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以智取胜
第七百五十一章:以智取胜
赵佶这时候反而忘掉了赌局,见沈傲一脸笃定的样子,像是胜券在握似的,倒是巴不得沈傲赶快把道理说出来。
莫说是赵佶,连杨戬的胃口也钓得足足的,侧耳恭听。
沈傲淡淡一笑,正色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就喜爱风了,这还有什么疑问?”
赵佶听罢,不禁露出失望,道:“可是朕要说并不喜爱风呢?”
沈傲正色道:“陛下不喜爱风,就不是真龙天子!”
赵佶不由好笑道:“朕是不是真龙天子,还一定要喜爱风不成?”
二人唇枪舌剑,沈傲却是不紧不慢地道:“这是当然。微臣想问,龙吃什么?”
赵佶一头雾水地问道:“龙吃什么?”
沈傲笃定地问:“陛下可以为微臣解惑吗?”
赵佶一时苦笑:“朕如何知道?”
沈傲正色道:“《庄子秋水篇》中,曾言及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梧桐者嘉木,练实者竹实,醴泉者甘泉。这三句话将凤凰的吃住行都介绍了。相比之下,微臣倒是并未听说过龙吃什么。”
赵佶不禁道:“龙游四海,或许食鱼虾也不一定。”
沈傲淡淡摇头,道:“龙掌四海,即为四海龙王,分居四海,他们若是食用鱼虾蟹蚌之类,岂非吞食自己治下的臣民么?”
赵佶哑然,不禁道:“莫非龙吃牛羊猪马?”
沈傲继续摇头,道:“龙乃仙兽,岂可以猪马为食,与民争利?”
赵佶也觉得有理,既是神物,自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与民争了。
沈傲心里暗暗觉得好笑,中土的神灵往往赋予了很强的道德意义,所以但凡能封神的,无不是道德君子,莫说是天子要有德者居之,便是神灵也是如此。否则你力再高,也不过是恶魔而已。沈傲抓住的就是这个弱点,龙若是没有好生之德,就该是恶蛟了。他一时又想,倒是西方的神没有这个顾忌,收起徒子徒孙,靠的都是连蒙带吓,老实听话就赐给你谷物,不老实听话杀你全家,灭你全族,这一点,倒是和沈傲有点相像。不过……
沈傲自觉自己应当没有这么霸道,他杀的,不过是脚下的绊脚石,而上帝他老人家明显脾气不太好,不信仰自己的也要全喵家死光光。若是将上帝搬到东方来,多半这个时候的人要将它当做通天教主、恶蛟之类的祸害来对待。
赵佶这时苦笑,道:“莫非食的是兽鸟鱼虫?”
沈傲仍旧摇头:“陛下,若说捕食山川湖泽中的各类兽鸟鱼虫,则未免真龙太无好生之德了。再者鹓雏尚且不屑腐鼠,何况龙乎。”
赵佶暗暗点头,又觉得沈傲有理,他不由道:“难道是饮甘泉,吃果蔬?”
沈傲正色道:“若是饮甘泉,吃果蔬,陛下可曾听说谁见过龙粪、龙尿?”
这句话就有点恶心了,不过既然有食物下肚,自然也该有龙粪,若无龙粪,那它吃下去的果蔬去了哪里?总不会全部消化掉了。莫说是人,就是神兽同样也有粪便,岂会凭空消失不成?
赵佶喝了口茶,已经没有任何答案了,不禁问:“那朕要问你,龙到底吃什么?”
沈傲呵呵笑道:“龙根本就荤素不沾,餐风屙烟!”心里想,真龙果然是真龙,做牛的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人家真龙更加牛逼,吃进的是风,拉出来的是烟,谁能比得上?
赵佶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不禁颌首点头道:“既是荤腥不沾,那么必定是食风的了。”
这个答案,也符合龙这般高贵的形象。
沈傲呵呵笑道:“陛下也是真龙,龙既食风,陛下若是不喜好风,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微臣亲眼所见陛下红光满面、龙体康健,自然是饱食了风的缘故,若是陛下不喜爱风,又为什么要饱食?微臣最爱吃肉,所以无肉不欢,顿顿都少不了肉食的。”
赵佶这才意识到沈傲这个推论的厉害之处,先假定了自己是真龙天子,再议论龙的寝食,最后再将这两样本不相干的东西联系起来。结果……
赵佶脸上青红一片,若是否认自己不喜好风,那为什么又要食风?若是说自己不食风,喜好的是五谷杂粮,猪羊牛马,这真命天子还是龙吗?
“咳咳……”赵佶尴尬地咳嗽,摆了摆袖子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原来早已设好了一个圈套让朕来钻。”
沈傲无比正色地道:“陛下冤枉死微臣了。方才是陛下自己要猜,又是陛下自己要赌,也是陛下一定要穷究龙食风的道理,微臣还觉得受了陛下的胁迫呢,如今陛下愿赌不服输,倒是怪起微臣了。”他眉眼儿挑了挑,似笑非笑地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是说话算数的,莫说是德行高尚,这赌品……”
赵佶哂然一笑,尚在回味沈傲方才的推论,想要寻出一点漏洞出来。最终还是摇摇头,想必觉得沈傲的理论无懈可击,只好恬然一笑,做出人君的风度出来,淡淡道:“好吧,朕输了。”
沈傲立即道:“那……太原……”
赵佶板着脸道:“拟旨意,太原地崩,民变从何而来,朕岂能不察?钦命平西王沈傲为钦差,彻查民变根由,若是祈国公不,朕严惩不贷,若是宵小怂恿煽动,朕也绝不姑息。”他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安宁帝姬临盆即在眼下,平西王一个月之后再出京吧。”
沈傲不禁道:“一个月之后会不会太迟了一些?眼下太原仍然粮食紧缺……”
赵佶打断他道:“朕已命边军拨出一些粮食来供灾民食用,支持一个月倒是够了。”
沈傲颌首点头,正色道:“微臣遵旨,敢不尽心竭力。”
赵佶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不服输的样子,又用手指去蘸了那铜盆的糖油吮入口中,不禁道:“味道确实不错,比御膳要好。”
赵佶身在宫中,吃用当然是世上最好的,不过这糖人却从来没吃过,第一次品尝,觉得新鲜无比,当然觉得好吃极了。
沈傲走过去,二人一边吃糖,一边道:“陛下,这糖人是个老头做的,微臣告诉这老头,他这糖人要送到宫里去,叫他明日打个招牌出来,结果……他却是不信,只当微臣是糊弄他。”
赵佶不由哈哈一笑,道:“这倒是有意思,可见他没有这个际遇,否则打出招牌来,这生意定然比别家兴隆百倍了。”
沈傲颌首点头道:“微臣却有这个际遇,恰好撞到了陛下,又恰好和陛下有些缘分,否则微臣现在要嘛还在市井中吟诗作词,蒙骗些钱财。再不然就算是中了状元,现在这个时候,至多也不过是个知府罢了。而且微臣这个人做事不留余地,不知要得罪多少人……”沈傲苦笑了一声,才是继续道:“现在罢官流放了也不一定。”
赵佶心里一暖,不禁道:“你知道便好。”他突然道:“你这孩子就要出世了,名字可曾想好了吗?”
沈傲呵呵笑道:“微臣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个?莫非陛下已经有了主意?”
赵佶呵呵一笑道:“等生出来再说。不过……朕打算敕他为藩王,王号也想好了,就叫越王。”
沈傲惊讶地道:“陛下,福建路可是说好了给沈骓的。”
赵佶摇头道:“朕的外孙,岂能去和沈骓争利?他的藩地在广南东路,到时你仍旧是越国监国。”
沈傲一时呆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西夏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行情见长,当然不能再以福建路交换了。这广南东路本就是要搭上的,只是赵佶这老油条实在太阴险,明明是交换,却说成赏赐,而且赏赐的还是他自家的外孙。
沈傲苦笑道:“陛下好算计。”
赵佶挑挑眉,听了这话反而露出喜色:“你算计朕,朕当然算计你。”沉吟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说出这句话实在有些不太合适,便淡淡笑道:“大不了将来朕给你补偿就是,你如今就要有两个孩子,朕只是希望你一视同仁,嫡长子固然紧要,可是次子也不能罔顾,你若是有偏颇,朕这个做外公的,自然要护着自家的外孙。”
沈傲道:“这是当然。”
赵佶笑嘻嘻地道:“只是南洋水师交给越王还是西夏王,朕还没有想好。”
沈傲心里想,补偿还没看到一星半点,又来算计了。连忙正色道:“南洋水师归夏王麾下,这不是陛下金口许诺的吗?”
赵佶笑呵呵地道:“许诺是许诺了,不过朕如今有两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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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坏透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有人要倒霉
第七百五十三章:有人要倒霉
沈傲慢吞吞地道:“昨天夜里,我就送去了晋王府,足足十万贯的钱引现钞。”
听到十万贯三个字,太后不禁咂舌道:“这么多?”
沈傲笑呵呵地道:“我在西夏赚了些钱,送点礼物是应当的。”他很单纯地道:“我这人一向不太懂人情世故,送礼的规矩也不懂。所以直接把礼物送到了晋王那边,礼物也懒得买了,直接拿钱过去,他若是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若说沈傲不懂如何送礼,那真是很傻很天真了。沈傲这一份厚礼,让太后顿时笑颜逐开,连连道:“好,好得很。”
晋王是太后最疼爱的儿,这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着,平时太后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存些月例偷偷塞到晋王府去,总是怕晋王府缺钱花,其实晋王府每月都有足够的钱粮,再加上宫中的赏赐,足够晋王随意挥霍,可是在太后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够。
而如今沈傲一甩手十万贯丢出去,恰好丢进了太后的心涧,令太后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舒坦。
沈傲拍了拍胸脯道:“往后晋王若是缺银,但管来找我沈傲,有我沈傲一口饭……少不了晋王的肉粥吃。钱是身外之物,有钱自然是一起花嘛。”他心里想,有朝一日紫衡过了门,他的就是我的,现在送出去,到时候再搬回来,左手换右手罢了。
太后连声道:“这话说的好,都是自家人,哀家也一直将沈傲当自家人看的。”
沈傲撇撇嘴道:“下次晋王大寿,我再送六十万贯去。”接着很是阔绰地继续道:“我要送一只金桃,要有一人这么高,重三百斤,恭祝晋王洪福齐天。”
太后掩嘴笑道:“不必这么大的桃,不必……”下一句话令沈傲都替她脸红:“折现就成了,省得麻烦了你。”
沈傲大汗,心想母亲为了儿当真什么脸皮都可以不要。朝安宁看了一眼,安宁抿嘴含笑,嫣然道:“看他这样,倒是和那郑氏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后立即为沈傲申辩道:“不一样,不一样,那郑氏是将珍珠粉喂猪,沈傲则是孝敬自家未来的岳丈,也等于是孝敬哀家。”转念一想,好像也差不多,岂不是将哀家和晋王当做猪了?
沈傲正色道:“我听到宫外有人说,郑妃就要封贵妃了?太后,能不能提前让我知道?若是消息当真,我少不得要备些礼物到郑府去,也好结交一下是不是?”
太后突然沉默了一下,是道:“这消息,你从谁的口中听来的?”
沈傲惊讶地道:“莫非是以讹传讹?”
太后冷冷笑道:“这只怕不是空来风吧。”
沈傲道:“太后只当我没有问就是,哈哈……太后今日为什么不打雀儿牌?”
太后抿抿嘴,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色,随即又轻松地道:“都是那郑妃,本来是要打的,谁知她送来了个珠花,耽误了夫。”此前得了珠花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如今连送礼都成了罪过;若是郑妃知道,非要傻眼不可。
沈傲道:“过几日我再来陪太后打,不过这个时候该回去了,哎……”他叹了口气,道:“家里出了点事,回去得不能太晚,省得让女眷们担心。”
太后淡淡地道:“你说的可是祈国公的事?”
沈傲颌首点头道:“我这姨父对陛下的忠心自是不必说的,如今被人构陷,现在还在牢狱之中,堂堂国公,一辈没过吃什么苦,今日却是把什么苦都吃尽了。还有我那姨母,是最谦和的人,平时一心礼佛,保佑我大宋风调雨顺,保佑太后身体康健、陛下龙体安康,谁知道……”沈傲苦笑道:“谁知道天意弄人!太后,我先告退了。”
太后不由动容,随即道:“这事儿哀家也听说了一些,说是商人不肯卖粮还是屯粮是不是?”
沈傲摇头道:“不是不卖,是逼着人上百倍的买,一斗米,要拿银肯换,我这姨父是钦差,手上的钱也是国库的,若是真的允了他们,这朝廷岂不是把钱往外头一箱箱的送给这些不的奸商?”
太后淡淡道:“这是命数,不管怎么说,祈国公办事不利也该严惩。”
沈傲微微一笑,道:“怀州商人里头,据说那郑氏就是打头的。说起来没有郑氏,祈国公还会惩治不了几个奸商。太后,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令我过几日去清查太原弊案,我先在这里和太后打个招呼,毕竟郑氏也是外戚,若是真查出来和他们有干系,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太后刚刚对郑氏的奢靡感到不悦,这时候也没有袒护,只是道:“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你就尽管去查!”她冷冷地道:“宫里有哀家,哀家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撑的腰。”
沈傲颌首点头,道:“有太后这句话,我就好办了。”
说罢,别了太后和安宁,沈傲是从宫中出去。
太后心神不属地与安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了些安胎的经验,让人搀扶着安宁回去歇息。她慢吞吞地盘腿坐在榻上,整个人变得肃穆起来,淡淡道:“把敬德叫来。”
敬德小跑着进来,躬身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淡淡道:“郑氏是怀州的吧?”
敬德颌首点头道:“这个奴知道一些,确实是怀州人。”
太后慢吞吞地道:“据说他们富可敌国,穷奢极欲,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敬德沉默了一下,穷奢极欲四个字,若是从太后口中说出来就有点了不得了,谁不知道太后一向节俭?虽然节俭的钱都去体己那小儿了,可是习惯养成了,自然不喜欢那些大方的做派;只是郑氏是郑妃的娘家,这时候太后问起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敬德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只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沈傲方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其实敬德在宫里一向是对谁都乖巧,对杨戬如此,对郑妃也是如此,谁不知道近来郑妃很受陛下的宠溺?今日倒是令他为难了,若是点了这个头,就是得罪郑妃;可要是不点这个头,什么时候那平西王和杨戬联起手来给他过河拆桥也不一定。
况且他和沈傲好不容易有了点交情,也不能全然不罔顾情面。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宝压在了沈傲身上,这宫里的宠幸还不是隔三两年换一茬?一个个妃得宠,又一个个不闻不问,可是沈傲和杨戬不同,不说杨戬几十年如一日的跟在陛下跟前,便是沈傲,如今既是驸马都尉又是平西王,圣眷长盛不衰,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蹲在下头好乘凉,比那郑妃是要强多了,别看郑妃这棵大树风华正茂,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下一刻就会枯死?
敬德淡淡地道:“郑氏乃是江北首富,奴听说,他家的宅,并不比这宫里要差。据说他家的仆从,都是成千上万,怀州的土地,十有七八都是他家的。”
太后淡淡道:“果然是这样。哀家还听说,外头有人盛传,郑妃要入四夫人了?”
开始若是还有迟疑,这时候敬德就再没有什么迟疑了,眼眸闪过一丝冷冽,道:“这话儿奴倒是听说过一些,说是贤妃要完了。”
“喔?”太后饶有兴趣地淡淡笑道:“贤妃要完了?”
敬德干笑道:“可不是吗?如今祈国公都治罪了,贤妃还能落个什么好?许多人都说,贤妃若是完了,这贤妃的位置,肯定是郑妃的。”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奴还听说,郑妃宫里的那个虎,已经开始上下活动,现在不少人都巴结着他呢,说是将来这虎肯定也要鸡犬升天的。”
太后道:“是吗?一个内侍也能让人巴结?”
敬德讪讪笑道:“但凡能有好处的,谁不巴结?有时候一个奴比主说话还管用呢。”
太后突然道:“你呢,你是不是也这样?”
敬德顿时觉悟自己今日说错了话,苦着脸道:“奴怎么敢?”
太后道:“你不必害怕,哀家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这个虎真不是好东西,贵人们都是好好的,说不准就是这些东西教坏的,敬德,你带两个人去把虎押起来,打三十个板。”接着太后是悠悠地道:“再赶出宫去。”
敬德心中跳得厉害,打虎……这不等于打的是郑妃的脸?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敬德什么都不敢说,立即应了一声,飞快地走了出去。
“你……你……”敬德指了两个殿前侍卫,这时也胆大起来,虎算什么?自家身后是杨公公、是平西王、是太后,莫说是虎,便是当着郑妃,他也不怕。
郑妃所住的地方,乃是青云,这里本是一个老太妃住的地方,郑妃后来搬来的,这郑妃在宫里并不奢欲,反而表现得很是节俭,甚至连自家的衣衫都是自己动手缝补的。为了这个,太后还曾夸过几句。如今这小楼,也是如此。这里很安静,典雅而不见奢靡,院落里更是清新别致,干净利落。
门口一个内侍站在门口,显然是认识敬德的,笑吟吟地过来打招呼道:“敬德公公怎么有兴致来了?莫不是太后让郑贵人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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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送到。. .
第七百五十四章:残酷
这楼里,简约又雅致,陈木榻上是轻纱薄裘,帷幔勾匙。徐徐地摇曳摆动,靠着窗的则是一座灯台,灯台呈曲蛇状,顶端冉冉地挂着一盏朱砂宫灯。靠着灯台的是梳妆台,梳妆台散发着淡淡的香粉气息,郑妃的年岁其实并不小,这时已三十出头了,只是风韵极好,尤其是那不施浓妆的脸上,有一种狐媚之态。
此时,郑妃正款款地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是个小内sh,这内sh弓着身,给郑妃戴上珠hu,郑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略带几分得意,三千佳丽,难得有带宠的,伺候天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要在无数的美人之中脱颖而出,这其中所要靡费的心机和得天独厚的风姿就不简单了。
郑妃淡淡地抿嘴笑了笑,似乎感觉这时候自己笑起来最走动人,于是一直保持这笑容,就像是天就在近前,自己也这般对他笑一样。
郑妃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道:“虎……”
在郑妃身后梳头的小内sh身更欠低了一分,生怕听不到郑妃的话一样,笑嘻嘻地道:“贵人有何吩咐?”郑妃淡淡地道:“给太后的珠hu送去了吗?”
虎道:“送去了,太后一个劲的说好呢,说是难得贵人有这孝心,这般周到。”
郑妃嫣然一笑,道:“还说了什么?”
虎笑呵呵地道:“杂家只是个奴,太后能对奴说什么?不过看太后的脸sè,倒是欢喜得很。”郑妃微微颌首,这时又觉得铜镜中的自己这个姿态最走动人,所以整个身一下僵住,只是微微启口道:“太后喜欢就好。你要时常去打听,太后近来缺些什么,告诉了我,我再打发人去外头买来,这是在宫里,若是在外头”太后和我就是婆媳,媳fù孝敬婆婆,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虎轻轻地给郑妃戴了个凤钗,比对了一下,又拔出来,继续道:“奴知道,景泰宫里的几个宫人都说好了的,一有消息就送来,绝不耽搁。”
虎犹豫了一下,又道:“奴今日听敏思殿的几个小内sh议论”
好像是陛下刚刚发了一道中旨。”
郑妃淡淡笑道:“这旨意是发给谁的?”“平西王……”
听到平西王三个字,郑妃显出了几分慌乱,不禁蹙起眉,道:“你继续说。”
虎道:“陛下要平西王去泉州。”
“啊……”郑妃j呼一声,道:“千真万确吗?”
虎道:“敏思殿的刘公公亲自草拟的旨意,杨公公按的印玺,不过这旨意暂时还没有发出去,现在还存在敏思殿里。”郑妃的眼眸闪动了一下,道:“你找个机会出宫”立即将消息送出去,知会李邦彦李大人一声。李大人会知道怎么做。”
郑妃再也没有了照镜的心思了,那保持着极好的莞尔笑容,一下松垮下来,双眉之下的眼眸冷若寒霜,淡淡道:“这姓沈的还真有几分本事,一回来就想把案翻转过去。”她颦着眉”似乎在想着如何到陛下面前说些什么,或者去寻太后说些什么。
沈傲是宠臣,她是宠妃,在郑妃心里,倒是一点儿也不怕沈傲。
这时候一个小内sh连滚带爬地进来道:“贵人”敬德公公来了。”
郑妃端坐不动,仍是对镜自怜,慢悠悠地道:“太后叫我去吗?”小内sh哭丧着脸道:“是找虎公公的,说太后有懿旨。”
郑妃不由微微一愕,道:“找他做什么?”
虎道:“贵人,杂家下去看看。”
郑妃不禁好奇”款款站起来,走到窗台处,这窗台正对着前庭,往常到了夕阳洒下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郑妃都是隐隐带着期盼地看赵佶是否会出现。她看到虎小跑着下了楼,下头是敬德带着两个禁卫。
郑妃看着,不由地蹙眉,这敬德好大的架,带禁卫来做什么。
等到虎小跑到敬德身前的时候,骤然,敬德的脸sè变得狰狞,这是发自内心的狞笑,令郑妃也吓了一跳。
敬德毫不犹豫地在虎的脸上煽了一个巴掌,虎的痛呼声一直传到郑妃的耳边。
接着身后的两个禁卫也动了手,一个一拳砸在他的面门,将他打翻,另一个狠狠踹了几脚,虎芋惊恐地大叫:“这…………这是怎么……
贵人……贵人……”
郑妃站在窗台前,j躯如筛糠一样颤抖,她双眸闪过一丝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台下的血腥一幕。虎的呼唤开始嘶哑起来,郑妃突然意识到什么,悄悄地将j躯移到一边去,正好遮住了窗台下的视线。
而这个时候,先前那小内sh撂着袍裙急促地登上楼来:“不好了,不好了,贵人……虎公公被敬德公公带走了。此刻,郑妃的脸上化作了平静,只是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眸里仍旧闪动着一丝骇然,她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
虎再也没有回来,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几日前还有人巴结着他,面带讨好:可是从这时候起,仿佛宫里都变得紧张起来,郑妃这边也骤然门庭冷落下来,谁也没有心思打听虎的去向,也没人再在这里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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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打马皿到祈国公府,周恒在门房这边张望,一见沈傲回来,飞跑着出来叫道:“表哥……”
沈傲冷着脸道:“你怎么还呆在家里?为什么不去武备学堂?”
周恒苦着脸道:“我告了假,韩教官也说我现在这个样还是在家里歇几日的好。”
沈傲淡淡地道:“歇什么!过十天半月之后我还要让你随我去太原,你这个样怎么去?”
“去太原?”周恒怔了一下,随即道:“是去为我爹……”
沈傲不理他,打马到了门房,将马交给一个仆人,从中门进去,周恒追上去,道:“是不是旨意下来了?表哥你真是太好了,咱们这次去太原,一定要洗尽我爹的冤屈……”沈傲驻脚,朝他呵呵笑道:“旨意下来了,洗尽你爹的冤屈倒是其次……”
周恒不由愕然地看着沈傲。
沈傲按着腰间的尚方宝剑,朗声道:“最重要的是要将那伙jn商斩尽杀绝,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杀他全家。”周恒牵住沈傲的手,j动地道:“表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沈傲倒是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
周恒如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道:“对,我很感j,很感动。”
沈傲撇撇嘴道:“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感j的。”
周恒更加感动地道:“虽然是一家人,可是我觉得无以为报,真不知怎么报答。”
沈傲脸sè一板,将手抽回来,道:“要报答倒是简单,一共是十万零四百贯,这些钱,都走进宫打点的靡费,你给我还来。”周恒挠挠头,犹豫了一下,随即很没心没肺地大笑道:“哈哈…………
表哥太会说笑了,我们是一家人是不是?我的钱还不是表哥的?照此理来推论,表哥的钱也是我阿姐的,我阿姐的钱不就是我的吗?一家人不计较这个的。”
沈傲大骂一句:“混账东西。”接着负手继续穿过一个月洞,周恒追上去,笑呵呵地道:“表哥不要生气,其实我是真的很感j。”
感j也没见你掏出一文钱来,沈傲心里邪恶地想着。
二人打打闹闹地到了佛堂,只有周夫人正在佛堂里诵读经文,虔诚无比地祈愿,沈傲和周恒进去,都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等到周夫人念完了一篇金刚经,抬起眸看着他们,然后从蒲团上站起来,周恒连忙去搀她,对周夫人耳语一句,周夫人惊讶地道:“当真?”
周恒道:“自然是真的,爹沉冤得雪有望了。”
周夫人不禁笑起来,道:“好,好,果然是皇天不负。”
说罢,周夫人叫人上茶,又对沈傲道:“这一次多亏了你,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吁了口气,继续道:“从前说我这老婆是你的贵人,如今知道,你是我家的贵人。
沈傲连忙道:“姨母不要这样说,没有姨母,哪有沈傲的今日?人活着总会有沟沟坎坎,最紧要的是大家相互扶挟着一道儿过去。”
周夫人抿嘴笑起来,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这消息该立即告诉若儿是。”便叫了个丫头,让她去给周若报信。
周若惊喜地提着裙裾小跑着进来,劈头便问:“我爹要回来了?”
周夫人怜爱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有了眉目,弊有这么容易回来?”
周恒道:“和回来也差不多了,有表哥在,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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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一较高下
第七百五十五章:一较高下
沈傲鼻,笑道:“若儿原来对我这么有信心,我竟是第一次知道。”
周若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这是当然,你是我的夫君对不对,若是连我都不信你,你这做夫君的情何以堪?”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周若问安宁在宫里是否住得惯,又问孩什么时候出生,沈傲双手一摊道:“这些我都没问。”
周若不由地瞪了沈傲一眼,很是俏皮道:“就知道你粗枝大叶,这么紧要的事也不问。”
周夫人还有午课,所以沈傲和周若、周恒便退出佛堂去,等周若去午休了,沈傲将周恒拉到一边,郑重其事地道:“你想不想救你爹?”
周恒道:“自然是想。”
沈傲板着脸道:“那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做。”
周恒道:“表哥吩咐就是。”
沈傲哂然一笑道:“你叫几个兄弟盯紧一些郑氏在汴京的宅,哪些弟是什么xn也都清楚,到时候汇报给我知道。”
周恒不禁问:“清这个做什么?”
沈傲冷冷笑道:“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止是在朝中已经有了根基,就是在宫中也影响不小,太后耳根软,容易摇摆不定,这时候偏向了沈傲,说不准下一次又被郑妃拉拢去了。对李邦彦等人,沈傲是一点都不怕的,要让郑氏在宫里的力量使不上劲来,就非得令那郑妃吃点苦头不可。
若是以往,沈傲根本没有兴致去和一个女人计较,可是今日涉及到了自己的至亲,就容不得其他了。他要让人知道,一旦他平西王发起xn来,绝不是轻易好惹的。
敢动祈国公,发灾难财,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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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府在汴京的宅邸离皇城并不远,占地数百亩的大宅,占住了足足一条街,因为沿袭着怀州的建筑风格,所以门楼用的是磨砖对缝的灰sè砖墙簇拥着悬山式,房脊的两端高耸着造型简洁的鸱ěn。椽头之上,整齐地镶着一排三角形的“滴水”。檐下,便是漆成暗红sè的大门。厚重的门扇上,镶着一对碗口大小的黄铜门钹,垂着门环。
这座大门,几乎是保持着张开,时不时会有宾客进出,所以也懒得关合,不过穿过大门的门洞,迎面便是一个影壁,影壁上绘着吉祥如意之类的图案,让这金碧辉煌的大宅多了几分乡土气息。
一顶八抬大轿稳稳地落在门前,从轿中钻出来的,是大名鼎鼎的李浪李邦彦,门房这边见了李门下的轿,连忙迎过来,搀扶着他,道:“李大人怎么有空来了?为何不先叫个人知会一声,小人也好通报公爷来迎接。”
李邦彦yn沉着脸,淡淡地道:“公爷在府上?”
“在,在,公爷和二爷在仙雅喝茶。”
李邦彦道:“引我去。”
门见李邦彦脸sè不好看,也不敢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在前带路,绕过了影壁,穿过一栋栋楼,转过一处月洞,一只大湖便显现在眼前,小湖的中央是一座孤岛,小岛上一处楼孤零零的矗立,这时正是清晨,淡淡的薄雾升腾在湖面上,笼罩着这楼,直如人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立即有一艘花船靠了过来,搭上舢板,请李邦彦上了船,一直向孤岛划去,李邦彦来公府郑家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见到这个,便忍不住要赞叹一番,称羡不已。可是他今日心中有事,所以始终yn沉着脸,待花船游到了孤岛,李邦彦从船上下岸,早有几个值守的美婢款款过来,福了福身道:“李大人……”
其中一个当先去通报,另一个引着李邦彦往楼深处走,这楼前还有一处庭院,看上去简朴,可是认真一看,那大槐树下的石墩都是取材自汉白玉,楼的屋脊更是雕梁画栋,令人眼花缭乱。
到了前,是一方匾额,金粉为底,乌漆的浓墨写着:“仙雅”三个大字。
李邦彦驻足了一下,不由叫了一个好,这三字明显是天的手书,这鹤体行书配上这如蓬莱一般的仙境当真是契合到了极点,就算换做是王右军的行书,也未必能让人感觉到如此贴切,反而会有一种违和之感。
李邦彦举步进去,门口又是几个美婢提着茶壶、茶盏、糕点sh立在一旁,低垂着头,那俏生生的模样儿可人极了,尤其是最里的两个美婢,竟是双生胎,二人穿着一样的衣衫,系着一样的抹xn,连发鬓上的珠花也是一般无致,只怕就是此间的主人,也未必能分清她们。
这楼里,坐着一个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的老者,白须白发,肤sè倒是保养得极好,脸上皱纹不显,红光满面。这人便是吴国公郑克,郑克原本只是个商贾,家世虽是富有,在这朝中却算不得什么,偏偏他生了个好女儿,自从送进了宫,这郑克就逐渐发迹了,先是敕为怀州侯,此后又加敕为公,大宋的公爵虽然不太值钱,可是对他这大商贾来说,却是一道护身符,许多生意都可以明目张胆了。
郑家的家世富有江北,又舍得结交大臣,尤其是怀州的乡党,只要考中了秀,每到逢年过节,郑家总会送些礼物过去,若是有读书人手头拮据,只要开了口,郑家一向是要多少给多少。因此怀州上的官员,一向是以郑克马首是瞻。莫说是别人,就是李邦彦,见了郑克也要乖乖叫一声郑公。
坐在郑克下头的,是一个年纪较轻的中年年,肥头大耳,脸上总是带着咪咪笑容,叫人一见便生出亲近。这是郑家的二老爷郑富,怀州人都知道,郑家的生意都是这位二老爷打点,恰恰是这郑克一向不过问生意上的事。
“郑公……”虽是个甩手掌柜,李邦彦见了他却不敢lù出一点不尊重,乖乖地行了个礼,道:“郑公的身体近来还飒爽吗?”
郑克淡淡捋须颌首对郑富笑道:“士美如今已贵为宰相了,这大清早居然还有雅兴来见我这闲人,想必士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来,坐下说话。”
趁着李邦彦坐下的功夫,郑克笑道:“今日一清早,在这儿钓了三条肥鱼,已经叫人去做鱼羹了,士美可以尝尝。”
他们说的都是怀州的乡音,尤其是郑克,更是口音浓重,可是偶尔又会夹杂着几句京话,若不是经常和他对话的,还未必能听得懂。
郑富借机道:“李大清早过来,肯定是有事的,先听正事吧。”
李邦彦苦笑一声,道:“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郑贵人跟前的虎被人拿了,现在还生死未卜……”他淡淡地道:“据说是打了三十丈,人就死了,直接抬出了宫去。”
方这郑家两个老爷还在说笑,这时的表情都lù出耸动之sè,郑克阖着眼眸,若有所思;郑富道:“谁这么大的胆?那刘虎好歹也是个主事,又是碧儿跟前的亲近内sh,怎么说打就打?”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多此一问,人家既然敢打,肯定是有依仗,说不定……
李邦彦道:“动手的是景泰宫的敬德……”
郑富抿嘴不说话了,敬德……这人谁不知道?乃是太后跟前的贴身太监,敬德动手,十有是太后授意的。郑富不禁道:“怎么突然就惹到了太后的头上?以往传出的消息不都是说太后对碧儿很是满意的吗?”
李邦彦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据说虎被人打死之前,沈傲入宫面见过太后。还有一个消息,陛下已经下了中旨,太原的事由沈傲钦命彻查。”
郑富冷笑道:“这姓沈的看来是要和我们鱼死网破了!”
李邦彦淡淡道:“可不是?这回来几天,就上了枪棒,一个不好,只怕要东窗事发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克脸sè平淡,显得荣辱不惊,只是微微一笑道:“动了祈国公,就等于是动了沈傲,他有这动作,算不得什么意料之外。”他慢吞吞地继续道:“沈傲唯一倚靠的,不过就是圣眷而已,其他的……”郑克lù出轻蔑之sè道:“朝廷里有士美,财帛有怀商,哪一样都不是他能比拟的。陛下这边我倒是不担心,有碧儿在,再怎么样也出不了事,至多不过是陛下出面,息事宁人罢了;难道还能杀了我们的头?”
李邦彦也是一只老狐狸,只是心机还欠缺了一些火候,听了郑克的话不禁颌首道:“不错,只要陛下还顾念着郑妃,沈傲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郑克却是摇头苦笑,淡淡道:“这也未必……姓沈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寻到了另一个置我们死地的办法。”
郑富方还松了口气,听兄长这么说,一口茶刚刚放到嘴里,手不禁哆嗦了一下,道:“这世上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将我们置于死地?”
“是太后……”这时,李邦彦终于明白了。
郑克满是疲倦地吁了口气,很是落寂地道:“若是太后出面,郑妃又有什么用?所以沈傲直指景泰宫,这又是为什么沈傲从宫去,虎就被敬德打死……”他淡淡地继续道:“太后只怕是听了他的话,是要教训我们郑家了。”
李邦彦久居官场,当然知道太后的分量,有些时候更是皇上都不能违背,更何况这后宫本就是太后主事的,若是太后与沈傲站到了一起,郑妃一旦失宠,他们手上的一张最好的牌也就失去了效用,到时沈傲再借圣眷来对付郑家和他李邦彦,就轻巧得多了。
郑克慢悠悠地道:“不必着急,太后没有去寻碧儿,而是拿虎开刀,这就是说太后只是生出了嫌隙,只是对碧儿发出警告,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他悠悠地道:“我听说,太后一向节俭,节俭之人必然好财,只要她喜爱金银珠宝就好办,任他沈傲有三寸不烂之舌,我郑家就拿万贯家财来对付。”
郑富颇为不舍地道:“兄长的意思是……”
郑克淡淡道:“汴京这边有多少现银?”
郑富道:“不过七八万贯而已,这些年生意做得大,钱都放在生利的地方,短时间里要筹措现钱,只怕并不容易。”他淡淡道:“再加上前些日,大肆收购了许多的粮食,谁知那祈国公不识相,现在还屯在太原的库房里变现不得。至于商队就更不能动了,女真那边催货催得急,没有转动的资金,到时候要出事的。倒是老家那边还能抽出几十万贯来,大哥,够吗?”
郑克冷冷一笑,道:“这点钱怎么打动人心?没有一百万贯,这礼也送不出去。”
郑富咬咬牙道:“那就请兄长给我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一定把银钱筹措出来。”
“十天……”郑克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忧虑,随即颌首点头道:“好吧,十天,而且要的全部是百贯的钱引,到时候一并送去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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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同学们,过年啦,大家的团员饭吃饱了吧?我吃完咯,又干活啦!晚点再见!R@。. .
第七百五十六章::鸡
''晋至府?郑富不禁愕然,随即明白讨来,与郑克相视一笑,道:“‘我明白了,这事儿交给我去办,就是生意不周转,也要把钱筹出来。”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邦彦忧心仲仲地道:“‘现在囤积的粮食又卖不出去,这些粮食都是按市价三倍、四倍购来的,若是再过几个月,等朝廷把粮食调拨过去,这亏损就不止百万了。户部这边,我还能再挡一挡,可是再过些时候,只怕就要开始拨粮了,郑公可有办法吗?”
原本以李邦彦的想法,只是想拉着祈国公一起发财,反正亏的是国库,祈国公只要点了头,肯定也有他的好处。因此怀州商人这边大肆在周边的路府收购粮食,且都是高价收购,就指望着做一次一本万利的生意。
另一方面,祈国公发了财,那平西王就是个真愣子,难道还能大水去冲龙王庙,找祈国公算账?李邦彦这一手确实毒辣,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祈国公竟是不肯同流合污,结果事情闹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沈傲已经开始动手,郑府这边也有了应对之策,可是花了大价钱囤积的粮食总不能堆放在府库里发霉,况且这一趟生意盈利实在太大,不继续做下去实在可惜。
郑克慢悠悠地喝了。茶,想了想,道:“这粮食当然要卖,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好处,眼下朝廷虽是让边军那边匀了些粮食出来,可是至多也不过吃一个月而已。只要太原缺粮,就不怕有人不就范。”他冷冷一笑,继续道:“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沈傲不是也要去太原吗?好极了,就让他去,让他眼睁睁看到灾民没有饭吃,人要嘛饿死,要嘛就是狗急跳墙,饿死了他这钦差是罪,若说狗急跳墙再激起民变,他沈傲就是有老天爷袒护,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邦彦心里想,这个倒是,不拿出粮食,就是皇帝去了,太原也束手无策,管他沈傲是去彻查还是做什么,只要他在太原一天,有人饿死或是激起民变,结果都是他倒霉。他要去,就让他去好了。
郑克道:“不过等钱筹好了,老二,你还是去太原一趟,这沈傲也不是好对付的,去和那些商家们先统一下口实,让他们不要乱说话,省得让人抓住了把柄。”
郑富呵呵笑道:“‘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兄长和李大人肯为他们做主,谁敢乱说?”
李邦彦见天色不早,听了郑克的安排“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便起身告辞。
郑克道:“为什么不等吃了鱼羹再走?”
李邦彦苦笑道:“门下省那边还有许多事没有厘清,再者说了,我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也难免会有人说些闲言碎语,郑公,李某告辞。”
郑克倒也洒然,笑吟吟地将他送到渡口去,叮嘱道:“做好你的门下令,不相干的事,老夫自有主张。只要宫里稳住,又有何惧?”
李邦彦颌首点头,道:“郑公不必再送。”
登上了船,李邦彦悬着锋心总算放下,他其实对沈傲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沈傲实在是官场的杀星,不知多少人栽在沈傲的手里。他自认自己比王釉要多几分本事,可是比起蔡京,却又差了几分。不过今日郑克一番话,倒是让他定下神来。
沈傲不是神,他也有弱点,他最大的依仗也不过是圣眷而已。李邦彦心里想:圣眷又如何?只要抓住他的七寸,一样令他吃不了兜着走。
虽是这样想,李邦彦仍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心里又想,这个时候,沈傲会怎么做?如今双方争夺的焦点都是太后,沈傲这人一向懂得讨人欢心,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走?
不过……一百万贯的数目,只怕也足以让太后不偏向沈傲那边去。起……,就足够了。
等到花船重新回到岸边的时候,下了舟板的李邦彦不禁松了口气,皇亲国戚再加上他这个当朝首辅,只要太后不动手,谁又能耐他们何?…………………………
天气渐渐有了凉意,秋去冬来,长街上飘满了落叶,只是这汴京永远都没有萧索苍凉,人流仍是如织,便走到了夜里,北风吹拂而过,万家灯火点亮起来,将暗淡无光的夜空也都照亮。
一辆大车稳稳地停在祈国公府,接着是几个人鱼贯下来,沈傲走在最前,门房这边刘文叫了几个下人,提着灯笼出迎出来,刘文笑吟吟地道:,“王茶………………”
沈傲淡淡一笑道:“我带着一家人铺盖都卷来了,来这里趁饭吃的,周恒回来了没有?”
刘文讪讪笑道:“王爷说笑。”接着道:“恒少爷刚刚回来,正准备去王府呢。”
“噢?”沈傲知道周恒肯定探出了什么消息,便转头对身后的周若几个道:l,你们先去见姨母,我去看看周恒那家伙。”说罢飞快往周恒的住处去。
对周府,沈傲熟门熟路得很,只片刻功夫,便撞到了正要出门的周恒,周恒见了他,惊喜地道:“表哥,我正要去寻你。”
沈傲将他拉到一角,问道:“我交给你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吗?”
周恒正色道:“都打探了。郑府的子侄在汴京的不多,统共只有三四个,其中两今年纪不小,照看着汴京几十个货栈和商铺的生意。还有一个,如今在工部做事。倒是有一个叫郑爽的……”
沈傲对其他几个都没什么兴致,倒是听周恒的言外之意,这郑爽有点名堂,不由追问:“你继续说。”
周恒正色道:“这郑爽是个浪荡公子,成日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据说他是郑家二老爷老年才得来的儿子,最是心疼不过,出入都是用最豪华的车马,前呼后拥,挥金如土,在汴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衙内。”
沈傲眯着眼睛道:“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周恒道:“城东,有一家决胜坊,就是斗鸡的地方,这郑爽最好的就是斗鸡,据说他一人花在斗鸡上的钱,这几年下来,至少都有二十多万贯,有一趟为了和人争一只鸡,竟是花了五万贯。”
沈傲不由砸舌,五万贯,还只是为了一只鸡,有这钱,沈傲便是求购一幅颜真卿的行书也够了,心里不由为颜真卿大感不值,混了几十年,写出来的墨宝居然连一只鸡都比不过,可悲,可悲……
沈傲突然问同恒:“你会不会斗鸡?”
周恒挠挠头,道:“从前的时候会一些,不过现在不去了。”
沈傲道:“那你去帮表哥寻一只汴京最好的斗鸡来。”
周恒瞪大了眼睛惊道:“我去哪里找?”
沈傲也犯难了:“你想不想救你爹?”
周恒无力地点头道:“当然要救。”
沈傲道:“要救你爹,先要找一只鸡,找不到鸡,你爹也就泡汤了。”
周恒狐疑地看着沈傲:“当真?”
沈傲重重点头:“当真!”,
周恒咬咬牙,道:“我倒是知道武曲侯家养着一只斗鸡,在汴京城数一数二,不过这武曲侯对它最是宝贝不过,一向都不肯轻易示人。”
沈傲道:“你的意思走向他去买?”
周恒摇头道:“那武曲侯最是宝贝不过,你便走出十万贯,他也未必会卖。”
沈傲阴侧侧地道:“我就不信,本王出马,他武曲侯还不肯卖这个面子。”
周恒苦笑道:“你便是皇上,他也不肯拿出来的,这武曲侯……”周恒指了指脑门道:“是个愣子,眼里只有鸡。”
沈傲听到愣子两个字,脸皮一下子拉下来,他一时倒是犹豫了,不受威胁利诱,这事儿就难办了。
任何事最怕就怕遇到愣子,别人撞到了沈傲就如撞到了铜墙铁壁,这武曲侯多半也差不多。
周恒咬咬牙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沈傲道:“你说。”
周恒阴侧侧地道:“今夜夜黑风高,咱们倒不如带几个人蒙了面去把鸡抢了来。”
“呢……”沈傲也不由地怔住了一下。
周恒冷冷地道:“为了救我爹,就是杀人我都肯去,抢一只鸡算什么?表哥不是说嘛,读书人,枪鸡不叫抢。”
沈傲心里想,堂堂王爷,去抢一只鸡,没逮住还好,若是被人逮住这还了得?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对这种事有什么道德上的亏欠,而是觉得自己堂堂艺术大盗,居然动用打劫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若是被后世的同行知道,多半要笑掉大牙了。
只是他这些年早已对自己鸡鸣狗盗的技术生疏,飞檐走壁去偷,倒还真不如用抢的。
可是打劫……,沈傲不会啊。
沈傲看着周恒,周恒却是信心满满,像是经验十足一样,拍拍胸脯道:“至多叫上三十个人,一起蒙了面抄家伙冲进去,为了掩人耳目,可以让他们交出钱来,再去鸡舍里拿鸡,就说是顺手牵羊去烧鸡打牙祭,谁会疑心到我们头上?”
沈傲紧紧握住周恒的手,总算发觉这个表弟有点用处了,用着深沉的语气道:“全看你了。”
……………………………………
第七百五十七章:疯狂的赛车
第七百五十七章:疯狂的赛车
夜黑风高杀人夜。
武曲侯原本也是望族,只是家道中落,已经大不如前了,便是门房也只有一个老头儿看守着,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老头儿mímí糊糊地披着衣衫,问:“什么人……”
外头有人道:“路过的,讨碗水喝。”
老头儿整个人又变得懒洋洋起来,没好气地吹胡子道:“没有!”接着又回门房睡觉。
足足过了一炷香,又有人敲门。老头儿已经烦了,大叫:“深更半夜的,讨什么水?没有,快走,快走。”
“大爷……”外头传出一个声音:“讨什么水?大爷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我家婆娘要生了,能不能到府上借辆板车,送到大夫那里去?”
老头儿脾气不好,道:“滚!”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
门刚刚敲一下,老头儿已经大声咒骂:“快滚!”
……………………
这斑驳的朱漆门外头,几十个méng面的黑衣人面面相觑,沈傲瞪住周恒,周恒讪讪地低声道:“谁知道这年头人心不古,人都这样冷漠。”
沈傲道:“看来只能动强的了。”
周恒道:“不急,我再想想办法。”
周恒继续敲门,唉哟唉哟地叫:“不好啦,不好啦,失火了,快去救火……”
“滚!”
周恒的脸sè已经变成了猪肝sè,好在有夜sè和面巾遮掩着,他龇龇牙,道:“我翻墙过去。”
这一次却是沈傲敲门,将门敲得咚咚作响。
那老头儿的火气已经到了极限,勃然大怒道:“狗东西……大半夜不怕撞鬼吗?”
沈傲恶声恶气地道:“开门,你家武曲侯东窗事发了,我等奉命缉拿,再不开门,小心认你做同党!”
老头儿在里头森然冷笑道:“我家侯爷除了斗鸡,什么事都不做,能犯什么罪?我看你们不是官家,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再不走,可莫怪我敲铜锣引禁卫来了。”
沈傲大汗,悄悄对周恒道:“这都被他猜出来,打家劫舍果然没有什么前途。”
周恒道:“还是翻墙吧。”
“翻!”沈傲大手一挥,身后数十个méng面的护卫二话不说,架了人梯一个个攀上去,窸窸窣窣了一炷香时间,总算是顺着墙根跳下。
数十人直接冲入一处厢房,一把把明晃晃的刀亮出来,对准了chuáng榻上酣睡的一对夫妻,周恒龇牙道:“打劫……”
“啊……”chuáng榻上两个人立即méng上被子,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只小眼睛lù出来,哽咽地道:“好汉饶命!”
“饶命?”周恒晃了晃刀龇牙道:“把你家的鸡……,啊不,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这侯爷已经晕死了过去,沈傲和周恒面面相觑,很是垂头丧气,周恒只好道:“搜!”
折腾了一夜,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沈傲睡了两个时辰,清早起来,看到街上有许多快吏正在巡查,叫了个人来问,一个快吏道:“武曲侯家的鸡没了,在京兆府里哭得死去活来,说没了只鸡,他就要去死,府尹大人没法子,只好让大家来做做样子。”
沈傲瞪眼道:“夜黑风高的,居然还有人打家劫舍?简直是目无王法,太坏了,要查,一定要查到底,你们打起精神,一定要把这群十恶不赦之徒给揪出来。”
这快吏呆了一下,心里想,方才我只是说鸡走失了,并没有说有人打家劫舍啊,怎么这平西王居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疑huò归疑huò,他当然不敢质问什么,道:“王爷这么说,我等一定好好巡查。”
沈傲淡淡道:“不是为了本王,是为了武曲侯家的鸡。”
“对,对,一切为了武曲侯家的鸡!王爷,这么一大清早的,您牵着马是要到哪里去?”
沈傲呵呵笑道:“我去拜见晋王。”
这快吏立即朝几个兄弟交换个眼神,道:“要不要小人们给您清清道路,这里这么多人……”
沈傲淡淡地翻身上马,才道:“不必了。”接着带着几十个shì卫往晋王府去。
到了晋王府这边,恰好看到晋王赵宗心急火燎地上一辆马车,催促车夫道:“快,京兆府,不要担负。”
沈傲飞马过去大叫道:“晋王殿下……”
车厢里钻出晋王的脑袋来,晋王见了他,啊呀一声道:“你要见紫衡是不是?紫衡就在家里,你自己去,要去拜谒王妃也随你。”随即又催促马夫道:“要快……”
沈傲打马拦住马车的路,笑呵呵地道:“我是来寻晋王的,晋王近来可好!”
赵宗差点要哭出来:“武曲侯家的鸡丢了,我没功夫在这和你寒暄,你自个儿玩去。”
还真是奇了,人家丢了一只鸡,晋王这也要急?好像这鸡是他家的一样。
沈傲却不肯让路,笑嘻嘻地道:“武曲侯家丢了鸡?这是什么缘故?再者说,人家的鸡丢了,王爷去凑什么热闹?”
赵宗走又走不得,只好吹胡子瞪眼道:“你知道什么?他那鸡,是鸡王!天下第一无二的鸡!有了这鸡,足以笑傲汴京,再也难逢对手。从前鸡在他家,那是他的。现在鸡丢了,谁先寻到,就是谁家的。这种事你不懂,不要拦路,本王要去京兆府,要去殿前司,让所有人都去找,找到了这无主之鸡,本王再和你说话。”
沈傲笑嘻嘻地道:“去京兆府做什么?凭那些差役真能把鸡找回来?”他翻身下马,笑呵呵地往赵宗车厢里钻。
赵宗大叫:“你这是做什么?多载了一个人车子走不快。”
沈傲厚颜无耻地呵呵笑道:“我带晋王去找鸡。”
赵宗眼睛一亮,惊道:“你知道在哪儿?”
沈傲板着脸道:“当然知道,动动脑筋而已。晋王想想看,劫匪们为什么要去抢鸡?”
赵宗一头雾水。
沈傲点醒他道:“说明这些劫匪知道鸡的价值,这价值万贯的鸡,当然不会送到京兆府去。现在到处都在找鸡,劫匪未必善养鸡,现在想必急于脱手,殿下以为,这鸡会出现在哪里?”
赵宗明白了,笑哈哈地道:“决胜坊里识货的人最多,说不准就在绝胜坊!”
“对!”沈傲一拍手道:“晋王,得赶快去决胜坊,否则就要迟了。”
赵宗大吼道:“决胜坊,快,快去。”
沈傲道:“往东升巷那边拐过去。”
马夫吆喝一声应下,扬鞭打马,车轱辘已经转动起来。
赵宗道:“为什么要往东升巷那边绕路?这岂不是更远了?”
沈傲胡扯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往那边走,必定有好兆头。”
这种鬼扯话别人没有效果,可是赵宗却深信不疑,哈哈笑道:“东升港,去沾沾仙气。今日这鸡,本王志在必得。”
这马车飞快地前行,赵宗孜孜不倦地在车厢里眉飞sè舞地说得了武曲侯的鸡将来如何横扫汴京,沈傲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赵宗见他没兴致,脸sè一板,道:“你回来这么多天,为何不来见我?就算不见我……”他眼珠子一转,道:“紫衡你也不见,果然不是好东西,我最赔本的一趟买卖就是把女儿许给了你,作孽啊作孽啊!喂,你老是拉开车帘做什么?这么大的风……”
到了东升坊这边,前面的路却是挡了,原来不知哪里来了许多小贩,几乎把街市堵得严严实实,赵宗很是恼火,大吼大叫了一会,便叫人知会快吏来驱人。
正在这时候,一架奢华的马车也出现在长街上,和赵宗的马车并列停在一起,前方的路堵得死死的,里头的一个公子哥探出头来,大骂道:“狗东西,瞎了眼,连本少爷的路也敢挡?来,来,来,打走。”
赵宗不禁咂舌,也和沈傲一起往车窗看,不禁道:“这车当真是奢华,便是宫中乘撵也未必及得上。”
沈傲呵呵笑道:“殿下这就不懂了吧,这是郑家的车,郑家是皇亲外戚,又富可敌国,当然和别人不一样。”
赵宗龇牙道:“他是皇亲,我也是皇亲,这是皇兄厚此薄彼啊,为什么我不如他?”
沈傲心里呵呵笑着,却不说什么。
正在这时候,那郑家的家奴已经人五人六的出来,人人拿着枪棒冲过去,将小贩们统统驱走。
马车才继续前进,赵宗卷开车帘道:“那车好快!”
沈傲一看,果然看到那郑家的马车走得飞快,迅速地超越了几个马头。
沈傲脸sè一变,道:“不好,这郑家的少爷也是往这边走,说不准和我们一样都是去决胜坊的。”
赵宗听得脸sè大变,呼叫车夫道:“追,追上他们。”
这并不宽阔的长街,两辆马车开始追逐起来,呼呼的风声飕飕过去,赵宗眼看落后,已经跳脚了,对那车夫又是威逼又是利yòu。郑家地车里仿佛也察觉到异样,那郑家少爷探出头来,朝后面的赵宗大笑道:“哈哈……敢和本公子赛车,本公子今日让你知道厉害。”
第七百五十八章:杀鸡
赵过怒了,在这汴京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对他出言嘲讽。马车比他华丽便也罢了,跑得比他快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于是连忙对车夫道:“快,快,追上他。”
沈傲跟着起哄:“追上了赏你一千贯1”
这车夫原本还不敢度太快,毕竟载着的是两个亲王,出了事,斩他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可是晋王在催促,平西王又悬出千贯的赏格,足够他一辈子无忧了,于是抖擞精神,狠狠地扬起鞭子,连连抽动。
马车越来越快,车栝辘呜呜地出响动,这一紧急加,让车里的赵宗和沈傲都不禁大是〖兴〗奋,赵宗哈哈大笑道:“好,好,原来这赛车比斗鸡还有意思!”
眼看晋王的车就要追上去,前面的郑公子冷冽一笑,道:“来,来,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他的马车身边有七八个护卫,这些人看了后头的马车,便觉得这马车只怕也是官人坐的,倒也不敢动强,只是勒马去扰乱赵宗的马车。
这一路过去,你追我赶,偶尔两车并行,赵宗探出头去,朝那郑公子大骂一句。郑公子又岂是好惹的?自是探出头来反netbsp;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那决胜坊总算到了,所谓决胜坊,其实和赌坊差不多,前门是一窜灰布帘子,写着决胜二字,1iao开帘子进去,便可以看到一处占地极大的客厅,客厅正中是个围栏,里头就是斗鸡的场所,栏外头则是许多桌椅,喝茶的、磕瓜子儿的,还有闲扯看斗鸡的都聚在这里。
不过在二楼,还有清净的厢房,有专门看斗鸡的窗户,甚至还有几个唱曲儿的丫头伺候。靠着门前位置的是一处柜台,柜台后悬挂着一张张木牌”木牌上写着大将军、威武侯、铁校尉之类的牌子”这些当然不是人名也不是官名,都是取给斗鸡的,按时兴的话叫艺名,这斗鸡的艺名,当真有趣得紧,反正一个个都是威武到了极点。
沈傲和赵宗比那郑公子来迟了一步,二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去,哪里还看得到郑公子的人影?沈傲朝厢房那边瞅了瞅,对赵宗道:“那混账东西八成是在厢房。”
赵宗道:“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顿?”
若是从前的沈傲,早就卷起袖子上了,不过今日他却是矜持地摇摇头,道:“罢了,打人不好,咱们是来看斗鸡的。”
赵佶颌点头道:“对,对,只是不知那武曲侯家的鸡在哪里?”
沈傲抽出一柄白纸扇儿,慢慢地摇了摇,笑呵呵地道:“等着瞧就是。”
他们两个人进来,倒是没有惹来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来这里的都是纨绔公子,沈傲和他们不扎堆,或许有人久闻大名,却未必认得。至于这位晋王,那也算是纨绔公子中的老前辈,只可惜老辈和小辈有代沟,平时就算是来决胜坊”那也是在厢房里坐着。
所以认识的人不多,再加上下一场斗鸡比赛就要开始,谁也没心情留意别人。
这时候,一个提着铜锣的小厮敲了锣,高声叫道:“下一合,dang寇大将军对沈愣子,要下注的请到台前去。”
许多人议论纷纷地道:“近来dang寇大将军声势正隆,只怕沈愣子要吃亏。”
“这也未必,沈愣子好歹也是上个月连胜的好鸡,未必就会输他。”
“晃台这就不知道了吧,据刘公子说,那沈愣子月初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如今……嘿嘿……”
众说纷纭,赵宗却是眼睛一亮”大叫道:“谁是沈愣子?谁是沈愣子?”
所有人一起朝围栏中一只病怏怏的鸡看去,有人道:“就是他。
一赔十,你要不要买?”
沈傲想要作了,脸sè瞬时拉下来。他突然大叫:“我买一百贯平西王!”
所有人都白痴一样地看着他,沈傲果然走到柜台去,抬手捏出一百贯的钱引丢给掌柜,压低声音道:“给鹅已着帐,买一万贯dang寇大将军行不行?”掌柜脸sè一板,冷淡地道:“要买就拿钱来。
沈傲呵呵一笑道:“我说笑的。”心里在大骂,傻瓜才会走到大街上也带一万贯出来。
晋王笑嘻嘻地去买了一百贯dang寇大将军,很是沧桑地对沈傲道:“想不到原来斗鸡还有赌局,当年我还年轻的时候,大家也就斗来乐乐。”
正说着,围栏里两只鸡已经咯咯地出尖鸣,那,沈愣子,全身都是huasè,这时也打起了精神,豆粒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dang寇大将军,双翅一展,已率先起了攻击。
沈傲大叫:“平西王加油!”
大家一起叫:“沈愣子快躺下!”
沈傲生气了,攥了攥拳头。
谁知1沈愣子,啄过去,却被dang寇大将军闪开,dang寇大将军出咯咯的声音,斜冲过去,死死地啄在1沈愣子,左翅上”沈愣子,出惨叫,咕咕一声就跑开了。
之后无论dang寇大将军如何穷追猛打,沈愣子就是不应战,看客们哄然大笑,有人叫道:“这沈愣子是一次不如一次了,昨日还能大战三合,今日只一啄,就吓破了胆子。”
“这般无用,倒不如宰了吃个痛快,留着也是无用。”
“啄死他,啄死这沈愣子!”
沈傲火冒三丈,目光在寻找那些胡言乱语的家伙。
这时候有人道:“dang寇大将军威武,沈愣子落荒而逃!”
“谁说的!”一个人站出来,按着腰间的到柄,咯咯冷笑。
所有都不由向沈傲看过去,见他不识趣,纷纷咒骂:“滚开,滚开。”
沈傲一脚跨入围栏里去,道:“谁说平西王败了,依我看,是dang寇大将军输了才是。”尚方宝剑抽出来,手起刀落,那dang寇大将军斩成了两断。
所有人都呆住了。
坊里的的伙计已经按耐不住,卷起袖子要冲讲栏去。
那掌柜脸sè大变”冲过来道:“你……你好大的胆子”dang寇大将军也敢杀?”
沈傲手里提着剑,倒是没人敢冲上去,可是所有人将他围住,这一下算是惹起了众怒。晋王一看情势不好,立即抱着手对边上一个公子哥道:“我和他不认识的。”
那集子懒得理他,只是嗯了一声。
赵宗见他敷衍,勃然大怒,一下提起他的衣襟怒道:“我说了和他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大叔这么大的火做什么?”赵宗呆了一下,随即哂然一笑”放开这公子,道:“我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时候沈傲中气十足地道:“这鸡是几品的?”
掌柜呆了一下,道:“鸡就是鸡,哪有几品之分?”
沈傲扬了扬剑,道:“既然无品无级,我为什么杀不得?”
“你……你……”
沈傲朗声道:“这是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上斩五品大员,下斩不法斗鸡,怎么”谁不服?谁不服?不服的站出来!”这一下所有人都安静了,连那掌柜的双脚都要软下,喉头滚动了一下,齐齐诺诺地道:“原来是平西王,得罪,得罪。”
公子哥儿们没见过沈傲,却也知道沈傲乃是汴京衙内杀手”像他们这类人最怕的就是沈傲这种人,一知道是沈傲,便立即缩了,许多人已经仓促而逃。
沈傲旁若无人,把剑插回剑鞘”拍拍手道:“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诸位继续。”
说罢,沈傲从围栏中出来,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都往后退。
等沈傲走到赵宗跟前,赵宗立即眉飞sè舞地道:“哈哈”他是我的女婿,诸位快来看,我女好……,
……”受了这惊吓”决胜坊的气氛霎时冷淡下来,只是坐在厢房里的郑公子的眼眸中1ù出轻视之sè”对身侧的一个护卫道:“平西王又有什么了不起?哼,到时候有他好瞧的。”
眼看许多客人要离场,那掌柜似乎在和人耳语,过了片刻,朝华人点了点头,突然站出来,忍不住看了沈傲一眼,吞吞口水道:“诸位,今〖日〗本坊收了一只鸡,可有人要买吗?”这一句话让许多客人都不禁驻脚,决胜坊一向只斗鸡不卖鸡,就算是帮客人代售,那也只是挂一个牌子,标上价钱让人来洽商罢了,这般隆重说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让掌柜亲自出面的,几乎是绝无仅有。
弄客们议论纷纷,都想见识见识,而赵宗和厢〖房〗中的郑公子都是精神一振,双眸放出光来。
伙计已经提着一只鸡笼子出来,打开笼门,放鸡进入围栏,众人见了,不禁都倒吸了。凉气,纷纷议论道:“这鸡的毛sè当真是世所罕见,dang寇大将军在它面前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你看它的爪子……”
有人道:“这鸡什集价钱?”有些收到消息的,隐隐感觉这鸡与昨夜的窃案有关,只是这时候所有人心照不宣,却都不肯提及此事。
掌柜的道:“此鸡名叫鸡王,诸位各自竞价,价高者得。”于是所有人摩拳擦掌,最先有人先开出了五百贯。
五百贯,对来这里玩乐的公子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鸡一看便是鸡中极品,但凡是内行人,只看它在围栏中闲庭漫步的姿态,就都有了底子,所以竞购的倒是不少。
“一千茶……,
……”
“一千一百贯……”
“两千贯……”
“一万贯!”一个声音慢悠悠地传出来,二楼的厢房冒出一个头来,不是郑公子是谁?郑公子消息灵通,听说武曲侯家的鸡昨夜丢了,今日这里便出现了一只毛sè、精神如此的斗鸡,便是傻子,此刻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况且武曲侯家的鸡,郑公子早已垂涎已久,只是那武曲侯是个愣子,什么价钱都不肯卖。对郑公子这种一门心思都扑在鸡身上的人来说,真真是难受到了极点,今日这鸡出现,便是天大的价钱,他也出得起。
“一万贯,本公子要了!”见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郑公子脸上已经1ù出得意的笑容,一万贯买一只鸡,除了郑家有这大手笔,还有谁能有如此气魄?
赵宗本来想先看看情况,这位晋王喜好颇多,对斗鸡也是喜欢得很,尤其是这等鸡王,心里也早已痒痒了,前些时日沈傲送了十万贯到他府上,倒也不怕没钱。只是听到一万贯三个字,他脸sè不禁黯然,一万贯去买一只鸡,便是他这亲王也没这气魄。
可是当赵宗抬起眼来看到了郑公子,脸sè不由一变,整个人热血上涌起来。
纨绔和纨绔本就是天生的仇人,因为谁都想争风头,谁都不服输,郑家是江北富又是皇亲国戚,当然有这个纨绔的资本。可是晋王身为亲王之,若是别人倒也罢了,这郑公子刚刚还赛车让他输了一场,令他大为恼火,这时候又出来抢鸡,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赵宗本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家伙,这时候热血上涌,高声道:“一万一千贯!”
沈傲在一边添油加火道:“既是鸡王,当然只有晋王才配得上它。”
沈傲这句话出口,赵宗就已经骑虎难下了,当着一个小辈的面,若是拿不下这只鸡,这面子往哪里搁?再者沈傲的嘴巴一向都不严实,有什么漏什么,跟筛子似的,明日满汴京城就会知道这件事。
赵宗这老纨绔实在输不起,折腾了一辈子,取乐了一辈子,决不能栽在这里。
这时候,赵宗看向郑公子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起来。a。
第七百五十九章:疯了
一万一千贯,对于决胜坊的纨绔子弟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有的人家底都没有如此丰厚,这时所有人皆是露出悚然之色,要看看出价的人是谁。
赵宗看到无数人朝自己侧目过来,换做是别人只怕已经受不得这么多道炙热目光了,可是赵宗却满是得色,终于觉得这一万一千贯花费得也还算值得,至少把自家的脸面给挣了回来。
沈傲心里乐开了花,一只鸡,这才刚刚开始就竞价到这个地步,看来昨夜那一趟还真是物有所值了。
郑爽脸色铁青,冷冷地看了赵宗一眼,自他出生落地,还没有人比他更抢风头的,如今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让他大是不爽。他是决胜坊的常客,经常来这里的纨绔公子哪个不认得他这个年少多金的郑少爷,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要和他叫板,今日自然不能和这老家伙罢休了。
郑爽冷冷一笑,风淡云轻地道:“两万贯!”
“两万贯……”决胜坊上下都不禁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万贯足以够寻常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再娶上三四门妻子了,郑公子果然好气魄,叫出两万贯时,脸不红心不揣,嘴角只是淡淡勾起一点笑容,一手端着一杯茶盏,另一只手还搭在几案上,指节悠悠然地打着节拍。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赵宗脸上,赵宗亲王之尊,岂容人挑衅?一时火冒三丈,咬了咬牙道:“两万一千贯!”
不必说,如今就是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二人现在争的不是鸡,而是一口气了。只是不知这年岁不小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与郑公子叫板。不过这人既然和平西王走在一起,想必也不是凡人,甚至还有人猜测,这赵宗,只是代平西王竞价而已。
汴京谁不知道,平西王和郑家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误会’,如今这朝堂里的纷争居然延伸到了决胜坊,这一趟出来倒是不虚此行了。
这时斗鸡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乐趣,反而这二人相斗更能让人激动。
郑爽听到两万一千贯,心里更是大怒,此人刻意只加一千贯,岂不是故意消遣自家来着?他再看看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傲,心里冷笑,想:“说不准就是这姓沈的要和本公子为难,早听爹说过,这沈傲与我郑家势不两立,今日本公子倒要看看,他平西王拿什么和我们郑家来争。”
打定了主意,他反而轻松了,淡淡道:“三万贯……”
“三万贯……”
这时大家的脸上已不是惊诧,而是木然了,郑家果然财大气粗,一只鸡,竟是能出三万贯,换做别人就算是再有家资,也要顾虑一下,偏偏这位郑公子连眉毛都没有颤动,而是叫了护卫拿了他的扇子来,慢悠悠地摇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宗。
“三万一千贯!”人一旦失去理智,尤其是赵宗这种本就没有多少理性的人,当真叫起价的时候,还真不会把钱当一回事。
钱,对赵宗来说更多的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少爷……”侧立在赵公子身边的侍卫俯下身低声道:“何必要置这个气,一只鸡而已,让给他们算了。”这侍卫也不是傻子,一看赵宗的气度就不像是轻易能惹的,其实这个都不重要,郑家翻云覆雨,什么样的人摆不平?就是平西王,真要闹将起来也有一拼之力。可是这小少爷一直是个糊涂虫,几万贯买一只鸡回去,若是被老爷和二老爷知道,多半又要气得跳脚,小少爷是爹娘叔伯的心头肉,至多也就斥责几句,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少不得要被打个半死。
郑爽这时也有点松动,正在踟蹰,可是偏偏这护卫没有眼色,又补了一句:“就怕少爷回去,让老爷知道,又要……”
“胡说……”郑爽勃然大怒,一柄扇子收拢,狠狠地敲了这护卫一记,道:“本少爷花几个钱,谁能说什么?没眼色的东西,滚一边去。”
迎向赵宗那轻蔑的眼神,郑爽龇牙冷笑道:“五万贯,我出五万贯!”
五万贯……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麻木,甚至都开始怀疑他们叫的只是字数,不是那真金白银了。
只有沈傲脸上看不到震惊,有的只是满肚子的坏笑。他捅了捅赵宗的腰,低声道:“算了,郑家家大业大,王爷,这鸡还是让给他们吧,这郑公子,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他有个姐姐,如今在宫里如日中天。”
赵宗双眉一横,冷笑道:“郑家算什么东西?十万贯!”
“……”
整个决胜坊,落针可闻。
所有人看向郑爽,若只是单纯出价十万,郑爽或许也就退了,十万对他来说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可是前头一句郑家是什么东西,几乎让他抓狂,他恶狠狠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十……二万贯。”
沈傲双手一摊,很是遗憾地想,看来这好人是没做了,造孽啊,这两个败家子。
“十三万贯。”
“十五万贯……”
叫到这个时候,不止是看客们面红耳赤,就是漩涡中心的郑爽和赵宗都感觉到了无穷大的压力,十五万贯,就是兑换成银子,也足以把这决胜坊填满,大致是一座小银山了,坊中的这些纨绔,别看人五人六,仆从成群,却也未必有这个家财。
“十八万贯!”郑公子吃红了眼睛,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几案上,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道:“这只鸡,我郑某人要定了。”
赵宗面无表情地道:“二十万贯……”他报出这个数字,已经有些心虚,若是让王妃知道他用二十万贯买了一只鸡,这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郑公子飞快地道:“二十二万贯!”
“二十三万贯!”
郑公子冷笑道:“二十五万贯!”
二十五万贯,这个数字几乎是惊煞了四座,所有人都喉结滚动,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二十五万贯是什么概念?足以在汴京最繁华的地段,购置最好的土地,起一座占地十亩的宅院,请上数十上百个仆从,浪荡一生也有余了。至少这身家,便是和汴京城的巨贾也不会生出气短之心。
赵宗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郑爽,不禁对沈傲道:“这人当真可恶。”
沈傲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殿下,见好就收,和他郑家比财力,只怕所有的宗室加起来也比不过,还是算了吧。”
这一次沈傲是真诚的,他最怕的就是这郑公子突然放弃,到时候想哭都来不及了。
赵宗不禁低声道:“我还道我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知道,郑家的一个少爷居然比我还要穷奢。”他不禁道:“母后在宫里省吃俭用,还不如人家买一只鸡。”
沈傲呵呵一笑,只是道:“殿下想开一些。”
他的目的达到了,身为亲王,皇帝的同胞弟弟,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晋王虽然不羁,可是他的心里隐隐还有一分天潢贵胄的傲气,只是在今日,这股傲气却结结实实地被人扇了一巴掌,纨绔了一辈子的浪荡亲王,想不到折戟在这里。
这种感受,只怕比杀了晋王还要难受,就如那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九五之尊一样,亲王也有自己的尊严,他们自认为自己无比尊荣,理应在无数人之上,可是谁曾想,原来这亲王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沈傲心里想,今日这一幕,只怕晋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沈傲不需要赵宗记得一辈子,只要记着三个月就可以。
赵宗总算清醒了一些,没有再叫价,冷哼一声道:“走!”
沈傲淡淡一笑,随他一道出去,赵宗今日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路过郑爽的马车的时候,不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道:“郑家如此狂妄,他家公子的马车居然比皇子还要奢华。这天下是我赵家的?还是他郑家的?”
沈傲随他一同上了马车,安慰道:“来日方长,不过是输了他一次,下次再有机会,我去给晋王寻一只好鸡来。”
赵宗摇头道:“不是鸡的事,罢了,不和你说,待会儿我要进宫,你去不去?”
沈傲道:“不去,待会儿我还有事做。”
于是赵宗叫马夫将沈傲送到祈国公府才往皇宫去了。
沈傲从马车上跳下来,劈头便对门房道:“待会儿周恒回来了,叫他立即到书房去见我。”
门房应了,沈傲并不去见周夫人,也不去寻若儿几个,闲庭散步地到了周正的书房,这里如今已成了他暂时读书思考的地方,府上的人都收拾了一遍,周家毕竟是延续数代的大家族,里头的藏书自然不是沈傲这个暴发户可比,甚至许多书,沈傲还以为早已失传,这时候居然还能找到,心里不禁唏嘘,因此闲时,都会来这里坐一坐,或者抄录一些感兴趣的古籍。
第七百六十章:太后的怒火
第七百六十章:太后的怒火
周恒是在傍晚时分才回来的,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疲倦,步伐沉重,可是精神倒是不错,兴致盎然地到了书房,沈傲正挑灯抄录《乐经》,见是周恒进来,便吁了口气,将笔放入笔筒,任桌上的行书自干。
“表哥,东西拿来了。”周恒拿出一张拮据,交到沈傲手上。
二十五万贯一文不少,落款自然是那郑公子郑爽。
周恒就是委托卖鸡的人,决胜坊不过是帮忙出售而已。谁也不会带着二十五万贯的钱出门,郑爽再如何招摇,也不可能随身带着一箱的钱引。更何况二十五万贯筹措起来至少也需要一两天夫,尤其是对做买卖的人家,不管他的生意多大,如何富有,反而手上的余钱不多。只有乡下的土财主才会存着一坛坛罐罐的银子和钱引放在床头上。
所以郑爽要把鸡抱走,当然要留下借据,这借据自然也落入到周恒手里。
周恒呵呵笑道:“一只鸡二十五万贯,这买卖当真值得,我还当只能卖个几百贯呢。”
沈傲摇头道:“这只鸡对那些纨绔公子来说,最多价值五千贯。不过对郑爽来说,他买的不止是鸡,更是他的威风和脸面,郑家是皇亲国戚又是江北富,他的脸面,二十五万也差不多了。”
周恒身为祈国公府的少爷也不禁咂舌,二十五万贯买张脸,在他看来就像做梦一样。
“表哥,下一步怎么办?”
沈傲将《乐经》塞回书柜上去,道:“郑家未必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就算是有,也不可能让郑爽这样胡闹。你看,这借据上写着三日之内将钱送来,三天……哼!”沈傲冷笑一声,冷若寒霜地道:“他郑爽要是拿不出这笔钱,本王就要亲自上门讨债了。”
周正眼眸一亮,道:“让郑家丢一次脸?”
沈傲摇头道:“丢脸是其次,重要的是打他的脸,惹到你表哥头上,还想自在逍遥?等着瞧就是。”
周正苦笑道:“可惜不能把我爹救回来。”
沈傲淡淡笑道:“你爹早晚要出来,去了太原,事情查清楚,人也就出来了。====不过去太原之前,这件事一定要做。一是干系着晋王,不能让后院着火。其二就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就犹如两军交战,要先挫败敌军的士气,再一鼓而定,将他们连根拔起。”
周正若有所思,道:“表哥说的,准是没有错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沈傲最后道:“叫人偷偷送三万贯到武曲侯家去。早点歇了吧,明日我还要进宫去,清早的朝会不能错过了。”
次日,沈傲打马入宫,宫中倒是没有什么异样,李邦彦见了沈傲仍旧是笑吟吟地打招呼,沈傲对他的态度反而热络起来,朝会结束之后,赵佶对沈傲使了个眼色,沈傲会意,径直随赵佶去了文景阁,如今天气冷了,文景阁里几盆炭火日夜不息,专门有添碳的内侍伺候,从外头一进去,立即觉得百骸都透着一股暖意,赵佶淡淡笑道:“昨日不知怎么的,太后突然大雷霆,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傲道:“微臣冤枉啊!”
赵佶苦笑道:“你们就是不让朕安生。”他嘴唇微微抖动一下,摇了摇头道:“晋王这家伙,昨夜在后宫不知说了什么,连朕都没听到什么消息,这晋王是你未来的翁家,你总要劝一劝他,朕和他年纪都大了,不能为老不尊。”
沈傲颌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劝劝他。”心里却在想,要不要再给他再添一把火?
赵佶随即道:“最新的消息,女真人已经破了契丹边关,拿下蓟州,如今十万铁骑,已经直指幽州,契丹三十万大军困守在幽州一带,要与女真人决战了。”
沈傲不禁动容,契丹人已经丢了大漠和辽东,如今只有中京、南京、东京三道,而这幽云十六州,可以算是契丹国的核心位置,一旦丢失,契丹灭亡也只是迟早的事了。幽州,又是东京道的核心,这一场会战,干系实在太大。
赵佶继续道:“那完颜大石已经派了使者,要我大宋兵,你怎么看?”
沈傲淡淡地道:“不能救。”
赵佶道:“你继续说。”
沈傲道:“女真人最强大的力量是骑兵,若是我大宋出兵,数十万大军集结,被女真人围城打援怎么办?所以只能静观其变,调拨天下军马前往大名府,与契丹人形成掎角之势,与女真人对峙即可。至于三路水师,也必须及早准备,可让各水师主力集结在蓬莱港一带,日夜操练,当然,朝廷最好一道旨意,声称我大宋要调拨天下军马与女真人在幽州决战,令女真人攻打幽州时不敢倾尽全力就已经足够了。”
赵佶颌点头道:“你说的对,上兵伐谋,朕再和李门下商议一下,让门下拟旨意,在各地抽调精锐果敢之士。”
沈傲笑呵呵地道:“我可以下令西夏国的精锐在祁连山一带集结,让女真人不得不抽调出力量来,他们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要让他们防不胜防。”
赵佶淡淡一笑,这时候他对女真人的畏惧感已经减轻了许多,祁连山一战终于让各国鼓起了勇气,让人知道女真人并非不可战胜,
二人寒暄了一阵,赵佶突然失笑道:“你去后宫走动一下,去给太后问安吧,今早朕过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是冷着脸对朕说什么她这太后还不如一个嫔妃。朕估摸着是哪个嫔妃惹她生了气,你去劝解劝解。”
沈傲应承下来,独自到景泰宫,在宫外朗声道:“沈傲给太后问安。”
“进来说话。”太后的声音显得很是不悦,夹杂着三分火气。
沈傲步入景泰宫,见太后正坐在一方胡凳上,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的雀儿牌,沈傲淡淡笑道:“太后是缺人打牌吗?”
太后冷着脸道:“本宫只是随意玩玩。”说罢很没兴致地将雀儿牌抛到一边,目光落在沈傲身上,道:“昨日你和晋王去那什么决胜坊,为什么不帮衬一下?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居然让一个郑家的小子折辱,你就能无动于衷吗?”
沈傲慢吞吞地坐下,呵呵笑道:“太后说的可是买鸡的事?”
太后抿嘴,表示默认。
沈傲道:“这种事微臣怎么能帮?郑公子对那鸡志在必得,若是微臣竞价,难道最后要花一百万贯买一只鸡回去吃吗?”沈傲嘻嘻笑道:“这鸡我可不敢吃,每吃一口都会很伤感。”
太后微微一愕,随即哂然一笑道:“人家敢,你们一个晋王、一个平西王为什么就不敢?亏得你还自称自己如何家财万贯,看来也不过如此。”
沈傲辩护道:“太后息怒,我的钱和那郑公子的钱是不同的,我这钱是用自家的血汗和性命挣来的,那郑公子家的钱却是大风吹来的。”
“大凤吹来的?”太后不禁蹙眉。
沈傲笑道:“这是当然,微臣的钱,是冒了天大的干系,兵出祁连山,与女真人在旷野上逐杀赚回来的。可是郑家的钱……”他嘿嘿一笑,冷冷地道:“和大风刮来的也差不多了,就比如太原地崩,他们家囤积了无数粮食,一百文一斗收来,再用百倍的价格兜售出去,这不是大风吹来的,又是什么?”
太后冷冷道:“这就难怪了,哀家的那个皇上当真糊涂了,就容他们如此放肆?”
沈傲苦笑道:“陛下虽是九五之尊,有些时候被人蒙蔽也是常有的事,人非圣贤,总不能事事如意。”
太后的脸上铁青一片,道:“哀家一切的开支都是从简,每年也不过抠出一两万贯的体己钱出来,但那郑家的小子闭着眼睛就敢花二十五万贯买一只鸡。”重重冷哼一声,继续道:“至于那郑妃,就更加了不得了,原来她家底如此丰厚,为了讨好哀家,还要装作一副简朴的样子,她是做给谁看?”
沈傲含笑不语。
太后继续道:“哀家倒没什么,钱是身外之物,留着有什么用?只是可怜了晋王,他的兄长富有四海,称孤道寡,他这亲王,每年从宗令府也不过取钱三四万而已。”她继续道:“哀家在的时候,他还要吃人的亏,被人嘲弄;什么时候哀家去了,晋王怎么办?他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亏。难道叫这可怜的孩子天天生某些人的闷气吗?”
沈傲心里想,三四万贯居然还而已,天下不知多少人一年只靠着十几贯过活,也没见他们饿死。不过太后的心思,他倒是摸透了,两个儿子想要一碗水端平,一个是皇上,自然不必操心;和皇上一比,小儿子这亲王就越让太后疼爱了,巴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送到晋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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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大年初二了,汗,又老了一岁,悲催。
第七百六十二章:欠债还钱
第七百六十二章:欠债还钱
郑府门前,皑皑的白雪将门槛前的石阶、石狮覆盖,肆虐的朔风扬起漫天的飞雪,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就在这门可罗雀的门房前,七八十个骑士驻马而立,冷冷地看着那悬挂在檐下的灯笼。
这灯笼七彩玲珑,上书国公郑三个字,漆黑的油墨在景物中显得格外刺眼,散发着一股难掩的富贵之气和令人不敢漠视的威严。
几十个府上的杂役死死地堵在门槛处,他们的脸上明显有几分慌张,有人打上门来,这是郑家前所未有的事,尤其是这些跨刀骑马的军汉,一个个木然而立,如刀的眸子在他们脸上冷漠巡视,让他们不但身子冰凉,连心都冷了。
打马在最前的沈傲慢悠悠地勒马前行几步,马蹄已经落在石阶上,不远处的一根冰凌自屋檐下跌落下来,扑簌一声落入雪中。
马蹄已经陷入雪地里,沈傲挺身坐在马上,手里扬着马鞭,下巴微微抬起,傲然道:“都滚开,本王要找郑爽,谁敢拦路,可莫怪本王剑下不留情面!”
“王爷……”一个主事模样的人胆战心惊地排众而出,沈愣子的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如今找晦气找到了这里,谁敢和他顶撞?因此不得不好好应付,出了一点点差错,到时候真成了刀下鬼向谁喊冤去?他尽量做出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肌肉实在有些生硬,这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不知王爷找我家少爷所为何事?再者说,就算是有什么事,王爷来了府上,就是我们郑家的贵宾,何必要动刀动枪?何不如下了马来吃口茶再慢慢地把事说清楚?”
这番话无论如何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沈傲语气却不见温和,冷冷一笑,扬出一张纸来,道:“郑爽欠本王二十五万贯赖账不还,说好了五天前就把钱送到,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他躲到哪里去了?叫他们来见我,你们郑家若是还不出钱来,今日本王就拆了你们的宅子!”
这主事一听,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不禁道:“我家少爷怎么会……”
沈傲打断道:“少废话,白纸黑字,要不要京兆府来查验?想赖本王帐的人还没有生出来,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到时候别怪本王不客气。”
这主事一面叫人去催促小少爷来对峙,一面去叫人请老爷、二老爷,陪着笑脸道:“王爷息怒,待会儿少爷就来了。只是小人想问一下,这二十五万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说个清楚,不是?”
沈傲语气温和了一些,呵呵一笑,道:“他买了本王一只鸡。”
“鸡……”这主事已经哭笑不得了:“什么鸡值二十五万?王爷不是说笑吧?”
沈傲脸色骤变,怒道:“说笑?本王养一只鸡你当是容易的事?忍痛割爱卖给了你家少爷,你当本王心里痛快?这么好的一只鸡,和本王朝夕相处,相濡与沫,一年多的交情,才换来这二十五万贯钱,已经便宜了郑爽这狗东西,谁知道这狗东西拿了本王的鸡居然敢赖账,二十五万贯,足足耽误了五天功夫,你知不知道,有着五天功夫,拿着二十五万贯去做点生意,何止翻十倍?他害本王损失了两千五百万贯,你居然还说本王是说笑?”他冷冽一笑,继续道:“今日和你明说了,不把这帐还了,不把本王的损失赔回来,本王活剐了郑爽!”
主事已经吓得两腿僵住了,怎么说变就变,二十五万就成了两千五百万?这分明是打劫才是。他不由朝街外看过去,才发现长街的两端都围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其中还夹杂着几个京兆府的差役,可是看到了沈傲,立即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埋着头连站出来都不敢。
主事心里已经认定,这平西王是来找茬的,只是他一个主事能做什么主?只好讪讪一笑道:“王爷少待,我家老爷这就来了。”
正说着,郑爽的声音传出来:“是谁?是谁来要账的?本少爷正要找你,想不到你这狗才居然还敢来!”他排众出来,看到打着马的沈傲,和身后数十名骑士,不禁呆了一下,随即郑富也钻了出来。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平西王,难怪在决胜坊瞧见了你,原来是你设了一个圈套要本公子来钻。”郑爽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道。
郑富的眼眸闪烁,这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想,怎么会是平西王?正迟疑着,沈傲厉然看了郑爽一眼,冷冷地道:“郑公子,本王来和你算这笔帐,你买了本王的鸡,怎么还不来付账?”
说到这个鸡字,郑爽已是勃然大怒,卖给了他一只假鸡王,居然还敢打上门来要钱?这种事一向是他郑爽的专利,还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到他头上的,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便破口大骂道:“狗东西,这笔帐本少爷正要和你算!”
沈傲突然冲马上前,大喝一声:“杀!”
“杀!”六七十个骑士一齐发力,朝郑家撞过去,一时间,郑府的门房处便乱了,一个个抱头鼠窜,有没跑掉的,也被马冲了个七零八落跌落在雪地里,嘴里啃了一口的雪。
郑爽正要骂,这时候,突然一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剑锋冰凉刺骨,几乎要扎入他后颈的肉里,握着剑的主人一张英俊的脸发出似有似无的冷笑,慢吞吞地道:“方才的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郑爽这种纨绔公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马队一冲,郑府的家人便立即七零八落,一个个避得远远的,便是大军撞到了骑军都不敢挡铁骑的锋芒,更何况是这些家仆?
郑爽牙关已经开始打颤了,双膝之间流出一滩腥臭的液体,他嘶声大哭:“爹……”
郑富这把老骨头也被方才这一下闪得腰骨生痛,这时他见郑爽落到了沈傲手里,又气又急,跺脚道:“平西王,你这是做什么?你把事情说清楚,若是爽儿当真欠了你的帐,自然还你就是!”
沈傲却是不急,将剑收回,一把提起郑爽的衣襟,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敢骂本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骂本王是狗东西?本王是驸马都尉,你这么说,岂不是说陛下将帝姬嫁给了一条狗?混账东西,今日不给你一点颜色,你是不知本王的厉害了。”
说罢,沈傲扬起手来,左右开弓,一只手抡在半空狠狠地来回在郑爽的脸上抽打,每一巴掌都是用力十足,这时候天气又是冰凉,更是疼痛几分,郑爽痛得哇哇大叫:“我……我不敢了,饶命,饶命……爹……”
“啪啪啪啪啪……”足足几十个耳光下去,郑爽的左右脸颊早已肿成了两块番薯,他的哭声也越来越弱,几乎只剩下低声呜咽,整个人瘫得像一团烂泥一样,要不是沈傲拉着他的衣襟,只怕此刻早就一头栽入积雪中了。
“沈傲!”郑富看得心都犹如在滴血,自家的心肝宝贝,从小到大自己连骂都没有骂过几句,今日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意殴打,人都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他想要冲上去,结果前头两匹战马截住了他,马上的骑士铿锵一声,抽出明晃晃的刀来,冷冷地道:“平西王办事,闲人回避!”
沈傲打得差不多了,如丢弃垃圾一样甩开郑爽的衣襟,郑爽就这样如烂泥似地倒在雪地里,沈傲又抽出尚方宝剑,剑锋狠狠地向郑爽不远处的雪地里刺进去,冷冽地道:“这笔帐,怎么算?”
“呜呜呜呜……”郑爽只顾着哭。
沈傲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肩骨上,冷冷地道:“本王问你,这笔帐怎么算?拿了本王的鸡想不给钱?你当本王是什么?”他朗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想不还也可以,拿你的狗命来抵账!”
这时候周恒踩着雪过来,目露凶光,自己的爹就是被郑家的人陷害的,如今也算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他提起军靴,狠狠地踩住郑爽的手,死死地往雪地里加重力道,脚跟旋转几下,郑爽嗷嗷地大叫,道:“还……还……”
周恒道:“平西王的帐是平西王的,我周恒的帐还要和你好好算一算。”
沈傲拉住周恒,道:“表弟,他只要还账,就好商量,不要为难人家,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先把帐算清楚了再说。”
周恒颌首点头。
这时候,郑府门前的人听到郑爽的嚎叫,一下子像打了鸡血一样,已经壮起了胆子,一个个探头探脑来围观,这些人既无人叫好,也无人义愤填膺,方才沈傲的话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早就听说这郑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汴京城中是纨绔惯了的,但凡是纨绔公子,欠点外债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许多人心里想,欠谁的钱不好,居然敢欠平西王的,也活该是他倒霉了。
这种欠账讨债的事多了去了,抄家伙的也有,可谓耳熟能详,说得难听一些,为了这个而厮打的,就是告到衙门那边,只要不打死人,衙门也一向是不受理的。既然欠了别人的帐,别人自然有追讨的权利,你若是死皮赖脸的不还,打你又如何?
待续、、、、
第七百六十三章:晋王出击
第七百六十四章:沈傲哥哥是坏人
第七百六十五章:杀人是为了救人
第七百六十六章:一只鸡引发的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