏颜抬起脸蛋,两条斑驳的泪痕已经风干了,有些咸涩的泪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抬手抹了抹脸,微微扯着嘴角,笑道:“她是我奶吗?
那是亲奶能干的事儿?
要是苏红兵考上了大学,她能撕了录取通知书?”
苏红兵是苏有发和高秀兰生的儿子,今年十五,跟苏芳同岁,读同个年级,还同班,俩人学习一个德性,一桶水不满,半桶水乱晃,混个中下等。
高秀兰一听苏颜这么问,当即不乐意了,她儿子要是考上了大学,婆婆要是撕了他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她铁定拼命。
“瞎掰掰啥呢?亲奶能这么做?”高秀兰没脑子的脱口道。
苏颜冷笑,点头应道:“你也知道是亲奶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儿吧?
爷爷,你自己看到了,是我奶先不当我是孙女,我小姑姑先不当我是侄女。
一个撕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推我进池塘想要淹死我,都恨不得我死了得了,这样亲人我不敢要。
从今以后,我不认她们,也请爷爷做个见证,以后放过我们一家,我爹我娘我大哥,我妹妹,从此后,与你们这老苏家,再无干系。”
第21章放了我们,各自安好!(青菜书虫子和氏璧+)
苏牧生这一日的心情起起落落极大,一出又一出的事儿直击心房,打得他措手不及颜面尽失。
他这会儿心累得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想着咋滴也是一家人,还能真拿李春花这二愣子咋样?和和稀泥将这事儿翻过去得了,可没想到苏颜这个妮蛋儿,居然敢公然跟他叫板,要跟他们老苏家划清界限,断了关系?
“你放肆......”苏牧生被气得火冒三丈,再一次运气暴喝。
在场的苏家人都被苏老爷子这一声放肆被吓懵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刘桂兰和苏芳、苏长瑛娘仨也收起了哭声,愣愣盯着老爷子看。
苏颜却不害怕,嘴角依然噙着浅浅的笑。
恼羞成怒了?
就是这和稀泥的态度,让家里一个又一个的敢拿她爹娘姐俩不当回事,在生活上压榨他们还不够么?还要这般欺辱践踏他们的尊严么?
一句不明确的认错,连个正经态度都没有拿出来,就想要将这事儿翻篇完事了?
呵呵......
心软和不好意思,只会杀死自己,养活一群吸血鬼!
苏颜睁大眼睛看着苏牧生,“爷爷您老要是公平公正的对待我们一家,孙女儿今日不会被撕了通知书后心酸无奈,更不会对您说出这样的话换来您一句放肆。如果可以,请允许我们放肆一回,放了我们,以后各自安好!”
转过头对上苏长贵和刘桂兰的脸,“爹,娘,咱回家吧,人家没拿咱们当亲人看,以后,你们也别有啥期待,我和芳芳,大哥,大姑,才是你们的亲人。”
老实爹苏长贵欲言又止,抬眸瞅着自个儿爹那张黑得跟抹了锅灰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只能低着头,拉着小女儿苏芳走在前面。
苏颜扶着哭脱了力的刘桂兰,跟苏长瑛和吓坏了的周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老苏家的新屋。
一行人走出三米远的距离,忽的就听背后传来李春花杀猪般的哀嚎。不难想象,是苏牧生出手揍了她,可又能咋滴?那老货就是欠揍,要是可以,刘桂兰和苏长瑛这会儿都想着上手去揍她,往死了揍,狠狠儿揍......
到了家后,苏颜打了水给刘桂兰和苏长瑛洗脸,娘和大姑刚都哭得满脸泪涕,喉咙都嚷嚷嘶哑了,她寻思着一会儿拿俩梨子煮水喝,给她们俩润润嗓子。
这会儿天气冷,新鲜的梨子不常见,市面上有的也是冻梨,这冻梨还是大姑带来的呢,知道自个儿爱吃,大姑每次来,都给捎带几个。
苏芳把炖茄子和馒头端上了炕桌,摆上了碗筷。
刘桂兰喊着周蓉和苏长瑛苏长贵上炕吃饭,苏颜洗了手,搬了长条凳搁地上,她和苏芳坐长凳上那头,正好围一个炕桌。
炕桌上的气氛并不好,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落。
苏芳抬起了头,泛红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泪,哽咽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忘了,爹娘带姐看病回来后就去新屋那边将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回来,说不定奶就没有机会撕了它......”
第22章雪中送炭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是所有人心底里的声音。
苏长贵、刘桂兰心痛沉默着没有吱声。
苏长瑛摇了摇头,接话道:“那老货心眼都是坏的,她拿到通知书后本来就嫉妒的要死,恨不得能将颜颜上大学的名额让苏红兵给顶替上去,知道这事不可行后,就心心念念的要把颜颜的录取通知书给毁了,赶上苏慧玲对咱颜颜那么大敌意,回去又不知道怎么跟那老货嚼舌头,后面她气不过,就悄悄儿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妈,姨姥不是说能把录取通知书给粘好么?那些纸碎她都收着,要不咱回去给拿回来呗。”
周蓉年纪小,还不能理解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撕毁后那种痛彻心扉,抓狂无奈的心情,她看大舅跟大舅妈还有自己妈妈都这副了无生趣的表情,只能给他们出出主意。
“你听你姨姥瞎掰掰,别说那录取通知书已经撕成碎片子,就是不小心弄脏了弄皱了,都有可能被取消录取资格。蓉蓉啊,你还小,不懂,你不当其事自然也不能理解你颜颜姐这会儿的心情。”苏长瑛说罢,哎的长叹一声,举起筷子的手又垂了下去。
苏颜见状,只能开口安抚他们几句,当着他们的面儿承诺,明年再一次参加高考,这一次,不管咋滴,一定要考个北大回来,用更好的成绩,更高级的学府来砸李春花的老脸。
听了苏颜信誓旦旦的保证后,众人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来。
当然,作为学习一贯不咋样的苏芳,却再一次被姐姐苏颜雄心壮志立下的誓言给扎心了。
她低着头,垂下的眼睑遮挡了眸底的情绪,机械性的撕着馒头,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吃完午饭后,苏颜用俩冻梨煮了几碗热糖水,几个人分着喝了润了把嗓子。
苏长贵将碗撂下后,就出门了,苏老歪家盖房子的活还得去干,本来中午能在他们家吃一顿的,赶上苏颜被撕通知书这事儿,便错过了那边的饭点,他也没好意思再回去吃,搁自己家吃了俩大馒头,他还挺心疼的。
刘桂兰知道丈夫那性格,也没理他,只拉着苏长瑛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后,就赶着她们母女俩趁着天色还早,赶紧骑车回县城去。
苏长瑛临走前,又拐去了苏颜的房间,鸟悄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有一分的、一角的,二角的,一元的,还有十元的大团结。
苏长瑛对自己大哥和侄女从不抠搜,抽出来两张大团结,塞到苏颜的掌心里,低声道:“快过年了,去供销社扯点儿布料做两件衣裳穿,颜颜,大姑跟你说,人生的路长着呢,没啥过不去的,也没啥大不了的,咱还年轻呢,得经得起考验和折腾,别怕啊,都说福祸相依,说不准儿老天爷想让咱颜颜重来一次,考上更好的学校,去上更好的大学呢!”
苏颜捏着手心里的两张大团结,激动得泪花闪动。
她虽然在现代时候也被何丽娜嘲笑是钱串子,可她真心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啊,这会儿苏大姑给的这二十块钱对她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是她开始在八十年代创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啊!
“大姑,我......”我以后挣了钱肯定会加倍报答你......
“拿着,傻姑娘,别哭鼻子,不好看!”苏长瑛将钱往苏颜手里塞紧,拿起放在炕边的红格子头巾,仔细地戴在头上。
苏颜将二十块钱紧紧攥在手心里,起身送苏长瑛母女出门,目送着大姑吃力的蹬着自行车,驮着圆滚滚的周蓉,渐行渐远。
第23章窝火
刚刚苏长瑛偷摸着给苏颜塞钱的时候,苏芳正好看到了。
她紧抿着下唇,脸色十分不好看。
大姑一贯偏心苏颜,小的时候是条绑头发的红头绳,一本田字格,一支一分钱的铅笔,一块橡皮擦。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大姑就会给苏颜买做衣裳的布料,买塑料凉鞋,买书包。
苏颜上高中之后,大姑经常偷摸着给她零花钱,最开始是三毛五毛,后面一块二块的。
苏颜从来不会拿这些东西出来跟她分享,宁愿犯贱给那孙志强攒做着衬衣,自个儿穿得都够磕碜人的,还把钱倒贴给别的男人。
苏芳瞧不起苏颜的不懂事,一个不懂里外拐的玩意儿,凭啥能让大姑那么喜欢?而自己比她又差在了哪里?凭啥从小到大都只能捡她穿剩下的衣裳鞋袜?
苏芳越想越觉得窝火,糯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苏颜送了大姑回来后,就躲进了房间,她将两张大团结摊开捋平整,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贴身放着,寻思着明天一早就去县城逛一逛,不管要做什么小生意,首先都要了解一下当地的社会行情,做好市场调查。
二十块钱在现代还不够买一杯咖啡的钱,可在这个时代,差不多是一个初级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苏颜怀揣巨款,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她在炕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起身从自个儿书包里翻出来一本原木色纸皮壳的本子,约莫A5大小,纸张摸着挺厚实的,不怎么滑,但正好是苏颜需要的空白画纸。
找出一支2B铅笔,斜躺在被子上,本子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开始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苏颜是学设计的,画工很是了得,而且她那会儿在Y国上学的时候,曾跟随方叔叔一家去参观过各种时尚展。
方叔叔的妻子叶阿姨对时装非常痴迷,她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在Y国时尚服饰行业享有很高的声誉,每次举办大型时装周比赛,必能看到出自她手的时尚服饰。
苏颜多年来耳濡目染,在着装品味上也得到了很大提升,对于时尚元素的掌握,也日渐敏锐。
八十年代的着装,大多是宽松肥大的,没有什么美感可言。苏颜大致也了解过八九十年代的流行趋势,知道再过个几年,街面上就会出现各种花裙子,喇叭裤,紧身健美脚蹬裤,这说明人们对于时尚,对于美还是有追求的,且接受能力还很好。
苏颜虽然做衣服不行,可她会设计啊,指不定她还能吃上设计师这碗饭呢。
当然,目前太过于前卫的元素还是不行的,得循序渐进。
苏颜夹着铅笔的手托着下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预设稿,想象这件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觉究竟如何,想好之后,低头雕琢细节。
不多会儿,纸页上便出现了一组立体的衬衫图片。
苏颜以三维的形式将衬衣的前襟,侧身,后背完整的展现出来。最下面一角是一张平铺图,上面简单的标注着肩宽胸围等尺寸。
第24章懂事的小女儿
苏颜画的是一款带有小资女气质的长袖雪纺衬衫。
木耳边抱领,不是很高,露出半截天鹅颈,更显优雅,领口是丝带扎起来的蝴蝶结,开襟设计,隐形扣,做了垫肩,小灯笼束口袖管,手腕处是松紧带,固定的蝴蝶结小花扣。
衬衫做的弧形下摆,前短后长,而且选用的是雪纺的面料,垂坠感很好,也不容易皱,版型立体,柔美知性又不失沉稳,搭配裤子或者裙子,都能轻松驾驭。
“唔,气质刚刚好!”苏颜咬着铅笔头点点小脑袋,自己感觉挺满意。
起了头之后,灵感的阀门犹如泉水涌动,苏颜寻思着多花点儿心思琢磨琢磨,将消费群体定位好,才能更好的设计出符合那类群体穿着的衣品档次和风格。
下搭的裤子,苏颜设计的是一条简约的小脚裤型涤卡布长裤,弹力大板橡筋头,这样,腰围尺码弹性大些,稍微胖点儿瘦点儿,都能穿。
这一下午,苏颜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涂涂画画的,脑中铺开的蓝图让她不知疲倦,干劲儿十足。
厨房内,苏芳嘀嘀咕咕的跟刘桂兰说完苏长瑛偷摸着又塞钱给苏颜的事儿后,低声提醒道:“娘,以前我觉着那是我姐,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就一直没有跟你说,可你看我姐,她掏心巴肺地对孙志强好换来了什么?
我现在都觉着孙志强跟我姐处对象,是想哄着骗着我姐兜里俩钱。
娘,我担心姐这次拿了大姑的钱又犯傻,你看大姑偷摸给她的,她也知道咱家里是什么情况,居然收着不告诉你......”
刘桂兰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要不是芳芳跟自己说瑛子偷摸着给颜颜钱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自己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你咋现在才跟我说?你姐之前真给那孙志强扯布做衬衫了?”
苏芳点点头,“娘,我......我那时候瞧着孙志强工作好,又是城里人,我姐要是真跟他成了,那送个一件半件衬衫的也没啥,再说那钱是我大姑给的,不是问爹娘要的,我就没敢说我姐做的不对,毕竟大姑给我姐钱的时候,可是避着我们呢!”
刘桂芳听完,脸色就更不好了,觉得苏颜真是太不懂事了,家里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她大姑给她钱,那是给她买学习用品的,她倒好,为了讨好孙志强,攒钱给那畜生扯布做衬衫,到头来,那完犊子跟小姑子扯一块儿了,颜颜贴的钱都贴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我大姑这次可能是看到我姐的录取通知书被我奶撕了,怕她心里难过,才给了钱让她去买布做衣裳,好高高兴兴过个年,你也别因着这事儿去说我姐,她心里真挺难受的,换了谁都受不了。”苏芳嘱咐道。
刘桂兰这才有所缓和,走出厨房看了一眼苏颜的房间,低声对苏芳说:“芳芳你也好几年没做新衣服了,赶明儿你姐去县城,也让她给你扯几尺布做件新罩衫,开春上学正好穿上。”
苏芳唇角勾了勾,眼底里明明有着笑意,开口却说道:“我不用了,捡我姐旧的穿就好,让我姐穿新的吧。”
小女儿打小就懂事,从不跟她要新衣服新鞋子,可就是太懂事了,刘桂兰才觉得这妮儿太招人心疼。
第25章讨要
第二日天刚透亮,苏颜就起炕洗漱,将头发编成鱼骨辫,这次将头发分两边,从头顶到发梢分两股往下编,垂着两条麻花搁肩上。
苏芳早起的时候就看到苏颜又换了新发型,笑嘻嘻的问她:“姐,你手可真巧,这叫什么辫儿啊?看着怪复杂的,可真好看呐。”
“鱼骨辫!”苏颜其实也不知道这编发的式样叫什么名字,瞅着就像是鱼骨架,信手拈来就回。
“一大早的,你要出门?”苏芳明知故问。
苏颜今日又穿着那条黑色绒布裤子,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大哥寄回来那件军大衣,显得身形高挑纤美,特别是那抹特别的橄榄绿,在普遍都是黑蓝灰的颜色中是那么的出挑抢眼,惹人注目。
苏芳又忍不住犯小心眼了,看着苏颜似应当应分般将大哥寄回来的军大衣据为己有,她很生气。
“啊,芳芳,我要去县城一趟,你有什么要买的吗?姐给你带回来。”苏颜拿起碗盛了一碗稀啦啦的苞米粥坐下来,准备吃完饭就出发。
苏颜这一问,倒是让苏芳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居然问起自个儿需要什么,要给她带回来?!苏芳一副意外吃惊的表情。
“颜颜啊,你大姑昨天给你多少钱来着?”刘桂兰从院外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苏颜说这话。
苏颜一怔,有些心虚的扯了扯嘴角。
昨儿个大姑给钱的事儿,曝光了?
“唔,大姑给了我十块钱。”苏颜瞒报了十块,不是故意昧下苏长瑛的心意,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二十块钱,真真儿可以算是‘巨款’,她怕实话实说刘桂兰担心自己把钱给弄丢了,非得让她交出去,由她帮着保管。
苏颜也不是抠搜不将刘桂兰和苏芳当自家人,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就算是在县城住着的大姑,平时接触到的新事物比村里人都多,可对于做生意这种想法还是有些抗拒的,苏颜不想因此被断了做生意的出路。
“十块儿?”刘桂兰吃了一惊,“你这妮儿,十块钱你居然就接下来了,你大姑家虽然条件好,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咋能拿那么多钱给你一个小孩家家霍霍?”
苏颜一脸懵逼。
她是小孩家家?给她钱就是霍霍了?
“娘......”
“颜颜,你把钱给娘吧,娘给你收着,你要买啥的,娘给你毛票,啊!”刘桂兰说完,就对苏颜摊开了手。
“娘,钱我今天不能给你,我要去县城一趟,我不是去乱花钱的,我想出去看看有啥小生意能够做的,大姑那十块钱是给我做生意的本钱,本钱给了你,我拿什么当启动资金?”苏颜说什么都不会把钱给出去,这是原则问题。
“你......”刘桂兰没有想到大闺女会这样拒绝她,她也不是要昧下孩子的钱,只是担心颜颜大手大脚的,被人哄了骗了,十块钱,孩子她爹要给人盖房子盖上十天,每天都得起早贪黑的,累得跟死狗似的才能挣回来。
一想到芳芳说颜颜之前把瑛子私下给的钱都倒贴在孙志强身上了,刘桂兰浑身不得劲儿,心里很不舒服。
第26章去县城
看刘桂兰沉着脸不说话,苏颜只能陪着笑脸劝道:“娘,你信我一次好不?”
女儿被小姑子推下池塘,寒天大冻的,没淹死也差不多冻了个半死,高烧烧了几天,总算是好起来了,紧接着又发生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后婆婆撕了的事儿。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她也怕孩子受不住想不开了,瑛子给她钱估摸着也是想让她转移点儿注意力,买点儿东西安抚自个儿,高兴高兴......
也罢,只希望颜颜这一回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再缺心眼被祸害了就成。
“你牛大叔一会儿正好要拉人去县城采买东西,你快吃吧,我先跟他交代一声,一会儿你坐他的牛车去,回来再随着车一起回。”刘桂兰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又出了院门。
苏芳见状上前问:“姐,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做点小生意?”
“嗯,改革开放了,咱国家允许百姓做生意了,俗称个体户,懂不?”苏颜喝着粥对苏芳解释道:“当然,得正式去工商局办了营业执照开门做生意的那种,才能算是个体户。像镇上赶集摆摊的那种,只能算是走鬼。”
苏芳嘴角扯了扯,笑答:“姐,你懂的真多。”
苏颜不置可否的嗯了声,将碗收到水池边上刷洗干净,转头又一次问苏芳:“你刚还没说要买点儿啥呢?想好没?”
苏芳有些郁闷,刚刚娘问苏颜的时候,偏不提让她给扯几尺布做罩衫的事儿,这会儿自己提出来,多少有些拉不下面子。
“姐你看着办吧,我也不知道要买点儿啥好,衣服.....你不要的那些,我还能捡着穿。”苏芳说道。
苏颜没细琢磨她话里头的含义,应了声好,笑着回屋,背起自个儿那八成新的军绿色斜挎包,迈着大长腿,走出了院门。
隔壁牛叔正在套牛车,娘刘桂兰正跟着牛婶儿说着话,见苏颜出来了,牛婶儿还凑跟前替她可惜几句,帮着骂李春花的不是。
苏颜当着外人面儿没有讲究新屋那边爷奶的不是,淡淡一笑,待牛叔套好了牛车后,跟刘桂兰和牛婶儿道别坐上了牛车。
风呼呼的迎面吹来,苏颜的鼻头很快就冻得有些发红了。苏颜前世在现代所在的地区,是南方,冬天也冷,但那种湿冷,跟北方凛冽入骨的严寒,有很大的区别。苏颜初来乍到的,还真有些不适应,好在这具身体是土生土长的,又算是青春期气血旺盛的时候,能抗冻。
牛车在临出村道口的时候,上来了仨人,俩妇女和一个看起来还没出嫁的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皮肤有些干燥,近看有红血丝,跟白皙娇俏的苏颜一比,就有些显老相。
“哟,这不是老苏家的苏颜么?”那姑娘边上的中年妇女一眼就认出了苏颜。
苏颜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可记忆力翻不出来这妇女是谁,只能礼貌的朝人点点头。
“苏颜你这也是要去县城?呵呵,我们是去供销社买结婚的用品,大头都买齐整了,今日就是再去看看应该添置些什么,我们家秀秀跟你小姑同一天出嫁。”那妇女指着自个儿边上的闺女何秀秀自来熟的说道。
第27章供销社
那妇女话音刚完,何秀秀就用手肘捅了一下自家娘的身子。
苏颜跟自家小姑同时喜欢上中学老师孙志强的事儿整个苏家湾都传遍了,后天苏慧玲就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嫁给孙志强了,这会儿苏颜心里能好受么?
“恭喜你们!”苏颜并未觉得尴尬,有句话叫做不在意就不会受伤,不管过去的苏颜如何,从她接手她生命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全新的苏颜,她会努力的做自己,让他们看到一个蜕变新生,不同以往的苏颜。
何秀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问苏颜要去县城买啥子。苏颜淡淡的笑道,去逛逛。
何秀秀的娘知道苏颜家现在出来单过了,可家里条件真不怎么样,还要供俩女娃上学,很是吃力。原本家里还有个出息的,在部队当兵的苏军,可苏军不是已经一年多没有消息了么?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可怜了她外甥女......哎,到底是没有缘分。
“你大哥......还没有来信儿吗?”许是不甘心,何秀秀的娘周喜梅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起了苏颜。
苏颜摇头,应道:“我大哥还没来信,应该是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这话何秀秀母女以及边上那个刚刚自报了家门的苏老歪家的媳妇赵秀芹是明显不信的。她们觉着苏颜一家都拿这借口来麻痹自己,不肯接受苏军牺牲了的事实。
听说去年那场战争,打到现在还没完呢,老多人上了战场后就再没有回来了,苏军所在的部队,据说又是头一批上前线的,八成是回不来了......
心里虽然都这么想着,可苏颜认真的眼神,她们也不好泼冷水,只能点头嗯嗯两声应和着。
一路闲聊到县城,苏颜倒是有些收获,至少知道了这个时代大致的物价。苏老歪的媳妇要去采购米面粮油,还要去割些猪肉,他们家最近盖房子呢,中午那一顿给干活的工人添两块肉补充点儿油水,大家伙干活有力气了,房子才能盖得快。
苏颜这两日光喝苞米粥都快扛不住了,肚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这会儿提到肉,那可是两眼冒精光啊。
“老歪婶儿,你帮我顺带两斤肉行不?一会儿我给你钱。”苏颜这吃货没抗住诱惑,一想到那冒着香味儿的红烧肉,一脸垂涎。
“咋不好呢?两斤就够是不?我一会儿给你割点儿肥瘦相间的,那吃起来,才叫一个香啊!”赵秀芹笑眯眯说道。
苏颜赶紧道谢,想到快过年了,得给家里买点儿白面,北方人除夕得包饺子吃,又求着赵秀琴带五斤白面,一会儿一块儿算钱还给她。
赵秀芹爽快应下来,扭着胖胖的腰肢,背上背着个竹篓,往粮油站奔去了。
苏颜自个儿先去了供销社卖百货的柜台逛了逛。
供销社是华国国内零售网点最密集、且在一定程度上具垄断特性的系统,属于国营企业,就算后来个体户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可供销社却是计划经济展开后仅剩下来的产物之一。
这个时候能进供销社当售货员的,工资福利待遇,相当于后世的公务员,当然,这么让人艳羡的事业单位,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进去的。
第28章出头
苏颜刚进供销社,就被里头熙熙攘攘的人流给吓了一跳。
这会儿卖食品一处的柜台,挤满了人,还排起了长龙。
苏颜刚要挤过去看看都排队买啥呢,就被一个胖胖的大娘熊了一下,老大不满的警告着:“排队啊,咋还插队了?”
“大娘,我没想插队,就是看看都排队买的啥呢!”苏颜讪讪一笑。
“今天有新鲜鸡蛋和沙琪玛供应。”大娘听苏颜说不是诚心插队的,语气好了许多。
原来是鸡蛋和沙琪玛啊。
这么多人排队,就为了买鸡蛋和沙琪玛?
唔,可想而知现在再不是前些年只求温饱的时候了,人们生活水平日渐提高,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也在慢慢的提升了。
苏颜刚打听了鸡蛋跟沙琪玛的价格,鸡蛋一斤四毛钱,沙琪玛一斤九毛六,这一斤沙琪玛的价格都快赶上一斤猪肉的价格了啊,可镇上那些条件好的人家,还是乐意花这个钱给自家孩子买点儿零嘴吃。
苏颜了然的点了点头,拐到另一边的柜台看。
这边柜台是卖日用品的,有成衣,有鞋子,还有成摞成摞的布匹,有卖枕巾被套的,暖壶还有搪瓷缸、搪瓷洗脸盆等等。
日用品这边的人流,并不多,几个售货员坐在柜台内,各自忙着自个儿的事儿,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织毛衣,对柜台外探头探脑的客人爱搭不理的。
有人在问价格,里头三个女的,半天都不回答,问急了,其中一个抬起头来,语气还不大好,“都标着价呢,不会自己看呐。”
被熊了的婆婆张了张嘴,心里寻思着要是我认字还用得着问你么,可到底没敢问出口,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笑着解释一句:“同志,老婆子我不识字,你给说说价格。”
那女的这才放下手里的鞋底,站起来说道:“床品四件套,有被单,床罩,俩枕头套,再赠送俩枕巾,一套是48块钱,这玩意儿是刚来的紧俏货,不需要布票,但得收工业券,没有工业券的话就不能卖给你,就是你给我一百块钱,我也不能卖给你,知道不?有钱有券能买上的话就赶紧的,不买就别杵在这儿耽误别人看还浪费自个儿时间。”
那婆婆被这话刺得满脸通红,那售货员虽然没有明说,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自个儿被瞧不起了。那颐指气使的态度,那不屑的眼神,像是看死自己买不起一般......
婆婆又是气愤又是羞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售货员见婆婆被刺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理反而升腾起一股骄傲和优越感来,抱着胸微扬下巴说:“这得是城镇户口领工资的才能有工业券发,你们农村人地里刨食的,那真不好意思,一张都没有吧?连见都没见过吧?”
婆婆想反驳售货员几句,可她心理素质实在是不行,被气得狠了,手脚都哆嗦着有些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苏颜原不想多管闲事,可她也真是被这售货员的态度给气着了,当即就站出来拧眉质问道:
“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国家领导人在红宝书里都说了为人民服务,你们这副不是装耳聋就是装眼瞎,对广大消费者不理不睬的,用鼻孔看人的姿态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再说你有工资领有工业券发就高人一等了?你身上穿的衣裳,你吃的粮食,哪样不是农民种出来的?没有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你能吃的上饭,领得了工资?”
第29章赔罪
苏颜口齿伶俐,声音清脆动听,说话有理有据,又拿出领导人的语录来说教,炮轰得那售货员灰头土脸的,半天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口,更别说跟她反驳了。
“叫你们上司出来,今个儿个大家伙都来好好问问他,作为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国营单位,他在招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察工作人员的素质么?怎么一个个的都太当自个儿是盘菜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鄙视我们广大劳动群众,给国家脸面抹黑。”
这会儿无论是正挑选着东西的顾客还是已经买好了东西准备离开的顾客,都纷纷驻足看着这边的动静,有的不怕事儿的甚至还开口附和着叫好,嚷嚷着要这供销社的主任赶紧出来给个说法。
这各柜台内的售货员加起来可有十个左右,有机灵的当即就溜走报信去了。不多时,一个微胖谢顶的男人就从边上的办公室里跑出来了。
男人是这供销社的主任,叫刘家辉,人还没到苏颜跟前呢,就开始笑着赔罪,“真对不住对不住咯,对于这位小同志的质问,我深感抱歉,我待会儿一定会训斥她,给她记过处分。小同志和这位大娘消消气儿,要不二位来咱办公室喝杯茶,两位需要什么东西,我这就让人给二位取来?!”
刘主任这会儿虽然是陪着笑脸,可心里气的要死,他这位置多少人盯着呢,又有多少人眼红着呢,赶上国家开始改革,他可不得越发谨慎小心些?
天天跟底下的售货员说要好好工作,亲和接待,特么的一个个拿他的话当耳边风了都,今儿个还给他捅了个篓子。
这小姑娘看着就像是个有文化的,肯定读过些书,说话条理分明一套一套的,要真让她几句话煽动了人民群众,真给他扣个给国家抹黑的大帽子下来,那他这供销社主任也就当到头了......
“那啥,刘主任是吧?我......我是能掏出来那套床品四件套的钱,可我没有工业券,买不了你们那金贵东西。”那婆婆其实是认得刘家辉的,只是平时不走动,也没说出自个儿大外孙跟他外甥是同学的关系。
但她本人还是挺喜欢那套床品的,那颜色干净整洁,寻思着应该能符合大外孙的喜好。
外孙从国外回来了,说是要陪她住上半个月再去报到,她高兴得不得了,提前将房间收拾出来,她还知道孙子有些洁癖,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被罩,婆婆这才翻出积蓄,上供销社来买新的。
刘主任看了苏颜和婆婆一眼,他一直以为苏颜跟婆婆是一起的,没认出婆婆是谁,为了尽快安抚好俩人的情绪,紧忙表态:“那没问题,刚好我个人攒了几张工业券,可以让给二位。这床品四件套是刚上的新品,面料质量那都是杠杠的,大娘您真是好眼光。”
婆婆见这刘主任态度确实是不错,也就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诚意,“那就给我来一套一米五的,我给我外孙买的。”
“好嘞,我这就让售货员给你送过来。”刘主任说完,转身嘱咐办公室外站着的一个售货员去将那套床品四件套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