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长辈
冯家人很护短，唐家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在林微身上，这一特点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冯念在回去的路上提起林微差点出车祸的事儿，还郁气难消，朝唐老爷子说道，“爹，你跟老季打个招呼，让他查查那俩人。要是干净也就算了，要是有点什么过错，送进去教育教育。”
听着就不像是初犯！
“明天我去那边一趟。”唐老爷子点头，“知道是谁，查起来就方便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本就是和林明月的恩怨，要是无心碰上林微也就算了，要是想报复什么的，趁早歇菜！
整不改她！
****
所以，就在林微正常上班的时候，家里人迅速把潜在的威胁给解决了。
当然，并不是诬陷。
而是这俩人确实是小偷小摸，偷了差不多价值五十块钱的东西，这些还仅仅是搜到的。
一直恨着常明伟小三的林老太太和林老爷子，听说那小三和她嫂子一起被抓，当即跑过去看了。
知道是真的之后，林老太太罕见地买了六个苹果，十个鸡蛋去了程曼那儿，要她带着她去林微那儿。
因为只有林老太太，林老爷子没跟着，程曼并不想带她过去给闺女添堵，笑吟吟地推拒道，“娘，今儿——”
“今儿周日，我知道的。林微不就是周一到周六上班吗？现在周日该是在家里的。”
就因为不想程曼推三阻四，她特意问了她住的那地方上班的小姑娘，人家都说了，周一到周六上班，周日不上班。
“一周七天，上六天班，对吧？”林老太太有些得意地说道，“赶紧带我去吧，再晚晌午饭都赶不上了。”
这些东西，可不能让林微那吃里扒外的东西给白吃了！
程曼：“……”
“咋啦？”见程曼慢待她，老太太心里很是不乐意，“你爹去你们饭馆帮忙，我也没有说空手去看一个出嫁了的妮子，你啥意思？不让去？”
她一个长辈，去看一个小辈，已经够给面子了。
“没有说不让去，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去大院。”程曼不冷不热道，“她怀着孕，上了那么多天班，累着呢！”
她就是不想带婆婆去！
可是，不带她去，老太太自己也能去。
闺女的住处，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呵！说的好像是谁没怀过孕一样！”老天太一脸鄙夷，撇着嘴道，“咱们村你也不是没见过，把孩子生在田间地头的也不是没有。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的更是常见！就她娇贵了？说起来，这孩子啊，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你就是再小心，该流掉还是流掉！”
这话说得，就跟诅咒一样，程曼气得倒昂。
脸色勃然一变，反唇相讥，“就跟明月一样？”
短短六个字儿，气得老太太脸都红了，指着程曼，“你有本事儿再说一遍？！”
程曼本来就担心自家闺女，才二十一二岁，一下子怀了仨，现在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肚子就大的吓人。
腰身本就纤细，搭上那么一个大肚子，她在她跟前儿的时候，都忍不住把呼吸放轻。
现在听老太太说这么不三不四的话，就是再怎么顾及着公公，也忍不住火了，“就跟林明月一样？不该她的，就是不该她的？！常明伟离了她，孩子也没留住？”
这话简直戳到了老太太的心窝子上，扑上去就要打程曼。
程曼如今儿女都有了出息，不缺钱，生活也是如意，妯娌之间同仇敌忾，腰杆子不自觉就挺直了，能忍受老太太在她面前张牙舞爪？
想也不想，直接闪身躲过。
老太太不甘心，又要扑过来，却被拎着一个大篮子的程姥姥拦住了，“这是不想当亲家了吧？正好，我去喊林志远回来，让他跟我闺女离婚算了。”
说起离婚，老太太是真心害怕。
儿子不经手钱，全都是程曼管着，再加上儿子的表态和老伴儿的警告，她真不敢把事儿闹大。
“亲家，你这是专门跑到我闺女这儿打我闺女呢？”程姥姥说着，瞪了程曼一眼，“你说说你，吵架都不会，还能干啥吃？净给人欺负了！”
打蛇打三寸，说了多少次了？
掐着要命的点儿，谁还敢蹦跶！
“欺负人？谁敢欺负你闺女！”林老太太气得“哼”一声，“我就是想去看看我孙女儿，让这当妈的也一起去！结果倒好，推三阻四不说，还顶撞我！”
在程姥姥面前，林老太太不自觉气焰就降下了不少。
说着话，拎着旁边的篮子，“你不跟我一起去，我还不能自己去了？”
真是笑话！
要不是想着她有三轮车，能带着她，省个来回路费钱，回来的时候还能要点菜啥的，她会过来？
磕头求着她都别想！
“去林微那儿啊？”程姥姥笑了，拽着她的篮子，“别急啊，咱们一起过去！”
程姥姥力气大，这一拽住篮子，林老太太是怎么都挣不脱了。
“我自己去！不跟你们一起！”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篮子，都快要跳脚了，可程姥姥还是八风不动地拽着不松手。
程姥姥看了一眼程曼，“去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去林微那儿。人多热闹！”
程曼被程姥姥这一眼看得很是羞愧，二话没说就赶忙进屋把昨天收拾好的包袱，外加孙芳昨天送过来的一套小衣服装好，手脚麻利地锁上门出来了。
“走吧。”
程姥姥四处看了一圈，奇怪道，“果儿呢？”
今儿周日，她们学校也是休息的，正好带着一起过去那边。
“去大嫂家了，再过一段时间期末考试，书浩和谷雨喊她一起学习。”程曼道，“这个假期果儿要跟着演员剧团的团长一起出去，谷雨说帮她把新课程，就是数学课先过一遍。”
新课程的课本是他们饭馆的服务员从家里拿来的，说是家里用不着了。她想了想，也就收着了，也没让人家吃亏，一本书三毛五。
这价钱不低了，书店里很厚的一本新书，也才卖两三块。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巴巴的
“谷雨是个好孩子。”程姥姥叹了口气，“我觉着，你大嫂家，谷雨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有林老太太在，她也没把话说死。
其实，她觉得老林头大儿子家，以后可能数谷雨最出息。
心思正，沉得住气，聪明，谦逊。
说起来，也不知道杨文慧和林志正怎么想的，这二女儿多好啊，竟然跟看不见似的……
“我觉得也是。”
三个人出了门，林老太太生着闷气不说话，程曼和程姥姥倒是说得挺热。
“丫头片子读书再怎么好，不还是别人家的？！”林老太太终于能插进去话，嘲笑道，“就说林微，结了婚之后，往这边来过几趟？还不是你们跑过去的时候多？”
她虽然不来这边，听旁边上班的小姑娘说话，也知道上班了不能轻易请假。
这一周七天，六天上班，一个月顶死了来上两趟吧。
就这，还稀罕丫头片子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等以后你们老了，还是儿子摔火盆！”
就说她，就是闹得再厉害，俩儿子不还是该孝顺就得孝顺？
程姥姥似笑非笑地哼哼了两声，懒得搭理她。
好日子过多了，纯粹又想作了！
她也是好奇，这林老太太一边嫌弃着丫头，一边对她闺女可着劲儿的疼，也不怕的精神病？
程姥姥心疼自家闺女，没让骑三轮车，直接坐公交往那边走。
上了车，林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唯一的一个空位上，听售票员说让买票，直接指了指刚上来的程曼，“我媳妇儿给。”
程曼看她一眼，也没计较，到了售票员跟前，“三个人的！”
说着，把下车的站点报了一下。
售票员平时就是这条线，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地，她就报出了该收的钱数。
程曼掏出零钱包，数好了零钱递过去，接过售票员撕下来的小票，四下看了看，却没瞧见有什么位子。
倒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了起来，给程姥姥让位。
把程姥姥给稀罕的，“我身体好着呢，小姑娘你自己坐就好啊。”
说着，从自己篮子里掏出来两根还带着顶花的黄瓜，并一个桃子递了过去，笑道，“给你，这黄瓜和桃儿都是脆生生的，可好吃了。天热，你找个地方洗洗，当下就能吃。”
唉哟，她家拂晓长大了肯定也是这么懂事儿有礼貌！
那小姑娘羞红了脸，慌忙摆着手，说着不要。
可是程姥姥爱屋及乌，哪里容得了她拒绝，趁着小姑娘下车的功夫，直接塞人家书包里了。
车启动，程姥姥笑眯眯地跟小姑娘挥了挥手，见小姑娘敬了个少先队礼，顿时心花怒放了。
全程，程曼都目瞪口呆。
“娘，你这样也不怕吓到人小姑娘！”
眼看着车走远，程曼终于缓过来，“人家说不定还想着这哪里来的怪老太太……”
“怪啥？这两根黄瓜也是一盘菜呢。”程姥姥用大毛巾盖上篮子，不甚在意地说道，“现在咱们生活是好了，可是好多人还在为吃饱奋斗呢。”
那小姑娘应该是去看谁，书包里有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绿豆汤，还有一个馒头。
嘴上都起皮儿了，还舍不得喝上一口绿豆汤……
她多做做善事儿，就当是给林微肚子里的那仨积积德。
“可真大方！”
母女俩正说话呢，就见林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瞥两人。
程曼和程姥姥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家人都不管，偏生对着别人好的跟什么似的。”那么一大篮子东西，也没说给她一个啊，“假大方！这车上谁认识你啊，还能弄个啥好名声不成？！”
丢人现眼！
她嘟嘟囔囔的，后座上有个人看不下去了，怼她，“咱们首都在建设，那小姑娘我认识，是去工地给她爸送饭的。”
“送饭送饭，关我啥事儿！”林老太太嗤了一声，“你要是心疼，你给她送钱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
程曼眼见着要吵起来，拽了林老太太一下，“你想回来的时候自己付车钱，那你就吵吧。”
真是，车上人都要看过来了……
程姥姥见程曼说上了，便没有开口。
一路上，直到下了车，往林微这边走的时候，还是没吭声。
程曼跟在程姥姥后边儿，想要帮她提篮子，程姥姥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你身上也有东西呢。”
多少年了，原以为之前的事儿都忘光了，谁知道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姑娘，她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老伴儿那张快要模糊的只剩下轮廓的脸，也好像跟昨天刚见过一样……
那个时候穷，全国人民都穷，想要孩子上学，想要不过的紧巴巴的，就得掏力气干活。
有程亮那年，她月子期间，孩子爸去挖沟渠，她家曼曼就是背着一个小布包，一步一步沿着小道儿去给她爸送水送馒头……
多少年过去了，想到孩子汗淋淋地回来，脖子胳膊都晒红褪皮的模样儿，她这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要真说起来，孩子爸当年说是过劳死也不为过……
“娘？”
程曼眼见程姥姥越走越快，急忙追上去，见她低着头，情绪似乎很失落，心一抽一抽的疼，“娘？”
“我没事儿。”
程姥姥摆摆手。
这喉咙难受得紧，她说个话都难……
程曼看出来程姥姥的不对劲儿，巴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也不敢说什么了。
林老太太撇撇嘴，矫情！
俩人根本就没在意林老太太，更别说看她表情了。
“林微！我来看你了！”
离门口还有两米远，林老太太就开始喊，“赶紧过来开门！给你带了不少东西，都快累死老婆子了！”
程曼：“……”
程曼瞥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手上干的有些皱皮的苹果，还有十个小的可怜的鸡蛋，扯了扯嘴角。
就这些东西，要是能累得快死，估计她和孩子姥姥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兄弟俩孝顺，每个月给粮给钱，连带着水果也少不了两老的，结果老太太来这边就带这些个货色，还趾高气昂的，埋汰谁呢！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让她不恨你
林老太太声音尖利，只是传到林微和拂晓所在的地方时，已经轻了不少。
见自家闺女一骨碌翻了个身儿，眼睛溜圆儿地望着大门方向，隐隐有着兴奋，林微忍不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兴奋什么？来者明显不善嘛。”
“啊啊！”
拂晓晃了晃小脑袋，朝着门口方向叫了两声。
王姐笑呵呵地起身去开门，一见是程姥姥，笑道，“拂晓是真想你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估计得带着孩子去你那边儿溜达溜达了。”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大篮子，“你赶紧去看看，就在之前那棵大树下的小床上玩呢。”
程姥姥笑呵呵地往院子里走，王姐正要招呼程曼，却见她身后出现了一个穿的光鲜的老太太，定睛一看，才恍然明白过来。
招呼着程曼进了院子，笑眯眯道，“这不是拂晓太奶么？稀客啊！”
这还是她记忆中林老太太第一次上门。
真还就是稀罕了！
过年时候，这老太太那拒人于三尺之外的气势，她可是没忘记！
“嗯。”老太太下巴抬着，一副富家老太太对待下人的样子，“这么久也不知道接一下东西，感情想累死我啊？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摆正……”
王姐也不生气，只是笑得有些看笑话的意思，“真是不好意思，这东西着实是太重了！”
看着还没程姥姥的篮子大，拎着篮子手上使劲儿不使劲儿也能看出来，这老太太怎么好意思说这个？
王姐是个宽心的，林微怎么对她才是主要的，至于老太太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事儿，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她的东家都没说什么，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她要是听了那就是傻到家了。
接过来林老太太的篮子，看见里面跟鸽子蛋大小几乎没差的鸡蛋，眉毛忍不住抬了一下。
这老太太感情是把家里的鸡蛋扒扒捡捡，才找出来这么小个的吧？
还没等感慨完，老太太脚一迈，昂着头进了院子。
只是才走进来没几步，她脸皮儿就跳了跳。
这院子，看起来……怪气派的。
“林微呢？”
她喊。
程姥姥正抱着拂晓呢，听见林老太太的喊声，哼笑一声，对着就要起身的林微说道，“她想逞威风呢，你还真去迎接一下她不成？”
“她怎么来了？”
林微一边起身下了床，一边说道，“有点儿不寻常呐。”
姥姥和她妈都来了，她一直躺着也不是个样子。
虽然躺着要舒服一些。
“说是要来感谢你的。”
程曼把一包袱东西放好，出来跟林微说道，“我也没来得及问感谢你什么。”
说着，看了一眼往这边儿来的老太太。
林微倒是真好奇了，她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让老太太有感恩之心的地方。
“我来这边儿也不是吃白食的，你这磨磨唧唧不来迎一迎，是在哪儿学得毛病？！”
林老太太生气，“怀孕了，就娇贵了？也不怕你婆婆他们看不惯你这资本家的做派！”
林微本来还觉着自己起来的慢腾，有些对不住大家。
这会儿听老太太这么说，笑了，“我婆婆说了，让我尽量多休息，累了就躺着，有王姨和郑护看着拂晓。”
“倒是您老，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眼睛一瞪，“怎么？我就不能过来了？感情你门槛高了，连家里人都不让进了！”
林微见她还没认清现实，也懒得搭理她，招呼着王姐切西瓜给大家吃。
林老太太看了一眼拂晓，便撇过头，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还穿的比谁都好！
也不怕压不住福气没了……
程姥姥刚才一进来就抱着拂晓，也是怕林老太太暗地里欺负孩子，这会儿见她没有抱孩子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你这次做得很对。”
到了客厅，老太太也不用人请，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对着林微说道，“要是以前也跟这次一样，不就好了么？”
林微：“……”
啥玩意儿？
什么以前，什么这次？什么很对？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明白的太晚也没啥，以后改了就是。一家人啊，就是得互帮互助，拉一把。”
老太太仿佛一家之主般，掐着腔调说话。
这次不仅仅是林微无语，就连程姥姥和程曼，也是一头雾水。
双双看了林微一眼，却见她也一样眼里透着说不出的迷茫。
于是，只好听着老太太说话。
见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太太下巴点点林微，“你认识到错了，以后就对你姑姑好一些。等她出来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好的小伙子，给她牵牵线。”
林微：“……”
这哪儿来的脸？
林明月在拂晓满月的时候往这边杀气腾腾地过来，要不是有唐慎的人拦着，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总之，没什么好事儿就是了。
现在老太太说什么？
说她认识到错误了？
呵呵，如果这真是一个错误，那她宁愿就这么错下去！
“照我说，那破鞋早该抓到监狱了！”老太太面色狰狞，“不过，现在进去也不晚！”
这话一出，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跟常明伟好上的那个女人。
林微这次要比程曼和程姥姥反应快速，立即想到上次险些酿成的车祸的事儿。
难不成，婆婆他们出手了？
只是，她这边儿没有任何风声传来！
看样子，姥姥和她妈也不清楚……
“你既然都帮你小姑姑报仇了，是不是托托关系，找找什么负责人，帮你姑姑减减刑，让她早点出来？”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都是一家人，你帮了忙，我跟你小姑姑说情，让她不再恨你。”
老太太说情让林明月不再恨她？！！
林微：“……”
林微觉得这是今年她听到的最搞笑的话。
她欠林明月什么？
林明月恨不恨她，于她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莫不是脑子真出了问题，才一副施舍的口吻跟她说话？
若不是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林微觉得她指不定会立即喊汪洋把老太太送到精神医院去！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是孙女婿
“这乱七八糟都说的什么？”
程姥姥皱着眉，看着林老太太，直接怼回去，“什么恨不恨的？我们林微欠你家林明月什么了？让你闺女林明月还恨上她了？”
说起来，要不是林微，林志远和她闺女程曼也没办法在首都定居，连带着她和程亮也一样得在小山沟里呆着。
女儿女婿都是厚道人，也想着拉兄弟一把，这才有了林志正一家子过来做生意的事儿。
俩儿子都在这儿，林老爷子夫妻俩过来也能说的过去。
不过，终其原因，还是因为林微，这一些些人才能在这边站住脚。
林老太太见程姥姥那不耐烦的神色，瞥了一眼林微，撇撇嘴，恨声道，“你别说林微不欠我们家明月什么！当年要不是我们家老头子，她林微能认识唐家人？能嫁给唐慎？！”
“唐慎本来应该是我女婿！”
这句话一说，别说林微恶心了，就连程曼和程姥姥也差点儿把隔夜饭吐出来！
好大的脸！
唐老爷子当年在镇子上住着，因为是外来人口，谁不知道？
说认识不认识，也不过是两句话的事儿。
毕竟人唐老爷子也不是不出门走动的！
唐慎回来接老爷子，为啥不看上林明月，就看上她外孙女林微了？
不过是一句戏言，还当真了！
冯念拎着刚买的活虾进了院子，一耳朵一句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也是恶心坏了。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越比越是显出好坏来。
林明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光是看眼神都不喜欢了？她儿子这么坚定不结婚的人能看上？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哟，这不是亲家老太太吗？”冯念笑道，“你刚才可是说错了！唐慎是你孙女婿！不是你女婿！咱们自家人说错改了就是了，要是在外面这样说，不是闹笑话么？”
说着，也没管老太太如何拘束地站起来，只是跟程姥姥和程曼打了招呼，朝林微扬了扬手里的活虾，“我听王姐说你喜欢吃白灼虾，专门买了麻虾来，都活蹦乱跳着呢。”
其实，这也是借了她爹冯老爷子的东风，给弄了两斤。
“妈。”
林微上前，惊喜道，“今天早上王姨去买，去的还比较早，都没有买到。”
说着，接过虾，小心捏了一个出来，举到拂晓面前，“看看，奶奶给买的大虾哟！有口福了！”
王姐把林微手上的小桶子拿过来，看着她举着虾给拂晓看，而拂晓歪着小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出声：“快拿开！”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王姐刚说了一个字儿，就见小人儿猛地伸出小肉手去抓那只虾。
然后，
然后林微不厚道的笑了。
小人儿的手离虾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便没办法再有寸进。
“抓不到吧？”
看着她小身子都探出来了，林微坏笑着又退后了一步。
小人儿伸着小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虾离自己又远了一些，不乐意了，生气地挥着小手，盯着虾叫着，“啊！啊！”
“嘿！”
林微虚晃着做了一个抛物的手势，然后看着小人儿，“没了！”
拂晓满眼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桶子，忽然眼睛一亮，伸着小手要王姐抱。
王姐朝林微笑道，“你当我们晓晓傻啊？这么一桶虾，她眼睛好使着呢！”
说着，对拂晓摇摇头，“不抱了啊，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把虾壳去掉，虾线挑干净，剁碎之后再捶打，捶打完之后再剁，撒到蛋羹里，好吃着呢。
眼见王姐走了，拂晓急得小身子一拱一拱的，嘴里喊着她们听不太懂的咿咿呀呀。
冯念见状，伸出手，“来来，奶奶抱抱，让太姥休息一会儿。”
几个人说说笑笑，几乎把林老太太排除在外。
有冯念在，尤其是刚才她端了架子，老太太是不敢在说什么了。她们说的话，她又插不进去，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这会儿郑护也切好西瓜了，喊着众人来吃。
她不认识林老太太，便只是笑笑，指了指盘子里切成小块的西瓜和上面的竹签。
都说西瓜坠肚子，也属于寒凉类的水果，林微这个夏天就没碰过。
只是看着她们吃。
冯念挑了一块西瓜最中心那里的一块果肉，用竹签扎了一边儿，将另一边儿凑到了拂晓嘴边儿。
说实话，林微还没给她喂过西瓜，怕她吃着辅食，又吃这类水果会闹肚子。
这会儿见冯念喂给她，便也没说什么。
“啊哈！”
一口下去，拂晓瞪着乌亮的大眼睛，砸吧砸吧小嘴儿，整个人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傻兮兮地呆住了。
“这是……觉得太好吃了？”
林微一言难尽道，“平时没少吃水果啊……”
西瓜就那么好吃？
她……好像也想来一块……
咽了一下嘴里蔓延的出来的口水，林微强行控制住自己想伸向果盘的手，笑得矜持又内敛。
“别的水果哪有西瓜这么甜啊？”冯念笑道，“西瓜纯粹就是甜，其他水果多多少少带了一些酸味儿的。”
将手里虾子那么大的一块儿西瓜喂给拂晓，给她擦干净手，疼宠地搂在怀里。
“说的也是。”程曼笑着说道，“小孩儿味觉灵敏着呢。”
冯念接话，“唐慎小的时候，也是不喜欢酸的东西，还挑嘴儿。长大了之后，倒是什么都不挑了，给什么吃什么。”
“等去了部队，倒是会做一些菜了。”说着，冯念好笑地笑了一声儿，“说起来，你们还没吃过他做的菜，等他下次回来，让他好好做一桌子菜，给你们尝尝。”
儿子不在家，媳妇儿肚子还大着，冯念只好见缝插针地给儿子刷好感。
能夸几句是几句，总之，让亲家知道她儿子能让林微拿得出手就好。
而林微，想到唐慎以前大早上起来给她做饭，不由眉眼弯弯，笑盈盈道，“确实是要尝尝，他做菜很好吃的。”
语调欢快明媚，眉眼间温情脉脉。
她算是无心插柳，帮着冯念给唐慎刷了一波好感。
“这小唐在家的时候还经常给你做菜吃？”程曼嗔怪道，“你这丫头，小唐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你也不知道体谅一下！”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截取
“资本家小姐的做派呗。”
林老太太顺嘴接上这么句话。
她有多想讨好唐慎这边的人，就有多恨林微。
本来合该属于她家明月的一段姻缘，就这么被人截走了，这人还是她自来讨厌的一个丫头片子，她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可却咽不下一辈子！
她闺女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在监狱里吃的糙不说，还吃不饱！
每天都得干活，从早到晚，几乎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要不是她三五不时地去那边看看，给人点儿好处，她闺女出来之后，还怎么嫁个好人家？
才进去一年功夫，看起来都像是三十岁的人了……
再看看林微，住着这么气派的一个大院子，穿得好，吃得好，自行车冰箱洗衣机都配齐全了，还有人专门照顾！
工作也是光鲜靓丽的，说出去谁不羡慕？
这都是林微个贱皮子干的好事儿！
好端端的，非要把她家明月的富贵命给夺走！
老太太光是想想，眼圈都红了。
心里的恨抵过对高层人士的天然怯懦，直接插话进来，愤然的口气任谁都听得出来。
程曼简直要气死。
在亲家面前，老太太不管不顾地落自家闺女的面子，她顾忌着闺女的脸面，又不敢太难堪地去撕老太太，头都要炸了。
程姥姥笑一声儿，看了看林微，又看了看拂晓，乐呵呵地道，“三胞胎搁哪儿都是稀罕的，拂晓也才几个月，小心照顾没毛病！人小唐心疼媳妇儿，没毛病！”
说着，直接对上林老太太，“亲家，现在的小年轻啊，跟咱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都知道疼媳妇儿呢！就说我家程亮，那也是跟小唐没差别了。”
冯念本来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林微那边的亲戚，她得给林微留面子。
这会儿听程姥姥怼回去，心里暗暗赞了一声，顺着话就接了过去，“唐慎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不能经常回家，他担心微微，早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平时接送微微上下班的汪洋，就是他专门找来的。还有微微这次怀孕请人的谁让，也是唐慎提前跟我打了招呼的……”
说着说着，冯念突然觉得，她是不是得感谢一下林老太太？
要不是她，她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给自家儿子刷好感？
“孩子懂事儿，再加上他们外公和我经常念叨，休假在家的时候，唐慎就勤快不少。”
冯念揶揄地看了林微一眼，扭头视线对上程姥姥，笑得很是深意地道，“说来说去，还是这小两口感情好！”
所以林老太太您就歇着吧，她家儿子是不可能看上林明月的！
千万，千万，别再说什么孙女婿的事儿了，说出来，她恨不得去洗洗脑子，赶紧忘了这事儿！
程曼想起之前王姐说漏嘴的事儿，忍不住也跟着笑，“可不就是这样！”
感情不好，能心甘情愿地下厨给媳妇儿做吃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老太太刚才的话变成了互夸大会。
空前热烈的融洽氛围，差点把老太太气晕。
林微的好命可都是截的她闺女的富贵！
她闺女明月的！
这一切本该是她闺女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看着桌子上各式各样她都没吃过的水果，耳朵里听着唐慎和林微如何如何好，差点掉下泪来。
她苦命的闺女哟！
咋就遇上林微这个遭瘟的贱皮子了？
要不是林微横插一脚，她闺女才是这大宅子的女主人，她闺女才该在外交部工作，她闺女才该和唐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我苦命的闺女哟！”老太太越想越伤心，一拍大腿，哭了起来，“你过得那都是什么日子啊？呜呜……小辈不孝顺啊，明明有权有势有钱，都不把你弄出来呀……”
几个人被老太太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弄懵了，齐齐看向她，满头雾水。
拂晓长这么大，从来没见什么人在自己面前哭过，冷不丁地一声哭嚎钻进耳朵里，当下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瘪瘪小嘴儿，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老太太，小胸脯一起一伏，眼看就要哭起来。
冯念当即就心疼了，二话不说，赶紧抱着拂晓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摸着她的耳朵，拍着她的背，“没事儿哦，没事儿哦，咱家小乖不哭。奶奶给你看麻虾好不好？就你刚刚想玩儿的那个……”
她没办法短时间让老太太住嘴，只能先抱着孩子避出去。
王姐本来在剁虾，听到客厅里一声哭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拎着菜刀就出来了。
还没走出来两步，就看见冯念抱着拂晓出来，赶紧又迎上去几步，紧张地问道，“拂晓没事儿吧？”
“拂晓没事儿。”
冯念看了一眼客厅，叹了口气，扭过头，对王姐说道，“别过去了。”
这个时候，她们不在场，才是最好的做法。
王姐迟疑地点点头，还是多问了两句，“微微那边——”
“微微那边有亲家在，没事儿的。”说着，往厨房走，“还有没有活的虾？”
说了给孩子看，就要给孩子看。
稍稍跟拂晓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看着她泪眼朦胧，但却不在哭，这才心里松了口气。
“有，我先给拂晓做辅食，其他的还在桶里呢。”
说着，疑惑道，“要多少活虾？”
难道是林家那个老太太要？
“一只，我给拂晓玩儿。”冯念道，“找个碗吧，把虾放进去。”
王姐听是给拂晓玩儿，三两下捉了一只很是活蹦乱跳的虾子搁在放了水的碗里，“我给你们端到树荫下？那边有凳子有桌子，正好把碗放上去，你们坐旁边看着。”
冯念点头应允。
那桌子凳子都在后院儿，她到那边儿，倒是不用担心她们顾及她，不好跟老太太对上。
只是——
“这天儿暖，肯定有蚊子，后院不常去人，估计蚊子更多。有没有风油精或者薄荷油？要是有的话，混点水，喷喷。”
拂晓这孩子皮肤嫩，蚊子咬上一口，就能肿起来一个大包，看着心疼人。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成算
“前些天微微外公专门让人送来了几盆驱蚊草，我也用艾草熏了熏。只是微微怀着孩子，我没敢怎么弄，算是一扫而过吧。”
王姐道，“应该是没什么蚊子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去找找风油精。”
“先过去吧。”冯念听着客厅里歇斯底里的哭嚎，怕拂晓再被吓到，这就要转移阵地。“等会儿再去找风油精。”
她说完，看了一眼拂晓，却见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歪着小脑袋往客厅方向看。
大约是离得有段距离，老太太的哭喊不那么刺耳，拂晓神色里没见惶恐，却是疑惑满满。
“那是大人的事儿，咱们先不管哟。”冯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神色温柔地抱着她往后院走，“等你长大了，再保护妈妈。现在呀，就让奶奶和爸爸保护妈妈好不好？你就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
王姐在一边儿护着碗里的虾子，不让它跳出来。
闻言，忍不住摇摇头。
唐慎还保护微微呢？
这都多长时间没有消息了？
去年十二月份走的吧？现在六月二十多号，已经六七个月了，别说信儿了，连句话都没捎回来！
搁一般人家里，早因为这事儿吵起来了，说不定离婚的都有！
有谁结个婚跟守寡似的？
真真的，林微脾气顶好了，他回来，还笑盈盈的，没有一点儿抱怨……
“王姐——”
冯念正跟拂晓念叨着，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王姐摇头的动作，无奈道，“你可不能拆台啊！”
唐慎不在，身边的人要是再抱怨个几句，这小两口还怎么过日子？
“没啥好担心的，我们平时不提小唐的。”王姐朝冯念笑，“刚才就是你一说，我想起来小唐好久没信儿的事儿了。”
冯念：“……”
见冯念好气又好笑，王姐补救了几句，“放心吧，我们不提，微微提啊。她下班回来的时候，要么拿着小唐的照片，要么拿着她给小唐画的肖像画，指给拂晓看。这是让她认爸爸呢！”
只是最近，有一周了吧，没给拂晓看过这些了……
“啊！”听到熟悉的字眼，拂晓眼睛一亮，小身子一挣，小肉手捧着冯念的脸，开始“ba、ba、ba”地叫着。
叫完，似乎觉得好玩儿，笑得那两颗小奶牙都露出来了。
见冯念不动，也没表扬地亲亲她，拂晓拍拍冯念的脸，撑着小身子看着她，有些不满地“啊啊”了两声。
这是？
冯念有点看不懂，正准备问王姐，却被小人儿捧着脸亲了一脸口水。
被这亲昵动作差点给乐晕的冯念，正要笑呢，就被小人儿嘻嘻笑着啃脸的行为给弄懵了。
要不是脸上的肉不好啃，估计这会儿脸上都得有个清晰的牙印子。
她双手抱着拂晓，只好努力往后仰着头。
结果被小人儿凶猛地一口咬住下巴……
那小奶牙下去，冯念疼得差点掉眼泪，只好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轻轻去挠她下巴。
王姐送了碗到后院儿，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幕，赶紧上去帮忙，这才把冯念的下巴从拂晓的嘴里解救出来。
“她是不是又长牙了？”
冯念眼睛湿润，擦了把泪，这才去看拂晓的牙床。
只是小人儿正沉浸在咬了人的喜悦中，兴奋地手舞足蹈，哪里会配合冯念？
冯念不死心，微微蹲下身子，由下往上去看她的牙床。
拂晓以为冯念是在跟她玩儿，笑得小身子一拱一拱的，这么晃动着，冯念也没看出来到底有没有多长牙。
“给我吧。”
冯念接过拂晓，逗着她往天上看，等看到上面又多出来两颗牙之后，忍不住笑道，“诶哟，我们小乖乖就是厉害，又长牙喽！”
那两颗牙才冒出个头儿，可爱得紧！
全然忘了刚才被小奶牙咬到流泪的事实……
王姐：“……”
这可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你们去后院吧？桌子凳子我刚才又都擦了一遍儿，直接坐没问题。”说着，指了指厨房，“你们玩，我去厨房忙了。”
客厅里闹腾着，她也不好过去问林微吃什么。
冯念嘛，一般都是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所以，她也不多问那么一句了，自己看着做好了。
“去吧。不管怎么样，得顾及微微的面子，饭菜就按照平时微微姥姥和妈妈来做的那样。”
冯念怕王姐摸不清楚情况，便多安排了几句。
“放心吧。也就是一顿饭。”王姐摆摆手，示意冯念放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会特以降低做菜水准的。”
这边安排完，俩人就各自忙去了。
反而是客厅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老太太的痛彻心扉般的哭声。
几个人不说话，任由她哭。
哭累了自动会停下来的不是么？
“林微你没良心啊……”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数叨着，“你小的时候，又懒又馋，你姑姑还把吃的分你一半儿！你如今过得好了，就把你姑姑忘到脑袋后边儿去了呀……”
林微简直笑死。
她小的时候是又懒又馋不假，但那都是靠自己的智慧才能虎口夺食的。
那个年月，吃饱都成问题，谁不嘴馋吃的？
鸡蛋已经算是难得的荤腥了，一年到头清汤寡水的，想吃点好的不为过。
她爸妈老实，也没有大伯这么一个大队长说起来威风，能给家里搂一点儿好处。
所以老太太就可着劲儿地欺负老实人，干活不少干，吃的却都被控制起来。
小姑姑吃的白白胖胖的，他们家里人却饿到眼神都散呆滞。
她又不傻，再听村里人说什么开小灶的事儿，心里也有点成算。
于是，不出去干活儿，就盯着奶奶和小姑姑。抓住之后，她也不声张，只要分吃的就成。
所以，小时候托她们的福，她总算没有太过委屈嘴巴。
要说小姑姑把东西分她一半儿，那可真是笑话了！
“你抢了唐慎的事儿，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老太太擦擦鳄鱼泪，“可你小姑姑受苦受难的，你得把她捞出来啊……”
看着林微细皮嫩肉，好像越发好看的一张脸，老太太想起自家闺女，又是一阵痛哭。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只能眼红着
“你都不知道，那监狱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老太太抹着泪，痛哭道，“你小姑姑跟你就相差一岁，现在成什么样儿了？你去瞧上一眼，扎心啊……”
林微这个没良心的，自从她小姑姑关进去，就没过去看过！
“我不扎心。”
林微冷眼看着，回上一嘴。
到底是什么给了老太太错觉，认为她可以任由她驱使？
“你！你……你没良心！”老太太突然站起来，凶狠地指着她，唾沫星子乱飞，“你抢了你小姑姑的好姻缘，还不帮着你姑姑脱离苦海，就不怕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你？！”
“哦，”林微扯扯嘴角，“我怕我把小姑姑从监狱里放出来，老天爷看不下去，把小姑姑劈死了。”
“所以，为了小姑姑的安全，您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别出来了。”
林微这话说的，程姥姥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亲家，你还别不信，说不定微微说的才是准确的。”
哎呦喂，笑死她了！
除了几年前这孩子怼那寡妇的事儿，把她舅舅挽救于水火中，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孩子嘴巴这么不留情过！
林老太太气死了，口不择言叫骂：“你嘴上积德吧！你家那口子都被你作死了，再嘴上没好没歹，说不定林微也被你作的难产生不下来！”
一家子欺负她这个老太太，小心五雷轰顶！
“程曼！”程姥姥变了脸色，指着老太太狠声道，“把你婆婆带去饭馆，交给你公公和林志远，让他们好好管管！这是好日子过多了，又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吧？！”
作！
就使劲儿作罢！
林老爷子好一些，知道帮着俩儿子了，老太太是觉着老爷子没空收拾她看着她，又开始蹦跶了吧？
成！
那她就送她过去！
让她好好再长一次记性！
“我不去！”
老太太被唬了一跳，“我带了东西来的！谁也别想赶我走！”
没见谁家亲戚带东西上门，还被赶出去的！
程曼气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不管她怎么叫嚣，还是沉着脸上前，拽着老太太的胳膊往外拉。
可惜要脸的和不要脸的还是有差距的。
老太太往地上一坐，死活不起来，还威胁上了，“你要是把我胳膊拽断了，我就出去吆喝你！让人看看你都是怎么虐待婆婆的！”
程曼和程姥姥气笑了，干脆一起上，直接把老太太拽起来。
老太太往下坠着身子，脚乱踢，“我不去饭馆！我不去饭馆！你们放开我！”
她来是给自己定了任务的，一定要林微把明月给捞出来！
这还没说好呢！
她不能走！
“闭嘴！”程姥姥嫌她丢人，“多大年纪了，你可要点儿脸吧！”
本就是吓唬她，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真是——
除了胡搅蛮缠，也就一鼠胆儿！
也不带带脑子，林微婆婆在，再怎么样，能把人直接赶走？
林老太太简直要被程姥姥怼哭，“你要不要脸了？有这样对亲家母的吗？”
她好歹是程曼的婆婆！
就不怕她去举报……举报程曼不孝顺公婆么……
说到“举报”这俩字，老太太有点心虚。
当年林微拉了布料回来，也没啥孝敬，她心下不忿，也想着是不是举报了林微，让人把她抓进监狱，唐慎就能跟明月好，于是便去举报了林微……
这事儿，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也就是她自己，每次想到“举报”、“监狱”这两个词儿会心里慌慌的没个着落。
要是当年林微进去了就好了……
“你声音给我放小点儿！”程姥姥冷眼看她，“要是再嚷嚷，要么你自己走，回头我们跟老爷子说说你今儿的事儿。要么我们把你送到饭馆去，让你儿子和老伴儿全知道你的事儿！看你以后还有什么钱去看你闺女！”
话里的两点，全部戳到老太太的软肋上。
老太太又开始抹眼泪，这次身段放低了不少，声音也柔和了不少，“林微，你就找找人，把你小姑姑弄出来吧。怎么说她都是你小姑姑啊……你忍心吗？”
林微目睹闹剧，因为早就习惯，脸上也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淡，很淡很淡，仿佛在看一个跳蚤般。
“法律怎么规定就怎么执行，别再说此类的话，也别让我听说你拿我，或者唐家的名头在外面行事儿！”
林微垂着眼皮子，看着坐在地上不起来的老太太，声音轻轻道，“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千辛万苦给小姑姑减的刑罚给加倍还回去！”
之前没想到，也就是刚才一瞬间，她才猛然想到，或许小姑姑减刑的事儿，老太太有做什么。
同等条件下，能减刑的，或许看关系……
她也就是这么一诈唬，老太太脸顿时白了，“我没有！那都是你小姑姑自己干活好，人家给减的刑！你凭什么说给加上去就给加上去？”
她……她是拿了唐家和林微的名头，可……可是明月也是努力过了的！
说完，顿时脸色一变，“好哇！你不是说什么法律怎么规定就怎么执行吗？现在是啥意思？！啊？你是不是有门路能把你小姑姑弄出来？”
见林微冷笑，她跳脚，“你就是不想你小姑姑出来，故意跟我说啥法律是不是？你个吃里扒外的贱皮子！”
真的是有办法把明月弄出来！
可她林微就是不给办！
贱皮子！
“早该在你妈生你的时候就把你溺死！”老太太瞪着眼睛，仿佛吊稍鬼一般，死死盯着林微，恶毒道，“早该在那道士说你克家里人的时候，把你卖了给人家当童养媳换两个钱！”
早该的！
早该的！
她就是扫把星，把好好地一大家子给克完了！
“可惜你晚了一步，我还是好好的。”林微笑得讥讽，“我会让你尽可能长地活着，然后看着我过得好好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而你，”林微笑得灿烂，“只能看着，只能眼红着！”
如若她不说刚才的那些话，她记忆深处的东西也不会跳脱出来……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当年龌龊
旺山村靠近镇子，而镇子不多远就有一条河，河边上细细长长的草丛生，还有一个小树林，要不是里面有个乱葬岗，大人管制着不让去那边儿，大约会是很多孩子的游乐场。
镇子上每逢单数就是一次集会，而这集会，便是小孩子去一次都能炫耀十天半个月的大事儿。
于是每逢集市，就是许多大人和小孩儿的拉锯战。
她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对于集市很是想往。
可是那个时候家里穷，除了油盐酱醋，很多都自给自足了，并不需要去集市买什么。
爸妈不会去，别人也不会带着她，除了三五不时就带着小姑姑去集市的奶奶，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带她去集市的人。
应该是那个行脚的道士经过他们村子的第三天，奶奶在她百般纠缠，甚至威胁宣扬她偷吃小灶的情况，才不情不愿地带了她去镇子上赶集。
期间，似乎……奶奶很想甩掉她……
但她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想着这俩人是不是想甩脱她，好去买好吃的，便一直紧紧跟着，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她们。
她不胖，在人群中穿梭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即便偶尔慢了两步，也能几秒的功夫就跟上去。
后来……她还真就又安安稳稳的回到了村子，当然想要奶奶给买个烧饼吃的愿望也没有实现也就是了。
那个时候，奶奶虽然没强制性地把她给卖了，但想甩脱她的心思几乎毫不掩饰。
只是她多是想着吃，而且到最后三个人什么都没买的回来，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已经过去很久，她妈又是容易生闷气的人，便也不想再跟她说这事儿。
林微怼老太太怼的毫无心理负担，程曼和程姥姥也没觉察出两人对话的异样，只是见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开口威胁了几句。
林老太太目前最怕的无非就是没钱，或者被送回乡下，再加上林微说话毫不留情，似乎看透了什么一样，说话便有些底气不足。
“我不管，你小姑姑是长辈，你咋样也得把她弄出来！”
这是摆谱不成，开始耍无赖了？
林微不惯着她，似笑非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闭嘴留下吃饭，要么我让汪洋把你送去饭馆。”
老太太拎过来的东西都被王姐收着了，怎么可能不留下吃饭空手而回？
抿着嘴，黑沉着脸，拍拍屁股站起来，“噗通”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子上的西瓜，泄愤一样吭哧吭哧地啃着，汁水顺着她的手啪嗒啪嗒滴下来。
程姥姥：“……”
程曼：“……”
若不是顾忌着冯念在，她不好做的太出格，林微觉得，她真的很有可能喊汪洋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我去看看拂晓。”林微看着老太太，嗤笑一声，然后扭头跟程姥姥和程曼说道，“刚才她好像是被吓到了，我去看看。”
林老太太闻言撇了撇嘴，心里极度不屑。
娇气！
“我跟你一起去。”程姥姥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侧身对程曼说道，“你在这儿陪着你婆婆。”
话里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让程曼在这边看着林老太太，省得她闹什么幺蛾子。
程曼听明白了，便也坐了下来，“你们去吧。”
其实程姥姥是不放心程曼的，怕她压不住林老太太，也怕她在冯念面前不知道说什么。
今儿给冯念遇上这事儿，等会儿总要说些什么才好。
总不能让唐家人认为她们无理由地对老太太不好。
人啊，怕老。
有时候看到什么，老是会套用在自己身上，她总不能让冯念认为林微会在她老的时候不孝顺吧？
孩子有时候想的少，认为这没什么，她们这当大人的就得多想想，把这些可能有的顾虑给消除了。
“你奶奶这个人，三天不修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这次过来是你婆婆在，若是不在，直接把她治改，也就不会再来了。”
走出客厅，程姥姥跟林微并肩走着，轻声道，“我瞧着，她要是昏了头，说不定还要到你这儿。再过来，你不用给什么面子。”
余光瞧见林微的肚子，忍不住摇摇头，“其实这事儿也不用你多操心，等回去之后我就跟你爸和你爷爷说，总是能管住她的。”
林微点头，说实话，她并没有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只是今儿突然想到老太太可能用她的名头做事儿，心里觉得有些恶心和烦躁罢了。
“还有啊，你姑姑所在的监狱那边，你不能不管，也不能放任。这次减刑也就算了，你要是再让人给她加刑回去，只会结仇，闹大了，你婆家这边面子上也不好看。”
程姥姥细细跟林微分析着，“你小姑姑刑罚不重，再过一年就出来了。这次就得过且过吧。但也得跟监狱那边的人打个招呼，表明一下态度，让那边的人心里有个底线，即便是他们做再多，也不会从你这边儿得到什么好处……”
“还有，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小姑姑她光杆司令一个，你这边还有孩子呢，跟她死磕不起。这次别声张，打招呼也不用兴师动众，让别人漏两嘴你和你小姑姑的关系就成。”
程姥姥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唐慎战友多，到时候也找一个跟着接送孩子上学。”
把自己能考虑到的全部掰碎了讲给林微听，程姥姥犹自不放心，“唐慎考虑事情比较周到，你有啥事儿可以跟他说，让他来考虑。反正你小姑姑还有一年功夫才能出来。”
“嗯，姥姥你放心，这些事儿我心里都有底儿的。”
林微抓着程姥姥的胳膊，贴的更近了一些，凑趣道，“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
“你再怎么长大，在我们眼里都还是个孩子。”
程姥姥拍拍胳膊上的手，笑呵呵道，“你就当个孩子吧，我看唐慎回来的时候，也是把你当孩子疼着没两样了。
她在外孙女怀孕初期一直跟着，后来才不跟。那段时间，和王姐相处的时间也不短。
没事儿的时候，俩人就说说这小夫妻的事儿，她也算是开了眼界，呵呵！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正愁没理由呢
“姥姥！”
被程姥姥揶揄地看着，林微一下涨红了脸，心跳加速，忍不住讨饶地喊了一声。
老天爷！
别是上次王姐说漏嘴，她妈又说给了姥姥听……
“诶！听着呢！听着呢！”
程姥姥乐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都结婚了，还害羞什么？”
结婚了就不能害羞了么？
林微简直想捂住脸。
她和唐慎私下里怎么都不为过，可是被家长知道，总是难为情啊啊……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程姥姥笑道，“总之，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儿我跟你妈来，再也不让你奶奶来这儿恶心你。”
这话说寻寻常常，似乎跟安慰人没两样儿。
但是，却在不久后真正实现了。
周一天刚亮，林老太太再怎么哭天喊地，也被林老爷子强制带上了回家的火车，超强劳动了三个月，整个人都快累脱相，也没见林老爷子松口喊停。
直到林微生产，才再次回到首都。
之后，老实的跟小媳妇儿一样，不敢再去林微那儿，也不敢在监狱再拿着林微和唐家的名头行事。
林老爷子手上更是一分钱都不再留给她。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两人到了后院，程姥姥说了歉意的话，再不偏不倚各自批评了一番之后冯念的反应。
冯念是知道当年公公唐老爷子说的玩笑话的，所以见程姥姥满脸歉意，赶忙摇摇头，抱着拂晓走上前，“您可不能这么说，说实话，这事儿说起来我公公也有责任的。”
要不是公公当年玩笑的一句话，说让两个孩子交往看看，也不会让老太太怨恨林微至斯。
“真要说对不起，那也是我们来说。微微嫁给唐慎本就委屈了，结果还受无妄之灾。”冯念诚惶诚恐道，“你们不对我们有意见，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这话没掺水分，真心是冯念所想。
林微生了拂晓，现在肚子里还有三个，本就是唐家和冯家的大功臣。还孝顺懂事儿，从不抱怨，家里的人哪个不喜欢她？
就是她们唐政这么软硬不吃的，现在也软化了态度。
虽然还是不怎么跟林微说话，可是平时也让她买东西给送到这边儿来。
冯念深深叹了口气。
林微是真好，模样好，学历高，真诚待人，贴心又大方，说实话，这么一个女孩子，要是嫁到别人家，肯定是捧着来的。
可是他们家唐慎工作性质特殊，实在没办法长久地陪伴在身边，说句不好听的，林微跟守寡没什么区别……
“行了，咱们也都别自责了。”程姥姥笑呵呵地拍拍冯念，“我们微微是个孝顺孩子，你看我和她妈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就知道了……只是哇，这孩子脾气大，也太恩怨分明了一些……”
程姥姥话音刚落地，冯念就接了上去，“我就喜欢恩怨分明的！孩子外公也是一样！人活这一辈子，总要顺着自己的心来，顾及这顾及那，到最后活成面团一样的人，有啥意思！像微微这样活得明朗多好！”
人就得有脾气！
冯念扭头跟林微说道，“今儿是什么情况，我也看的明白，你们不用多想。其实要不是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态度，我也不能避出来让你们自己解决？总得给你撑腰不是？”
说着，自己就笑起来。
资本主义享受怎么了？不偷不抢的钱，光明正大找的人，还不能活得舒舒服服了？
她们就是想让这唯一的儿媳妇过得好，还能看人脸色憋屈着不成？！
“我都懂，咱们一家人不用多说什么。”冯念对程姥姥笑，“说起来，微微跟我闺女想想中的闺女一样，我很喜欢她。”
和林微说话很舒服，什么都能聊得起来，要说是婆媳，其实也像是朋友。俩人都有空的时候，还一起去吃点好吃的，一起去逛逛商店，惬意……
有时候她就在想，她儿子一定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娶一个跟她这个当婆婆的也脾性相投的媳妇儿。
“微微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不少好事儿，才能有你这样一个开明的婆婆。”程姥姥感慨道，“她是个有福气的！”
不像是程曼，嫁给林志远，夫妻本来和和美美的，偏就是林老太太从中作梗，弄得夫妻俩差点离心。
以前艰难的时候，那日子就更苦了……
“都会好起来的。”
冯念安慰道。
这么一番敞开了心扉畅聊，倒是把之前形成的尴尬给消弭于无形。
程姥姥见情况差不多，起身道，“你们俩跟拂晓玩，我去前头看看。”
要是林老太太安安生生的，她就去厨房帮着王姐做做饭。
只是，林老太太怎么是安生的人？
不帮她把闺女从监狱里捞出来，还想留下她送过来的苹果和鸡蛋，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于是，老太太吃了西瓜，便瞄上了桌子上那一盘水灵灵的桃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袋子，不等程曼反应过来，就三下五除二地全塞进了袋子里。
程姥姥一进门，便看见自己闺女气得不轻的脸。
再看看老太太腿上的袋子和袋子里那勾勒出来的形状，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亲家，你不嫌丢人？”
林老太太撩起眼皮子，“反正丢的不是我的脸！”
有冯念这个婆婆在，她就不信林微脸上还挂得住，哼！
程姥姥：“……”
程姥姥瞠目结舌，她想不通林老太太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样的谬论？！
程姥姥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上前，从她手里夺过袋子，把里面的桃子倒出来，重新放进果盘里，然后回头见老太太要闹，一指她，气势陡生，“给我坐好！”
林老太太不服，就要反唇相讥。
被程姥姥狠狠一瞪，“再敢不老实，林老头那儿，我非给你添油加醋不成！你别忘了，当年他生着病，你钱都不掏一分，差点病死他！现在他有钱，孩子也都孝顺他，找个脾气好的老太太也容易！”
眼见着老太太眼里恐惧顿生，程姥姥又逼近一步，“谁不怕死？你忘了这事儿，你想他会忘记？正愁没理由跟你离婚呢，你还乱蹦哒！”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再找个伴儿
林老太太脸色当即变了。
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想到自己的布袋子还在程姥姥手里，急刹住脚，反身跑过去，一把拽出来，又急慌慌地往外跑。
眼里爆满血丝，杀气腾腾的，先是要去找谁算账……
程姥姥愣住，急忙喊程曼，“快跟着，我估计她是要去饭店闹事儿！”
家里饭馆扩大了规模，又请了不少人，现在已经不叫饭馆，改成远曼饭店了。
里面洗碗洗盘子的，多数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姐，上菜的都是年轻男女，专门搞清洁的就是三个老大爷。
林老太太说不定是因为她说再找个老伴儿刺激到了，去饭馆找林老爷子撒泼！
但愿不会连累到饭馆里那些大姐！
虽然看起来年龄差很多，但是耐不住林老太太胡搅蛮缠啊！
“诶！”
程曼应了一声，抬脚追了上去。
程姥姥紧追了两步，眼看着两人都上了公交车，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而公交车上，林老太太胸脯起伏不定，眼里冒火。
老二饭店里有不少年轻小姑娘，四五十岁的大姐儿也有，老头子估计是看上谁了，才这么勤快地去给老二帮忙！
她就说嘛，这么享清福的每天闲着多好，偏他雷打不动地过去帮忙，原来心里花花呢！
都过了大半辈子了，眼看着就土埋半截了，他这个不要脸的，就想对不起她呀……
林老太太越想越难受，越想越伤心，坐在座位上就开始抹眼泪，嘴里叨叨着。
程曼见老太太哭，忍不住有点想笑。
“诶，同志！上车买票，赶紧地！”车上的售票员见老太太在哭，就先略过了他，提醒着程曼买票。
见她看着老太太，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啊？”
“嗯。”程曼点点头，知道老太太不会付车票钱，利索地把两个人的票钱给递了上去。“两个人的。”
车票就几分钱，她也不想在公共场合去跟老太太计较，索性就全给了。”
“你娘啊？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怪可怜人的……”售票员摇摇头，“你劝劝吧，老人这大悲大喜的对身体不好。”
程曼笑笑，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旁边的几个，包括林老太太，“老太太是属于那种不能劝的，越劝哭的越厉害。“
给了售票员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便不再说什么。
售票员点点头，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给程曼。
就跟小孩儿一样嘛，不能劝，越劝哭得越凶。
林老太太又不聋，自热是听见了。
想着儿子儿媳不孝顺，老头子又想跟她离婚找老伴儿，倍感凄凉的老太太想想自己，想想还关在监狱里的闺女，悲从中来，哭得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程曼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
等到了下站的地方，老太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那灵活的身手，几乎看不出来年岁。
她是跟司机问过的，在哪儿下车清楚的很。
程曼见状，也急忙追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此拉开。
****
冯念听到前院的动静，抱起来拂晓，跟林微道，“过去看看吧，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俩人走到前院儿，却发现前院已经空了。
王姐一手拿着签子，一手拿着虾，探头出来跟两人说道，“刚才见林家老太太跑出去，微微她妈去追了，程家姥姥跟在后面也跑了出去……”
林微一怔，“她们没说什么？”
“没有。”王姐摇摇头，把最后一个虾子挑了虾线，洗洗手，“我正要出去看看呢。”
总之别是出什么事儿才好。
“出去做什么？”
程姥姥刚走到门口，就见林微和冯念，还有王姐往门口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转念一想，开口道，“没什么事儿，你奶奶想回去，你妈怕她路上有个好歹，专门过去送她了。”
说着，对王姐说道，“小王，家里少做两个人的饭。她们不会回来了，我都看见上了车了。”
王姐点点头，“诶，好。”
说完，又进去做饭了。
郑护拿着奶瓶过来，就见拂晓眼睛一亮，张着小手朝她这边抓抓抓。
她人还在冯念怀里，身子已经挣扎着探出去一大截。
冯念怕她闪到身子，赶忙用手护了一下，看不远处树荫下有个凳子，赶忙走过去，“到那边喂。”
郑护便跟着往那边走。
林微没有过去，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姥姥，“姥姥，刚才怎么了？”
按照奶奶这种不吃亏的抠搜性格，怎么可能不吃够本就走？
想是有什么刺激到了。
“没啥，她做事儿欠考虑，我就说你就闹吧，你家老头子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你离婚，再找一个老太太呢……”
老爷子现在没啥愁的，也像是想开了，日子过得舒心了，人的精神状态就好了。
再加上他也会一些调理方面的东西，人看起来要比整天担心闺女在监狱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的老太太年轻多了。
说起来，要是去广场上溜达溜达，说不定真能弄一段黄昏恋。
她之前那话也是有揶揄嘲讽的含义在，谁成想，那老太太脑子里能想那么多，直接就不行了，天都塌了一般地往外跑。
林微：“……”
姥姥威武霸气？
姥姥思想新潮？
林微暂时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她此刻对她姥姥的感觉。
“怎么了？”程姥姥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我……不该这么说？”
好像是有点儿坑林家老爷子。
“不，不是。”林微摆摆手，艰难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说，也没想到奶奶竟然也信了？”
当初，老太太硬是不掏钱给老爷子看病，老爷子差点没能恢复，都这样了，也没有跟她离婚，怎么可能会再找个老伴儿？
多少给儿子留点面子，老爷子也不会这么做的。
“这有啥信不信的。”见不是说她不应该这么做，程姥姥笑道，“你奶奶现在的零花钱，估计都花在你姑姑身上了。你爷爷算是把持着家用呢，钱都在你爷爷身上，再加上你之前说的话，她没底气。”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不想活了
程姥姥说的话，正中要害。
此时被她称之为没什么底气的林老太太，正抖着身子，白着脸，肝胆欲裂地往后退着。
往日眼中的不屑和高高在上，在这一刻陡然变成无边的恐惧，嘴唇颤抖，舌头像是被打了结，除了扎着手，一步步往后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疾步而来的老伴儿，仿佛变成了传说中的鬼怪，恐怖得让她胆寒。
林老爷子不发一言，眼中满是隐忍的暴怒和厌烦，盯着她的视线，阴寒刺骨，没有一丝活人气儿。
当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伸向她的时候，老太太脑子一白，惊恐地尖叫一声，掉头就往林志远身边跑。
“志远！志远！”
老二最孝顺最听话！
一定会救她的！
一定会的！
老太太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一叠声地尖叫着冲向正在处理事故的林志远，本能地想要找到最强有力的庇护！
“啊啊——”
被林老爷子拽住的那一刻，林老太太声音凄厉地大叫一声，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
双腿一软，委顿在地，浑身像是高烧病人一般打着摆子，牙齿不自主地“咯咯”作响。
林老爷子不管不顾地拽住她就往外拖，见儿子林志远看过来，手指狠狠一指，戾气腾地冒出来，红着眼睛吼道：“滚回去做你的事儿！”
咬牙切齿中又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哀。
一年的时间，他百般努力，才跟两个儿子儿媳的关系略有好转，今天一闹……
大约再也没办法修复了吧？
林老爷子红着眼，喉咙哽的厉害，那句怒吼之后，再也无法控制地抖着嘴唇，似哭似笑地拽着老太太往外走。
老大和他媳妇儿冷心冷肺，从来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老二和老儿媳妇儿看似凶狠，却总是心软……
都说老有所依，可他现在才发现，吃饱穿暖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明有亲人，却活的像是一个失独的鳏寡老人……
他努力去修复跟儿子儿媳的关系，几乎每天不落地过来这边帮忙！
明明就差一点儿了啊……
林老爷子想着昨天儿子儿媳开口让他去家里吃饭的笑模样，差点掉下泪来。
没了！
再也没了吧？
他心里难受得紧，恨不得拿个铁耙子把自己划拉个几十上百遍，恨不得大吼大叫让这种感觉滚蛋。
眼里泪花翻滚，终究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脸，任由老泪纵横。
他走得极快，只留给众人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
老太太被拽着手腕，怎么都挣脱不了，满脸惶恐，害怕地使劲儿往后挣着，脚死死抵着路面，哭着喊着求饶，“我错了！我不敢了！老头子，老头子，咱都一辈子的夫妻了，你别跟我离婚呐……呜呜，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痛彻心扉，“我改！我改！你想让我咋改都成！咱别离婚！”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满眼乞求。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看得那样明白。
儿子不跟自己亲，儿媳妇和这些小辈更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一旦离婚，她就只能回乡下，死在镇子上都没人知道……
她害怕，她是真怕了！
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没有看见过老伴儿这种脸色了！
好像是自从生下老二，她失了一个闺女，老伴儿就再也没有给过她这种脸色了……
老爷子一路沉默，不发一语，到了住的地方，直接把户口本拿出来，钱也拿出来。
老太太越看越害怕，尖声哭闹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都一辈子了啊，老头子咱们都一辈子了啊……”
呜呜咽咽的声音，丝毫没动摇老爷子一点儿。
他收起来东西，径直往门口走。
老太太见状，嚎了一声，头发乱糟糟地哭着扑了上去。
这是真要把她送回家，真要和她离婚啊！
“起开！”
老爷子一把甩开她，几步出了门，从外面锁上，乘了公交车就往车站去。
“老头子！”林老太太死命捶着胸口，嘶声喊着，“多年的夫妻，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说着，泪又掉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撕心裂肺地拍着门，“你要是跟我离婚，那还不如让我死啊，呜呜……”
可惜，无论她怎么叫，外面也没有任何声音给与回应。
求饶声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渐渐变了味道，“林广连你个不要脸的，你要是心里没鬼，你会想着和我离婚？我不离！打死我都不离！你想再找，门都没有！”
不就打了一架么？
在以前多正常！
可这话说出来，终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那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是见了血的……
“我给人赔钱！我给人道歉！”林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不离婚！不要回乡下……”
她都知道错了，为什么不给她改正的机会？
老太太伤心到了极点，蹲坐在大门边上，哭声一直未止住。
“我可怜的闺女啊！娘跟你一样可怜啊！呜呜，都没人心疼咱们娘俩不容易啊，咱们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这么苦哇……”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日月无光。
许是很久没有哭过，这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从中午哭到了晚上，等林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拿着两张火车票回来，老太太的眼睛已然肿的只剩一条缝儿。
一看林老爷子回来，老太太一骨碌爬起来，怯怯地束手站在他面前，忐忑不安地再次开口求饶，只是这一张嘴，便是浓重的哭音儿。
“老头子……”
上次她不给老头子看病，老头子都没动真格，这次真是动真格了。
老太太明白，正是因为明白，脑子里才略微有点正常人的思考。
可惜老爷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锁上门，直接去了卧室，开始收拾两人的衣物。
老太太见状，急火攻心，再加上哭了一下午，早就脱了力，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可惜老爷子万念俱灰，眼皮子都不撩一下，继续收拾东西。
等他觉察到老太太不是装晕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自己慢慢醒了过来，看着老爷子收拾好的两个大包袱，躺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
她不想活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你那毛病
而饭店那边，林志远被林老爷子喝止，再加上这边乱糟糟的，他根本脱不开身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眼见着食客探头探脑地想往后厨钻，林志远急忙挡住，但终究是无法阻止食客的好奇心和逼问。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店里之前请来看账的老人家站了出来，指指自己的脑袋，“大家都体谅一下，老太太这儿不好，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你们都该吃吃，等会儿给大家送一碟子小菜儿，算是压惊的。”
“大家放心，我们找好了人，会看着老太太，以后不会再出现这事儿的。”
他这么一说，食客顿时露出同情的神色，再加上还有小菜赠送，便都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林志远这才有功夫去后厨看受伤了的服务员。
程曼见他进来，急忙说道，“带上钱，咱们去医院。她额头上是浅表皮的伤，不是太严重。就是手上被盘子碎片划的比较深，得让医生看看怎么处理。”
“带上了！”
林志远听程曼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没有伤到筋骨就好，“咱们现在就能走！”
把饭店交给二把手，林志远和程曼匆匆把人送到了医院，等医生处理好，拿好药，把人送到家，给了赔偿和安抚保证之后，才有些精疲力尽地往外走。
“我想——”
林志远刚开了个头，就被程曼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儿给定住，“你想？你想干什么？想看看你爹有没有怎么你娘？林志远，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今儿要是过去那边儿，咱们这日子就别过了！”程曼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眶泛红，“你知不知道今儿你娘做了什么？”
不等林志远说话，程曼直接道，“她去微微那儿……闹！”
说到最后一个字儿，哽咽了。
“咱微微怀孕几个月你会不知道？多胞胎本就容易早产，她倒好，逼着咱闺女去把你那妹子捞出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掉到腮边的眼泪，“还……还说些……不吉利的话！”
现在还不到七月份，万一提早发动，孩子肯定是没办法儿活下来的……
就是微微，都悬！
林志远见她哭，勃然色变，眼睛瞪大，嗓子发紧，“微微，没……没事儿吧？”
“微微婆婆在……”
人是没事儿，可这丢人都丢到亲家那边了！
程曼看着林志远，咬牙道，“从前我没有享过你娘一天的福！孩子也没得她一天照顾！现在咱们养着她，她日子过得有多好，你摸着良心去想！如今不愁吃穿，还是不消停！她是想把我们这个家折腾零散么？”
怎么就不去死！
程曼恨极。
林志远沉默。
“林志远！你个孬货！”程曼气得眼泪飞溅，歇斯底里去捶他踢他，直接下了通牒，“今儿你要是去那边儿，咱俩玩完儿！”
原想着嫁个老实孝顺人多好，现在才知道有多苦！
林志远任她出气，疼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也没躲开，“我不去。”
看出他眼里的认真，程曼抹抹泪，径直往前走去。
走过了公交车站也没停下，林志远跟在后面，见程曼脚步慢了一些，紧走了两步。
“今儿我去微微那儿……”
程曼情绪好了一些，看了一眼林志远，随即收回视线，视线没甚焦点地望着前方，将今天老太太在闺女那儿的闹剧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
林志远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闺女结婚，咱们本就没能给什么，娘家这边还拖后腿……”程曼苦笑，“我有时候就在想，咱闺女托生咱们家，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这么没福气……”
林志远叹了口气，“咱娘是惯会蹬鼻子上脸的，咱爹却不是……他一直想着跟咱修复关系，饭店里干活儿多下劲儿你也知道。我不怕咱娘如何，是咱爹……”
说到这里，林志远才看向程曼，“咱爹之前那次血压飙升，差点留下后遗症。我怕他这次有啥不好……”
程曼沉默了。
日子艰难的时候，男人去上工一天，最多能有满工十个工分，女人最多能有八个工分。
十个工分也就三毛多，一年到头能见五六十块就极不错了。可在孩子上学的时候，老爷子每年能给他们十块钱。
后来虽然这个钱没了，可这个好她记得清楚。
“我不去。”
程曼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膈应老太太在自家闺女面前说的那些话！
“我去看一眼，咱爹没事儿，我就回来。”见程曼松口，林志远叹了一声，“我先送你回家？”
“回家做什么？我去饭店看看！”程曼语气很冲，甩给林志远一个脸子，看见公交车来，直接上了车。
……
林志远去了老爷子那儿，正碰上老爷子出去。
“爹？”
“你来干什么！”老爷子耷拉下来脸，“饭店不管了？有你这样开饭店的？！”
林志远没说话，见老爷子身体似乎没事儿，便没准备继续往二老住的地方去。
“你来的也算是正好。”老爷子站定，直接道，“城里我住不习惯，准备回老家。”
“房子我已经退掉了，车票也买好了，这里面的家具也不多，都是程亮做的，我想着也别送你们那儿膈应人了，就跟周围邻居说，想要的就贱价卖了。”
老爷子也不给儿子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这些钱我也不给你了，就当是后半年你给的养老钱。”
“你不用挂念我，也不用回老家，十年里面我指定死不了。你娘身体比我都好，也用不着你担心。”
旺山村的房子不修整已经不能住人了，好在镇子上的小洋楼离旺山村不远，下地干活儿也都方便，林老爷子觉得没有什么不好了。
“至于你妹妹……”
林老爷子皱了皱眉，“平时不用你们去看，该出来的时候，我过来接她！”
减刑半年，还有一年的功夫出来，他记得出狱的日子。
“你和程曼好好过日子，至于你……改改你那心软的毛病吧……”
老爷子叹息一声，挥挥手赶他走。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劳动改造
林志远未能阻止老爷子回乡下，只能第二天一早和程曼去那边，帮着将床和桌子凳子之类的东西卖掉，再将两人送到火车站。
车上，老爷子一直盯着老太太，避免她出什么幺蛾子。
老太太憋得满眼泪，看着儿子林志远也不敢说什么，时不时用衣袖擦擦眼泪。
林志远纹丝不动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还是忍不住难受地抽了抽。
程曼气儿还没消，自然不会说什么话。
直到到了车站，老爷子赶两人回去，老太太才拽着儿子林志远嚎啕大哭，“志远！志远！你可得记着娘啊！你爹不管我了，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就没活路了！呜呜……”
“还有你妹妹，我这一回去，想过来就难了，你去看看她，给她送点钱啊，她过得苦哇……”
老太太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
她昨天想着偷偷跑走，却被老头子抓个正着，还说她要是不回家呆着，就举报她贿赂狱警，再给她苦命的闺女加长刑期……
她不敢跑了！
呜呜……
“你这期间要是去看她，就别认我这个爹！”林老爷子冷着脸，森然地瞥了老太太一眼，转回视线，看着林志远，“回去吧！”
“爹，还有一段时间火车才来，我……”
林志远看着林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心里头难受，话说到一半，被他瞪住，只能满眼祈求地瞧着他。
“还做不做生意了？回去！”
林老爷子说完，朝程曼招招手，往旁边走了走，“……志远，”
只说了一个名字，便叹了口气，“嗐，他这个性子你也清楚，我也不说啥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手绢，递给她，“林微生产我就不过来了，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你到时候替我给他们。”
“也别说不要，这是给孩子的，不是给你的。”老爷子摇摇头，止住程曼推拒的动作。“三个娃，一人一张大团结，到时候你给找个红封包起来。”
见程曼点头，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回去吧，饭店虽然找人给看着了，到底还是自己盯着放心。一定要注意卫生，可别以次充好，坏了饭店名声。”
“嗯，我和志远会好好看着的。”程曼点点头，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若是她爹还活着，会不会也这样谆谆言语。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林老太太还在拽着林志远的胳膊哭诉。
见老爷子过来，老太太哭的更凶了。
“都走吧！”
老爷子看着二儿子，正色道，“要好好过日子，别觉着有钱了就花花肠子，对你媳妇儿好点儿！”
林志远红了眼，重重点点头。
本想看着老爷子走，可却被老爷子黑着脸给拒绝，只好跟程曼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老爷子嘴唇抖了抖，最终却抿成一条线，眼里的湿润满溢而出。
他们走了，儿子儿媳应该就能过上安稳生活了吧？
“老头子，咱不走了吧？”林老太太眼睛肿着，巴巴道，“我——”
老爷子被她打断沉思，听着火车即将到站的广播，拎起来东西就走，“跟上！”
几乎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般。
老太太瘪瘪嘴，又掉下眼泪来，回头看看外面的蓝天，想想留在监狱没人管的闺女，抹着眼泪跟在老爷子后面。
旁边有人看过来，老爷子冷脸瞪回去，倒是安安稳稳上了火车。
车子一启动，老太太彻底不行了，哭得歇斯底里，引来整个车厢人的关注。
老爷子绷着脸，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再哭，回去一斤粮票都没有！”
从镇子过来首都，能卖的几乎全卖了，这事儿老太太清楚，所以哭声渐歇。
回去之后，老爷子想了想，还是去了旺山村，把老宅收拾了一下，以前儿子儿媳住的半边他住，老太太就住在另外半边。
那个时候结婚没有结婚证，就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这次回来，他把户口本分开，几个孩子都在他名下，独独留老太太在另外一本上面。
他不给她钱，怕她拿出去卖掉做些什么让人生气的事儿，每天也就给能够糊口的粮食。
庄稼已经收过，上半年的粮食是分不到了。好在老爷子还是旺山村的人，能用钱少量地买一些粮食。
其他粮食，只能等秋收了。
休整之后，第三天便开始上工，老太太也不例外。
下过雨，正是可以种玉米的时候，这活儿不管大人小孩儿都能干，老爷子一年多没下地干活，只是一个小时，腰就开始酸了，站起来的时候，头懵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扶着，才没有一头栽倒。
知道自己可能是长时间低着头干活，脑充血的原因，便叹了口气，他的血压被冯老给调理好，平时是需要多注意的，下地干活可能不成了。
大队长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回来，但也能猜个六七成，想着唐家人和林微的投资，以及为村子发家致富想的种果树和药材的法子，便主动找到老爷子，给了他一个守鱼塘的活儿，还找了个半大孩子陪着。
而老太太这边，多少年没下地干活，更是吃不消，只能去放放羊，每天拿三个工分，这样积累下来，到了秋收之后，也是只够小孩子食量的口粮。
她不想上工，可是不上工林老爷子就不给口粮，只能咬着牙天天去放羊。
天热又晒，很快老太太就变得黝黑起来。
在第三次因为羊吃了庄稼幼苗被扣完工分之后，老太太饿得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她以往得罪的人太多，以至于没有人愿意施舍给她一个窝窝头，甚至一块红薯。
饿得头晕眼花的老太太，直接抢了一个小孩儿手上的玉米面饼子之后，被人孩子家长揪到老爷子那儿告状。
被告知不管，任他们自己解决后，这家人火了，拉着老太太去了河边儿，将一家子的衣服床单都丢给她洗。
整整一大盆，堆得满满的。
老太太蹲在河边，看着旁边拿着长竹竿监工的那家儿媳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么十来天的功夫，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去饭店闹事儿！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自我放逐
那媳妇儿撇撇嘴，就程曼那么心软的人，多好拿捏。
只要不作的太厉害，光是林微从手里漏两个钱就能过上富家太太的生活了！
更何况还有老二和老二儿媳妇这样孝顺的人，私下里再贴补贴补，这日子，快活似神仙！
看着满山遍野的果树和药材，想着前不久刚吃过的油滋滋的大肉饺子，她心里感谢林微和唐老爷子！
要不是唐老爷子，这边准没有柏油路，想运果子和药材出去，那都是说笑。
要不是林微，谁也没钱买树苗和药材苗，也没有技术站的同志过来讲课。
没这些好处，就她们这穷山沟，一年吃上一次肉不错了，哪像现在一个月就能吃上一次猪肉！
要她说，指不定这老太太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儿，才给从城里赶回乡下！
蠢到家了，享福都不会！
多少人眼红都没办法的事儿，偏这老太太身在福中不知福！
见老太太哭，她没有一点儿同情，撇撇嘴，用竹竿子敲她，让她赶紧干活儿，别耽误晾晒。
老太太满腹委屈后悔地哭着不想干，被这家来找媳妇儿的汉子一瞪，嚎啕大哭着，一边洗衣服，一边念叨着林志远的名字，哭着有多命苦。
那媳妇儿嗤笑一声，也不搭理她。
今儿公公让她过来看着这老太太洗衣服，也是怕老太太想不开跳河，让她拿着竹竿守着，万一有问题，用这竹竿上的绳套给救上来，总之不跟林家结死仇就行。
她算是享清闲喽。
老太太这边的事儿，老爷子知道，人家合情合理，没有侮辱性质的羞辱，他也就不管了。
老太太就在林老爷子不管不顾的情况下吃足了苦头，忍受着村里人的嘲笑，身体上累到每天倒头就睡，人迅速瘦脱了相，农活儿却也开始上手，终于能勉强吃上饱饭。
只是不见荤腥，不见白面馒头，不见大米饭，不见肉包子的生活，迅速击垮了老太太的心理防线，说是每天以泪洗面也不为过。
可惜老爷子不为所动，每天看守鱼塘的时候，就搬着大部头的字典学习，还托人买来了纸笔，将自己学的正骨和调理身体的方子写下来，准备找个徒弟教教。
等老太太意识到老爷子不准备回城里，也不许她回城里的时候，终于崩溃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目光呆滞到让人发毛。
老爷子过去看了之后，知道没事儿，冷笑一声，回了鱼塘边的小木屋。
近乎两个月的时间没见老伴儿看过自己，原以为自己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这次的主动让老太太知道老爷子不会不管她，像是注入了生命力，第二天又爬起来上工。
她得让老伴儿看看她改正的决心，赶紧回城里去！
时间过得很快，在八月底的时候，老太太终于找到了可以回城的借口，特意用桑叶洗了头发，换了一身儿干净的衣服，去找老爷子了。
“微微她爷，咱们——”老太太切切地望着坐在池塘边的凳子上看书的老伴儿，却发现老伴儿有些陌生的可怕，她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老爷子没搭理她，只当她不存在。
“微微……快生了吧？”老太太忐忑地看着林老爷子，结结巴巴地道，“她……她是三胞胎，不……不容易，也不常见，咱们……咱们当长辈的是不是得去看看孩子……”
没见老爷子说话，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三块钱，献宝一样给他看，“我，我从山上摘了野菜，卖给镇子上去市里的人，挣了这些，可以给孩子当见面礼！”
老爷子合上书，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嗤笑道，“要去，也是我去，跟你没关系。再者，我已经跟志远说过，林微生产，我不会过去。”
他站起身，走到鱼食边，一边往水里撒一些鱼喜欢吃的野草，一边冷淡说道，“你省了回城里的心吧。这辈子到死，你也过不回以前那样有菜有肉的好日子了……”
老太太彻底愣住了，眼睛蓦地瞪大，瞳孔一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想说什么，却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却因为这段时间劳动强度，愣是没有倒下。
“不回去？不回去？”老太太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嘶吼，“不回去想死了也没人知道吗？俩儿子可都在首都！”
她不想吃不饱饭！
她不想没肉吃！
她不想干活了！
太累，每天都累，累到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活着，啥时候是个头儿……
“咱回去吧，老头子，我保证再不去儿子媳妇那儿了……”老太太见老爷子不为所动，老泪纵横，“我真保证，我再也不犯错了！我真的后悔了！”
这样天天下地和放羊的日子太苦了！
老太太捂着肚子，听着里面咕噜噜的声音，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鱼塘边上，捂着脸哭。
她手上水泡起来又下去，下去又起来，现在都有老茧了……
老爷子眉毛都没动一下，撒了一些鱼吃的草进去之后，便把昨天放进去的只剩下光秃秃杆子的草再捞出来，分成一小堆，一点点往不远处的一个已经有些腐烂枯草的化肥坑里送。
姿态熟练而又闲适，似乎早在这样简单重复的日常中，从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看上去，是再豁达通透不过的老农一般。
老太太不能接受，她想回城，日思夜想！
可也不敢妄动。
她怕老伴儿真跟去举报，让闺女再加长牢狱之灾。
她以前举报过自家人，便对林老爷子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两个月，林老爷子的狠心，林老太太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真不敢冒险做出独自回城的事儿。
只能劝着，哭诉着，念叨着自己的悔过之心。
可惜经历过万念俱灰，找不到跟儿子儿媳恢复关系希望的老爷子，早就不是之前那个执着于全家必须住一起才好养老送终的老人家。
他现在想通了，或早或晚而已，死就死吧，总有人通知儿子回来给他送终的不是吗？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撩拨
老爷子想通了，便不急不缓地过着农家老头子一般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想做饭了，便自己做点儿。
不想做，就去徒弟家吃上几顿。
这徒弟还是他回来没多久收的。也不是旁的什么人，赵长路的孙子赵进升，半大个人，学习不怎么好，便主动辍学，减轻家里负担，让哥哥赵进学和妹妹赵圆圆继续上学。
多少也是心疼这个孩子，所以就给了看鱼塘的活儿。
他闲着没事儿，觉得这孩子是个有主见心善的，便教了。谁知道还捡到了个宝，勤快上进肯吃苦，很多东西一教就会。
赵长路听孙子说老伙计林广连教了他本事，直接抓了一只鸡，买了一斤五花肉，并一瓶白酒，提着就去找了林广连。
知道自己确实猜的没错，林广连想要收徒，当场让孙子拜了师父。感激他给了孙子另外一条路走，赵家人便三五不时喊他到家里吃一顿。
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林老爷子远离儿子生活的钝痛逐渐被抹平，日子过得越发闲适无求。
可是老太太没有。
她发愁，愁得整夜整夜睡不好，头发更是掉的厉害。
如今已是八月底，再过几天就是九月了，林微也怀孕有八个多月，万一生产不顺利，孩子没活，老伴儿就更不可能带她去城里了。
都说七活八不活……
“林老太！还不赶紧看着羊，又吃庄稼了！”
旁边人气急的声音打断老太太的忧思，她猛地跳起来去赶羊。
旺山村在林志正走之前，还都是分产到户的状态。他走了之后，因为果树和药材，再加上田地里的庄稼三分天下，不太好管理，干脆又合在了一起。
大家继续上工，记工分，到了年底，再一起分红。
所以，谁看见庄稼被吃，也不高兴，更何况还是以前仗着儿子是队长便趾高气扬下巴朝天的老太太。
当天，因为羊吃了一大片庄稼苗子，老太太的工分被扣完。
捂着发疼的胸口，望着家家户户袅袅升起的炊烟，老太太绝望了，含着泪，疲惫地拖着两条腿儿回了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发现没有自己要的东西，直接冲进邻居家，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抓起一瓶农药拧开，仰头就要灌进去。
邻居差点被吓死，几个大人飞扑上去，心砰砰乱跳地夺下了农药瓶子。
破口大骂之后，拎着人就往鱼塘边走。
旁边的人一听是这事儿，呼啦一下全跟了上去。
林老爷子正在跟赵进学讲人体构造，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里面还有熟悉的哭声，不禁放下笔，站了起来，盯着来人方向。
那邻居气愤地把老太太做的事儿说了一遍，恨恨道，“林老，咱们村里人都敬重你，对你回来都挺欢迎，可你评评理，你家婆娘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们林家有靠山，孙女婿一家子都是大人物，孙女也是国家人员，他们怎么敢跟他们结仇？
“你就行行好，看好你家婆娘，别啥都不管了。你想想，从她回来到现在，做了多少让人心烦的事儿了？！”
旺山村在林老太没回来之前，每天和和乐乐的日子过得舒心。
可现在呢？
多大的人了，自己的活计还干不好，整天糟蹋庄稼。
可惜队长念着林微和林志正的情，不敢下狠手，也是叫人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
林老爷子看了一眼林老太太，知道她没喝下去农药，本来的担心一下子化作怒火，“想死？你现在就死！我看你死了谁还管着林明月？！”
老太太也就是一时万念俱灰下的冲动，这会儿让她再去喝农药，她也没那个勇气了。
一听老爷子提自家闺女，生怕他说漏嘴，让村里人知道闺女坐过牢，忙擦擦眼泪冲了过去，打断老爷子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急急道：“我不死了，我不死了！”
说着，心里委屈到极点，哼哼唧唧地又哭起来。
“刚才她说的话大家也听到了。”老爷子指了指林老太太，跟众人说道，“你们不用再担心。”
“她说我们就能信吗？狗还改不了吃屎呢。”生怕老太太疯狗一样冲进自己家里，围观的人道，“你得说句话，林老太要是冲进谁家喝了农药，不让我们负责！”
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这年头，谁家没有一瓶农药，可就是因为医疗水平，很多喝了农药的人都救治不回来，死的透透的。
真要是死了人，能赔的倾家荡产。
“明天我带她离开旺山村，去镇上住。”老爷子面无波澜，“你们回去吧。”
老太太经年累月，得罪了太多人，这话他不敢保证。
万一有谁坏心眼，灌了她喝农药，面对两个儿子的时候，他又该怎么说？
只能带人离开。
镇子上离旺山村不远，谁知道以后又会发生点什么，于是就有人不依不饶地想逼着老爷子说些什么。
被老爷子一句“你们真要咄咄逼人？”给制住。
说到做到，老爷子在赵家的帮助下，第二天一早就搬家离开了旺山村。
赵进学因为他爷爷去跟队长说了不要公分，便也跟着老爷子去了镇上。
小洋楼房间多，二层有两个通道，于是老爷子住在第二层，依旧和老太太分开过，吃饭都不在一起。
有老爷子这么一个威胁，知道自己死了之后，闺女再也没有人管，再加上不用干农活，老太太便也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地过起了普通老太太那样的生活。
在林老爷子口粮的威胁下，九月底之前，终于把家门口南边不远处的一大块空地开垦出来，种上了菜。
每天忙碌完家务，给菜浇了水，便搬着一个小凳子，在柏油路边上巴巴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想想以前的日子，再对比现在，哭上一阵子。
这一习惯，几乎成了镇子上的一景儿，早前还有人热心地问上两句，后来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之后，便也视作寻常了。
但也不乏有人无聊，猜到两老之间僵硬的关系，去刺激上老太太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