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1章 约定
小田切敏也一路跟池非迟说着话，不时看看灰原哀，快到餐厅时，终于忍不住跟池非迟吐槽，“非迟，你妹妹好像被妖怪附身了，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啊！”
池非迟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拿出手机看到新邮件提示，点开邮件垂眸看了一眼，很快操作手机退出了邮件页面，把手机收了起来，顺着小田切敏也的话说道，“可能是一种会把人变成快乐小孩的妖怪。”
“那正好是你妹妹需要的，”小田切敏也哈哈笑了笑，又道，“不过小孩子的脾气还真是难说啊，最近和辉喜欢扮演酷警探，有时候还会模仿我老爸的说话方式，害得我一听到他说话就头疼……”
三人步行到餐厅，吃了一顿餐厅推荐的日式家常菜，随后又步行回到了日卖电视台办公大楼。
小田切敏也下午还要在日卖电视台了解公司艺人参加节目的情况，提醒池非迟不要忘记新人需要的歌曲，随后就潇洒地摆手走进办公大楼。
灰原哀跟在池非迟身旁，往地下停车场入口走去，“敏也哥说新人需要的歌曲最好一个月内搞定，对于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池非迟笃定道。
“看来你信心十足嘛，”灰原哀见池非迟回应得轻松又果断，放下心来，又问道，“对了，我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敏也哥说你前不久传给他的歌曲很变态，歌词里明明提到甜蜜爱意什么的，但是风格又很暗黑，让我有些好奇，你传给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歌、才会让他说出‘变态’这种评价。”
池非迟走进了地下停车场，“如爱意一样甜蜜浓稠的杀意……”
随着两人走进地下停车场，温暖阳光切换成了头顶照下来的冷调白炽灯灯光，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几度。
灰原哀听着池非迟语调平静得好像透出冷意的声音，被地下停车场里突降的温度一激，突然感觉眼前的地下停车场也变得冰冷阴暗，组织PTSD差点犯了。
“他指的应该是这句歌词，”池非迟继续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着，低头看了看灰原哀，“那首歌有点血腥，不适合小孩子听。”
灰原哀缓了过来，有些无语道，“这样的歌词好像也不适合一个热恋期间的人写出来吧？难怪敏也哥会用‘变态’来评价，他评价的不仅是歌词，应该也是评价你在热恋期写出这种歌词的心态，你这样小心把七槻姐给吓跑了哦。”
“我只是觉得敏也之前提到的男歌手可以尝试一下这种风格，所以就把歌曲写好并传给了敏也，”池非迟解释道，“那个歌手以前翻唱过一些曲风温柔的歌，累积了一些粉丝，如果他可以突然唱一首暗黑风格的歌，既能让他的粉丝有一点新鲜感，说不定还能让他发现新的发展方向。”
“既然那个歌手以前翻唱过曲风温柔的歌曲，还能吸引到粉丝，那就说明他的声线很适合温柔的歌曲吧？”灰原哀道，“突然让他唱那种充斥着血腥味的暗黑歌曲，他能唱好吗？”
“应该没问题，偏温柔的男性声线搭上那种风格的歌曲，给人的感觉可能会更加暗黑，”池非迟走到了红色雷克萨斯SC旁边，打开了车门锁，“歌曲里比较激昂那一段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个挑战，但这个挑战不会很大，他应该可以克服，只要能够克服，他唱这首歌可以唱得很出色。”
“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那首歌反而更有兴趣了……”灰原哀打开车门坐上了车，伸手拉过安全带系好，“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池非迟也坐上车，系好了安全带，“我送你回博士家。”
“我还以为今天会有多罗碧加乐园一日游呢。”灰原哀有些调侃地说道。
“抱歉，我今天下午跟人有约，”池非迟开车离开原地，“如果你想去游乐园，我明天再带你去。”
灰原哀侧头看着池非迟，主动问道，“你要去找朋友吗？”
“是一位长辈，”池非迟面不改色道，“因为没有跟对方说好会带小孩子去，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意，所以只能先送你回博士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灰原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晚上要去博士家吃晚饭吗？七槻姐去长野县了，你一个人在家吃饭会很冷清，如果你晚上想去博士家吃晚饭，我和博士下午可以去买一些食材回去。”
“我不确定今晚需不需要跟对方一起吃饭，”池非迟回应道，“所以你和博士不用买我那份食材，要是我晚上打算去博士家吃晚饭，我会再打电话联系博士，到时候我再带食材过去……”
二十分钟后，池非迟开车送灰原哀到阿笠博士家门外。
灰原哀打开车门下车，从口袋里翻出了大门钥匙，头也不抬道，“非迟哥，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池非迟问道。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灰原哀神色自然地伸手关上车门，转身快步走到大门前，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在灰原哀走进院子后，池非迟收回了视线，拿出手机打开刚收到的邮件，看着里面的内容，眉头微微皱了皱。
今天上午去餐厅的路上，他突然收到了那一位的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
【Raki，下午三点到你小时候居住的池家别墅来。】
池家老宅附近有非墨军团的飞鸟看守，要是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池家老宅附近打转、或是有小偷潜入了池家老宅，非墨军团的飞鸟们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给他。
今天收到邮件之前，他并没有收到非墨军团传出的异常警报，而在收到邮件后，他也联系过非墨军团在那一带的据点，让飞鸟们汇报过池家老宅附近的动静。
非墨军团的反馈是：这两天偶尔有路人经过，但没有人在池家老宅外面逗留，也没有人潜入池家。
而在两分钟前，非墨军团的飞鸟又传来了新消息：有两辆黑色车子先后开到了池家别墅附近的路口，两伙穿着黑衣的人下车后，在附近路口转了一圈，之后一半人守住了路口，一半人守在了池家别墅的大门口……
两分钟前，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五分，距离那一位指定他去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这么看来，赶到池家别墅外的那些黑衣人很可能是那一位安排的。
至少看飞鸟们的描述，那些人都穿得一身黑、半数以上的人戴着墨镜，极有可能是组织的人……
第3202章 灰原哀：有问题
灰原哀走到屋门口，转头看向院子外，见池非迟坐在车上低头看手机，盯着池非迟神色平静的侧脸看了两秒，才回头打开了屋门。
非迟哥早上来接她的时候，的确没说过自己下午有空，她当时也没有问非迟哥是不是一整天都有空。
但是以非迟哥平时的行事风格，如果下午有其他事要去做，早上接她出门的时候，非迟哥应该会提前告诉她——我们上午去日卖电视台、下午送你回来。
这样提前沟通，有利于他们规划好一天的行程，非迟哥没理由忘记把情况告诉她。
所以，她怀疑非迟哥早上来接她的时候、并没有计划下午去做拜访某个人或者去做某件事。
另外，他们一起看访谈节目时，非迟哥有时间告诉她自己下午有事，可是非迟哥还是没有提起拜访长辈的事，好像下午并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他们去做什么都可以。
一直到……
吃午饭的时候，敏也哥问他们下午要不要去日卖电视台看艺人录节目，非迟哥说‘不去了’，并且第一次提到‘下午有事’。
她当时以为非迟哥下午打算带她去别的地方玩，但是现在看来，非迟哥并不是想带她去玩，而是想丢下其他人、独自去某个地方。
也就是说，在他们看完访谈节目之后、吃午饭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非迟哥才临时决定下午要去拜访某个人或者去做某件事。
虽然那段时间她沉浸在快乐情绪中、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但如果非迟哥跟什么人打电话约定好下午见面，她一定会注意到的，而那段时间里，非迟哥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跟某个偶遇的人交谈，那么，让非迟哥临时决定下午去某个地方的事物，有可能只是一封邮件。
双方用邮件联系……
一封邮件就可以让非迟哥临时改变主意，同时又不是安布雷拉发生了急需处理的大事……
非迟哥并不打算带上她，看样子是打算一个人去某个地方……
结合起来，她不得不做出一个猜想——联系非迟哥的人是组织成员，非迟哥下午要去做的事也跟组织有关。
至于非迟哥说自己要去拜访某位长辈，应该只是不想让她跟去而找了一个借口。
非迟哥要是说‘安布雷拉有事，我要去处理’，她一定会担心，可能会坚持跟去看看，也可能会给教母打电话、试图从其他渠道了解情况，那样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
但非迟哥说的是去拜访某位长辈，那只要说‘没有跟对方说过要带小孩子去、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不高兴’，她就没办法强行跟去了，就算她坚持要跟去，非迟哥也可以有理有据地拦下她、把她关到房间里去。
要是她追问‘那个长辈是什么人’，非迟哥也可以用‘是某某家的长辈、你不认识’来应付，反正她没办法知道非迟哥认识的所有人，非迟哥甚至可以编一个人来糊弄她。
非迟哥找的这个理由确实不错，说出理由的时候也表现得很自然。
要是对方提前跟非迟哥约好了今天下午见面、让非迟哥可以在早上告诉她自己下午有事，她还真不一定会想到非迟哥下午的行程有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组织安排非迟哥今天下午去做某件事或者去见某个人，时间会安排得这么急吗？
难道是某种突击检查？
阿笠博士听到开门声，从一楼的房间里探头出来，看到灰原哀换鞋走进客厅，笑着出声道，“小哀，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灰原哀抬头跟阿笠博士打了招呼，神色有些凝重地往楼梯口走去，“非迟哥还在外面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他。”
反正非迟哥下午的行程有问题，不管其中有没有组织的原因，她都有必要往非迟哥身边放个窃听器或者发信器。
她记得备用的追踪眼镜还在她房间，她之前买下来准备送给非迟哥的礼物也还没有送出去。
追踪眼镜上附带的发信器体积很小，还带有窃听功能，只要把那个发信器塞进礼物里，非迟哥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
阿笠博士一脸困惑地看着灰原哀上楼。
小哀上午出门玩得不愉快吗？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呢？
不到三分钟，灰原哀抱着一个红色的醒狮抱枕下楼，看到阿笠博士站在客厅里看着自己，解释道，“这是我之前逛街买下来、想要送给非迟哥的礼物。”
“啊……其实我想问的是……”阿笠博士用疑惑目光打量着灰原哀，直接问了出来，“小哀，你今天上午玩得不开心吗？”
“没有啊，可能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所以有点累了吧……”灰原哀单手抱着抱枕，腾出一只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对了，江户川昨天送滑板过来进行重要零件的保养，你应该已经搞定了吧？”
“那个我已经搞定了，”阿笠博士转头看向自己之前待的房间，笑着道，“我上午还帮他重新调了一下滑板的功率，现在滑板使用起来肯定又跟新的一样好用了！”
“那我先把抱枕送去给非迟哥。”灰原哀继续往门外走。
“你们下午还要出去玩吗？”阿笠博士连忙问道。
“是啊，不过我等一下可能还要回来拿东西，门就暂时开着吧，出去之后我会关好门的……”
灰原哀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抱着抱枕到了院子外，到了池非迟的车子旁，伸手打开了后座车门。
池非迟坐在车子里，转头往后座看去，“这个是……”
“我前段时间逛街看到这个醒狮抱枕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件有舞狮狮头图案的衣服，你好像不讨厌这种图案，所以我就把这个抱枕买了下来，”灰原哀爬进车子后座，把抱枕放到后座正中间的位置上，“把它放在车子里做装饰，以后我们坐车的时候可以抱一抱，而且要是你觉得困了、想在车内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还能把它当成枕头。”
“谢谢，”池非迟看着红色醒狮狮头外观的抱枕，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这个狮头看上去很威风。”
“你喜欢就好，”灰原哀神色变得柔和起来，看到非赤蹿到后座、爬上抱枕，伸手摸了摸非赤的脑袋，爬出了车后座，关上了车门，“那我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第3203章 车里的神秘人
池非迟点了点头，看着灰原哀转身回到院子里，才开车离开了阿笠博士家门外。
灰原哀听到后方车子引擎声远去，从口袋里拿出备用追踪眼镜戴上，打开了追踪窃听程序，快步走进屋门，没有出声惊动站在料理台前烧水的阿笠博士，悄声走向阿笠博士维修滑板的房间。
虽然找博士帮忙可以让她多一个帮手，但如果非迟哥真的是为了组织的事而前往某个地方，这样的追踪会很危险，现在她可以用江户川的滑板追踪上去，没必要让博士也陷入危险中。
而且她已经带了APTX—4869的解药，等追踪到非迟哥的目的地附近，她会把滑板放在较远一点的地方，自己步行过去，一旦她的追踪被组织其他人发现，她也会第一时间销毁追踪眼镜并服下解药，以雪莉的样子出现在组织那些人面前，这样既不会牵连到博士，也不会让非迟哥因为她而被组织其他人为难。
……
离开的红色雷克萨斯SC车内，非赤灰黑色的身躯在抱枕上缠了一圈，头部搭在抱枕正面的狮头额头上，热眼捕捉到了抱枕内发热的小零件，有些好奇地吐了吐蛇信子，“主人，这个抱枕是可以发出声音的那种抱枕吗？”
“不知道，”池非迟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你拍一下试试看。”
阿笠博士家。
灰原哀在房间里戴上棒球帽，拿着滑板快步跑出了屋门，对阿笠博士说了一声‘我出门了’、就立刻把门关上，听到耳机那边传出池非迟的说话声，有些疑惑地抱着滑板跑向外面街道。
非迟哥在跟什么人打电话吗？
“啪……啪啪……”
抱枕表面被拍击，让窃听器捕捉到了明显的声音。
灰原哀：“……”
车子上有人在拍抱枕？还是说……非赤在拍抱枕？
非迟哥刚才在跟非赤说话吗？
拍击声过后，那边又传出蛇鳞刮在抱枕表面的呲呲声、抱枕被移动的窸窣声。
灰原哀到了街道上，看准追踪眼镜上一直在移动的小绿点，把滑板放到地上，踩上滑板，用脚踩下了电源，向着绿点所在的方向追去。
过了半分钟，那头又传出池非迟平静的声音，“你自己研究，我在开车不方便。”
灰原哀：“……”
非迟哥那一句‘你自己研究’很奇怪，不像是刚打通了某个人的电话、跟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正常人打通了电话也不会这么突兀地说这种话。
而她监听得很清楚，那边车子引擎声一直在响，车子没有停下来过，说明也没有什么人突然坐上了车、跟非迟哥说话。
既不是在跟人讲电话，也不是在跟上车的某个人说话，非迟哥难道还是在跟非赤说话吗？
跟非赤说话倒也不奇怪，他们有时候也会跟非赤说话，可是非迟哥说的‘不知道’、‘你自己研究’，那都是回应别人动作或者语言才会用到的话语。
如果非迟哥说‘你自己研究’这句话，是因为非赤把抱枕放到了非迟哥面前，那之前那句‘不知道’呢？只有被问了某个问题，非迟哥才需要回答‘不知道’吧？
非迟哥该不会又出现幻听了吧？
在开车的过程中出现幻听，这可是很危险的。
追踪眼镜上的绿点移动速度变慢，很快停在了一个路口。
灰原哀猜到池非迟应该是在路口停车等红绿灯，踩着滑板继续追上去，并未注意自己后方的工藤宅里开出了一辆车、远远跟上了自己。
窃听器中，蛇类爬行的窸窣声远去，紧跟着又响起了火柴被擦着的声音。
停在红绿灯前的车子里，池非迟点燃了一支香烟，双眼始终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邮件内容。
非墨军团的飞鸟传来了新消息。
刚才这段时间里，池家别墅附近又开来了第三辆黑色车子。
第三辆车子停下后，两个黑衣墨镜男走下车，在附近检查了一圈，其中一人看到停在墙头的两只麻雀，很警惕地想对麻雀开枪射击，却被车里的人阻止了。
车子里的说话声很轻，非墨军团的麻雀眼线并没有听清，但准备射杀麻雀的那个男人听了车子里的人说话，不仅把枪收了回去，还抬头看着墙头的两只麻雀，开口说道：‘告诉他，还有二十六分钟，不要迟到了。’
为了不引起池家老宅外那些黑衣人的注意，他特地让非墨军团派了两只不起眼的麻雀去就近监视，没想到第三辆车上下来的黑衣男人那么谨慎，居然连两只麻雀都想要开枪打死。
而更值得注意的是，那辆车上阻止男人射杀麻雀的人。
对方猜到了那两只麻雀是他安排的眼线，却不介意让麻雀给他传递信息，应该是为了让他放心过去，而且说到‘还有二十六分钟’……
非赤把抱枕丢在了后座，爬到池非迟肩膀上，低头看着池非迟手机上的邮件内容，好奇得念叨起来，“主人，那一位让你去池家别墅，该不会就是想让你去跟那辆车子里的人见面吧？前两辆车子里的人，看样子只是提前到别墅附近确认安全的人，真正的主事人应该坐在第三辆车子里，也就是阻止了那个墨镜男开枪射杀麻雀的神秘人，那个神秘人很不简单耶，似乎早就知道你饲养并驯服了一些鸟类，而且还看出了那些麻雀是你的眼线，你说会会不会是那一位亲自到了啊？如果我们等一下会见到那一位，那要不要把剑玉带过去呢？虽然我最近没怎么练习剑玉，但之前那一位教我的招数，我可是都练熟了……”
“抱歉，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尽快赶过去，没空再去别的地方了。”
池非迟收起了手机，开车通过了红绿灯路口。
“说的也是，那我改天再让那一位看我的剑玉表演吧，今天我先研究一下这个奇怪的抱枕！”非赤又转身蹿到后座上，“这个抱枕狮子头的鼻子里明明有一个小洞，里面还有一个正在运转的电子零件，我还以为是那种会说话的玩具，可是我刚才已经拍过它了，它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个小东西总不可能是窃听器吧……”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取出来看看。”
第3204章 赤女
后方马路上，灰原哀踩着滑板在人行道上慢慢前行，听着追踪眼镜传出的声音，皱了皱眉。
时间不多了，要尽快赶过去？取出来看看？
非迟哥过一会儿就冷不丁地说句话，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总体内容让她不是很能理解。
虽然不排除她哥哥在跟某个人用UL聊天软件发语音的可能，但她还是觉得自家哥哥更有可能是出现了幻听、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这种情况下，组织那些人还要找非迟哥去做什么吗？
会不会是她误会了？非迟哥其实只是想去看医生？
还有，从刚才开始，窃听器那边就传出呲啦呲啦的声音，非赤到底在做什么？
过了四分钟，红色雷克萨斯SC再次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池非迟伸手接过非赤从醒狮抱枕里掏出来的东西，看到手中外形像是眼镜镜架腿的黑色物体，立刻就想到了柯南追踪眼镜上附带的窃听器兼发信器，考虑到柯南早上就已经离开了东京，自然也能猜到这是灰原哀的手笔，在前方红绿灯快要跳转到绿灯时，放下了车窗玻璃，随手将窃听器扔到了左前方一辆货车的车厢里。
前方红绿灯跳转到绿灯，路口的车子向着前方驶去。
池非迟开车混在车流中，跟在货车旁开了一段路，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开车转向，将车子迅速开进了一条小路，绕道开往池家别墅。
小哀跟柯南学坏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他会很有兴趣吓唬一下小哀，让小哀知道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是今天不行。
……
十多分钟后，红色雷克萨斯SC开进一条无人小巷里。
池非迟在巷子里停好车，换上拉克易容脸，翻上围墙，借着自己对池家别墅所在的别墅区的了解，接连翻过了两栋无人居住的别墅，转进另一条小路，很快又翻上了池家别墅的围墙，顺着围墙走向前院大门。
围墙上的麻雀听到动静，扭头看向后方，看清池非迟那张易容脸后，又重新把视线放到了池家别墅院门外。
第三辆抵达池家别墅的黑色车辆就停在院门口。
两个黑衣墨镜男站在车子旁，就算两边路口有多名黑衣人看守，其中一个黑衣墨镜男依旧警惕地左右张望、关注着路口动静，另一个黑衣墨镜男抬头盯着墙头上的麻雀，在麻雀转头看后方时警惕了一瞬，在麻雀重新朝自己看来时，神色重新放松下来，目光却始终放在墙头。
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在池非迟沿着围墙走到前门附近时，黑衣墨镜男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池非迟，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那张金发碧眼的易容脸面孔，“拉克？”
池非迟停在了墙头，神色平静地低头看着黑衣墨镜男，声音嘶哑道，“是那一位让我过来的。”
“稍等一下！”黑衣墨镜男转身面向黑色车子后座半开的车窗，出声道，“拉克刚才从围墙上走过来……”
车内传出的声音很低沉，让站在墙头的池非迟听不清楚。
很快，黑衣墨镜男伸手打开了后座车门，把新指示传达给池非迟，“请上车吧。”
池非迟跳下围墙，走到了车子旁，一眼就看到车子后座没有人在、只是摆放了一个正常公文包大小的传声器，倒也没有感到惊讶或者疑惑，坐到了传声器旁边的座位上。
在池非迟上车后，站在车旁的两个黑衣墨镜男一人坐到了池非迟身旁，另一人坐进了前方副驾驶座。
随着车门关闭，一直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响起发动了车子，将车子开离原地。
“你还真是小心。”后座的传声器中传出雌雄莫辨的机械声，语气中透着些许感慨。
池非迟知道对方是指自己过来之前换上拉克酒易容脸的事，用嘶哑声音反问道，“您不也是吗？”
提前一个小时安排人手过来确认安全，之后又安排第三辆车子出现，两个保镖下车检查周围然后守在车子旁边，让人觉得车子里应该坐着很重要的人物，但车子里实际上只有一台传递声音的机器……
这种安排很狡诈。
但是他跳下围墙的时候，听到非赤说车子后座没有人，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惊讶。
仔细想想，如果那个人不做这种安排、说个时间地点就跑出来跟他见面，那他才应该惊讶，他甚至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生病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这是为了安全着想，防止一些会给我们添乱的人跟在了你身后，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传声器中持续传出声音，“而且那也不是适合我们说话的地方，我在这里让人准备好晚餐，我们等一下可以边吃边聊。”
“需要我给您带一份见面礼吗？”池非迟嘶声问道。
传声器中传出回应，“不用麻烦，你能来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车子开到路口时，停在附近的两辆黑色车子也跟了上来，一辆开到了前方，另一辆放慢速度跟在后方，在池非迟所坐的车子前后护行。
池非迟感觉到手机振动，拿出手机查看着新收到的邮件，出声道，“您应该不介意我处理一下私事吧？之前我不知道您今天会见我，所以答应过她今天可以随时联系我。”
“那个女孩吗？”传声器传出的机械音语调从容，“距离你抵达我这里还需要一个多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自由处理你自己的事情。”
池非迟：“……”
一个多小时？
这是想把他带到东京之外的某个深山老林里吗？
“不过这个住所附近的通讯信号一向不好，”机械音继续道，“大概一个小时后，你到了这附近，大概就没办法顺畅对外传送消息了，到时候只有等你见到我、用上加强信号的通讯辅助设备之后，才能正常对外传递消息。”
“一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池非迟嘶声回应着，把越水七槻传给自己的邮件翻了页，继续看着
越水发邮件跟他分享了一下今天在长野森林里的见闻：
踏青组上午走在森林里的时候，越水、园子、小兰都看到远处站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红色雨衣和红色雨靴，站在树后，似乎在偷看她们。
就在越水三人看到女人并跟世良交流时，柯南脚下踩空，掉下山坡，滚到了沼泽边，好在没有掉进沼泽里，被世良及时拉了上来，倒也没有受伤。
踏青组把柯南救上来再去看树林时，发现那个站在树后的红衣女人已经不见了，没有在原地逗留，继续往森林深处走，找到了那栋建在森林里的出租别墅，也见到了邀请世良去做客的人。
租了那栋出租别墅里的四个人是两男两女，四人都是世良哥哥以前的同学，态度很友善，招待踏青组在别墅里吃了一顿很丰盛的午饭。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别墅里的四人听说踏青组来的时候在森林里遇到红衣女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随后跟踏青组说了曾经发生的一起事件。
事件发生在十五年前，发生地点是那附近的另一栋出租别墅，被害人是某个公司的员工，那个员工当天带着情人到出租别墅偷情，然后被尾随在后的妻子用刀杀害在出租别墅里，据说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个妻子身上的白色雨衣已经被血全部染红，还在用手里的刀不断捅刺丈夫的尸体，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大家都把那个妻子叫做‘赤女’。
而且‘赤女’当时用刀子砍伤了追赶自己的警察，逃到了森林里，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三年前的暑假，这次租下出租别墅的四个人和同学聪子到森林里玩，当时他们也租下了这栋出租别墅，因为聪子说自己在森林里看到了赤女，所以一行人就结伴到森林里查看情况，在森林里搜索的时候，聪子掉了队，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剩下四人就报警委托警方找人，结果一个月后警方才从沼泽里发现了聪子的尸体。
而在那片沼泽边，警方除了发现聪子的鞋子之外，还发现了十五年前赤女用来作案、事后并没有被警方找到的菜刀。
四人认为聪子是被赤女在森林里袭击追赶、慌不择路才掉进了沼泽身亡，虽然觉得抓住赤女是警方的工作，但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年，四人都会汇聚在出租别墅这里惦念聪子。
而从前年开始，四人在出租别墅聚会时，别墅就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窗户玻璃莫名其妙被打碎、房间地板上滚满了红苹果、热水器储水罐中放慢了红玫瑰花瓣、玄关大门被泼洒了红油漆……
这一次四人再次聚在出租别墅，并且想邀请上学时期就很聪明的同学过去帮忙调查、找出这些怪事的真相。
四人想邀请的聪明同学就是世良的二哥，不过世良的二哥有事要忙，就把委托交给了世良这个女高中生侦探。
邮件最后一部分的内容是：
【所以，世良这次其实是为了调查而来的。
在听说赤女和聪子的事件后，世良和柯南马上就去了森林里调查。
然后任田先生打算去一千米外的商店、再买点饮料之类的东西，很快也出门了；峰岸小姐收拾了午餐用过的碗筷，在厨房里打扰卫生并且准备午饭；薄谷先生负责打扰浴室和洗手间；我、小兰、园子跟河名小姐负责打扫客厅房间。
我们现在刚把客厅里的卫生打扫完、准备去帮河名小姐打扫其他房间，去房间的路上有一点空闲时间，所以我把事情经过写成邮件发给你，要是你看出其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别忘了告诉我哦。
——XXX(′?`)?】
池非迟：“……”
上午森林徒步，下午打扫卫生，连发邮件给他都得找准打扫间的空闲时间，他女朋友这是去体验劳动改造了吗？
第3205章 被摆了一道
不过说到‘赤女’……
池非迟很快回忆起一部分剧情，用UL聊天软件给越水七槻发了消息。
【稻草人：你发给我的邮件，我已经看过了，不过我正在拜访一位长辈，暂时不方便打电话，所以先用UL聊天软件跟你交流。】
其实当着长辈打电话倒是没关系，他只是在防备同车的三个黑衣人。
他用拉克酒的脸出现，就是不想让这些人注意到‘池非迟’这个身份，要是这个时候跟越水通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用拉克酒的声音说话、还是该用池非迟的声音说话。
另外，他想给越水一些提醒，但在越水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不确定喜欢八卦的园子会不会突然去看越水的手机，所以他提醒越水的时候，最好不要直接说‘我已经预知到了之后发生的事’，以免被当成妄想症患者……
【稻草人：我刚才用硬币帮你们占卜了一下，以下是问题以及答案：是否会发生事件？是。被害人是男是女？男。凶手是男是女？女。凶手是赤女吗？不是。凶手是不是租住别墅四人中的某一个？是。被害人是不是租住别墅四人中的某一个？是。】
占卜太准不是问题，这样至少不会被当成蛇精病。
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越水七槻回复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七条水里的鱼：用UL聊天软件沟通当然没问题，不过……硬币占卜？】
池非迟只回忆起凶手是女性，没有想起凶手具体是出租别墅里两位女性的哪一个，也就没有继续提示凶手的身份。
【稻草人：我的占卜很准，不过我目前只占卜到这些，没有占卜出凶手具体是谁。】
【七条水里的鱼：明白了，我相信你的占卜很准。那你刚才还占卜过别的事情吗？比如我们会不会有人受伤之类的，森林里有那个‘赤女’在游荡，让我有点不安。】
池非迟在脑海里整理着自己能够回忆起来的剧情，把重点挑了出来。
【稻草人：我关注过赤女案并从小众渠道获得了一些信息，十五年前的赤女案中，在妻子杀死丈夫之后，丈夫的偷情对象就下落不明了，所以要注意一下那个情人，她说不定也在那个森林的某处游荡着，你们要小心。】
【七条水里的鱼：感觉越来越像那种森林大逃杀恐怖片的剧情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去保护一下电话线啊？】
【稻草人：……你手机有信号，不需要去保护电话线。】
【七条水里的鱼：说得也是……那要是等一下我们这里发生了事件，你觉得我们能顺利联系上警察吗？】
【稻草人：能。】
【七条水里的鱼：那我就放心了。】
【稻草人：你现在有没有随身携带唐刀？】
【七条水里的鱼：打扫卫生的时候不方便带着刀，我把它放在了行李袋里，等一下打扫好卫生，我和小兰、园子、河名小姐打算在二楼的浴室泡一会儿澡，也不方便带刀，所以我想等洗完澡之后再把刀带上，你不用担心，这期间要是被人袭击，我可以在房间里、浴室里找棍子先顶一下，之后再去客厅拿刀。】
【稻草人：这样也行，但要是等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件，你不要忘记把它放在手边。】
【七条水里的鱼：收到，我会用它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其他人的！小兰、园子和河名小姐已经在打扫房间卫生了，我去帮忙，你也不要在面对长辈的时候一直偷偷用手机哦，晚一点我再给你发信息！】
【稻草人：Ok。】
回复完越水七槻的消息，池非迟收起了手机，转头看着车窗外的路景。
车子在前后两辆车的伴行中，从僻静的别墅区开上了热闹街区的公路，跟在拥挤的车流中前行，向着东京外驶去。
另一条街道上，灰原哀踩着滑板在人行道上慢行，看到追踪眼镜上显示的绿点转进一个路口后停下来，关闭了滑板的电源，把滑板放到旁边一条小巷子里、靠着墙壁立好，抬手压低了头上棒球帽的帽檐，走向绿点所在的地方。
从刚才开始，窃听器那边就只有其他车子路过的声音、各种混乱的引擎声，现在总算停下来了，只是那边还是有一些奇怪的窸窣声和不怎么清晰的说话声。
奇怪，是附近有人在说话吗？
三分钟后……
灰原哀站在仓库外的小路上，看着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人把一个大箱子搬上货车，呆站原地五秒，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到货车前，在两个工作人员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动身爬上车厢。
车厢里的工作人员连忙放下箱子，转身走向灰原哀，“喂，小朋友……”
灰原哀爬上货车后，就在车厢门附近看到了备用追踪眼镜的眼镜腿，捡起东西又动身爬下货车，“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把玩具零件丢到这上面了。”
“啊，没关系，”工作人员走到了车厢门旁边，见灰原哀不需要自己帮忙就爬了下去，友善地笑道，“下次小心一点哦！还有，这附近有很多货车，你走在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灰原哀神色淡定地回应着，拿着发信器的右手却忍不住收紧了一些。
难怪她路上听到那么乱的引擎声，原本以为是非迟哥打开了车窗、让外面车辆的引擎声传到了车子里，没想到……
“哎呀……”
一个有着粉色头发的脑袋从灰原哀后方探出、停在灰原哀头顶右上方，细框眼镜后眯起的双眼看着灰原哀右手，“好像被摆了一道呢。”
灰原哀被突然出现的冲矢昴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两步。
冲矢昴直起身，对货车上看着自己的工作人员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工作人员连忙回道，“其实她并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您太客气了。”
始终没开口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也笑道，“小妹妹很可爱、也很懂事呢！”
“那我们回去吧，”冲矢昴低头对灰原哀眯眼微笑着，“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送你去。”
灰原哀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冲矢昴很可能是在跟踪自己，又想到冲矢昴刚才说话时那种悠然调侃的语气，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转身往路口走，“不用了，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第3206章 冲矢昴：不是没办法
冲矢昴跟在灰原哀身旁，走到一辆停在路口的白色车子旁，伸手打开了车门，“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坐我的车回去。”
灰原哀没有拒绝，看向自己之前放置滑板的小巷，“我要去巷子里取一下滑板。”
“那我在车里等你。”冲矢昴笑道。
灰原哀到巷子里拿回滑板，坐上了冲矢昴的车子，等车子开离原地后，正色问道，“你是在跟踪我吗？”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在家里看到池先生的车子停在博士家外面，本来想出门跟他打声招呼，但是他很快就开车离开了，而正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你踩着滑板往他离开的方向追去，因为有些好奇你想做什么，所以我就开车跟上来看看，”冲矢昴没有否认自己跟踪了灰原哀，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副驾驶座上的灰原哀，“毕竟你这副打扮很奇怪，不仅戴了棒球帽，还戴了眼镜，一开始看到你踩着滑板从工藤家门外路过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看到的是柯南呢。”
灰原哀见冲矢昴坦白承认，也没有在跟踪这件事上纠缠，又问道，“你刚才说‘好像被摆了一道’，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一直戴着的那副眼镜，应该是博士发明的追踪眼镜吧？想要使用追踪眼镜，必须先把发信器放在追踪目标身上，而且不能让目标跟自己之间的距离超出信号发射范围……”冲矢昴开着车，不急不忙地分析道，“池先生开车离开博士家之前，你坐过他的车子，有机会在他车里放置发信器，而且在那前后，你没有接触过其他人或者车子，在他开车离开后，你就立刻戴着追踪眼镜跟了上去，所以我想你的追踪目标应该是池先生……另外，我之前没有看到那辆货车出现在博士家附近，你先前应该没有接近过这辆货车、也没有机会把发信器放在货车上，但是你从货车上把发信器拿了下来，而且刚看到那辆货车的时候，你整个人好像惊讶又失落，这说明货车并不是你的追踪目标，那个发信器是被你真正的追踪目标丢到了货车上，而在我开车跟在你后面的时候，我远远看到这辆货车开到了池先生那辆红色雷克萨斯SC附近，池先生有机会把发信器丢到这辆货车上，所以我推测，你在池先生车上放了发信器，想可是发信器被他发现后丢到了那辆货车上，你才会追踪着货车到了这里。”
他说‘被摆了一道’，其实不止是在调侃雪莉，也是在调侃他自己。
他出门的时候就猜到雪莉是在追踪池先生，而看到雪莉戴着棒球帽、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他也知道事情不简单，甚至想过雪莉追踪池先生的原因可能跟组织有关。
只是当时他不确定雪莉到底想做什么、觉得跟在雪莉身边更有利于保护雪莉的安全，而且他知道池先生不是那么好跟踪的，他也担心自己直接追踪池先生反而会惊动池先生、导致追踪提前终止，再想到雪莉应该在池先生车上放置了发信器，他才决定蹭一蹭更隐蔽的追踪方式，选择跟在雪莉后方。
结果……
雪莉追踪失败了，他也跟着追踪失败了。
当然，如果再让他做一次选择，在不清楚雪莉想做什么事的情况下，他还是会选择跟着雪莉。
“这么说起来，池先生还真是恶趣味啊，”冲矢昴故作轻松地感慨道，“他看到发信器的时候，应该就能认出这是博士做的发信器，也能猜到那是你放的，他明明可以停车跟你沟通、让你不要再跟着他，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把发信器丢到了另一辆车子上，让你追着错误的目标跑了这么久……”
灰原哀：“……”
喂，这家伙故意往她心口上扎刀子吗？
不过她想非迟哥之所以把发信器丢到其他车子上，就是因为猜到了发信器是她放的，想用其他车子拖住她，让她彻底没有机会追上去……
“还是说，他就是想用这种办法拖住你、让你没办法追上他呢？”冲矢昴语气悠缓地继续道，“看来他有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且是一件绝对不能带上你一起去的事情，这倒是让我有些好奇，池先生到底去做什么了。”
灰原哀见冲矢昴只试探情报却不愿意坦白身份，直接把池非迟说出的借口丢给了冲矢昴，“他说他要去拜访一位长辈，因为没跟对方说过要带小孩子去，不确定对方会不会介意，所以不能带我一起去。”
“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池先生呢？”冲矢昴追问道。
灰原哀沉默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他去拜访的长辈是谁。”
“原来如此……”冲矢昴没有追根究底，很快又问道，“那你现在还想知道他去拜访的长辈是谁吗？”
灰原哀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
“如果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打电话问池先生，”冲矢昴话锋一转，“当然，你在他车上放发信器的事已经被池先生发现了，他搞不好会生气，要是你打电话过去，他不一定愿意回答你，所以你可以先试试其他办法，我有同学在研究通讯追踪程序，前不久对方借我电脑去用过之后，没有把那个追踪程序删除，所以那个程序现在还留在我的电脑上……”
灰原哀：“……”
这家伙也很会找理由嘛。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借你用一下。”冲矢昴微笑着说出了重点。
……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工藤家的院子。
灰原哀跟着冲矢昴进门，换好鞋走进了客厅，打量着四周，坐到了沙发上。
冲矢昴没有耽误时间，到二楼把自己的电脑和一些设备拿到了一楼客厅，在电脑上接好设备，又把设备连接到灰原哀的手机上，自己则是坐到了电脑前，一边打开程序运行页面，一边解释道，“这个程序跟警方用来定位绑匪的那种追踪程序差不多，你等一下正常拨打池先生的电话就可以了，只要池先生接起电话，程序就会开始确认他的位置，而且就算他没有接电话，他的手机在接受通讯信号时，也会向附近通讯站反馈信号，这个能够连接上各处通讯站的程序同样会试着锁定他的位置，只是准确度可能没有他接起电话那么高，而如果你想让定位更准确，那就要尽量跟他保持通话，通话时间越久越好，要是你听明白了，我们就开始吧。”
灰原哀点了点头，用手机拨打了池非迟的手机号码，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很快皱眉道，“电话打不通。”
“程序也没有捕捉到任何通讯信号，”冲矢昴眯眼看着电脑上的程序页面，“可能是手机关机了，或者是他在的那个地方没有通讯信号。”
灰原哀又重新拨打了一次池非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不用再打了，其实就算电话能够打通，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追踪到池先生的位置，安布雷拉有很多优秀的程序设计师，池先生自己对网络安全也很有了解，他的手机里很可能装了防止追踪的程序，用这种程序也不一定能追踪到他……”冲矢昴转头看着灰原哀，神色认真道，“池先生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如果他遇到了麻烦，我想你说出来或许会更好一些，我跟他是朋友，要是他有麻烦，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灰原哀看着冲矢昴神色认真坚定的脸，犹豫着道，“但是我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原来是这样……那如果你确认池先生遇到了麻烦，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告诉我，让我有机会能够为朋友做点什么。”
冲矢昴脸上露出了微笑，在灰原哀提出告辞时，起身送灰原哀出门，似乎并不打算再琢磨这件事了。
只是等灰原哀离开后，冲矢昴又第一时间坐回了电脑前，打开了电脑上的入侵程序，用电脑程序入侵了街道上能够入侵的监控摄像头，调出了今天下午的监控录像，从一份份录像中寻找着红色雷克萨斯SC的踪迹、还原着池非迟下午的行车路线。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追踪池先生，只是不想让雪莉发现他的黑客技术高超，以免雪莉怀疑他天天用黑客技术窥视别人的私生活、用防变态的态度来防备他。
十分钟后……
冲矢昴沉默着站起身，转身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算了，他收回之前的心里话。
他没办法追踪到池先生。
东京不是每条路上都有摄像头，不管池先生有没有故意避开过装有摄像头的路段，他想还原池先生下午的行车路线都不太容易。
反正路上没几个摄像头拍到了池先生那辆红色雷克萨斯SC，他找出来的监控片段还不到五段，甚至没办法判断出池先生往哪个方向去了。
池先生果然很难缠。
不过既然雪莉没有惊慌不安，那就说明池先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用着急，稳住心态，然后……改天找机会去试探一下池先生？
第3207章 秀弥
山梨县附近的一座深山里，三辆黑色车子顺着山道往密林深处驶去。
道路两边的高大树木遮挡了阳光，前路光线昏暗，远处密林更是幽深晦暗。
直到车子穿过整片密林，傍晚阳光洒落在前方的开阔地面与建筑上，眼前世界才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一栋小型城堡一样的建筑立在崖边，外墙石料经历多年的风吹日晒，在表层留下了斑驳的岁月痕迹，显得古拙老旧。
三辆车子先后开到了古堡旁的空地上停下，坐在池非迟身旁的黑衣墨镜男下了车，站在车门旁，对下车的池非迟道，“我带您过去。”
池非迟对黑衣墨镜男点了点头，一边跟着黑衣墨镜男往古堡大门口走去，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手机在车子开进那片密林之后就没了信号，说明这一带很可能都是私人领地。
就像是曾经的黄昏之馆。
由于整片区域都属于私人所有，所以土地拥有者可以决定要不要在这片区域搭建通讯信号基站，或者说……要不要在自己家里搭建通讯信号基站。
只要主人家不愿意在自家土地上搭建通讯信号基站、周围地区的基站信号又覆盖不到这片土地，那这一整片区域就会成为‘无信号区’。
眼前这栋古堡外观也跟黄昏之馆一样老旧，只是不像常年无人居住的黄昏之馆那样冷清，外墙上甚至安装了多个隐蔽的摄像头，从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监控着四周。
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其他人黑衣人在下车后，有人从停车空地旁的侧门走进了古堡，有人站在车旁检查车辆，还有人跟两个从树林边过来的巡逻聊起了天。
仅是粗略一看，这栋古堡布置的安保力量就已经比各大财团当家人家里要强了。
在这样的安保力量下，主人家也放放心心地让古堡正门打开着。
厚重的对开大门向两侧敞开，将门上硕大的乌鸦雕纹分成了两半。
夕阳光芒穿过大门缝隙，照在大门后平整的石质地板上，形成一道向着内里延伸而去的光束。
黑衣墨镜男带着池非迟走进门，双眼一时没有适应由亮转暗的光线，向前走出了两步，才看到正前方的光束尽头处有着两个人影，愣了一下，脚步也立刻停了下来。
池非迟跟着黑衣墨镜男身后，也注意到前方的两道人影，同样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出去。
门后的门厅宽敞开阔，左右连接着走廊，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扶梯。
扶梯前，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即使他早有猜测，但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时，他的心脏还是莫名地紧缩了一瞬，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用力攥了一下。
在江神原多年前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他隔着酒店大堂的窗户玻璃看到过这张脸。
彼时这张脸上还没有皱纹，它的主人英俊儒雅，黑眸温润，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时，像是要把所有耐心和温柔都给予孩子。
现在这张脸的五官有着旧时轮廓，只是脸上生出了皱纹，双眸也不再澄澈柔和，虽然眼中情绪平和，但似乎深藏着一丝深沉的冷意，就像路上那片密林，让人忍不住去猜测其中是否藏着毒蛇野兽、路人白骨。
直到注视着他，那双眼里才像是照进了阳光，逐渐变得温和起来，身上也显露出几分与当年一样的儒雅温润气息。
以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来说，他应该称呼这个男人为‘外祖父’。
由于这一层关系，池非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男人身上，暂时没有去关注站在轮椅后方的简。
在这具身体一岁那年，这个男人‘去世’，所以原意识体对自己外祖父没有清晰的记忆。
不过自己这位便宜外祖父‘去世’时六十多岁，现在算起来应该已经八十多岁了，看上去却要比真实年纪年轻不少，虽然脸上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但面部、手部皮肉并不像八十多岁的老人那样松弛干枯，头发也还有着黑发，看上去更接近五六十岁的状态，就像那年‘去世’后就彻底化身成了不再衰老的吸血鬼。
就在池非迟盯着自家便宜外祖父看的时候，对方却没有兴趣一直盯着一张假脸看，把视线放到了带池非迟进门的黑衣墨镜男身上，声音和缓道，“格伦茨，你下去休息吧，暂时不要让人过来，安排好晚上值守的人，我今天晚上住在这里。”
池非迟听到自家便宜外祖父的声音，心里有些意外。
他家外祖父的嗓音天生就温吞吗？
这倒是跟他老妈很像，一开口说话就能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错觉。
“是！”
代号‘格伦茨’的黑衣墨镜男似乎已经习惯了，点头应声之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池非迟转头看着格伦茨走出门，用嘶哑声音问道，“您一直用那种机械音，是因为感觉机械音比自己原本的声音更威严吗？”
轮椅上，男人低头咳嗽起来，“咳咳……咳……”
简连忙蹲到轮椅旁，伸手帮忙顺气，“您没事吧？”
男人摆了摆手，咳嗽却没有停下来，“咳咳……”
池非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上去帮忙。
好消息：时隔多年，他见到了自家外祖父。
坏消息：没死的外祖父可能要被他给气死了。
他是想上去看看情况，可是外祖父的身体好像很不好，万一他上去让外祖父看着他更生气、直接被气死了可怎么办？
好在男人靠着放缓呼吸节奏，自己缓了过来，“咳……没事。”
简见男人不咳嗽了，才站起身来，朝池非迟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池非迟看着自家外祖父咳得不自然泛红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道个歉比较好，“抱歉，我……”
“不……”男人打断了池非迟的话，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池非迟，目光中依旧带着柔和，语气和缓地出声道，“是我没想到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自己呛到了……过来推我去餐厅吧。”
池非迟动身走到轮椅后方，在简转身带路后，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你年纪还很小，被婴儿被包裹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轮椅上的男人声音平和，“所以你对我大概是没什么印象的。”
“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我在江神原看到过您的照片，就是您跟外祖母、米契尔舅舅一起拍的那张照片，”池非迟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我向江神原图书馆索要了那张照片的原件，现在那张照片还在我这里，跟照片上相比，您现在的模样也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第3208章 乌丸
“江神原，”男人陷入了回忆中，“那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餐厅位于门厅右侧的走廊上，三人右转没走几步就到了餐厅门口。
简带伸手推开了餐厅的门，先一步进门打开了屋里的灯，站在门口等着池非迟推男人进门。
餐厅跟外面走廊一样，装潢以黑、红、木棕色为主，窗前拉着厚重的落地窗帘，没有一缕阳光透进来，只不过地上铺着崭新的浅棕色地毯，餐桌上铺了印有浅金图案的白色桌布，在上方水晶灯的照耀下，室内色调要比走廊明快柔和一些。
池非迟见餐桌边的主座位置没有摆放椅子，将轮椅推到主座位置。
男人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转头对门口的简道，“玛歌，你把茶端过来，再去厨房里看看晚餐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简应了一声，出门后将餐厅随手关上。
“坐到旁边吧，”男人又把视线放在松开轮椅把手的池非迟身上，声音依旧显得温和从容，“在晚餐结束之前，这里不会有除了玛歌之外的人过来，你可以把你的假脸取下来了。”
池非迟伸手撕下拉克酒易容假脸，将假脸放进外套口袋里，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非赤从池非迟衣领处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男人倒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池非迟脸上，嘴角很快露出了一抹笑意，“你跟米契尔长得很像，不过这种喜欢臭着脸的习惯，倒是跟你父亲更像一些……在这里见到我，你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吗？”
“其实我之前就有过一些猜测，”池非迟目光平静地直视男人，“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您跟乌丸家有关系、以及我迟早会见到您这两种可能，我之前预想过，所以我并不是很惊讶。”
“你之前说有机会要带那个女孩来见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大概已经知道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了，”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池非迟，“只是没想到你连‘乌丸’都已经猜到了。”
男人说出这番话，也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就是一直在背后联系池非迟的人。
池非迟虽然心里存有疑问，但还是先说了自己的推理。
“您让我从黄昏之馆拿出来的东西，是一个雕琢着乌鸦的剑玉，还有一块像是项链吊坠的圆木牌，这两样东西都放在大富豪乌丸莲耶别馆的密室中，而乌丸家的家徽是乌鸦，剑玉、圆木牌上也都有着乌鸦图案，所以我想，这两样东西就算不是乌丸莲耶放到密室里的，至少也是一个跟乌丸莲耶联系紧密的某个人放置在那里的，那个人很可能是乌丸家的一员……剑玉用名贵木料精心雕刻而成，本身就是一件上等的艺术品，这件东西被收藏起来倒也不奇怪，可是那块木牌的雕刻手法并不专业，像是小孩子的作品，以那块木牌的雕刻工艺，按理来说并不值得乌丸家的人把它收藏在密室里，也不值得您让我特地去黄昏之馆把它拿出来，除非，它还有着别的意义。”
“那你现在已经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了吗？”男人微笑着问道。
“一开始，我猜测它的意义是纪念，这是乌丸家某个人在幼年时期雕刻出来的东西，它被人当做一份记忆所珍藏了起来，”池非迟顿了一下，“直到有一天，我在地下训练场的休息室里喝酒，把木牌拿到桌旁看了看、又随手放到了桌上，之后非赤想要偷喝杯子里的酒，不小心把一部分酒液弄洒在了桌上，那些酒液流到了木牌下方，在我把木牌拿起来擦拭的时候，我发现流到木牌下方的酒液在纸上印出了一个乌鸦简图，木牌像是小孩子随手雕刻的东西，但它印出来的乌鸦简图看上去要规整得多，图形简单却有一种被人精心设计过的感觉，所以我就去调查了那个图案……其实外界查不到太多有关乌丸家的情报，不过四十年前，乌丸莲耶邀请了很多学者到黄昏别馆，一些学者把邀请信的信封留在了家里，我有幸找到了一些信封残片，信封上面印着的乌鸦印章简图、跟圆木牌印出来的乌鸦图案有99％的相似度，所以我在想那个圆木牌会不会是一枚印章，不过信封上的简图是普通的乌鸦，圆木牌上印出的简图却是三足乌鸦，这是两者唯一的不同之处，当然，不管它是不是乌丸家的印章，您知道它在黄昏别馆的密室里、并让我把它带出来，就足以证明您跟乌丸家关系匪浅，就算不是乌丸家的成员，也会是一个很了解乌丸家的人。”
“原来如此，”男人笑了笑，“你带走的圆木牌确实可以当做印章来用，它是我的祖父乌丸莲耶年轻时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我祖父用的私人印章，被他随身收藏着，至于寄给学者的那些信，我想上面印的只是乌丸家的普通印章……”
池非迟早就做过很多设想、推测，所以听到自家外祖父称呼乌丸莲耶为‘祖父’，倒也没有太惊讶。
他外祖父一直不被人提及的全名，果然是……
乌丸秀弥。
“既然你拿到了那枚私章，那它就归你了，”男人又道，“我希望你能够好好保管它，以后你说不定会需要它。”
“我明白了。”池非迟点头应道。
“咚咚！”
餐厅门被敲响，简在门外出声道，“老爷，我把茶端过来了。”
“把茶送进来吧。”乌丸秀弥语气和缓地回应了一声。
简用托盘端着茶壶、茶杯进门，还细心地给非赤带了一碗清水过来，给乌丸秀弥、池非迟倒了茶水后，把茶壶和清水留在了桌上，又立刻拿着托盘转身离开。
等简关上餐厅的门，乌丸秀弥又对池非迟笑道，“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找我确认，我们今天可以慢慢聊。”
“我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池非迟把爬出衣领的非赤放到水碗旁喝水，“可是正因为问题太多了，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就随便找个问题好了……您年轻时在英国生活的那些年，也一直跟乌丸家保持着联系吗？”
第3209章 不是好人
“你随便找的问题还真不容易回答，”乌丸秀弥感慨了一句，很快回忆着道，“那些年跨国通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乌丸家有时候会因为商业上的事而派人到英国去，我跟乌丸家就靠着这些人来传递信件或者礼物，在我和你外祖母刚结婚的那些年里，我跟乌丸家的联系并不是很密切，直到我跟你外祖母结婚的第十三年，那年不仅尼尔体内黑色素生成异常，就连米契尔的眼睛也开始出现了问题……”
“就跟你现在一样，”乌丸秀弥把视线放在池非迟脸上，定定看着池非迟的眼睛，“黄昏的光线开始对他的视力造成影响，当年我和你外祖母的长子埃德文也是这样，让我们开始担心米契尔的视力，同时，当时不到两岁的罗德也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智慧，这种情况跟尼尔当年很像，在别的孩子牙牙学语时，他就已经学会了很多单词，甚至可以轻松说出连贯的句子，我和你外祖母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尼尔体内黑色素生成异常恐怕不是意外，在埃德文、尼尔之后，米契尔和罗德可能也无法成为健康成长的孩子……当时负责照顾尼尔的医生也认为我们应该重视这个问题，并向我们介绍了英国有名的医生、科学家，最后，一位基因研究学家判断我们的孩子都有着遗传病，所以我跟你外祖母投资了基因研究室和遗传疾病研究室，一年之后，米契尔的眼睛彻底失明，尼尔的情况没有好转，罗德表现出来的学习能力也让我们越发不安，我的祖父知道后很关注他们的情况，我跟乌丸家的联系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增加的。”
“那么，您和外祖母当年漂洋过海、从英国到江神原去找蒙格玛丽家族的人，是因为乌丸家传递了信息吗？”池非迟问道，“比如那里住着擅长治病的女巫之类的……”
他之前猜测过，菲尔德家和乌丸家会不会是当年在江神原遇到、这才勾搭到一起去。
毕竟他外祖父和外祖母出访江神原的时候，乌丸莲耶也差不多有九十九岁高龄了，为了延长生命，乌丸莲耶派人到江神原调查蒙格玛丽家族的长寿秘密也不奇怪，而那个时候菲尔德家投资了基因、细胞方面的研究，说不定双方觉得可以合作，就一起搞研究了。
但如果他外祖父打一开始就是乌丸家的人，那么这些事的因果或许要调换过来。
当年很有可能是在乌丸家听说了蒙格玛丽家的事、把消息传递给了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他外祖父、外祖母才会到江神原去。
“这个消息确实是我祖父让人传递过来的，”乌丸秀弥语气依旧平和轻缓，“据说蒙格玛丽家原本是欧洲的巫师家族，他们的族人不仅掌握着治病救人的医术，还掌握着一种神奇的巫术，可以让他们每一任家主都健康长寿，之后蒙格玛丽家在猎巫行动中受到迫害，后人才渡海逃亡到了江神原，这就是我从祖父那里听到的消息，之后我让人在欧洲进行过调查，蒙格玛丽家以前确实是医疗世家，也留下了一些长寿的传说，虽然我不相信蒙格玛丽家真的懂得巫术，但我想蒙格玛丽家或许掌握着某种医疗秘方，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解决遗传病的机会，而且那个时候，我祖父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他希望那里能够找到让他延长寿命的办法，如果我们在江神原没有收获，那么他至少可以在死前见一见自己的后人。”
“原来如此，”池非迟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尼尔舅舅因为白化病不便出门，而罗德舅舅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很难适应长时间的海上航行，所以您和外祖母只带上米契尔舅舅到了日本，去江神原寻找蒙格玛丽家，同时也是为了带孩子去看望您的祖父。”
“没错，”乌丸秀弥继续回忆着，“当年我们先到了江神原，在我们提出要为江神原捐赠钱财、建造交易码头之后，我们很容易就了解到了蒙格玛丽家的事，那个时候，蒙格玛丽家只剩下一个叫伊丽莎白的女人生活在那里，她的祖先从欧洲到了日本、在江神原扎根，江神原的图书馆历史记载过她的曾祖父，那是一个让大家都很钦佩的人，他也确实活到了103岁才去世，可是据说伊丽莎白曾祖父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的儿子、孙子也并不是很长寿，而且我们找到江神原的时候，伊丽莎白的女儿也因为精神疾病而自杀了，这么看来，蒙格玛丽家族的传说有些言过其实了，或许他们家有一些长寿基因，可以让家族中的某个人活得久一点，但是他们并没有掌握可以驱逐病痛、让人长寿的秘术……”
池非迟：“……”
谁让马文是个坚定的科学党呢。
当年马文从母亲那里拿到了家传骨玉，就把骨玉封存在盒子里，这也就导致在伊丽莎白拿到骨玉之前、蒙格玛丽家的人寿命是一代不如一代，逐渐变得平庸起来。
其实现在看来，马文当年成了科学党未必是坏事。
他外祖父、外祖母前往江神原的那段时间，乌丸莲耶应该早已经把那些学者关在黄昏别馆里、一天杀一个、一天杀一个，本身已经疯得很离谱了，要是发现蒙格玛丽家的人一个个健康又长寿，以乌丸莲耶当时的精神状态，肯定能够做出严刑拷打、杀人夺宝这种事情来。
还有，别看他的外祖父说话温柔和气，他外祖父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会指示别人去杀人吗？好人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在家里地下室进行人体实验吗？好人会把相识相伴多年的组织老人给干掉吗？
他觉得他外祖父的精神状态跟乌丸莲耶相比也没差多少。
但凡马文当年稍微迷信一点，蒙格玛丽可能早就落在某个疯子家族手里、死得一个不剩了。
这倒也印证了一个道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3210章 异常之处
“不过我们在江神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因为伊丽莎白的孩子跟埃德文一样死于自焚，所以她跟你外祖母很聊得来，听说我们还有孩子等待治疗，她把她家里传承的医学书籍都送给了我们，”乌丸秀弥继续道，“那些书籍里记载着不少草药配方，其中一些配方让我祖父缓解了疾病和身体衰弱带来的痛苦，让他没有先前那么暴躁，或许也帮他延续了一段时间的生命，而罗德长大一些后，他对那些书籍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开始把那些书当成儿童绘本来看，虽然之后他又学习了西药研制，但他也没有放弃研究那些草药书，两相结合研究出的一些药物，也确实帮他缓解了不少疾病带来的痛苦。”
“我上次去英国的时候，找到了罗德舅舅以前做研究的地下室，还找到了一些零落的笔记，”池非迟道，“但是那里的研究资料早就被人搬走了……”
“在罗德和尼尔都去世后，就没有人会去那个地下研究室了，”乌丸秀弥缓声道，“我把那些资料带出了地下室、交给外界一些值得信任的科学家和药物学家，让他们继续研究，其中就有着可以延缓遗传疾病发作的药物，只是那种药物的药性一直不是很稳定，直到十八年前，那种药终于能够稳定发挥药效，至少它不会让服用者的情况变得更糟糕，所以我才让人偷偷给你喂了那种药，你是个拥有着好运的孩子，你能够在五岁之前服下药效稳定的药物，就不算迟。”
池非迟：“……”
这么说起来，‘非迟’这个名字的寓意，难道就是‘希望不要太迟’吗？
把名字的联想丢到一旁，池非迟又问起了自己心里的另一个疑问，“我听我母亲说过，外祖母十二岁时，菲尔德男爵到了日本，把外祖母接到英国并收养了她，这件事跟乌丸家有关系吗？”
“有一些关系，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咳……”乌丸秀弥轻咳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之后，才重新抬眼看向池非迟，眼里带着一丝笑意，“说到你外祖母的身世，你不觉得英国皇室跟菲尔德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吗？”
池非迟细想英国皇室对菲尔德的友善态度，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我外祖母是……私生女吗？”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怀疑过自家外祖母是菲尔德加与乌丸家产生联系的关键人物。
因为菲尔德男爵收养他外祖母这件事处处透着不对劲。
菲尔德男爵自己有孩子，本身不需要去领养别的小孩，而就算是菲尔德男爵还想为家里收养一个小女孩好了，作为一个英国的男爵，在英国想找什么样的孩子找不到？就近收养一个小孩不好吗？为什么要突然远渡重洋到日本来、找一个小女孩带回去收养？
菲尔德集团之前那些闹腾的股东都是男爵的远房亲戚，看那些人的态度，就知道那些人也无法理解菲尔德男爵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以前设想过，菲尔德男爵会不会是到日本参加某个大富豪举办的宴会，在宴会上见到他外祖母，之后才决定收养他的外祖母，这背后其实是乌丸家的手笔，菲尔德男爵跟乌丸家可能达成了某种交易，也可能是受到了乌丸家的控制……
虽然他不确定乌丸家当时有没有能力控制一个生活在大洋彼岸的男爵，但是在假设阶段，他完全可以大胆想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菲尔德家跟组织牵扯到一起就不是巧合，双方说不定早就有过了解。
可是后来他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他在整理线索时，试着还原了一下当年菲尔德家的生活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他母亲出生前后的二三十年里，菲尔德家的成员都在做些什么？
首先，罗德那个时候一直待在家里做研究。
罗德患有卟啉症，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在外面活动，他母亲描述中的罗德也是一个不出门的怪人，而地下室还有着罗德的笔记、有着罗德留下的实验痕迹，也就是说，罗德那些年待在家里做研究这件事是可以得到多方佐证的。
其次是尼尔。
尼尔有白化病，虽然不像罗德那样完全无法暴露在阳光下，但好像也不太喜欢出门，在罗德的笔记中提到尼尔喜欢做机械研究，而他老妈说起尼尔时，好像也认定这个哥哥是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宅男，大家的说法没有矛盾之处。
然后是米契尔。
米契尔虽然眼睛失明，但是比尼尔、罗德更活跃一些。
在他老妈的口中，米契尔好像也经常在家里，不过罗德笔记中提到米契尔在负责研究资金方面的事务。
米契尔好像对研究没兴趣，帮自家兄弟调动、管理一下研究资金也没什么问题，处理研究资金这种事不需要时常往外跑，处理起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所以他老妈觉得米契尔不经常出门也是合理的。
再之后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外祖母那个时期在为菲尔德集团的事务操心，这可不止是菲尔德家内部成员的共识，就连外界的人也能作证。
至于他的外祖父，他老妈跟他说过‘父亲在帮母亲的忙’，可神奇的是，他老妈经常说到‘你外祖母当年很辛苦’，却没有说过‘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当年很辛苦’，或许连他老妈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老妈只感慨外祖母当年辛苦，会不会是因为他老妈从来没有看到过外祖父在为菲尔德集团的事情而忙碌呢？
而且他老妈在接触菲尔德集团事务时，大多数时候也是由他外祖母来带领、指导，比如当年到美国投资、见到泽田弘树的养父托马斯-辛德勒那一次，他老妈可以说出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母亲在干什么，却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父亲在干什么。
明明父母都对女儿说‘我们两个都在菲尔德集团努力工作’，可是在涉及到菲尔德集团的事务时，‘父亲’的存在却神奇地消失了，女儿好像只看到了母亲在工作。
是因为父亲能力太差、只能干些不重要的活，所以才被女儿忽略了吗？
确实有这种可能，可是他老妈并没有忽略自己的父亲，也会跟他说‘你外祖父在帮外祖母’，以他老妈那种重视家人的性格，就算他外祖父平时只是打下手，他老妈也会知道处理琐碎活计也不容易，不会完全不提自己父亲，八成也会说‘多亏了你外祖父把那些事情打理好，我们省了很多事’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他老妈不是忽略了父亲，只是说不出父亲去做了什么。
另外，他外祖父在菲尔德集团那些股东心里好像也没什么印象，那些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外祖母身上，他外祖父最引人注意的，好像只是那个菲尔德赘婿的名头，本身似乎是一个平庸到了极点的人。
可是在一些人那里，他外祖父又不是全然没有存在感。
简每次提到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时，从来没有把他外祖父忽略掉，或者说，简当初在菲尔德家帮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时，经常对简发出指示的应该是他外祖父。
另一个人是他的便宜老爸，池真之介。
他老爸每次提起他外祖父、外祖母时，也没有忽略过他外祖父，甚至在他老爸看来，他外祖母似乎更好说话一点，而说到他外祖父，老池提到的就是——用西洋剑很厉害、动不动就拉着我用西洋剑决斗。
能让他老爸觉得难应付、必须慎重对待的人没几个，他外祖父应该算一个，虽然这有可能是岳父对女婿的身份压制让他老爸头疼，但他家老爸是个很稳重的人，如果他外祖父仅仅只是那种脾气古怪、喜欢甩脸色的老头，他老爸绝对有耐心去把人哄好，然后对他说‘你外祖父脾气古怪但人很好’，而不会透出那种‘我怀疑他在针对我、但是我没办法’的无奈感。
结合这些事情来看，他外祖父并不是那种平庸到只会打辅助的人，在家里也很有话语权，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好像没有给外人留下什么印象，那也让他忍不住去想——
他外祖父是故意不想引人注意吗？他外祖父好像很忙碌，在他母亲年幼时也经常不在家，却又没有人说出他外祖父为菲尔德集团做了什么，那么，这段时期他的外祖父到底在做什么事？他的外祖父会不会才是组织与菲尔德家有所联系的关键人物？
而且‘秀弥’这个名字很有日本的风格，他的外祖父应该跟外祖母一样来自日本，既然他怀疑外祖母出现在英国之前就跟乌丸家有某种关系，那他自然也会怀疑外祖父早就与乌丸家有关系，甚至因为他外祖父身上的异常，他觉得外祖父更为可疑。
只是过去一直想不明白菲尔德男爵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日本收养他外祖母，他才无法判断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菲尔德家与乌丸家关联的关键者。
现在听他外祖父提到英国皇室对菲尔德家的态度，倒是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菲尔德男爵不是跟乌丸家或者日本某个家族达成了交易、才去日本收养他外祖母，而是受到英国皇室中某个成员的委托，帮对方到日本收养了他的外祖母，他的外祖母很可能是皇室某个成员的私生女。
这么一来，菲尔德男爵突然跑到日本来收养一个小女孩、还把对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也就说得通了。
第3211章 阿纳斯
“你猜得没错，”乌丸秀弥语气平和地肯定了池非迟的猜测，“听我祖母说，她的父亲是当时英王的次子，她的母亲却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女人，英王原本已经打算为次子定下婚约，结婚对象是他国的王室成员、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可是英王次子却在这个时候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还说出了对方已经怀孕的事，王室自然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和女人的孩子，这件事被王室当成不能公开的丑闻，之后据说那个女人生下了两个孩子，将一个孩子留给了英王次子，自己带着另一个孩子不辞而别，英王次子原本想将孩子养在身边，迫于压力却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大洋彼岸、自己之前结识的富豪家中，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外祖母，在她不满一岁的时候，英王次子就将她送到了我祖父家里、拜托我的祖父母把她养大，阿纳斯是她父亲给她取的名字。”
“外祖母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家人，她曾经去美国找过辛德勒公司的托马斯-辛德勒，似乎就是因为托马斯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睛，她想确认托马斯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可惜托马斯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池非迟问道，“外祖母想要寻找的亲人，难道就是她的母亲和那个被她母亲带走的孩子吗？”
“没错，她想知道当年母亲把自己留下来的原因，同时，她也想知道被母亲带走的另一个孩子是否还活着、对方或者对方的后人有没有遗传病，如果能够找到她的母亲或者她的兄弟姐妹，说不定能为遗传病找到解决思路，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得到线索，”乌丸秀弥缓声道，“英王把这件事当成丑闻，王室内部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母亲的长相，只有一位当年照顾她父亲的仆人说过，阿纳斯母亲的眼睛是黑棕色的，不像她一样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睛，所以基因很可能是在她这一代发生了突变，至于那个孩子……好像没有人见过那个孩子，就连那个孩子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
池非迟考虑到自家外祖父的身体，决定说话含蓄一点、别说太残酷的猜测，“如果那个孩子的瞳色是黑棕色，那就是亚洲人常见的瞳色，很难把人从人群中给找出来，而且那样一来，基因突变的可能只有我外祖母，对方和后人未必患有遗传病，想找到人就更难了。”
“其实这些事都是我们从祖母那里听说的，而我祖母是听阿纳斯的父亲说的，真相不一定就是这样，阿纳斯的母亲留下一个孩子、带走一个孩子的行为很奇怪，看起来是想给爱人和自己分别留下一个念想，但是既然她可以带走一个孩子并愿意带走一个孩子，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把两个孩子都带走才对，作为母亲，不管割舍掉哪个孩子都应该是痛苦的，”乌丸秀弥说话声音依旧平和悠缓，眼底却染上一丝阴冷的情绪，“所以，要么她是认为阿纳斯的紫色瞳孔很怪异，所以抛弃了阿纳斯，只带走了看上去更正常的孩子，要么是因为另外一个孩子出生时就不够健康，所以她带走了那个更需要她照顾的孩子，把看上去健康的阿纳斯留给父亲，再或者那个孩子在出生时已经死去了，她带走的只是尸体，这样她在离开后恐怕也不会苟活……”
池非迟：“……”
他还想着说话含蓄一点、免得自家外祖父又被呛得咳嗽，没想到他家外祖父倒是自己把那些残酷猜想给说出来了。
“甚至还有一个可能，当年王室为了消除这个丑闻的根源，计划着派人杀死那个怀孕的女人，而阿纳斯的父亲只保住了阿纳斯的生命，并且把她送到了日本，咳咳……”乌丸秀弥咳嗽了两声，眼里的冷意退散，神色重新缓和下来，“如果阿纳斯的父亲不希望她怨恨王室，是有可能对我外祖母谎称她的母亲带着另一个孩子离开了。”
“外祖母去找她生父确认过吗？”池非迟问道。
“在阿纳斯被接回英国之前，她的生父就已经去世了，”乌丸秀弥道，“把她送到乌丸家之后的第二年，英王次子在家人的安排下结婚，婚后跟妻子关系冷淡，一直没有子嗣，在阿纳斯十二岁那年，英王次子因病去世，王室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个孩子，英王想要把阿纳斯接过去，可是又觉得阿纳斯的身份会影响王室名誉、影响次子生前的名誉，不愿意公开阿纳斯的身份，所以就让菲尔德男爵以收养的名义、到日本把阿纳斯带回去。”
“外祖母离开的时候，您和她已经在谈恋爱了吗？”池非迟问得很直接。
“还没有……但我并不希望她离开，”乌丸秀弥眼中带着追忆，目光显得柔和了一些，“我不是乌丸家的长子长孙，在我年幼的时候，大家都默认我未来不需要承担家族重任，所以我父母带着我住在外面，闲暇时带我到处游玩，我那些年的日子过得轻松而散漫，只是偶尔会到祖父那里去，跟我不同的是，阿纳斯那个时候一直住在祖父家里，我祖母很喜欢她，总是夸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美丽，总是给她穿各种各样的裙子、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其实我也觉得阿纳斯很漂亮，每次父母提到要带我去祖父家，我想到自己可以看到阿纳斯就觉得高兴，最开始的时候，那只是小孩子对美好事物的喜爱，直到她离开的前两年，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外面的游乐逐渐变得不如她有吸引力，我开始频繁往祖父家里跑，住在祖父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一天朗姆夸了阿纳斯一句，我就突然想把阿纳斯藏起来、不再让其他人看……”
“朗姆？”池非迟注意力有些偏转。
“他小时候也住在我祖父家里，”乌丸秀弥语气和缓道，“但是他那个时候还没有从他父亲那里接过‘朗姆’这个代号。”
池非迟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朗姆于乌丸家，可能类似于……家臣？
第3212章 人在英格兰
“菲尔德男爵来到乌丸家的那天，我以为阿纳斯不会跟他走，”乌丸秀弥继续说着往事，“但是阿纳斯最后决定还是跟他去英国，我问阿纳斯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大家有哪里不好，她说她在乌丸家很开心，但她想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说她想我们的时候就会回来，之后，她就跟着菲尔德男爵去了英国，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那个时候跨国传递信息也没有那么快，我从信件和她的礼物中了解着她的生活，就那么过了一年，某一天我听说祖父要派人到英国去进行贸易，立刻找到了祖父，希望他能够同意我跟着贸易团去英国，祖父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去找他，听我说完就答应下来，但是他要求我隐藏乌丸家后人的身份前往英国。”
“乌丸家当时遇到麻烦了吗？”池非迟问道。
“我想应该是吧，近年很多人都在说关东的铃木、关西的大冈，曾经的乌丸比这两家都要辉煌，坐拥无数财富，在各行各业都有着人脉，”乌丸秀弥回忆着过往，目光恍惚了一瞬，很快又变得清明起来，“可是树大招风，拥有的财富太多就容易被盯上，交游广阔就容易牵扯进是非中，那时时局动荡，暗流涌动，祖父想让我隐瞒姓氏到英国待上两年，这一点得到了我父母的支持，虽然当时到处都显得混乱，英国不一定安全，但只要我隐藏姓氏到了那里，周围的人只会觉得我是一个来自亚洲的半大孩子，怎么样都比我在日本顶着乌丸家后人这个身份要低调，也不会轻易被别人当成目标……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够感觉到那段时间家中气氛有些紧张，我也知道这不是我该任性的时候，就跟着贸易团去了英国。”
池非迟听乌丸秀弥只说到自己，出声问道，“您父母没有一起去吗？”
“没有，不过那个贸易团不是第一次去英国，他们对路线很熟悉，祖父还在里面安排了保镖专门保护我，菲尔德男爵也答应等我到了英国后会关照我，所以我的安全是有所保障的，”乌丸秀弥回想着当年的事，突然笑了笑，“准备出发的那段时间，我从来没有因为即将离家远行而担忧、焦虑，因为我祖父说过，等我到了英国之后，贸易团就听我的安排，他在英国秘密购置的一些产业也会交给我打理，我在出发前就已经憧憬着自己到英国后怎么大展拳脚，琢磨着自己到了英国到底是该多赚钱、还是该多找小弟。”
池非迟仔细一想，也就可以理解了。
他家外祖父从小跟着父母到处玩，对于出门在外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会有未知的恐惧。
而且那时他外祖父差不多十三四岁，正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开启独立人生的年纪，这种时候，有一个长辈让自己到一个新地方去，不仅给钱、给产业来让自己生活有所保障，还给保镖、给小弟，让那些人保护自己、听自己的指挥，到了那里之后，自己就可以尽情施展手脚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这种安排简直爽飞了好吗……
更何况，那个地方还有他外祖父喜欢的女孩子。
他相信他家外祖父当时不仅没有担忧、焦虑，恐怕做梦都是笑着的。
嗯……就连现在说起来都是笑着的。
“我到英国安顿好之后，第一时间去拜访了菲尔德男爵，见到了阿纳斯，”乌丸秀弥回忆着那段时光，眼里始终带着柔和笑意，“她听说我会在英国生活两年，感到很高兴，我们在一起说了很多有趣的生活计划，我还邀请她做我贸易团的副团长，但是很快我就变得忙碌起来，在我外祖父的提前安排下，贸易团的人总是找我说一些大事小事，负责打理产业的人也总是把那些产业相关的文件送到我面前，他们还会找一些专业人士来给我上课，如果我想敷衍了事，负责照顾我的人就会提到阿纳斯，提醒我答应过阿纳斯要做贸易团的好团长，我不想让阿纳斯觉得我差劲，所以就会耐着性子学下去……”
池非迟：“……”
这大概就是学生的噩梦——本以为开启了自由新人生，结果发现新人生中的自己还是要上课。
“不过在耐心彻底耗尽之前，我也很有兴趣多学习一些东西，因为在我学会那些东西之后，大家会说团长很厉害，阿纳斯也会觉得我很厉害，我会觉得自己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乌丸秀弥笑道，“而且阿纳斯在男爵家里学习，她很喜欢跟我分享自己学会了什么，我想要是我什么都不学的话，等到下一次见面，我就只能听她说自己学会了什么、说不出自己学会了什么，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其实那两年里，我也有想家的时候，但因为太忙了、忙得鸡飞狗跳，再加上休息时有阿纳斯陪我，所以那两年时间似乎又过得很快，两年之后，因为时局还未安稳，甚至比之前变得更乱了，所以我祖父让我继续待在英国，而且那个时候男爵家里也出了一些事，男爵的孩子一个个去世，阿纳斯觉得其中两人去世的意外有些疑点，她怀疑那两人是踩中了原本针对她的陷阱，我答应帮她调查，也确实希望自己能够多在英国停留一段时间……”
池非迟听外祖父外祖母过往故事听得投入，却也没忘记这是自己之前也觉得疑点重重的一件事，主动问道，“当年男爵的孩子陆续去世，果然有问题吗？”
乌丸秀弥点了点头，又端起杯子喝茶润了润喉，“那一年阿纳斯血缘关系上的爷爷、也就是老英格兰王已经去世，新英王就是阿纳斯父亲的哥哥、她的伯父，在男爵孩子接连发生意外的那一年，她伯父的三个孩子也先后遇到了一些意外，其中一个孩子还在意外中身亡了，我们和刚继任的英格兰王同时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起调查过这件事，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出幕后黑手，这应该更算得上是王室的丑闻，老英王还是亲王的时候，结婚很多年还是没有子嗣，而他的弟弟又表现优秀且早早有了孩子，他担心自己失去继承权，就用一些手段迫害过他的弟弟，那一年的行动，是他弟弟的孩子在发现真相后的报复行动。”
“老英王的为人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池非迟评价道。
乌丸秀弥又笑了笑，没有打算替老英王说话，“不过他的孩子倒还不错，阿纳斯的伯父在成为新英王后，问过阿纳斯愿不愿意恢复王室身份，只是阿纳斯对王室并没有好感，她说自己是乌丸家的孩子、是菲尔德家的孩子，但她永远不会是王室的孩子，而在菲尔德男爵的孩子接连去世后，阿纳斯就更不愿意离开菲尔德家了，菲尔德男爵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在男爵其他孩子都去世后，她决定以女儿的身份留在男爵身边，甚至不打算再回到乌丸家了，之后新英王又提出给菲尔德男爵一个更高的爵位，但是这个提议又被男爵拒绝了，男爵说他是为了报答阿纳斯父亲当年的恩情，才会到日本把阿纳斯带回来并且悉心照料，如果英王给他更高的爵位，就是在玷污他守护阿纳斯父亲的忠诚之心，但是我跟阿纳斯结婚后，有一次他喝了酒偷偷告诉过我，他当时是在担心英王给他更高的爵位之后、会顺着这个人情加强来往、最后把他的女儿给抢走。”
第3213章 科学且合理
“很可爱的老人家。”
池非迟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才端起杯子低头喝茶。
虽然他是个穿越者，但在这个世界上，跟他有深刻关联的人就那么几个。
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外祖母曾经得到过深爱，他心里好像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能够让他觉得轻松愉快的老人家，那就是可爱的。
“是啊，菲尔德男爵是个随和又善良的人，他把自己当成公主的守护骑士，也把自己当成阿纳斯的父亲，”乌丸秀弥叹了口气，“只是可惜……”
喝进口中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池非迟也知道乌丸秀弥叹息的是什么。
可惜那位愿意守护女儿的老人家，最后却因女儿的孩子而死在了大火中。
其实他外祖母在二十岁之前，人生应该算是幸运而美满的。
虽然他外祖母从小没有见过生母、又被生父送到了别人家抚养，但正因为没有对父母的记忆，所以他外祖母想到父母大概也不会太难过，最多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父母的照顾下长大。
重要的是，他外祖母在乌丸家不仅不愁吃喝，还有着当家主母的疼爱、有着其他孩子的好感，得到了爱与安稳，等到了菲尔德家，他外祖母又得到了男爵视如己出的对待，身边有着年少时就认识的、对自己有好感的少年陪伴，之后还得到了血缘关系上的伯父的关心……
如果不是孩子接连得了遗传病、让他外祖母的人生急转直下，他外祖母就像一个拿到了美好人生剧本的女主角。
他相信自家外祖父没有在这些事上说谎。
童年时期的成长经历，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很大，如果一个人在十二岁前没有从生活中感受到安稳与爱，很难养出他外祖母那种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的、明朗大方的气度。
就算气度可以后天慢慢养成，但面对孩子接连生病的人生灾难，他外祖母不仅展现出了坚韧的一面，还能让他母亲幼年时感受到爱，这也让他相信自己外祖母一定获得过疼爱。
相比起来，他母亲小时候虽然感受过爱，但是兄长的遗传病让他母亲长时间处于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所以他母亲的性格要更加不稳定一些。
当然，他觉得自家便宜老妈的性格不够稳定，有可能是受到了遗传病的影响。
这么说起来，英格兰王室本身就是‘遗传病大户’，从很早以前开始，王室成员为了保证血统纯粹，近亲结婚就是常有的事，就算是某位王子娶了别国的公主，那位公主也很可能是王子外嫁姑姑的女儿、自己的近亲表妹，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多少，现任英王伊莎贝拉和丈夫亨利结婚前也是表亲，王室有着这种数代人近亲结婚而延续下来的基因，新生儿患有遗传病是常有的事，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种王者气运验证方式——孩子得遗传病嘛，很正常的，不要大惊小怪，哪个孩子可以活下来且活得久，就说明那个孩子气运惊人、有资格成为王者。
知道他外祖母是英王室血脉之后，连他都觉得他菲尔德家有遗传病很科学、很合理，那种遗传病大户基因本来就很容易引发基因突变、形成一种更难搞定的新的遗传病。
不过，他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每个孩子都有点神经质，这一点还真说不准到底是受到他外祖母的基因影响、还是受到他外祖父的基因影响。
毕竟往上数个三五代，这两家都出现过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疯子……
想到英王室成员，池非迟想起一个人，见气氛有些消沉，主动把话题转开，“那么我母亲的教父、那位恩斯特公爵是……”
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中，菲尔德家曾经拥有的男爵爵位最低，但是跟英格兰王一脉的来往比很多侯爵、伯爵都要密切。
外界的人之所以没有觉得奇怪，除了‘王室比较喜欢某个人也不奇怪’、‘菲尔德加有一个发展得越来越好的菲尔德集团’这些说得过去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老妈的教父是恩斯特公爵，那是现任女王伊莎贝拉丈夫的亲叔叔。
在今天之前，他和很多人一样，觉得恩斯特会成为他老妈的教父，可能是在代表王室笼络菲尔德集团，也可能是对方看他老妈很顺眼，但考虑到他外祖母的身世，这搞不好是英王室对菲尔德家的一种照顾。
乌丸秀弥听池非迟提到恩斯特，也没有再沉浸在菲尔德男爵离世内幕的惆怅心情中，解释道，“当时阿纳斯的伯父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在那场针对阿纳斯和他们一家的王室仇怨中遇害，活下来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人是亨利的父亲，另一人就是恩斯特，当初阿纳斯拒绝回到王室、菲尔德男爵拒绝英王给予他更高爵位后，英王并没有勉强，不过他依旧想照顾一下弟弟唯一的后人，他的心愿也传递给了他的两个孩子……而且当年那场王室仇怨中，我、阿纳斯跟他们一家联手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秘密调查，当时英王带着长子负责内部调查，我和阿纳斯负责外部调查，两边同时进行，年纪太小的恩斯特帮不上多少忙，只能在旁边摇旗呐喊，所以，英王的两个孩子不仅知道阿纳斯的身份，还跟我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们两个人同样想为阿纳斯做点什么……”
虽然乌丸秀弥并没有细说当年的调查，但池非迟能够想象出当年调查行动的惊险刺激。
这场调查持续了一年多，说明敌人并不好对付，对方搞不好设计过很多圈套、跟调查队在暗中进行过多次交锋。
不过，就像少年人喜欢的冒险故事一样，少年少女们还是克服了一个个困难，最终打败了狡猾的敌人，虽然期间会经历一些凶险，大家也会产生一些烦恼和忧虑，但最终结局却能让参与者感到愉悦满足。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年少时成功地做一次英雄，他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年轻时能够有这样一段精彩的经历，也算得上是一种幸运。
“只是阿纳斯和菲尔德男爵不想受王室太多的恩惠，不愿意给他们帮忙的机会，”乌丸秀弥继续道，“他们尝试了两年，发现阿纳斯不需要他们帮助也能生活得幸福，慢慢也就放下了帮助阿纳斯的执念，而恩斯特既不是英王、也不是王储，盯着他的眼睛没那么多，所以他有空会偷偷找我们聚会，其实在你母亲出生之前，恩斯特就提出想做我们某个孩子的教父，只是都被阿纳斯拒绝了，直到你母亲出生，阿纳斯才被恩斯特说服，让恩斯特做了你母亲的教父。”
池非迟消化了一下信息，又问道，“那次调查结束后，您就和外祖母一起留在英国生活了吗？”
第3214章 别馆惨案
“在我们调查结束后，外界的动荡依旧没有平息，祖父让我不要急着回来，我就留在了英国，之后我父母在一次乘船出行中失踪，有人说他们的船遇到了强盗，祖父安排人手搜寻了一段时间，只找到一些可以证明他们遇害的证据，然后祖父就派人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我……”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乌丸秀弥说起父母的事也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语气依旧平缓，“我想要回国一趟，离开前跟阿纳斯表明了心意，就在那一年，阿纳斯成为了我的恋人，她陪着我回来待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愿意接受父母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她才打算到英国继续陪伴菲尔德男爵，我决定跟她结婚并且一起到英国生活，在祖父同意之后，我们就一起前往了英国。”
“外祖母想要照顾菲尔德男爵，您和外祖母结婚需要您入赘，”池非迟问道，“这样您祖父也同意了吗？”
“我说服了他，”乌丸秀弥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在英国生活了六年，期间没有使用过乌丸这个姓氏，而我六年后再次回家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所以我很适合做乌丸家秘密放在海外的火种，在那种动乱时期，留下一个秘密火种就是为家族传承留了一张底牌，只要我活着，乌丸家就永远留有一丝希望，既然要作为秘密火种，我以后自然不方便用乌丸这个姓氏，那入赘到别人家当然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阿纳斯从小在乌丸家长大，她也算是乌丸家的孩子，要是乌丸家出了事，她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阻止我回来帮助乌丸家，这样我入赘跟没入赘也没有多少区别，所以祖父并没有反对我的想法，还把他在英国秘密购置的产业正式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
池非迟本来还想问下去，不过听到餐厅门外传来敲门声，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门外，简恭敬地问道，“老爷，厨房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需要我现在上菜吗？”
“上菜吧。”
乌丸秀弥回应了一声，在简推着餐车进门后，又神色平和地看着池非迟道，“乌丸家牵扯到的恩怨太多了，决定入赘菲尔德家的时候，我很轻松地幻想过，以后我和阿纳斯在英国简简单单地生活就好了，到时候我继续打理着祖父交给我的产业，如果乌丸家有贸易团再到英国去，我就偷偷照应他们一下、跟他们进行一些合作，如果祖父祖母想念我们，我们就找时间回来看看他们，等菲尔德男爵老了，要是他愿意把菲尔德集团交给阿纳斯，那我们就接下来，要是他想把菲尔德集团留给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那我们也支持他，可是之后的十多年间，菲尔德家和乌丸家都发生了很多事……”
简把餐车停在桌子旁边，先把一份干净的银制餐具放到乌丸秀弥面前，又从餐车上拿出一套同样的餐具放在池非迟面前，并且在旁边放了两个给非赤准备的小碟子。
“其实就算是那年带米契尔回来看望我祖父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回来，”乌丸秀弥看了看桌上的餐具，声音依旧温和平缓，“但是在我祖父死后，有人以为他已经没有了能够主持大局的后人，对他生前的珍藏品起了贪念，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那些珍藏品瓜分掉，那些人还装模作样地在黄昏别馆举办了一场明面上是追悼会、实则是拍卖会的秘密会议，真是让人无法容忍……”
池非迟顿时回忆起了那个发生在黄昏别馆的事件。
并不是乌丸莲耶离世前把一群学者杀掉的事件，而是在那之后的另一起事件。
有人在黄昏别馆举办了一场秘密会议，表面上是为了追悼九十九岁高龄去世的乌丸莲耶，实际上是为了拍卖乌丸莲耶生前的珍藏，当时有不少政商界的名流汇聚到了黄昏别馆，据说拍卖品超三百件，整个拍卖会预计会进行三天。
就在拍卖会进行的第二天、那个下着暴风雨的夜晚，两名浑身被雨淋湿的男人到了别馆，说自己是在暴风雨中迷路的路人、希望可以在别馆避一避雨，主办人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不过两名男子给了主办人一包烟，主办人抽了一支烟之后精神大振，立刻邀请两名男子进屋。
再之后，屋里的宾客们也在两名男子的劝诱下抽起了那种烟，那些宾客精神逐渐变得亢奋起来，场面也开始失控，有人惨叫着往外跑，有人哭泣不止，有人用随身携带的钢笔不停扎自己的手腕，过了不久，屋里的宾客开始争夺拍卖的艺术品，还拿着现场名刀宝剑互相砍杀。
到了第二天，现场留下了八名死者、十多名昏睡的宾客。
而那两名神秘男子则带着现场所有的拍卖品消失了。
这是四十年前发生在黄昏别馆的另一起惨案，因为涉及到当时有钱有权有势的一群人，所以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外界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而上次他们去黄昏别馆时，白马探还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个惨案。
那起事件难不成是……
“四十年前黄昏别馆拍卖上发生的那起事件，难道是您安排人做的吗？”池非迟把心里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没错，”乌丸秀弥语气平和地承认了，“当年的宾客中，有一些人事先联手对乌丸家施压，这才促成了那场拍卖会，他们并不无辜，在那种时候，只有给他们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他们才能记住、乌丸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简把一盘开胃菜轻轻放到乌丸秀弥面前，又回到餐车前，把另外一盘开胃前菜放到池非迟面前。
“而且当年参加拍卖会的宾客中，有一些人知道我的存在，虽然在我到了英国之后，祖父就对外宣称我出了意外、已经离世，但有人怀疑我还活着，并且调查出了一些线索，我不想让乌丸家的恩怨牵连到阿纳斯和我们的孩子，所以，这样的人还是死掉比较好……”乌丸秀弥在简退开后，和气地招呼池非迟用餐，“你尝尝看，我找的这位厨师很擅长做奶油松露汁，玛歌说你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面包，所以我让人为你准备了麦香面包，只是不确定搭配起来的味道会不会太淡了一点。”
简站在一旁，往一个小碟子里放了两片薄薄的松露片，又把小碟子放到非赤面前，随后回到餐车旁，拿起酒杯倒开胃酒。
非赤把松露片一口吞，又把视线放到简身上，期待着下一道属于自己的菜。
它的晚餐肯定不会只有两片薄片吧？也就是说，它今晚好像也可以吃到不同的菜……主人的外祖父是个好人！
池非迟尝了一下盘子里的开胃菜，给出了反馈，“味道不算淡，吃起来刚刚好。”
“那就好。”乌丸秀弥得到回应后，才动手吃自己面前的开胃菜。
在简将开胃酒端上桌时，两人就已经把盘子里份量不多的开胃菜给吃完了。
“您不想让人调查出您的身份，”池非迟开口问道，“也就是说，过去这些年里，外人一直不知道乌丸家现在的主事人是谁吗？”
“不仅是外人，就连内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乌丸秀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似乎觉得某件事有些引自己发笑，“因为我之前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英国，只能把很多事务交给其他人代为处理，在最开始的十多年里，朗姆出面的次数很多，而一些人在我祖父身边见过他，所以外界一直有传言说我祖父乌丸莲耶并没有去世、他依旧在掌控着乌丸家，这种猜测并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反而还会让一些人停止对我身份的追查，我也就默认让这种传闻在外界流传着。”
第3215章 妙手
池非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开胃酒，心里默默计算了乌丸家所有人的年纪，“很少有人能够抗拒长寿的诱惑，尤其是有钱有势的人，而这些人也可以调动更多的力量，要是您的祖父没有去世，现在应该快150岁了，如果有人认为乌丸家掌握着长寿的秘方，一群人联合起来……”
在池非迟说话时，乌丸秀弥也端起了杯子，慢慢喝着杯子里的酒，嘴角始终挂着一丝笑意，在池非迟突然止声后，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
“不，他们联合不起来，”池非迟反应过来，看着乌丸秀弥道，“四十年前，到黄昏别馆参加拍卖会的人，全都是站在各界金字塔顶端的一群人吧？拍卖会第二天夜里，两名神秘访客给他们提供了含有致幻剂的香烟，随着香烟燃烧，致幻成分也溢散在空气中，诱发出他们心底的欲望，同时也让他们失去了自制力，如果他们那晚只是抱着珍藏品不放、或者为了争夺珍藏品而刀剑相向，不过是出点丑、丢个脸，当时大家都这样，倒也不至于让他们太难堪，但在各界拥有着强大能量的他们，平时可以做的事要比普通人更多，如果他们那晚暴露出了自己内心最阴暗或者最痛苦的秘密，比如说，为了利益残害过挚友、亲人，比如说，背地里是个施虐狂，做过一些违背人性的事，又或是曾经有过一段不光彩到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经历……”
“那么，一旦这些秘密暴露出去，他们可能就会失去自己重视的名利、地位、尊严、亲人或者爱人，甚至是生命，”乌丸秀弥嘴角挂着微笑，目光却没那么和善，隐约藏着一丝冷意，“四十年前，他们大部分人还正值壮年，相比起生命走到尽头的恐惧，他们更恐惧失去自己所拥有的、所重视的那些事物，这份恐惧让他们不愿意谈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甚至不愿意被别人提起，等他们从惶恐不安的心情中走出来、意识到这件事有可能是乌丸家的手笔时，他们想联手反击也晚了，当某个反抗者想要反击并开始召集其他人时，他会发现当晚的受害者中，有人怯弱退缩、甚至如惊弓之鸟一样怀疑他用心不良，有人口中响应着他、实则想要缩在他后面观望，有人想着是否可以出卖他来换取好处，甚至有人已经被威胁控制住了，就算他侥幸找到一两个同盟，他也会发现倒向敌人的人更多，他要面对的不止是幕后黑手，还有一群被控制住的伥鬼，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多少多少胜算……只要提前在响应他的人之中埋下一颗自己的棋子，在他备受打击却还想垂死挣扎的时候，让那颗棋子背叛他、给他致命一击，到时候或许不用别人动手，他也会绝望想要到放弃自己。”
池非迟：“……”
自家外祖父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反击者的失败，也会给其他人一个警告，让其他人不再轻易选择反击，我也不会把他们逼得太紧，”乌丸秀弥语气依旧和缓，“时间越久，他们只会越忌惮乌丸家，就越不可能联合起来，所以哪怕他们怀疑乌丸家有什么长寿秘方，他们也不敢乱来。”
“而且只要控制好这些人，乌丸家就可以在各界延伸出自己的触手，”池非迟说出了当年拍卖会变故带来的另一个好处，“一些当年没有参加拍卖会的人就算想从乌丸家得到什么，也会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表面上看，他外祖父当年只是安排了两个人去诱使那些宾客发狂、暴露本性，手段极其简单粗暴。
但在那场拍卖会后，他外祖父既对外宣告了乌丸家还不至于衰败，又趁机将一些会调查到自己身份的人灭口，还控制了一部分社会名流，让乌丸家得到后续发展的契机，同时也为自己制造了隐身幕后的条件。
就像是围棋中的妙手。
敏锐地抓住对手的破绽和弱点，落子不需要多花哨，但一次落子就可以让自己一方获得极大优势，出奇制胜，精妙绝伦。
其他权势人物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除了顾虑乌丸家往各界延伸出的触手，恐怕还有这一次妙手带来的威慑力——别管落子的人在落子时想到了几层，能下出这种妙手的人都值得小心对待。
而且在展现过这一份手段与心计后，他外祖父对乌丸家内部的掌控应该可以上一个台阶，之后再给内部分配一下控制各界名流的工作，施恩与立威同时进行，几年下来，内部大概也能控制得稳稳当当了。
……
在两人说话间，简已经将餐车上的两份副菜端上桌，分别放在了两人面前，又往非赤面前的碟子里放了一些新鲜的虾肉。
乌丸秀弥对池非迟的反应速度很满意，笑着对池非迟点了点头，又看向桌上的菜，“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吃冷菜，所以我让准备了热菜。”
“我尝尝看，”池非迟动手吃起了盘子里的副菜，又出声道，“既然您还在世，那外祖母她……”
乌丸秀弥听池非迟说起自己的妻子，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她已经去世了。”
池非迟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乌丸秀弥，“抱歉……”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乌丸秀弥神色平和地摇了摇头，继续吃起了食物，“其实在你出生之前，你外祖母的身体就已经出了问题，她体内多个器官衰竭，按照当时的情况，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怀孕了，你外祖母不想让你母亲忧心，而在你出生后，你母亲有一段时间陷入了担忧焦虑中、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父母，而且我没有把希望全部放在外界的医疗上，菲尔德家和乌丸家在医疗领域一直有着投资，只是大部分产业从明处转到了暗处，那个时候内部已经有了一些关于人体器官衰竭的研究成果，治好阿纳斯的病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之后我加大了这方面的投入，自己也整日把精力放在相关事务上，频繁调动乌丸家的力量，为了不让人调查到我与乌丸家的联系、对我的身份起疑，我才在你出生一年后对外谎称去世，化身为幽灵，在暗处专心寻找解决的办法，而那个时候你母亲已经从担忧焦虑中走出来了，我想我去世的消息不会击垮她……”
说着，乌丸秀弥顿了顿，把叉子上的食物送进口中，和缓声音里终究还是带上了一丝遗憾，“但是这一次我没能赶上。”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原来如此。”
他外祖母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所爱的人不得善终。
而他外祖父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赢了很多次、却一直赢不过时间。
正因为有人、有钱、有资源可以投入研究，所以更能感受到‘人力有时穷’，正因为自身掌握着远超外界医疗水平的医疗资源，所以可以看到一线希望，让人感觉自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只要努力一把就能抓住希望，但最后又败给了时间，留下更多的不甘和遗憾。
“你的出生给了你母亲很大的压力，阿纳斯很心疼女儿，但她也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我的也是一样，”乌丸秀弥继续道，“在阿纳斯去世后，我在英国也没有了念想，之后就回到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