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已婚老男人的醋都吃?(还债24)
二月,南方已阳春花开。
寒冬凛冽的京城,一冬的雪也开始破冰,运河上冰层消融,可以开始行船。
二月十六这天,整个京城戒严,从城门到京郊码头的一路,全是官兵把守。
出入城门的百姓被拦在防线外,暂时不能通行。
今日,是当朝摄政王亲率使臣团前往北仓的日子。
此去,关系着两国安定,被拦着的百姓无一人有怨言。
京郊码头,风墨晗带着文武百官,齐齐来为风青柏及使臣团送行。
码头的风很大,将众人身上袍子吹得不停翻飞,猎猎作响。
“皇叔,此去一定要小心,不管事情结果如何,定要平安回来!”风墨晗一身龙袍束冠,在百官面前力持天子威严,背对众人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
“回来之后检查你课业及政务把持。”风青柏淡道,视线触及少年眼底水光,终是心软了下,抬手揉上他脑袋,让他在手心蹭上几蹭。
隐秘吸了下鼻子,风墨晗抬起下巴,“待你回来,我只会更出色!”
“拭目以待。”话毕,朝跟在风墨晗身边的杨老及柳知夏点头,交换了个彼此心知的眼色,风青柏转身登上客船。
使臣团紧随其后。
客船离岸,岸边是一片恭送声。
风墨晗直到船只看不见影儿,才一撩衣摆,“回宫!”
从他懂事起,就一直跟在皇叔身边,便是短暂分离,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然而这一次,跟以往分开不同。
等待在彼此面前的,都是未知的危险。
皇叔说,将此次当成是大家的一场试炼,他必定全力以赴,去闯关!
站在船头,双手负背,风青柏望着仍时而可见浮冰的河面,容色淡淡。
他终究没有去同笙笙告别。
不知小姑娘,会不会恼了他。
“王爷,外头风大,进船舱歇一歇吧,此去路途遥远,穿过边境进入北仓至少需要月余,多保重身子。”陈海走过来,在他身后低道。
风青柏没有回头,“现在刚刚入春,待我回来时,只怕红枫山上的枫叶已经红了。”
“季节交替变换,人没变就行了。我等会等着王爷凯旋而归。”
风青柏无声一笑,他别的不怕,就怕笙笙不理他。
小姑娘发起脾气来的时候,真的不太好哄。
他需得保证自己不掉一根汗毛的回来,这个难度很大。
回身看了陈海一眼,“你现在还一直跑云州京城水路,呆在云州的时间可多?”
“尚可,现在我已经很少亲自跑船,其余时间多数呆在漕帮营中。”
风青柏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信件,目测至少有三十封,“既然如此,这几封信,在我回来之前,烦请你每十日交一封给笙笙,记得将上头的序号标签撕掉。”
顿了下,又看了陈海一眼,看得陈海莫名其妙,“你不用亲自去,使个丫鬟婆子什么的送去即可。”
陈海嘴都抽了。
这是在防着他?连他一个已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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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醋都吃?
可真是受教了!
隐黑着脸接过那些信,看着上头细心标好的顺序标签,心里那点子不爽慢慢消散。
论起对囡囡的用心,王爷担得第一,这个身份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他是爱极了囡囡的。
去北仓,水路取道直行边城,没有经过云州。
柳玉笙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二月末,春暖花开,乡户人家开始一年之计的日子。
彼时她正在杏花岭上查看今年枇杷树的生长情况,顺便看看果园周围栽种的枸杞。
听得魏红赶上来报信的时候,并未有太大反应。
大哥赶赴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不会回来告别。
不告别,不分离。
“柳姐姐,你又发呆了。”那边小少年再次嚷嚷,瞧着蹲在枇杷树前久久不动的少女,很是无奈。
柳玉笙这才发现自己检查树根的时候又失神,轻咳一声站起,指着树根,“我刚才只是在看蚂蚁洞。”
“……”蹲在药田的三只静默片刻,扭头爆笑。
小姑娘恼羞成怒了,“二哥,你这药田翻半天了,才翻了一垄,那身肌肉拿来看的吧?小白莲,我可看着了,你眼睛老往那谁谁身上瞟,流口水了都要!小鬼头,还有你,那么闲呢,课业做了没有?”
三只再次爆笑,李君耀摇头晃脑,“柳姐姐,这招转移注意力不管用。我书院放春忙假呢,而且我过来,那是报备过了的,马车送我来的。”
熟悉了之后,李君耀完全不怵柳玉笙,随时玩笑都开得。
他现在只要一有空就会往柳家大院跑,妥妥成了柳知秋的小跟班。
柳玉笙斜眼,轻哼,“小鬼头我跟你说,现在最嫌弃你的不是我,是你姐。知道什么是灯泡不?”
“灯泡?”
“就是噌亮噌亮的大灯笼,你杵在那里,没发现你姐嫌弃你多碍眼?过来,跟我回家看小毛豆去,别搁这打扰你姐姐追夫了啊。”
柳慕秋玉白小脸迅速涨红,笑不出来了,跺脚,“囡囡!”
“诶!”脆生生应一声,柳玉笙带着跑过来的小少年往外走,怪笑,“我们这就走!”
瞅着少女志得意满的背影,柳知秋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囡囡,下次风青柏回来,让小白莲跟你睡一屋,腾个房间给他,免得他半夜三更的还麻烦往内院跑。”
即将走出果园的少女踉跄一下,落荒而逃。
她就知道,风青柏老往她房间夜潜,家里人怎么可能一点不知情!
“柳姐姐,我姐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李君耀好奇。
“小鬼头,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所以,不要问太多问题,”揶揄了句,柳玉笙扬眉,“姐夫?”
“柳大哥!”小少年连忙改口,不着痕迹捏了下嘴巴,他怎么就把心里的称呼喊出来了。
柳玉笙噗嗤一笑,拍拍小少年脑袋。
其实也没差。
二哥那么怕麻烦的人,为了小白莲不惜将事情揽上身,那是真将小白莲当成自己人护在羽翼下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只想离他近一些(还债25)
福……囡……囡……我……回……来……了……”
刚到家门口,还没进大院,就听头顶传来招魂一样的声音。
柳玉笙抽着嘴角抬头,就看到墙头趴着的某金,朝她龇着白牙,笑得一脸荡漾。
李君耀蹭一下挡在柳玉笙面前,“你是谁?”
从墙头翻下来,拍拍手上沾着的灰尘,钱万金上上下下把李君耀大量一遍,“福囡囡,这东西你哪捡的?”
“你才是东西呢!”
“是,我是东西,”钱万金点头,“你不是东西。”
“……”
柳玉笙扶额,钱万金这嘴,得治,“别贫了,这是慕秋弟弟,李君耀。”
边说边推门进院子,“今年回来的有点晚啊,干什么去了?”
往年过完年,钱万金都是立即往杏花村赶,一般一月底就能到,今年迟了一个月有余。
“干大事去了。”提起这茬,钱万金眉毛开始跳舞,得意劲儿别提了,“记不记得之前你说把咱的酒卖到其他国家去?这事儿有门了!”
要不是为这个,他能拖那么久才回来?
听着两人对话,李君耀一指钱万金,“哦!你是万金酒楼东家!也是酒坊的东家!”
“如雷贯耳吧?”
“见面不如闻名。”
钱万金脸黑。
“噗嗤!”柳玉笙闷笑。
“福囡囡,这人不懂尊长啊。”
“先撩者贱,”不似安慰的安慰,柳玉笙把人拉进堂屋,免得他继续欺负小孩儿,“说说,是不是找着卖酒的渠道了?”
“找着了,年前回家把这事跟我家老头子一说,那丫比我还激动,接下来就天天往外跑,事情全是他忙活的,根本没用我管。年后回来晚了些,也是为了等个确切消息。”
柳玉笙又想扶额了,看他那得意劲儿,还把自己老爹给说成那丫,亏得前老爷不在这里,否则揍钱万金没跑。
这话她还没说出来,有人抢先了,“都是你爹爹帮你忙活,你还好意思得意呢!”
“小子,做过生意吗?懂不懂什么是人脉?”钱万金斜向小少年。
李君耀不服气,“我当然懂了,我家也是做生意的!人脉不就是自己手里能用得上的人际关系吗!”
“原来你懂啊。”
蔑视的语气,把小少年鼻子都气歪了,“那些人脉是你爹爹的,又不是你的!”
“我有我爹一个人脉就够了啊。”
“……”
“纤柔怎么没来?”柳玉笙揉脸,要是纤柔在,能治一治欺负软柿子的家伙。
“风青柏去了北仓,她需要在京城帮看着点,来不了。”说起这个,钱万金坐直了身子,神秘兮兮,“福囡囡,知不知道我爹联系的外商在什么地方?”
柳玉笙心头跳了下,眼睛微亮,“不会是……”
“没错,就是北仓,怎么样,我够意思吧?知道你们两地相思苦,帮你们搭座桥!”
静默片刻,柳玉笙失笑,可真有他的,“谢了啊小金子。”
其实一开始她没想到要去北仓,但是听了钱万金的话,心头却不停跳动,那种渴望在瞬间被放到极大。
“别谢太早,我怕爷奶他们知道了得揍我。”
“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忍忍。”
钱万金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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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会过河拆桥。
联系好了外商,肯定要亲自去一趟跟人商谈合作事宜,风青柏在北仓,福囡囡要亲自去肯定是没跑了。她一个人可从来没跑过那么远的地儿,柳家大院里长辈们要是知道事情是他帮福囡囡搭的线……
他已经能想象到扫帚锅勺往身上招呼的场面。
左思右想,小心翼翼打商量,“福囡囡,要不这次我先去吧,等我们两方达成合作,之后你想去再去……”
“那时候风青柏都不在北仓了,我还去那干嘛,嫌路不够远?”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么痛!
李君耀在旁听着两人对话,对于天下第一富商钱家的少爷,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又贱,又怂。
跟他想象中的商场豪杰,没有一丢丢搭噶的地方。
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立即幻灭。
接下来一整天,柳玉笙嘴角都挂着笑。
她知道去北仓不一定能见着风青柏,但是以商人的身份过去,她能更清楚那边的局势,借此猜测到风青柏所处的境地。
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想离他近一些。
他在忙大事的时候,她希望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他,支持他。
自然,虽然钱家那边已经搭了线,但是她也没办法立即成行。
就算把这边一应事情都丢给钱万金,她也仍然需要准备一番。
要带什么人去,几个人去,要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考虑要周全。
毕竟北仓跟南陵之间情势特殊,她过去是为了陪伴,而不是成为风青柏的累赘。
接下来的几天,悄悄做着准备,只是柳玉笙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人开口,说自己要去北仓。
“囡囡,有心事?”这天回到后院,傅玉筝抱着小毛豆进来。
柳玉笙怔了下,“那么明显?”
“就差没写在脸上了。”傅玉筝揶揄。
实则不然,小姑娘还是掩饰得挺好的,只是她们曾经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加之她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是以最先察觉到小姑娘心里藏了事。
“大嫂,我想去一趟北仓。”踌躇片刻,柳玉笙还是说了出来。
傅玉筝怔了下,“现在两朝局势紧张,南陵人在那边不一定能得到善待,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都不希望你去。”
北仓大将军死在南陵,北仓百姓的愤怒情绪至今没有消减,风青柏过去尚且有个使者身份摆在那里,而且一般人想伤他并不容易。
可囡囡不一样,不管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大嫂的角度,她都没办法给予支持。
柳玉笙沉默,她自然知道大嫂的顾虑,这也是她迟迟不敢对家人说的原因。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空间静下来,小毛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左右看看。
“啊——哇啊——”吐泡泡。
懵懂又无辜,可爱极了。
柳玉笙垮下肩膀,抬手挠小奶娃肥嘟嘟的下巴,“小毛豆,你也不赞同姑姑去嘛?”
我努力还完了27章的债务,转眼,你们就给我盖楼到28,要不要这么残忍……橙子汁已经快被榨干了~今晚12点后的更新可以能只有两章,我会熬夜补足更新量,小妖精们,憋闹啊,橙子正在萎靡不振的路上回不来~心里拨凉~求同情!
第六百七十八章 北仓美男子死光了?
“啊——啵!”小毛豆还她一个口水泡泡,扭头,无视。
柳玉笙萎靡。
用手绢将小毛豆嘴边的口水擦干净,傅玉筝继续劝道,“这个时间,王爷应该还在路上,连边境都没过。入境之后,会有北仓皇室前去迎接,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寻常百姓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你不用太过担心。便是真要去,也等那边局势明朗一些,使臣团此去协商,一来一回加上谈判的时间,没个半年的回不来,咱们先等等看,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柳玉笙无奈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她总不能偷着去。
家里人会为她担心。
三月中,杏花春的春播完成,荒废了大半年的田地,重新种上了秧苗,到处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
忙完春播之后,因为去北仓的计划暂时不能成行,柳玉笙跟钱万金一头扎进了酒坊扩建,将新址选在了云州城城郊。
同时豫州徐州那边也同时新建杏花村酒坊,商业版图以点至面,慢慢铺展。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四月末,南陵客船行至北仓码头,北仓皇率皇室子弟及文武百官迎接。
在一众皇室子弟中,风青柏看到了段廷,一袭白衣换成了朝服。
依旧坐在轮椅上。
两人点头而笑,彼此眸光淡淡,似交情浅薄。
“朕得到消息,南陵王今日抵达,特在宫中设宴为王爷及众位使臣接风,请!”北仓皇,五十来岁的精壮男人,蓄着短须,帝王之气十足,说话声音甚是洪亮。
“多谢皇上,我等却之不恭。”朝北仓皇行了一礼,稍后其半路,一行人踏上对方来接的软轿,行往皇宫。
北仓民风较南陵彪悍,这边的人更接近北族,百姓着装与南陵略有差异。
行轿过程中,风青柏撩起车帘打量了一眼被官兵清空的京都大街,在即将收回视线之际,眼角余光瞥到了隐在围观百姓中的一抹黑影。
视线凝住,眸心微缩。
标志的黑色斗篷,盖过头脸,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对方一截下颌,便是如此,也是戴了面具的。
那人将头稍稍抬起,露出斗篷遮盖下的眼睛,漆黑深邃,毫无情感。
一个对视过后,男子身形一闪,隐没人群。
风青柏收回视线,仰头靠在轿璧,闭上眼睛。
果真,在北仓等着他。
他期待揭下对方面具的那一天,不会太久了。
软轿停下,已至北仓皇宫宫门,穿过宫门里一段长行过道后,豁然开朗。
但见眼前花开簇簇,美貌宫婢穿梭摆好的席间,布置酒席。
北仓皇将宴席设在御花园,边上还有乐师弹奏极具北仓风情的宫乐。
“此前朕的十四子出使南陵,多得南陵王照顾,听说他还曾在王爷府上住了一晚。”将人请入座后,北仓皇朗笑,“这次王爷前来我北仓,就由他代为招呼王爷,礼尚往来!”
“多谢皇上。”风青柏并未推诿,直接点头应了。
北仓皇愣了下,再次大笑,击掌传膳,同时上来的还有舞姬。
因着刚才他那番话,段廷转着轮椅,直接入了风青柏那一席,亲自给他斟酒,“南陵酒醇,北仓酒烈,王爷尝尝,可喝得习惯。”
“有劳,廷王纾尊降贵了。”执起酒杯轻抿一口,眉头不皱。
“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好歹做做样子,让我得逞一下。”段廷无奈。
“得逞什么?”
“说这酒难喝,太烈,我就能趁机跟父皇举荐南陵养生酒,不定还能让柳姑娘家的酒成为贡品,多好。”
“你想多了。”
“你要多想一点。”借着举杯的动作,段廷轻道。
风青柏眸光微动,面上声色不显。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反正段廷曾住过他南陵王府,这次,换他住到他老窝去。
礼尚往来么。
届时可以慢慢谈。
宴席上宫乐一变,舞姬翩翩起舞,当中一人着水红轻纱,面上覆着面巾,一双露在面巾外的眼睛,妩媚勾人。
随着跳舞的动作,逐渐接近风青柏跟段廷这一席,一举一动柔媚至极,旋转挪移间,眼睛始终瞧着风青柏。
“嗤。”段廷几不可闻嗤笑,“可真够可以的,勾人勾到这来了。”
风青柏始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那个,在勾你呢,没看到?你定力行不行?要是不行就上吧。”
话音刚落,朝服上迎来湿冷。
“抱歉,手滑。”若无其事将倾斜的酒杯拿正了,放回桌上。
闻着衣衫上传来的浓郁酒香,感受那股粘腻湿冷,段廷嘴角一抽一抽,“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至于那么认真吗?”
“我手滑而已,你认真了?”
“……”
段廷始觉得,这个时候招惹风青柏不太明智。
可是,他就是喜欢招,怎么办?
“别怪我没提醒你,看看那些花丛后头,一个个含羞带怯的美人儿,全是我父皇的种,没一个简单的。你这皮相太好,在宫里的时候少在她们面前晃,出门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美人惊马啊不小心摔跤啊不经意掉了帕子什么的,千万别理……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柳姑娘。”
风青柏觉得段廷有病。
“你们北仓美男子死光了?”
“……”
段廷考虑是打死风青柏还是打死风青柏的时候,桌前跳舞的美人儿一个倾身,脸上面纱徐徐落下,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
白瞎。
人风青柏从头到尾,连眼角都没瞧她一眼。
“十七妹妹,跳完了赶紧下去吧,身上那点衣服,小心凉着。”朝美人儿笑了笑,段廷好心提醒。
可惜美人儿置若罔闻,朝着坐在上首的北仓皇道,“天下传闻南陵王为人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奈何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有幸一见,始发现王爷比之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父皇,孩儿一直对南陵王甚为仰慕,所以才壮着胆子献舞一曲,不知能否再敬酒一杯?”
对于皇室公主如此大胆言行,北仓皇乃至在座的北仓官员似习以为常,“准!”
第六百七十九章 苦了你了
段廷半遮了脸坏笑。
他倒要看看风青柏怎么应对。
南陵那边民风较为保守,似这般大胆的女子,风青柏一定没见识过吧。
再者连北仓皇都道了个准字,风青柏还能拒绝?那就不止是拒绝皇室公主,还是在当场驳皇上的面子。
不止段廷及一干北仓官员等着看风青柏如何应对,就连南陵使臣团也将视线齐聚到男子身上。
只不过相比北仓那边的观望,他们是整颗心都给提起来了。
王爷是什么脾气?
那是只要不爽,就能当场甩脸色的。
然则这里是北仓,不是南陵,一个应对不当,可就关系到邦交不利的问题。
一时间,风青柏身上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场内的和场外的,都在等着看他会怎么回答。
十七公主已经拿过侍女递上的干净酒杯,笑意盈盈走过来。
风青柏站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承蒙十七公主厚爱,愧不敢当。公主不必敬酒,我自罚三杯,权当向公主赔罪。”
十七公主脚步顿住,“王爷,这是何意?”
“众所周知,本王已经定亲。临行前未婚妻叮嘱,不可作出让他人误会之举。我南陵人素来重情信诺,本王应承了她,就当守信。是以公主这杯酒我喝不得,免得引来闲言碎语,还望皇上、公主见谅。”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连三杯。
十七公主眼中划过异彩,并未退下,笑道,“王爷未婚妻此时并不在此,便是承接本公主一杯酒,也承得。在座的都是朝中大臣,总不至于跑到你未婚妻跟前嚼舌根吧?”
风青柏淡淡一笑,“守信是为克己,并非为了做给外人看,若连对自己女人的小诺都守不住,何谈大事?”
一袭紫衣,眸若星空,清俊高华,优雅矜贵,三杯酒又彰显出男人的气度。这样一个人,便是静静站在那里,都能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十七公主眸中异彩连连,看风青柏的目光更加露骨。
至于在座的众人,更加在意的是风青柏一席话。
小诺不守,何谈大事。
若非是在别人的地盘,南陵使臣团的使臣们恨不得当场叫一声好。
王爷此番不仅没有得罪的拒绝了对方,且还变相的夸了自己南陵人一番。
他们南陵人都重情守诺!
只这一句就让人想朝他竖一下大拇指。
那头,北城皇大笑,“说的好!十七,退下。”
十七公主收回心神,朝北仓皇及风青柏各自福了一礼后退下,转身之际,深深看了风青柏一眼。
“朕这个十七公主,打小就受宠,任性惯了,说话行事颇是大胆出格,王爷莫怪。”
“不敢,十七公主至情至性。”风青柏朝上首笑笑,坐下。
段廷是服了。
轻而易举就解掉一道难题。
“我北仓皇室里,数十七最为难缠,你能轻易将她打发,风青柏,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是么,我不是很在意你刮目。”
“别太嚣张,你还要求到我的。”
风青柏侧眸,“你脊椎不疼了?”
“我错了。”
段廷神色一敛,立即低声告饶。
在北仓皇室里,他算得毒舌了,可他真赶不上风青柏。
风青柏不仅毒舌,连喷出的气都是毒的。
另边厢,十七公主退下后,就跟姐妹们聚在一处,躲在花丛后继续偷看宴场,并未离去。
“十七妹妹,那么近距离看南陵王,有何感觉?是不是更为风光霁月?”有人借着打趣的方式打探。
从知道南陵王要出使她们北仓开始,皇室公主们乃至都城上流圈子的千金贵女,就开始翘首以盼。
实因南陵王名气太盛。
十二岁封王,摄政。十一年间扶持幼帝稳稳坐在龙椅上。
在皇权这种漩涡里,能做到这般,必定是惊才绝艳手段了得之人。
且坊间屡有传闻南陵王俊美如画中仙,一身武功高绝少有人能敌,更是教养在深闺的贵女们对他好奇。
“你们不也都瞧见了,可觉名副其实?”十七不答反问,一双美眸盯着宴上紫衣男子,目不转睛。
众位公主郡主掩唇而笑,“哪里还用再瞧?能迷的住十七的,岂能是等闲人。”
“姐姐们既然都看出来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人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收回视线,十七看着身边众娇女,扬唇,眉眼自信飞扬。
“十七,南陵王已有未婚妻……”
“那又如何,最后落入谁手,争过才知道。”
女子口中的势在必得,让众女禁了声,只是各自心头藏着什么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宴席上推杯交盏,其后没人再提起敏感话题,接风宴,只接风洗尘。
至于其他事情,容后再谈。
风青柏也不急,北仓皇心思深沉,占着理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拎出来说道,以免操之过急。
宴席散场,使臣团已经微醺,带着酒意前往使者驿站安顿。
风青柏则礼尚往来,真个住进了段廷的府邸,就在皇宫不远的内环巷道。
大门没有门槛,方便轮椅出入,府内的布置摆设也附和段廷给人的印象,温润清雅。
当然,熟悉了之后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客院在最北,你要是不喜欢里面的布置,可以住我旁边的湘妃苑,要是觉着一个人睡太寂寞,跟我睡也成。”转着轮椅,段廷完全没有让府中下人过来领路的意思,只噼里啪啦说上一通。
风青柏想住哪,自己找去。
针对他最后一句话,风青柏给了个滚字。
“不跟我睡,你想跟女人睡?那不成,柳姑娘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为她,我也要看牢你的贞洁。”
转眸,看向男子,风青柏微微倾身,“让我一起睡,你是不是想借机研究男人的正常功能?瘫痪十几年,以后可能也用不上,苦了你了。”
段廷顿时脸色阵青阵白,咬牙切齿,“……滚!”
风青柏直起身子,淡然自若的,往北院滚远。
端是干脆果断。
气得段廷后槽牙都几乎咬碎了。
他怎么就非要嘴贱去招惹风青柏,然后万箭穿心!
第六百八十章 不懂怜香惜玉
第二日,南陵使臣团就上奏折,奏请北仓皇将协谈提上日程。
只是上头迟迟没有回应。
在等回音的几天时间里,段廷尽了一回地主之谊,带着风青柏游遍北仓都城风光。
白日里吃喝玩乐,晚上夜夜笙歌。
夜幕降后,两人坐在城中人工湖上的画舫里对坐共饮。
段廷身边还有妩媚的舞姬陪同,时而言笑两句,低笑频出。坐在轮椅上也没妨碍他左拥右抱。
对此风青柏视而不见,自己给自己斟上酒,轻品慢饮,将视线投到窗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工湖上画舫幢幢,在湖面上慢悠悠的穿梭。歌声、乐声、欢呼声、调笑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城中富贵子弟玩乐的圣地,是他们纸醉金迷的地方。
一个人玩久了就觉得没意思,段廷挥退舞姬,执起酒壶斟酒,“你这也太没意思了,出来玩就是要快活,你过得像个苦行僧似的,有何乐趣可言?”
“像你这般逢场作戏,转眼过眼云烟,就是乐趣了?”
段廷轻笑,“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自然要什么都尝过试过,过尽千帆才算得精彩。”
“千帆过尽之后呢,你能在谁心上留上痕迹?到头来也不过孑然一身,不定连个帮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嘴毒的。
段廷转了话题,他要是跟风青柏再多呆久一点,迟早被气死。
“你那边查出幕后是谁了吗?”
“有眉目,只是还不确定,毕竟没有证据。”
“当时的情况我后来听使臣团的官员说了,对方下手极是干净利落。骆北川在疆场纵横十几年,一身功夫不说绝顶,也绝对过硬,结果,被人一剑毙命。要不是知道不可能是你,我都要以为是你亲自动的手。”
回到北仓之后,他特地将骆北川被刺杀的事情详细打听了一番,对方的手段让他心惊。
风青柏不语,将视线投向天际。
宫零究竟是什么身份,至今查不出来,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分外神秘。
前路,就如暗黑看不清的天际,迷雾重重。
“北仓皇应该知道骆北川之死跟我南陵无关,揪着这点不放,背后打的什么主意?”
“你这话问我是不是问错了?”段廷颇觉好笑,“我好歹是北仓人,要是把底儿全透给你了,我岂非成了卖国贼了?”
转头,淡淡看着他,“不是卖国贼,我也看不出你对你父皇有什么敬意。有敬意的人能说出‘我父皇的种’这种话来?”
“……”段廷无言以对。
明知道对方是个人精,他怎么就在对方面前露出破绽来了?
将杯中酒慢慢饮尽,才低道,“他知不知道真相无所谓,重要的是百姓的态度。现在北仓百姓对南陵极为仇视,想要平民愤,朝廷就得拿出个章程来,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否则北仓要乱。”
“你父皇是想要利用民愤逼着我南陵妥协吧。”轻轻勾唇,风青柏扬起一抹凉笑。
上位者的心思,素来如此。
抓住一切条件,将利益最大化。
“这个你就要问我父皇了……”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
船身一阵摇晃,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船家!怎么回事?”
船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垂头战战兢兢,“回廷公子,外面船只撞船了,对不住对不住!”
在都城,最好认的人就是当朝廷王,只有他喜欢转着轮椅到处跑。换了别人是个残废,只怕连房门都不愿意出。船家尊称一声廷公子,实则谁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当朝王爷,万万怠慢不得。
段廷跟风青柏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行出船舱,就见画舫船身被另一条船打横撞上。
那条船上似乎有人落水了,正在水里扑腾,呛咳声呼救声不停。
已经有不少人纷纷跳下水救人,却被水里的人推开,拒绝靠近。
风青柏凝目,水红衫裙在水里飘飘浮浮,一头青丝被水打湿,狼狈沾在脸上身上,然那张脸,确是见过的。
“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皇室就数十七最是难缠,只是制造这番偶遇,把自己搞得如斯狼狈,她也真算豁得出去。”段廷笑,一点没有帮人救人的意思,看着还在水中一边扑腾一边骂人的女子,幸灾乐祸。
水中女子一早已经看到走出船舱的男子,双眸发亮,朝这边高呼,“王爷,救我!”
淡淡凝她一眼,风青柏转身进了船舱,竟然视而不见!
水里的人,“……”
段廷,“……”片刻后闭眼,“来人,把她拉上来!”
风青柏不理,他能也不理?怎么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妹,要是他跟风青柏似的,回头就得被其他兄弟姐妹攻讦。
廷王府侍卫将人拉了上来,哗啦水声响,船上甲板湿了一片。
段廷没多管被捞上来的人,转身也进了船舱。
周围人眼见没热闹可看,也逐渐散去。
好在这只画舫虽然被撞了,质量还过得去,没漏水,能继续将船行至岸边。
“柳姑娘知道你为人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吗?”这么一撞,全没了玩乐的心情,段廷吐槽。
风青柏懒得搭理他。
明知道别人有目的接近,烂桃花不掐,难道他还要怜香惜玉一番给别人希望?
外头十七公主把自己浑身狼狈收拾了一番,到后舱换了身干净衣衫,转头便回了船舱。
径自在风青柏旁边坐下,娇嗔,“王爷,你刚才见死不救!”
“十七公主水性不错,”风青柏淡道,“再者廷王也在,岂会看着公主出事,想来也无需本王插手。”
十七公主面上闪过不自在,她不知道风青柏竟然只凭一眼就能看出她识水性,且水性不错,骤然被揭穿,甚是尴尬。
段廷在旁暗笑,有人跟他一起体验风青柏的毒舌,是一件很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要不好,大家一起不好。
“既然都被王爷看出来了,那王爷定然也知我来意。你入我北仓是客,你在北仓这段日子,我就跟在你身边尽地主之谊!”
第六百八十一章 王爷,日后请多指教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十七公主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她行事说话素来大胆,既然已经被看穿了,还遮掩什么。
然她的大胆言行,并未引起风青柏任何反应。
好像她说那些话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无视,比直接拒绝更加伤人。
船已靠岸,风青柏朝两人点点头,“时辰不早,我先回去歇息,两位慢聊。“
说罢走出船舱上岸,头也不回。
十七坐在船上看着男子背影,气得咬牙。
身边传出一串轻笑声。
“十四哥哥,很好笑?不过也是,除了看看别人笑话,你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嘲讽一句,起身整整衣摆,十七迈着莲花步离开。
这种讽刺,对段廷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这些年因为残废,受皇室子弟嘲笑的还少了?
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酒,在女子即将离船之际开口,“你好歹是我妹妹,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提醒过你,南陵王此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最后,怕是只有哭的份。”
“不劳十四哥哥费心。”一个废人,对她说教?嗤。
她十七公主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要不到手的。
南陵使臣团登上国土那天开始,整个北仓的百姓就一直在等。
等都城那边传来消息,看看当朝皇室是怎么样解决大将军遇刺的事情,南陵会负上什么样的责任。
等着看北仓皇室如何给大将军报仇。
期间南陵使臣团跟北仓皇室及朝臣大大小小接触了十数次,北仓皇终于松口,定下了协谈的时间。
首先要谈的,自然是北仓大将军在南陵边境被刺杀的事情。
当初两国合力追查,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人是在南陵出的事,北仓自然就将矛头对准了南陵,他们得担上责任。
这次的协商,其实也就是将事情做个定论,南陵该担的担,该偿的偿,但是不该背的锅也绝对不背。
协谈地点定在养和殿。
两国官员在时辰之前,陆续赶往殿内就座,严阵以待。
风青柏是最后到场的,依旧一袭紫袍,走在人群最末,脚步一如既往不疾不徐,清隽面容毫无波动,深邃长眸平静无澜。
叫人看不透情绪。
养和殿边上的阶梯廊柱旁,女子盛装打扮,笑容妩媚中带着恣意张扬,“王爷,我在这里预祝两朝协谈成功,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风青柏眸心几不可见沉敛,看了女子一眼,擦肩而过。
“承十七公主吉言。”
人到齐,殿门缓缓关上。
里面在谈些什么,外面的人不得而知。
十七公主笑意不减,招手,“走,回寝宫,帮本宫挑嫁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两位随身侍婢立即齐声恭维。
“本宫,也承你们吉言,赏!”
“谢公主!”
女子欢快笑声洒落大殿门口,渐渐隐没。
殿内此时,氛围沉肃紧张。
北仓官员并非省油的灯,一坐下来,首先提及的就是大将军骆北川之死给北仓带来的重大损失。
良将难求,朝中损失一员大将,数十年可能都培养不出一个同样优秀的人才来。
两国之间就边境问题本就连年交战,北仓大将军的死亡,一下削弱了北仓军营实力。
人若是死在战场上,那无话可说。
可是偏生,骆北川是作为使臣出使南陵,继而死在了南陵国土上。
这就上升到了阴谋论。
两朝官员就这个问题展开激烈辩论,各自慷慨陈词,直吵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而作为两国的最大掌权人,北仓皇跟风青柏期间皆一言不发,任由双方吵闹。
待得争吵告一段落,暂时静下来,北仓皇才开口,“南陵王,对此,你怎么看?我朝大将军确是死在南陵境内,不管凶手是谁,有什么目的,南陵在这一点上也难辞其咎。你们没有保护好我朝使臣。”
“皇上此言差矣。人虽然死在我们南陵,但是当中因由却教人深思,且不说骆大将军,仅说廷王。他在我南陵出使期间,曾经住在南陵王府,当夜就有人想要突破王府防守进行刺杀,所幸被我王府侍卫拦了下来,不过,刺客的身份耐人寻味。”风青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几块令牌,一一摆放在台面上,“听说这种图纹,是北仓境内某个组织的信仰,不知刺客身份,可跟这个组织有关。”
众人看着桌上令牌,北仓方的官员有人面色微变。
印证了风青柏的话。
“就算仅凭令牌无法断定刺客乃是北仓人,但是,有刺客刺杀,就证明有人想要针对使臣团,使臣处境危险。”在北仓皇想要开口之前,风青柏不紧不慢,堵了他的话,“明知处境危险,却不曾向我南陵皇室说明缘由甚至求助,最后出了事,又将责任归咎到我南陵头上。这可不太公平。上酒楼吃鱼被刺卡了喉咙,难道还要怪酒楼卖了鱼给你不成?”
这话,让南陵使臣团官员齐齐低头憋笑。
“何况,我还有一点猜想。对方选在使臣团即将穿过边境的时候下手,目的就是为了破坏两国和谈盟约,挑起两国不和。”风青柏看向沉下脸色的北仓皇,“这一点,相信皇上定然也想到了。倘若皇上定要追究我南陵的责任,该我们南陵负的,我们一定会负。但是皇上真要看着真凶逍遥法外,让骆大将军在地下死不瞑目?同时,真要跟我南陵再上擂台,斗个你死我活,让渔人得利?”
北仓官员沉默。
南陵王的话不无道理,且他们其实心知肚明,骆北川的死,跟风青柏乃至南陵皇室绝无关系。
他们不会蠢得在自己国土上杀死来使,继而让刚刚的和谈盟约化为废纸,给自己招来一个强大的敌人。
当中,有人挑拨。
北仓如果一意孤行追究南陵的责任,只怕正中对方下怀。
同时,南陵国力跟北仓不相上下,真要撕破了脸面,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有人在背后,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第六百八十二章 那你怎么还没死?
不管是南陵还是北仓,暗地里都下了严令,追查刺客的下落。
可是至今为止双方都一无所获。
让人挫败之余更是心惊。
这只说明一点,对方的实力,不亚于大国!
北仓皇垂眸,敛了眼底精光,沉思片刻后道,“此事究竟如何,两国皇室心里都有成算。但是光我们是明白人没用,最重要的,还是百姓的认知。事情过去这么久,民愤已经集聚到一定程度,仅三言两语给出个解释断然无法平息百姓怒火。民愤不平,国不复国。”
风青柏将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唇角轻抿,没有立即接话。
大殿门口,女子那一句多多指教再次响在耳边。
“不知道皇上可是有了平复民愤的办法?”他不语,使臣团官员沉不住气,顺势问了出来。
“有是有,且对两国而言是好事,只不过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北仓皇看向风青柏,意有所指。
“还请皇上明言。”
“两国联姻。”
此话一出,南陵使臣团齐齐闭了嘴,无人敢吭声。
联姻,强人所难,北仓皇这是想把本国公主嫁给他们南陵王!
整个大殿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气温,似在一点一点下降。
后宫十七公主寝殿里,诸多公主以及嫔妃齐聚,莺莺燕燕笑闹一片。
人人嘴里都说着恭维的话,“日后十七去了南陵,就是南陵王妃了,听说在南陵,连少年皇帝都得对南陵王礼让三分!”
“何止是礼让三分,要不是南陵王,少年皇帝也坐不稳那个位子,南陵王在朝堂上可说只手遮天!日后十七嫁过去,可就有福了。”
“父皇素来疼爱十七,只要是十七提出的要求,没有父皇不答应的。等那边协谈结束,消息一传出去,咱们就可提前唤一声南陵王妃了!”
十七坐在主位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讨好恭维,眉眼张扬,“我能有今日,皆是父皇疼爱。不过只要联姻事成,日后我回馈给父皇的,绝对不会比他给予的少。”
“如此,十七日后也要对我们这些姐妹多加照拂才是,可不能自己越走越高,反把我们给忘在脑后了。”
“你们都这么恨嫁?放心,若是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我定会帮着你们撮合。”
笑闹一番,打发了众人,十七着侍女将众人送来的礼物清点一遍,贵重的,入得了眼的皆装进一个大锦箱里。
身为公主,又自小最受宠爱,她自然是不差那点钱的。只不过出嫁在即,想到即将能嫁给那个让她一眼心仪的男子,她心里高兴,才有了清点的兴致。
眼下在她眼里,看什么都极是顺眼。
十四哥哥那日说什么来着?
南陵王此人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
呵,以联姻定两国安邦,她不信风青柏会拒绝。
再是喜爱一个女子,女人还能比一国安定重要?
况且她的身份,绝对不会辱没风青柏,配得上他绰绰有余!
养和殿的协谈一直到下晌方暂告一段落,结果如何,众人皆闭口不言。
讳莫如深。
回到廷王府,走进大厅就见到白衣公子对自己放送意味深长的笑脸,风青柏视而不见。
“怎么摆着一副死人脸的模样?协谈不顺利?王爷马上就要成为我北仓驸马了,日后,你我就是姻亲,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典型的幸灾乐祸。
风青柏扬唇,笑意淡淡,“有时间给我出主意,不如去安慰安慰你的十七妹,让她有事没事,别往别人身上打主意,那样,她能活得更快活一些。”
“你做了什么?我那十七妹将来能得到个好下场吗?今日我不在场,还请王爷稍微透露点风声?”
“游戏风尘的人就继续游戏风尘,对国事如此关心,不怕谋划毁于一旦?”
段廷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身子往后一靠,“风青柏,聪明人通常活不久。”
“那你怎么还没死。”
“……”
他的威胁,对风青柏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怼了一句之后,转回自己客房。
看着男子离去背影,段廷幽幽长叹,“这可怎么办,什么都能看穿,要是朋友倒还罢了,要是敌人……”
那他处境堪忧啊。
回到客房,魏紫现身。
“可查到线索?”
“回主子,查不到。”魏紫惭愧,“属下命暗中跟来的人四处打探过了,北仓都城并未突然出现任何不明势力,近两年皇室也未出现过任何异常。”
查探的结果,甚至让他怀疑这世上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苍鹰阁。
可是他们都知道,那个杀手组织,是真的存在。
且,双方交过无数次手。
“既然查不着,暂时停一停,”风青柏眸光幽寒,“对方隐藏太深,仅凭我们难以抓到对方根系。”
“还请主子示下!”
“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找不到他们,那就只能让他们来找我们了。”
两国协谈,不会一次就谈成功,双方之间就利益问题,需要经过无数次磨合,致双方满意了,才有可能收尾。
协谈刚刚展开了一次,还有得磨。
他不急,还有时间。
而关于这一次协商的结果,很快,整个都城就有了流言,并且迅速往外扩散。
其一,北仓大将军之死,南陵北仓皆是受害者,有人想要从中挑拨,破坏两国和平。
其二,为缔结两国盟约,稳固两国邦交,经协商决定,拟两国联姻,此事很快就会排上日程。
消息以重磅速度,不仅传遍整个北仓,也穿越边境飞向周边各国。
彼时,柳玉笙手中已经拿到了风青柏的第六封信。
时值入夏,已是六月。
她还在内院里细读信件,钱万金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满脸沉凝。
那般脸色,让柳玉笙甚为惊讶。
钱万金为人爱笑爱闹,除了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展露商人精明,其余时候都像个傻大个般,极少见到他严肃。
“发生何事了?”
走到小姑娘对面坐下,钱万金想调整一下表情,发现做不到,“有人从北仓带回来消息,北仓跟南陵要联姻。”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万一天雷勾地火
小姑娘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看着他。
那种安静,让钱万金心里摸不着底,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最后干脆一咬牙,把话全说出来,“是北仓十七公主跟风青柏。但是现在尚还是流言,真假不得而知。福囡囡,你别上火,我觉得当中必然有别的内情。而且以风青柏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背叛你!”
风青柏那家伙,嘴毒心狠,但是他对福囡囡的感情,却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天塌了,风青柏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以我人格帮他做担保!肯定是乱传的谣言,要不就是风青柏被人设计了!”
“如果是真的呢?”
“不可能!”钱万金豁地站起来,比柳玉笙还激动。
看他这般,柳玉笙一个忍俊不禁,“噗嗤!”
把钱万金给笑傻了。
不是,到底是他被笑傻了,还是福囡囡被气傻了?
不对啊,听到风青柏那家伙要跟别的女人联姻,福囡囡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福囡囡,你还好吗?”伸手在小姑娘眼前晃了晃,钱万金小心翼翼,“福囡囡,有气别憋在心里,你可以冲着我发出来,等发完了,还是不舒坦的话,我带你去北仓,咱找风青柏问清楚!听他亲口跟你解释!”
反正他笃定,风青柏绝对不会对不起福囡囡。
作为兄弟,平时插插刀胡闹怎么的都可以,有事的时候必须力挺。
反正风青柏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正常人,他就是个疯子。
瞅着钱万金比自己被冤枉了还着急的模样,柳玉笙笑意浅浅,招呼他,“别杵那里,坐下来好好说话。”
钱万金这才又坐了下来,“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柳玉笙笑笑,“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风青柏都不会背叛我,如果他那么做了,那么当中必然另有原因。咱们问清楚了,在一起解决就是。”
“……早知道你这么通透,我还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干嘛,你知不知道,我怕你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受不了,奔着过来准备安慰你,走得太急小爷上下马车的时候各摔了一大跤!你看,裤子膝盖都破了!”
男子边愤愤边撩起外袍下摆,露出的长裤膝盖上真个破了洞,可见他当时心神不定。
“小金子,好兄弟!”
“……就这一句话啊?”
“那不然你想听两句?”
钱万金鼻子喷气,听两句也还是那样,回头他自个找小石头要安慰去,“北仓那边,你有没有打算过去看一看?两国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后,北仓百姓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有不少从那边回来的人说,现在已经没有再出现北仓百姓打压南陵人的现象发生。我爹那边组织了个商团,准备近段时间往北仓去一趟,打开那边的养生酒渠道。你若有想法,就准备准备。到时候我帮你跟家里人说。”
柳玉笙咬唇,对钱万金的话颇为心动。
之前她就想过去北仓,只是那时候两国局势不明朗,大嫂将她劝下了,她也不想家人为她担心,所以没有成行。
现在局势有所改变,或许事情能成。
只是,“风青柏此时应该还在北仓都城,我猜测双方的协谈还没有进行最后定论,我这个时候去,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风青柏什么时候嫌过你是麻烦?”钱万金嘟囔,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往两人在一起,身边还有亲朋好友看着。现在是福囡囡只身一人到他身边去,他莫名有种自己亲手送羊入虎口的感觉,“要不、要不还是别去了,等他回来吧,最多也就是九月份十月份人就能回来。”
他后悔了。
青年男女年轻气盛的,万一天雷勾动地火,福囡囡被风青柏一口叼走了,爷奶叔婶他们还能对他这个罪魁祸首友好吗?
嘶!悬啊!
“那就这么定了,钱老爷他们什么时候启程,你告诉我一声。”
“……还是别去了吧?”
柳玉笙眯眸,似笑非笑睨着钱万金,钱万金立即改口,“去!是得去问个清楚!到时候带上红姨,有她在旁边保护你,应该不成问题。”
北仓总不能是个百姓都武功高强吧?福囡囡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只要不遇上变态。
这次晚膳后,柳玉笙跟一家子说了自己的决定。
“囡囡,真要去?”柳老爷子浓眉皱的紧紧的,他们家囡囡可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一家子能放心?
就算有大红跟着,也不能保证安全无虞。
“我想去看看,现在外面流言传得很甚,喧嚣尘上,只怕京都那边都已经收到风声。我至少要知道,风青柏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国联姻的事情,柳家大院里的人其实已经知道了,就当天村口老家伙们议论的便是这件事。
事情关系到阿修,说实话他们做长辈的心里也乱得很,更遑论是囡囡。
两人之间经历的种种他们都看在眼里,到现在他们都不相信阿修会真的跟北仓公主联姻,抛弃他们囡囡。
最后是柳大咬牙,点头,“去吧!去问清楚,不管真假,总要弄个明白。把你拘在家里你安不下心。”
他的女儿,性子如何他最是了解。
今日她能将决定说出来,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过去了。
他们拦着,孩子难受,他们同样难受。
柳老婆子也点头,叹道,“去吧,咱们在家里等着你跟阿修一块回来。这次出远门,北仓那边局势不稳,身边多带两个人,大红跟大蓝一道,护着你去。”
柳玉笙倾身抱住老婆子,看着坐在周围的家人,“我会好好回来的,其实就跟我以前出门去京城一样,只不过这次要离开稍微久一些。爷、奶、爹、娘,二叔二婶,您们别担心。”
“爹娘,你们别担心,这次我也陪咱囡囡一起去!”她话音刚落,柳大就冒出这句话来。
柳玉笙当即嘴角一抽,“爹,你在开玩笑么?”
老爹亲自送她去北仓?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还能好?
第六百八十四章 能迟点死,绝不赶早
柳大装作没看到闺女嫌弃的眼神,“我不去,那你也甭去了,那么远的地儿,不跟着我万万不能放心。”
南陵国内,闺女以前要去哪里,身边不是有小金子陪着,就是有风青柏陪着,不然就是家里人陪着,他们勉强能放放心。
这次可是要穿越边境,能跟在南陵国内到处跑一样么?
便是有大红大蓝跟着,他也放心不下。
对于柳大的决定,几个长辈一致赞同,柳玉笙不乐意也不行。
既然做好打算了,钱万金立即传信通知了老爹,让商会启程的时候,行船往云州拐个弯过来接人。
临行前夕,傅玉筝跟柳慕秋帮着收拾行囊。
柳慕秋最为不舍。
来到柳家以后,跟柳玉笙一道住在内院,两人之间的日常相处最是密切,小姑娘一走,就剩下她孤单单一个人了。
“囡囡,你去了那边,到地方之后就给家里捎个信息,免得家里人担心。”柳慕秋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福,一并收在行囊里,“这是我前日去求的,你带着,能保一路平安。”
“你还信这个呀?”
“怎么不信,那个寺庙里每天都有很多善男信女前去求符的,肯定很灵!”
“是是是,我带着,多谢小白莲了。”捏捏柳慕秋的脸蛋,柳玉笙笑道,随即转向傅玉筝,“大嫂,我不在家的时候,要劳烦你跟小白莲一并照顾爷奶他们了。”
“可别说客套话了,我们在家里,都是爷奶照顾我们。我现在都感觉自己快被宠废了。”傅玉筝扶额,柳家闺女娇养,连对孙媳妇儿也是如此。
地里的活儿不用干,灶房的活计不让插手,她现在在家里每天就是带娃奶娃,想想都心虚。
三人相视一笑,确实如此。
她们三个都是家里的小米虫。
东西收拾完毕,把人打发走,柳玉笙早早歇灯,却没有上床睡下。
夜半人静时,窗户响起两声轻响。
柳玉笙立即摸黑过去,将窗户打开,“红姨,可以走了?”
“囡囡,真要悄悄走?你这一走,回来不定要被大刑伺候。”魏红面无表情,心里很哀伤。
最有可能被大刑伺候的是她。
而且是两次。
主子那边一次,回来了,老太太那还有一次。
“走吧,不然回头我爹真跟着一块去,我还能安的下心?光是担心他就诸事做不成。”
柳玉笙转头抱起自己的包袱,由魏红掩护,两人悄摸摸出了柳家大院。
门口不远处,魏蓝跟柳知秋分坐马车头,正等着她们。
这是柳玉笙私下里找他们商定的。
商团的船只到达时间她给家里报迟了一丢丢,现在启程去云州,到达的时候正好天亮,行船也是在那个时间抵达码头,时间刚刚好。
至于某爹,正躺在床上鼻鼾震天。
“囡囡,我这次是共犯,等你走了,我的日子立马能水深火热,回来的时候记得补偿点。”柳知秋边赶把马车边兴叹。
要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补偿。
可他耳根子软,受不得妹妹求,她一求,他准答应。
这是死穴,这辈子都改不了。
除了他之外,另一个即将水深火热的还有魏蓝,“囡囡,要不你给我弄个免死令牌吧?回头大院里看到我居然没走,我铁定得脱一层皮,说不定在你回来之前,我连饭桌都不能上,我不能活受罪啊!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得了!”
一块去,至少能把死刑变死缓。
能迟点死,绝对不赶早。
要不是他是男的,他真的很想跟大红换换,换她留下来保护大院。
柳玉笙往车厢里缩,当做没听见。
她也没有好办法啊。
难道真等天亮了带着老爹一块去?
那肯定不行。
北仓那边那什么形势还不确定,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状况谁也说不准,她能带着老爹去涉险?
而且,要是风青柏真跟那个什么公主有牵扯,老爹怕是饶不了他。
那他们之间的亲事只怕又遥遥无期了,咳。
钱万金就在云州码头等着他们。
他们抵达的时候天际刚刚透亮,商团的行船已经泊在岸边。
看着小姑娘从马车上跳下来,钱万金又问了遍,“囡囡,真要去啊?”
“人都在这了,自然是要去的。”柳玉笙无奈道。
她看钱万金这后悔的架势,随时都想把她往回拽,立即同身边人挥挥手,“我跟红姨上船了,你们回吧。”
迫不及待的模样让几人嘴角直抽。
船上商团的人在等着,钱老爷亲自带的团,有他路上照应,柳知秋等人总算放心些。
稍作告别后,行船离岸,渐行渐远,留下码头上三人面面相觑,愁。
“小金子,今儿你回不回去?”
钱万金眼神乱飘,轻咳,“最近酒楼事情忙,我暂时没有时间回去,等我忙完这段啊。”
“要不要帮忙?要不我先留下来给你打打下手跑跑腿?”魏蓝凑过来。
“我也留下吧,正好套了家里马车,给你当个车夫?”
钱万金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你们还是乖乖回去受死的好,拖一拖,家里老爷子老太太的只会怒火更加高涨,以为你们畏罪潜逃。我这里,我还忙活得过来,等福囡囡回来了我就回去。至于酒坊的事情,知秋,要是你还有命在的话,咱城里酒楼接头。”
拍拍两人肩膀,钱万金背着手,溜之大吉。
剩下的两人一脸绝望。
行船上,商团成员包括钱百豪在内一共十二人,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上下,皆是京城及南陵各州城商贾世家的人,因着钱百豪的关系,以及众人皆知道柳玉笙的身份,是以一路上都对她诸多照顾。
当中又以钱百豪为最,虽然彼此之间接触得并不算多,但是他几乎把柳玉笙当成自家闺女来照顾。
这么多年,自家混小子跟在柳家养活的一样,没少麻烦人。
柳玉笙不是没坐过船,但是在这个时代坐远途行船,是第一次。
运河上时而能见到迎面而来的船只,或者载货,或载人,当中有不少船只还挂着漕帮的标志。
船只穿越边境线,过关卡,到达北仓都城码头,是七月末。
刚上岸还没进入都城城门,便看到一众官兵冲过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主子死定了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退后!”
“圣上出游,城门戒严,所有人统统退后!”
佩刀官兵迅速拉开警卫线,将所有百姓商客都拦在防线外,一身肃杀之气。
百姓们挤挤挨挨,纷纷往那边引颈瞭望,低声议论。
柳玉笙夹在人群中,也踮起了脚尖,极目看去。
这里离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官兵把守将城门口肃清,呈出一大片空地。
未几,就见禁卫军打头出现,其后是明黄的龙辇,再之后跟随的是一辆辆马车,柳玉笙猜测那里面坐的应该是朝廷官员。
远远看去,整个队伍像是一条长龙,从城门而出,慢慢往官道尽头挪动。
阵仗极大。
“圣上带文武百官出游,如此大阵仗,莫非是去秋猎?这才七月末,也没到时候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秋猎围场里的猎物,都是皇家官兵捉好了提前放进去的,想什么狩猎都行。你还以为真是上山寻猎物去啊?”
“听闻这次游玩,是因为咱北仓跟南陵已经完成协谈,以此恭贺两国缔结邦交!”
“这么说来,咱两国联姻的事是成了,那南陵王可就成咱北仓驸马了啊!”
北仓百姓笑声一片,议论更加热烈。
魏红在旁偷偷看柳玉笙脸色,心里叫苦不迭。
主子这次死定了!
“囡囡,我跟上去?”凑到少女耳边,魏红低声道。
“不用,那边戒备森严,你贸然跟上,转眼就能被当成刺客,射成筛子。”
帝王出行守卫尤其严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不可收拾。
“队伍里王爷在不在我们还不知道,就算在,以我们的身份也不能靠近,不如先进城,安顿下来之后再说。”钱百豪也道。
在南陵,皇上出游的场面他们也曾见过不少,就算魏红功夫了得,在高手如云的宫中守卫面前,也不可能来去自如。
而且容易引出骚乱。
出游队伍离开后小半个时辰,这边官兵拉开的警备线才放行。
一行人入城之后先寻了客栈安顿,随后柳玉笙带着魏红,在隔壁茶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品茶,一边听周围茶客们议论都城八卦。
想要打探什么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茶楼。
“听说咱们十七公主,这段时间已经在准备嫁妆,就等着南陵王回去之后递上婚书。那南陵王我曾远远见过,长得俊俏,跟十七公主可说郎才女貌!”
“南陵王何止模样俊俏?在南陵国,他可是只手遮天的人物!要不十七公主能看上?”
“哈哈哈,说的是!咱北仓公主,可看不上没用的人!……就是可惜了咱北仓大将军,既然刺杀的事情不是南陵干的,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这个不好说,南陵跟咱北仓都是强国,两国一旦联手,肯定引起周边国家的恐慌,有人想要挑拨破坏也不奇怪。”
整个茶楼的茶客们,嘴里议论的多是这几件事。
两国协谈成功,缔结邦交。
两国之间联姻,十七公主将作为联姻对象出嫁。
最后就是刺杀了大将军骆北川的那股势力,至今不明。
柳玉笙慢悠悠品茶,跟着茶客们的情绪时而笑一笑,好像一点不受那些议论影响。
她越是这般平静,魏红越发觉着心惊肉跳。
总有种预感,主子不会有好下场。
将一壶茶喝完,没什么新鲜事儿听了,柳玉笙丢下一块碎银,起身,“红姨,回客栈。”
跟在少女身后走出茶楼,“囡囡,你若是想见主子,我可以夜半的时候发个信号弹,看到信号弹,魏紫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来了。”
得制造机会让主子解释清楚,否则最后囡囡整治起主子来,她都不知道该帮谁。
“红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的身份在北仓很敏感,要是做出什么举动来,被有心人抓住,很可能会往风青柏身上扣帽子。”
两国本就是敏感时期,即便是已经协谈完毕,风青柏身边也依旧会有无数人暗中盯着,谨防他在此期间作出什么有损北仓的事情来。
哪怕是清白的,也架不住被人家泼脏水,继而借此在协谈中谋取更多利益。
“你别生主子的气。”这种求情的话,魏红一把年纪,真个是第一次说,冷脸都掩不住浑身的不自在。
柳玉笙失笑,“我生他的气做什么?”
“你真不生气?”魏红有些不太相信,她们周围到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俨然主子已经是北仓驸马一般。
要是这样都不生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囡囡不在乎主子了!
瞧着魏红眼底情绪飞快变化,柳玉笙憋了笑,也不解释,回到安顿的客栈歇息。
长途跋涉,坐了那么久的船,钱百豪等一众人已经先行梳洗歇下了,缓缓劲儿,明日再去找北仓的富商商谈合作事宜,顺便看看北仓的商业风貌。
因着有魏红在,所以众人没有多担心柳玉笙。
北仓皇携朝中重臣,带着南陵使臣团去往的地方确是皇家猎场。
位于都城三十里的郊外。
围场圈地范围极广,场中草丛疯长,林木交错,地势一端较为平坦,用作扎营,另一边则是各类野物活动的山林。
有官兵在边界防范,安全无虞,不用担心野兽会窜过来。
扎营过后,北仓皇将风青柏请至皇帐中,摆上清酒,两只酒杯,各自坐于矮桌两端。
“眼下你我两朝已经结成盟约,朕希望日后与南陵之间能够齐头并进,共展前景。”
风青柏举杯,“定当如此。”
饮了酒,放下酒杯,北仓皇笑看风青柏,“以前朕就听过南陵王诸多传闻,文韬武略,冠绝经纶。也怪不得十七会对王爷诸多纠缠,天下间似南陵王这样的男儿,着实难寻。”
“皇上谬赞。身在其位,才谋其政。待幼帝长成,也是我退下的时候。”
“真是可惜,若你心在朝野,只怕这天下间少有人能匹敌。”
风青柏笑笑,“皇上膝下诸皇子,个个皆是惊才绝艳之辈,随便哪一个,都胜过风青柏有余。”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且猜(还债26)
北仓皇大笑,他那些儿子,本事如何他清楚得很。
“你跟十七的亲事,你真的……”
话未说完,皇帐帘子被人掀起,女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父皇,王爷,外面大家正聚在一处热闹,你们怎的在帐中躲起清净来了。”
见到来人,北仓皇佯怒,“姑娘家家,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父皇跟王爷都不是外人,难道女儿还要做样子不成。”十七公主娇声上前,跪坐北仓皇身侧,执起酒壶替他们斟酒,“女儿也就在父皇面前从如此,待日后出嫁了,父皇便是想十七,也不能轻易见着了。”
边说,媚眼边从风青柏身上掠过。
“真是不害臊,也就你敢在父皇这儿放肆。”北仓皇笑骂。
“那是因为十七知道父皇疼爱十七。”十七公主说着将话锋一转,“现在时辰尚早,皇兄他们都在外头商量着先去一趟猎场,找找乐子,父皇跟王爷不如一齐去凑个趣?”
“好,那就去看看去。”北仓皇起身,清净地被扰了清净,再想谈什么也没那个气氛了。
风青柏随两人之后走出皇帐,外面朝臣、皇室子弟聚在一处,不少人身上已经背了弓箭,牵着马匹,准备往对面猎场出发。
段廷也来了,只是坐在轮椅上,于稍远处看着。
身边除了两个侍候的侍女,全无旁人。
走过去,风青柏朝段廷笑了笑,“又来感受凄凉?”
“我倒是想不来,上头不让啊。”段廷拍拍轮椅扶手,“你说像我这样的,废人一个,不能走不能跑,非要我来狩猎,是不是笑话?”
“这句话你该跟你父皇说。”
“说了,没用。看到前面那堆皇子没,都在分组狩猎呢,没一个人要我,我处境已经不能用凄凉两个字形容了。要不你发发善心,把我接收一下?”
“行啊,那你就跟我一组。”
男子答应得很干脆,干脆到段廷有点不敢相信。
“……既然王爷不嫌弃,我就靠你了。多打些猎物,至少不能饿了你我的肚子。回头打道回府的时候要是给饿着了,要造人笑话的。”
这是北仓皇家狩猎的习惯,来的时候只带点米粮,其他什么都没有,想吃,自己打猎去。
打不着,那就饿着吧。
谁教你没本事?
“王爷,十四哥哥,我也跟你们一组,”那头,换上一身水色劲装的女子,背着弓箭走过来,英姿飒爽,“别小看我,论打猎,我绝对不会成为累赘。”
“十七妹妹的打猎技艺,在一众公主中是佼佼者,谁敢说你是累赘?”段廷轻笑,看了风青柏一眼,“不过这分组可不是我说的算,你得问问王爷同不同意,毕竟,你十四哥哥我就是个累赘。”
“本王不惯与女子为伍,狩猎也有狩猎的规矩,公主还是回女子组去吧,特立独行,有时候并非个性。”风青柏淡道了句,从侍卫手中取过弓箭,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风青柏!”十七在后跺脚,俏脸涨红。
周围聚集着满朝文武不说,还有皇室中的众多兄弟姐妹,她这般贴着他讨好他,却总是被他不留情的拒绝,她的脸面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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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闪过驳杂晦暗,十七咬牙,顺手从旁拉了匹马过来,策马追上去。
段廷在后静静看着,嘴角噙着浅薄笑意,周围不时有皇室子弟的低声嘲笑传入耳中。
只是此时的嘲笑,对象是十七。
自小到大一帆风顺,养成心高气傲唯我独尊的性子,南陵王风青柏是她人生中第一道挫折。
只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风青柏,你站住!”纵马风驰电掣,在狩猎山林中将人拦下,十七公主满脸怒意,“你到底什么意思?两国联姻已成既定事实,就算你不满意,你也得给我点面子,别总让我在兄弟姐妹面前下不来台!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糟践我!”
“十七公主这话,贻笑大方,两国联姻既定?我南陵跟北仓的协谈虽然落幕,但是北仓皇尚未向外宣召,谁告诉你两国要联姻了?”
十七面色一变,“你是说我们之间没有联姻?不可能!父皇答应我的,肯定会做到!”
“就算你父皇答应了,那也与本王无关。你屡屡纠缠,本王只作避让已经是看在你皇室公主的面子上。十七公主,本王并非一个很有耐性的人。莫要得寸进尺。”冷冷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眼底厌恶,风青柏策马绕行,行往山林深处。
那番话,尤其是男子厌恶的眼神,将十七公主震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再追上去。
最后原路返回,直奔北仓皇皇帐。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私下暗自议论。
十七追着南陵王去了狩猎场,最后却独自返回,继而闯入皇上帐篷,里面发生了一番吵闹之后,便见着十七公主哭着跑出来。
这当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平日对十七公主可是疼宠至极的。
最有可能知情的就是参与两国协商的权臣,只是那些人对个中情由皆闭口不言。
皇上没有宣召的事情,从他们口中传出来,那就是犯上。
谁有胆子胡言乱语?
这边吵吵闹闹,山林深处,风青柏渐渐减缓了速度,将马勒停。
四周静谧,只有偶尔掠过风声,穿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响。
无走兽,无人踪,却莫名流动着一股让人寒毛直竖的阴冷。
风青柏垂眸,闭上眼睛,耳朵几不可见微动。
咻——
被掩盖在风声中的声响。
男子眼睛豁然睁开,与此同时手中射出一物。
恰将空中飞往某个方向的暗器击中。
与此同时,眼前有黑影袭来,白刃于光线中折射出寒光。
这是他们第三次交手。
瞬间百招,依旧不分伯仲。
百招之后,双方退开不再继续纠缠。
“你究竟意欲何为?”凝着对方一丈开外的身影,风青柏淡问。
男子回视,掩在面具背后的眼睛寻不出任何波动,与他的声音一样,冷冰冰的,“你且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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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可要现在下手
风青柏眸色一沉,手扣住腰间软剑便要再行欺上,却在此时闻听不远处传来骚乱。
一个闪神的功夫,对面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魏紫,追!”沉着脸吩咐了句,风青柏往骚乱地赶去。
那里是同来林中狩猎的皇子。
只是此时肩头中箭,随行的人慌乱成一片。
“怎么回事?”
“有人袭击,暗中放了冷箭,我等察觉不及,以致皇子受伤!”
风青柏看向受伤的人,好在伤口不在要害,于性命无碍,“先回营地。”
刚进山林没多久,就有皇子负伤而回,营地震动。
北仓皇命随行御医疗伤包扎后,将事情细问了一番,脸色慢慢沉下来。
“王爷那边也遇到了袭击?”
风青柏点头,“人已经跑了。”
“我北仓皇族猎场守卫极为森严,对方却似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北仓皇没有怀疑风青柏。
两国已经达成盟约,风青柏不会在这种时候反手,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对方神出鬼没,且每次的目标似乎都不一样,本王好奇的是,他此次袭击八皇子,是一早就选定的目标,还是只是随手伤一人。”
如果是选定的目标,为何诸多皇子中,独独选中八皇子。
北仓皇眸光微闪,“朕也好奇。来人,命人搜山,但凡发现蛛丝马迹立即来报!如遇上生人,不管身份先行羁押,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是夜,营地里到处点起火把,一夜未熄,极不安宁。
不管是魏紫那边还是北仓皇那边,搜遍整个山林,都没有发现半点可疑的地方,对方像是凭空消失。
风青柏回到自己帐篷是后半夜,帐中有人。
视对方如不见,和衣躺上床。
男子也不恼,转着轮椅到床边,抬脚踢踢床上的人,“我闷着呢。”
“隔墙有耳,本王营帐不是你以为那么安全。”拍下他的腿,风青柏淡道。
明明好了,偏还要装出瘫痪的样子架着轮椅跑,段廷图谋不小,只是他并不想掺和。
“我八皇兄,段渊,在一众皇子中是个几乎让人想不起来的存在。他出现,别人会想起来原来还有个八皇子,他不出现,亦没人会记得。这样一个人,却被人选中刺杀,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床上无声。
“在皇室这种地方,要是能让人遗忘,反而是好事,至少不会像我似的,弄成现在这副模样。那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哪。”
等他感叹完,床上人呼吸已经沉缓,进入熟睡。
段廷嘴角抽了抽,趁着帐内没有点灯,乌七八黑的,双手一撑扶手站起,两个箭步扑上床。
他今儿就在这里睡了。
这里更让他有安全感。
要是有刺客袭击,风青柏就是最好的盾牌。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也借一借树荫。
皇室猎场的事情暂时没有出传回都城,城内平静。
都城的夜晚,跟南陵京城一样热闹。
月上中天,街上依旧人潮不减,街边小摊贩的吆喝声不绝。
各大茶楼酒肆里客人络绎不绝。
南陵商团的人睡了小半天,晚上在都城各大名酒楼商铺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已经近子时。
这个时候街上热闹方慢慢褪去。
柳玉笙也跟着一帮子大商贾走了一回街,很久没这般走动过,腿脚酸疼,人也见疲乏。
“囡囡,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吃过午饭之后我们一道去拜访吕家。”回房间,钱百豪交代了声。
“好,钱伯伯您也好好歇息。”
道过别后,回到房中,柳玉笙捶着酸涨的腿脚,人虽然乏累,却没有多少睡意。
不知道风青柏现在身在何处。
在都城某地,还是在皇家猎场?
坊间纷纷扬扬的传闻,他知不知情?
到处都在说他跟十七公主的亲事,若非相信他的为人,只怕连她都要以为是真的。
这个时候,不定得怎么难受。
心思全绕在男子身上,连钱百豪口中的吕家,都没想起分毫来。
眼皮逐渐下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都城,某处宅院。
“主子,南陵商团的人已经回到悦来客栈。属下查探过,那些人是今日刚刚抵达的都城。可要现在下手?”
男子身穿黑袍,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头顶月光,声音平淡缥缈,听不出情绪,“别露出破绽,今夜,悦来客栈走水。”
后方人得令,立即闪身消失。
抬起手指在窗台轻敲了敲,白日山林中的短暂交手画面浮现眼前。
不相伯仲。
旗鼓相当。
谁都压不下谁。
风青柏,当真棘手。
足尖轻点,消失房中,再出现的位置,是悦来客栈对面屋顶。
无聊的时候,看看人垂死挣扎的样子,能激起他的战意。
夜半,都城的热闹不再,到处一片漆黑,只在远处,偶尔闪烁烛火。
对面的客栈,有火光悄悄燃起,从一点小火苗瞬间变成熊熊烈火,飞快吞噬客栈的一切。
而熟睡中的人,对此毫无所觉。
不知道死神,正在朝他们逼近。
火舌席卷,呛人的浓烟漫入房中,引起熟睡中的人产生窒息感,方有人察觉起火。
整个客栈顿时尖叫声一片,兵荒马乱。
魏红是第一时间察觉不对的,立即闯入柳玉笙房中把人叫起,抱了她就跳出窗外。
“红姨,去叫其他人!快!”一落地,柳玉笙立即推她,“不用担心,这里已经安全,我自己跑出去!钱伯伯他们晚上喝了酒,这个时候恐怕还没醒!”
魏红看看火势还没过来,遂点头,再次跃上客栈三楼,将房中人一一叫醒。
这个时候各个房间的房客们大多已经醒了,喊着叫着往楼下跑,诸多人挤在小小楼道,楼梯木围栏被挤得发出咔嚓声响,隐隐断裂。
一波一波的人往外冲,柳玉笙抬头看着三楼已经从窗口滚出浓烟的房间,急得不行,不知道红姨能不能把人给带下来。
怔愣间冷不丁被奔逃的人冲过来撞倒。
危急的时候,谁都顾不得地上倒了个人,争相闯过去。
柳玉笙想要爬起来,转瞬,又被后头涌来的人潮撞上。
第六百八十八章 对我没用
此时整条大街除了火光,全无其他光亮,人人都在争相逃命。
所表现出来的恐慌,以及在逃命过程中展露的种种丑态及人性黑暗,皆像是一出真实的戏剧。
对面屋顶的人,神情漠然,冷冷观看下方发生的一切。
然视线在触及某道身影时,瞳孔骤然猛缩,人如利矢飞纵而下。
广袖一挥,女子周围的人纷纷被甩往两边。
柳玉笙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踩死,身上被踩踏到的地方传来阵阵刺骨痛意,手心跟膝盖都火辣辣的疼,待察觉身周异常,想要抬头时,已经被一股大力拉起。
陌生的味道,陌生的感觉。
“谢谢……”抬头,却没能来得及看清对方面容,只觉映着火光的脸孔在视野里一晃,继而脖颈微痛,陷入黑暗。
女子软软倒在怀中,男子将人抱起,朝三楼窗口看了眼,随即带着人消失原地。
彼时魏红正将商团的人聚集窗口,准备往下带。
视线下望时,只看到男子融入暗夜的最后一点虚影。
而客栈下方,柳玉笙已经不见踪迹。
再醒来,天已经透亮,柳玉笙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方天青色帐顶,环视周围,陈设简单不失雅致,很是陌生的环境。
揉揉脖颈,撑着坐起,耳边骤然传来一道嗓音,“醒了?”
把柳玉笙吓得汗毛乍起,飞快扭头朝声音来源看去,才发现在床榻对角的暗影里,有道身影倚墙而立。
他要是不出声,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你是谁?”柳玉笙浑身戒备,抿唇问道。
男子从暗影处一步一步走出来,只走了三步,却每一步,都带给柳玉笙强大的压迫感,他越近,那种压迫感越重。
也因着他走出来,柳玉笙终于看清他的面目。
一袭黑衣,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深沉莫测的眼睛。
“是你把我抓起来的?”不自觉抓紧身下床单,柳玉笙道。
“是我救了你。”
“也是你打晕的我。”
当时脖颈上的疼痛虽然细微,却不至于让她无知无觉的地步。被人拉起来的时候她明明是清醒的,对方趁她抬头之际将她弄晕了!
男子一时沉默,显然默认了她的说法。
简直……有病!
“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
“是我救了你。”男子又道。
“是你抓的我!”
“是我救了你。”
声音低沉微哑,说话的语调平直得像是水平线。
要不是知道他是在做强调,柳玉笙都要以为他嘴里装了复读机。
这种对话极容易让人抓狂!
柳玉笙下床,一边紧凝男子一边寻找最安全的距离,眼角暗暗看向房门口的位置,计划自己能逃脱的可能。
这里是北仓,对方是陌生人,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她抓来,背后肯定有图谋。
好在她身上带有特效迷药,只要能寻着机会将人放倒,或许能自救。
“你的迷药,对我没用。”
“……”卧槽你大爷!对方怎么知道她想用迷药!“你搜过我的身?!”
“没有。”
“你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怎么样你才肯放人。”
又朝她走近了一步,男子淡道,“你现在就可以走。”
“……”
柳玉笙觉得自己有点像傻子。
她这里脑子飞快转着怎么样逃,结果人家说你现在就可以走。
冷了神情,柳玉笙咬牙,当真朝着门口方向走去,当中经过男子身边的时候,戒备上升到极致,对方带给她的压力,让她牙根发颤。
她以为男子会把她一脚踹回去。
结果,没有。
她很顺利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甚至是走出去了,身后也没传来任何动静。
不管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此时柳玉笙什么都不去想,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撒丫子就往外跑!
沿路畅通无阻!
……
卧槽你二大爷!
精疲力尽,柳玉笙喘着粗气,用力抹了把脸,木然往回走。
她身后,是一片汪洋。
这个地方,是座孤岛。
这是她用了半天奔跑验证的。
回到之前的小院,男子就在门口,倚墙而立,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
但是柳玉笙能断定,对方是在嘲笑她的。
因为他眼睛里,就闪着嘲笑!
站在男子不远处,停下脚步,柳玉笙冷冷看着对方,“很好玩?”
“好玩。”水平线语调。
柳玉笙捡起脚边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砸。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人故意耍弄一通,她此刻的火气十足十。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对方不是正常人。
这就是一个扭曲病态的神经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对方不会要她的命。
所以,她砸得很痛快,毫无顾忌。
不该憋屈的时候,用不着憋屈!
轻松将女子扔来的石块接住,然后丢到她脚边,“再扔。”
柳玉笙绝望了。
越过男子木然走回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
她跟个神经病计较什么?
她说的话,人压根听不懂。
未几,门口传来脚步声,两道。
柳玉笙抬头看去,男子跟个丫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呵,原来这孤岛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活人。
丫鬟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将饭菜在临窗的矮桌上摆上,丫鬟立即躬身退了下去。
“吃饭。”男子简短说了两个字,坐在矮桌一边。
下床走过去,看着对方脸上那张面具,柳玉笙拿起筷子开动。
吃的很香。
肚子饿了,自然要吃,至于对方有没有下毒,她根本没考虑。
男子的武功,想要杀她轻而易举,犯不着脱裤子放屁。
边吃,柳玉笙一边盯着对方,眼底带着淡淡嘲讽。
她就看他要怎么吃。
那张面具上,可没有开嘴。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男子抬手扣住脸上面具,缓缓拉下来。
那个动作让柳玉笙呼吸一滞,视线紧凝,更是盯着对方不放。
他既然敢拿下面具,她就敢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面具拿下来了,柳玉笙差点没摔筷子,“阁下癖好真是特别,面具下面还是面具,你自己没长脸吗?”
硬壳面具拿下来了,下面,是一层软面具,画的是京剧脸谱!最重要的是,开嘴的!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不,我是黑莲
“看过我脸的,都是死人。”男子拿起筷子,吃相慢条斯理,带着股优雅,“你要是好奇,可以揭我的面具。”
柳玉笙冷笑一声,低头扒饭。
她会去送死吗?不会。
“你抓我来,知道我的身份吧?想用我换什么?”
男子不答,只道,“吃饭。”
“把人抓来,好歹给个明白,这座孤岛我也逃不出去,打,更是打不过你,连迷药都没用,你担心什么?”
然其后不论她说什么,男子都没再给她任何回应。
让人挫败。
饭吃完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柳玉笙起身离开。
袖下尾指不着痕迹轻轻一扬。
“你可以换个药试试。”
柳玉笙脚下一崴,尼玛!
“你怎么知道我下药了?”
“闻出来的。”
“哦,原来你有个狗鼻子。”
男子淡淡瞧她一眼,看不出情绪,放下筷子,外面立即有丫鬟进来收拾残局。
而柳玉笙从头到尾都没发现,门口站了人。
显然,丫鬟也是练家子。
逃跑的希望彻底灭绝。
索性,柳玉笙又坐回去,从随身荷包里掏出另一种药,在男子鼻子前面晃了下,然后盯着他瞧。
对方也盯着她瞧。
全无反应。
没有倒下。
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淡定将药瓶收回,又换一个,这次是洒的粉末。
洒完就走,不继续这个游戏了。
片刻后,坐在桌旁的男人咬牙隐忍,“痒痒粉?”
“加强版的。”
男子砰的冲出房间。
屋里,传来女子轻哼,“原来这个不免疫啊。”
躺回床上,柳玉笙沉敛了面容,眉头轻皱。
也不知道她被抓来多久了,红姨那边找她要找疯了吧。
风青柏呢……可知道她来了北仓,可知道她失踪了?
她不知道的是,悦来客栈失火,她被男子带走的半刻钟之后,客栈迎来了又一次袭杀。
那晚死了很多人。
而对方目标很明确,直指柳玉笙。
魏红在跟对方交手的过程中护着钱百豪一行且战且退,想要放出信号弹之际,才发现已经被对方逼退出太远距离,便是发出信号也没用。最后拼着重伤带着钱百豪等人破出重围,在对手持续追杀下,根本没办法跟魏紫取得联系。
“魏红,伤势如何?可有好些?”破庙一角,钱百豪担心的问。
靠着墙壁,魏红把身上能包扎的地方简单包扎了下,淡道,“无妨,再撑两天,只要绕过这个地界,接近都城,我们就能跟王爷接上头。”她身上有囡囡给的药水,保命无虞。
这是他们被追杀的第三天。
这几天交手,魏红隐有察觉,对方志不在杀他们,应该说,对方并没有想要钱百豪等人的命,他们找的是囡囡。而想取囡囡性命,却不动南陵商贾,魏红想到一种可能,对方幕后,很有可能是南陵权贵。
囡囡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但是钱百豪等巨富之家则对他们有利用价值。
就如当初的京都柳家。只不过这一次幕后的人,比京都柳家更贪婪!
“只要你能支撑,我们也无需绕远路,我带着商团自行上都城,那些人不会杀掉我们。分开走,你一个人也更容易脱身。”钱百豪看向破庙外头,眼底带着冷意。
魏红都能觉察到的东西,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南陵那些权贵,看中他们背后的身家,断然不会轻易动他们。
钱家没有柳玉笙,就等于失去南陵王府的庇护,那么那些人想要将钱家拿捏在手,就易如反掌。
南陵第一巨富的身家,太诱人。
而他此时会有此提议,也是考虑了魏红的情况,
魏红摇头,“不行,你们自行出去,只有被抓走的份。”
她若是单身一人,逃脱自然是易事,但是钱百豪等人势必会成为禁脔,有他们为人质,日后南陵各大商贾家族就成了他人的金库。
那样,她如何同囡囡交代。
这边的僵持,柳玉笙一无所知。
她在这个岛上呆了三天了。
每天都能见到那个神出鬼没的人,不定时的发神经。
“这次你又想干嘛?”看着坐在她房中的人,柳玉笙有气无力。
“试药。”
“……”
自从第一天被她的痒痒粉药到,每天这人都会过来找她试药,很是奇葩。
让柳玉笙暗暗心惊的是,但凡在他身上用过的药,第二次再用,就没了效果。
像个药人,吸收了一次药性之后,就会自行产生抗体。
只不过柳玉笙更趋向于是他做出了解药。
跟薛青莲那个疯子一样疯狂,只不过,这人研究解药的速度,比薛青莲快得多。
“想试药可以,但是礼尚往来,你总得让我知道点有用的信息。不然,你对我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好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至今为止对方都没伤害过她,柳玉笙赌,对方不会真的对她大刑伺候。
男子沉默半晌,“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谁。”
“……”
“那换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红莲。”
柳玉笙呛了下,上下将人打量个遍,摇头,“你应该叫黑莲。”
“你常跟人这样开玩笑?”
“我是在讽刺你。”
“无妨。”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是黑莲。
这几天她几乎什么招数都用过,没有一次能激起男子怒意。
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任凭你怎么作妖,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让人觉着自己是个唱独角戏的小丑,挫败无比。
柳玉笙蔫了,脑袋无力的歪靠在桌上,双手垂地,装死。
没看到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明日,送你出去。”
噌,柳玉笙活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便罢。”
“我等你!”
深深看她一眼,男子起身。
柳玉笙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几步跟在他屁股后头,“你真的肯送我出去?”
男子不答。
“说了就别反悔,男子汉大丈夫,得一口唾沫一个钉!”
“不,”男子转身,“我是黑莲。”
“……”
大爷,这种时候,能不能不开玩笑?
真的,她感觉他在开玩笑,用一张不会笑的脸。
第六百九十章 谁干的,有病吧!
他一直慢慢往前走,柳玉笙跟着,不停的试探想从对方口中探出更多信息。
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小院,眼睁睁看着男子在面前横着的墙上某处拍了一下,完整墙面竟然缓缓拉开,露出一个过道来。
柳玉笙脸很黑。
所以她昨天在外面跑了半天,实际上一直没出过这个院子周边的范围。
真正的路,在这里。
从头到尾她都被耍了!
“黑莲,你经常这么耍人玩?”跟他问她常跟人这么开玩笑异曲同工。
男子侧眸,无波动的黑眼珠转向她,“我从不耍人。”
柳玉笙眨了下眼睛。
“我只杀人。”
“……”
走出过道,外面视线豁然开朗,在柳玉笙看来,这里像是一个村庄。
竹楼幢幢,竹楼前常见妇人小孩儿高谈嬉闹。
小路交错,路边种满不知名的植物,但凡柳玉笙能叫出名字的,皆是药草。
当中甚至有不少毒物。
而穿梭在路上的人们,丝毫不受毒物影响。
这些人看起来也跟普通乡户人家差不多,布衫长裤,迎面走来的时候脸上皆带着笑意,恭敬的同身边男子打招呼,好奇打量的视线只在她身上稍微掠过便不再看。
再往里走些,路边竟然还有小摊贩,售卖的是各种各样的药丸,以及炮制好的药材。
“黑莲,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越走,柳玉笙越是心惊。
隐隐感觉此地不同寻常。
有隐秘机关,处处可见种植药草,随意一个居民似乎都有炼药的手艺。
“我的地盘。”
答了等于没答,柳玉笙便不再问。
男子似乎有意带她巡视领土,脚步几乎遍布周围每个角落,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最后停在一栋竹楼前。
将女子带上二楼一间房前,随后把人推了进去。
骤然被推进屋,柳玉笙心下一惊,回身,“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她的紧张戒备看在男子眼里,沉默片刻,“帮忙。”
“帮什么忙?”
他的回答是把房门砰一声关上。
柳玉笙爆粗骂娘的心都有了。
这人真就是神经病!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走下竹楼的男子,在楼前站了小片刻,隐在昏暗中的眸子似划过瞬间迷茫。
“唔呜——汪——”一道小小白色身影从角落里蹿了过来,到得他附近,摇着尾巴似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圆溜溜的乌黑眼瞳瞅着男子,无辜又懵懂。
男子侧眸,然后走过去将白色小奶狗拎起,对视片刻后,一手捏住它嘴巴,另一手握住它前爪,用力一折。
腿骨断裂破皮而出!
森森白骨将皮肉戳得血肉淋淋,渗人至极!
小狗剧烈挣扎,模糊的吠声痛苦凄厉。
男子冷冷看着,无动于衷。
直到那股挣扎劲儿过了,才松开了捏住小狗嘴部的手,任由它发出痛苦哀鸣。
重新走回二楼房间,打开房门,将手里拎着的小东西递过去,“治好它。”
还没来得及怼去而复返的男子,柳玉笙第一时间看到了小狗惨状,眉头立即皱起,抿了唇角,飞快将小狗接过来查看它的伤口,随后眼里闪过怒意,“谁干的!有病吧!”
伤口处不止断骨森然,连筋脉都断了!
而且这伤,显然是人为的!
对这么个小东西下毒手,那已经不是有病了,纯粹就是疯子!
男子默了下,“不知。”
继而又问,“可能治好?”
“给我一套银针,热开水,干净布巾,夹板,羊肠线。”柳玉笙直接吩咐,小心托着小狗鲜血淋漓的前腿,头也不抬。
开水很快有人提了上来,速度之快像是提前备好的。
至于她要的东西,男子直接打开房间里的一个小柜子,里面器具一应俱全。
随后柳玉笙立即着手清洗小狗的伤口,要正骨的时候看了男子一眼,“过来帮忙,按住它别让它乱动弹。”
男子似乎一点不意外她的要求,上来将小狗定住,及后看着女子处理伤口的动作,正骨,缝合断掉的筋脉,上药,包扎。
目不转睛。
“原来筋脉断了还能这样接续……可能恢复如初?“
“不知道,如果休养得好,或许可以。”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又问,“倘若是人,全身筋脉尽断,时间已有十数年之久,可还有救?”
柳玉笙抬头,对上男子毫无波动的眼睛,她不知道他只是好奇问一句,还是真的有人有这般遭遇,随后摇头,“无救。”
断了筋脉十几年,筋脉早就萎缩,不可能再接续上,便是她有灵泉水,也做不到。
而且,全身筋脉尽断,受到这种重创,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便是活,也不会太久。
且在活着的时间里,那种疼痛,只怕比死了更难受。
两人之间再无对话,给小狗处理好伤势,男子就走了,没有拘着她,却也没带她回之前的小院。
既来之则安之,对方既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在哪里歇息都是一样,柳玉笙索性安心在竹楼呆下。
那只小白狗,也留了下来。
一人一狗,尚能作伴。
自她帮着小狗处理了伤势,小狗似乎对她就特别依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时不时转过来瞅着她,嘴里发出奶奶的低呜,“呜唔——呜唔——”
此时小狗是被固定在一个小蓝子里的,不能让它乱动,否则那腿就白治了。
蹲下身,跟小奶狗平视,柳玉笙抬手轻抚它小脑袋,“是不是很难受?现在想出来可不行,得让腿骨长好了才能放你出来,忍耐几天,乖。”
小奶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小脑袋在她手心轻轻蹭了蹭,嘴里发出软软呜鸣。
仔细侧耳倾听,房门外没有动静,屋子里也只有她一个人,柳玉笙咬了下唇瓣,将手指似不经意放到小奶狗嘴边,几滴液体从指间渗入小奶狗嘴里。随后挠挠它下巴,若无其事将手收回。
小奶狗很快睡去。
夜半,柳玉笙被隐约的吵闹声扰醒,声音是从房间不远处传来的。
“你们这样守着累不累?我是犯人吗?看着我的眼睛,啊?我是犯人吗?”
熟悉的音色,让柳玉笙浑身一震,打开房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