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6:
“浩铭,当心——!!”
当董惠莹赶到这里时,只见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浩铭身上负伤,那些包围浩铭的人,也是一样。
这是一场惨战。
那傻男人,就这般,忽然朝自己看了过来,之后便像木头似的,整个僵住在那里,他不动弹了,他忘了他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一人抡起长刀削向男人的脖子,可他却痴痴傻傻的望着自己这边,眸中,有情,也有雾光。
她出声示警,同时飞快地拔出一柄匕首。咻的一声,这匕首没入偷袭者的脑门,直接刺穿。
砰的一声,那人仰躺在地上。她提气一跃,一把抓住浩铭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拔出藏在靴子中的短剑,当的一声!拦下一剑,旋即一脚踹出,使出了全力,这人倒飞二出,滑行了数十米,撞倒了他诸多同伴。直至最后,便捂住胸口,猛然喷出一口血,便头一歪,在雪地中断了气。
“你是不是傻!?”啪,一巴掌扣在男人的头顶上,她气红了眼。
男人怔了怔,“妻主……”她好像长高了,他抬起手,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旋即又被她拍了一掌,他被击退了一步。之后便见风雪之中,她长发飞舞,扭身投入战局当中。
她似乎从未像今晚这般全力出过手。
以往她虽天生神力,却不知何时起,便小心地克制着。尤其是在生活当中,在和家中夫君相处之时,生怕她自己一不小心弄伤了他们。
她只有一柄短剑,但她的身体很柔韧,纤腿一扫,蹬在一人的伤口,而后手中短剑划过一人的脖子。收掌成拳,一击轰在其中一人的太阳穴上,这人头骨登时瘪了大半儿。
她越打越狠,体内的力量像层出不穷,像是不断地释放着,直至最后,只见她一掌轰出,染血的手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胸膛。
这时,大白也已赶到了,淑君和越宁从大白背上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淑君一脚踹在浩铭屁股上,然后脱下这臃肿碍事的棉衣,他撸起了袖子,随便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就冲了过去帮妻主。
越宁瞅了三哥一眼,也暗戳戳地凑上去想给四哥一脚,但四哥冷眼一扫!
“呃,呃……我去帮莹莹!”之后他解开挂在腰上的水囊,这水囊本是用来装烈酒的,不过因为天太冷,里面的烈酒已经冻成了冰坨坨。
这水囊居然还有一个夹层。
他打开夹层,数十只毒蛊飞了出来,顿时惨嚎声不断!
这一夜,本是乌云蔽月,但不知何时起,乌云已散开,皎洁明亮的月光洒落下来。
董惠莹身上,脸上,手上,全部都是血。
她的手穿进一人的胸腔,捏爆了对方的心脏,而后冷酷的,将染满了血的手从对方的身体里抽出。
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天生神力。
怪不得,八万亡魂视董宝威为神祗,她此前没能灵活运用自己体内的力量。这份神力,若是全部发挥出来,又是何等可怕?
1187:
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她冷冷甩掉手上的血,只见满地狼藉,人已经杀的差不多了。她徐徐回身,看向一如当年,神色木木愣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而幽黑的眸子里,却像是跳动着火焰的男人……
冲过去,揪住男人穿在身上的兽皮,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扯,同时仰起了下巴颏,狠狠咬上男人的嘴唇!
之后,她看着他。“如何,有真实感了吗?要不我再揍你一拳?听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的!”
她晃了晃小拳头,手腕咔咔响。
他懵了懵,之后脸色唰地一下爆红了。
“妻,妻妻……”
这一家兄弟,私底下,总用不同的名字称呼她。智宸唤她惠,淑玉叫她惠莹,淑君唤小惠,浩铭是妻妻,越宁是莹莹……她叹了口气。
之后神色无奈地轻轻摸摸他的脸,他脸上,有一条刀疤,这疤痕已经愈合了,却足以见得当初受伤时的凶险。从左边眼尾,斜斜地划过高挺的鼻梁,然后又砍向了右边的耳朵……
她踮起脚,双手勾住他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两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不回家,我还以为你和智宸一样,把我忘了……”
她声音里带上几分哽咽,他有些无措,大手覆上她的腰,然后眼角红红的,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猛然一用力,像是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却险些勒断了他的腰。
旁边,正在按照妻主教他的方法操纵蛊虫的梁越宁,一副吃味的模样,阴恻恻地瞄了四哥一眼。
淑君长腿踩在一具尸体上,甩掉长剑上的血,他长发飞扬,噙着一抹轻佻的笑,似笑非笑地瞟向了浩铭。
大哥那个腹黑,害他白囤了好几车的流量。不过,四弟找到了,他囤的榴莲终于能派上用场了,终于有用武之地了,真是开心呢!
半晌之后,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了,董惠莹扯开男人身上的兽皮,只见遍体鳞伤,一些伤口是今晚新添的,也有一些是以前留下的。她想起当初,在平昌郡城时,她熬了一大锅的祛疤膏,让淑君、越宁、还有浩铭,涂抹在身上。三人的疤痕没了,全都消除掉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这哥几个也特别注意。尤其是浩铭,每次去黑市,若是受了伤,就自己偷偷抹点祛疤膏,可是现在,这男人身上的刀伤,剑伤,好多好多,而且还有青青紫紫的冻伤和冻疮……
天寒地冻,他却一身兽皮,却几乎衣不蔽体。
她咬着唇,眼眶红了红,然后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已被血污弄脏的兔毛大氅披在他身上。
这时候,越宁也已蹲在地上,哼哧哼哧的,从那些尸体上扒下几件衣服颠颠的跑过来:“四哥,快穿上,你咋还露着胳膊和大腿呢?我一看你就冷!”
直至而今,男人的眼睛,依然迷迷茫茫的,就像是还在做梦一样。下意识地接过小五递来的衣服,他看了看妻主,又看了看三哥和小五。
抿了抿唇,突然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居然没出息的……
董惠莹:“……”
梁淑君:“……”
梁越宁:“……”
1188:
也不知大白跑哪去了,总之方才董惠莹忙着激战,老四浩铭提前步入老年痴呆一直盯着她痴痴的看,淑君也忙着杀人,小五忙着控蛊,等尘埃落定,大白就没了。这野性子的老虎,估计是又跑出去玩了。
总之,没了大白代步,也不急着救人了,董惠莹拽着她家四夫君往山下走,淑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瞅着前面高高的大个子却被小妻主牵着,而且还很没出息抽抽哒哒的四弟,真的是……
捂脸,惨不忍睹!
越宁吞吞口水,他心里想着,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这好像还是他头一回见四哥哭呢,不对,好像当初妻主帮四哥治好疤脸时,四哥眼角也湿了?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但四哥这么高的一个大个子,哭的柔肠寸寸,这,他四哥还真是意外的娇弱呢!
董惠莹:“…………”面无表情板着脸!
直至一行四人下山时,只见山下战势还在胶着着。其中有一头大白虎,英姿飒爽,它混进了狼群之中,只要是想杀狼狼的,它就扑上去咬上一口,大白虎居然和狼群配合的很好。
董惠莹气不打一处来,她想起老四身上的那些伤,她之前在山上已经帮老四上了药,老四而今穿的衣服不太合体,除了她那件兔毛大氅外,衣服裤子全是从山上那些尸体上扒下来的,但穿在他身上,袖子裤子全都短很多,主要是因男人长得太高太壮了,并且他还光着脚,没有合适他的鞋子。
她轻轻攥了一下梁浩铭的手,然后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今晚,杀的够多了,她这一身的血腥,本就够浓了,也就不怕再多添一些了。
她拽下拴在腰上的香包,将一些蛊放了出来,又唤了一声小花,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她面上浅浅淡淡的,可眸心深处,却像是凝着层寒冰。
“去吧!”
小花扇扇翅膀,然后带着毒蛊一窝蜂地冲向了战场,这些毒蛊的战斗力非常之可怕,尤其是小花,就算是在梁家,平时除了董惠莹之外,也没人敢碰,实在是毒性太大,它翅膀上稍微抖落一点点粉尘,就能把人毒死。
狼群本是在死战,但是忽然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蝴蝶,比如蜈蚣,比如毒峰,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非常有针对性。它们毒的,全是些之前被董惠莹暗中下蛊的那些人。
如此一来,狼群稀里糊涂的赢了。
老四抹了抹脸,旋即,他模仿着狼啸的声音,一声长啸响起,狼群飞快撤退。
而此处,已是尸横遍野。
有人的,也有狼的。
老四,梁浩铭,他看向那些狼尸,眼神很悲伤。
这时候易燃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梁浩铭,然后贼兮兮说道:“这就是狼王?”
董惠莹笑着点了下头,只是她见浩铭这副样子,心情也有点沉重。易燃又说:“走走走,刚才也不知你们去哪了,我带着姜叔和孙长老救了不少狼,它们都伤的挺重的,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1189:
易燃挑选的位置很好,他藏匿了许多重伤的狼,这地方离战场不远。
等易燃把董惠莹等人带过来时,只见,一头头奄奄一息的狼,被易燃的人用绳子勒住了狼嘴,而且还被捆绑住狼腿,省的它们叫唤又或者乱动。
董惠莹:“……”她看向易燃,易燃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怕它们乱吼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嘛?”
嗯……“做的不错?”
之后,她哭笑不得地朝这些伤狼走了过来。
伤狼们最先注意的不是她,而是梁浩铭。它们看向老四,虽然嘴巴被勒住了,却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嗷呜嗷呜的声音,一个个眼泪吧擦的。
浩铭发现了一只母狼,正是老狼一直撮合,想要给他配……咳,总之就是那头被他拒绝过的母狼。
他有点不自在,暗戳戳地瞄了妻主一眼。见妻主握着一把匕首,在这些伤狼狰狞凶狠的注视下,它剔掉了伤狼伤口附近的狼毛,然后又给这些狼上了药。
动物也是知道好坏的,它们狐疑地瞅瞅董惠莹,又看了看梁浩铭。
浩铭指了指妻主,“她,妻妻!”
这是在向伤狼介绍他家妻主?
狼们愣了愣。
之后,那头母狼忽然挣扎起来,即使狼腿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堵住了,却恶狠狠地瞪着梁浩铭,活像男人是个渣男负心汉?
董惠莹有点懵,“这头狼咋了?”
“咳!”
心虚地别开脸,咳嗽了一声。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人狼恋?他从没接受过,但是老狼王总想撮合他和这头母狼。对了,这母狼是老狼王的崽儿。
还有,这母狼好像……才五岁吧?
董惠莹也没太纠结,她招呼着大伙帮忙,然后一一为这些伤狼上药,等完事之后,又让人解开捆住这些伤狼的绳子。
那五岁的小母狼冲着董惠莹龇牙咧嘴,然后撅着屁股凶狠地朝她冲过来。
梁·渣男·负心汉·浩铭,赶紧一把抱住妻主,用自己的身体帮妻主挡下了小母狼。“小银,这是妻妻!”
“我们,不可能的。”
“喜欢妻妻!”
嗯,一本正经地表忠心。
被叫做小银的母狼委屈巴巴地瞅了梁浩铭一眼,然后居然嘤嘤嘤,泪眼吧擦的。
末了,小银大尾巴一扫,狠狠抽在梁浩铭抱住妻主的手背上,然后嗷呜一声,伤心地带着她家狼护卫走了。
它上山之前,回头看了这边的妻夫一眼,然后又凶狠地龇牙咧嘴,嗷呜嗷呜的,那模样就好像在警告董惠莹,你一定要对傻大个好一点!不然,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哒!!
董惠莹:“???”
这个世界的动物难道全都成精了?
她想起大白,又瞅瞅这些浪,一脸的莫名……
***
“狼王阁下,久仰了。”
小银带着它的同伴离开后,就见一人徐徐朝这边走来。来人正是凤溯。
梁越宁一激灵,然后飞快地挡在了他四哥和妻主的身前:“姓凤的,这是我四哥!!”
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像是生怕凤溯对他家四哥不利。
1190:
凤溯深深地看了梁越宁一眼,“阿五,你藏的很深啊。”
以为这人比较单纯,哪知竟也是个有心机的。狼王竟是阿五的四哥?他到底有多少个兄弟?最重要的是,这人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粗豪的模样,可这一回,竟连他,都被阿五骗过去了。
怪不得阿五见到狼王的画像之后,一反常态地拐弯抹角从他这里套话,原是如此。
凤溯轻叹一声,“放心,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只是如今有些麻烦,毕竟我与阿五你私交不错,而我本是中立的态度,可是因你这层关系,现下看来,我却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也没法不做选择,就算他继续中立,那些人也不可能放过他。阿五啊阿五,他真的是给他惹出许多大麻烦。
凤溯又是一声轻叹,而后,他朝暗处打了个手势,顿时……
只见周遭,雪地之中,忽然爬出了一些人,这些人身着白衣,身上还蒙着雪白的毛皮,毛皮上面又盖着一些雪,他们趴在地上,藏在雪中,与漫天雪色融为一体,为人能察出端倪。
“公子!”
这些白衣人聚至凤溯身前,他们单膝跪地,俯首抱拳。
这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那个……好汉,能不能挪一下尊足?您踩到我了?”
梁越宁:“!!!”
低头看向身下,只见雪地里钻出个脑袋,他吓得整个人都快不好了,身上的毛都快炸开了,赶紧飞一般地窜到了旁边。
这人在雪地里拱了拱,然后又一脸歉然地回头看向董惠莹和老四梁浩铭:“那个,二位,可以挪一下吗?二位踩到我的大腿了……”
董惠莹:“……”
梁浩铭:“……”
凤溯轻客一声,“青月!”
被叫做青月的青年仍是满面的歉然,等站在他身上的人全都挪开后,他慢吞吞的爬了起来,盖在身上的雪和毛皮滑在地上。
他慢吞吞地拍拍身上的雪,又慢吞吞地朝凤溯走去。“二公子……咳咳咳,小姐不放心您,便让青月跟过来了。”
凤溯按了下额角,眉眼间,似是染上了几分无奈。“这孩子……”他摇了摇头,而后,他徐徐说道:“山脚那些人,清理干净。”
“好的。”青月慢吞吞地应着,然后带着白衣人,慢吞吞地朝山脚走去。
凤溯:“……”
“青月,我看你腿脚似不好,正好也是年关了,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青月一僵,而后,他慢吞吞地说:“二公子,您说笑了,呵呵。”旋即,嗖地一下!之前还像乌龟似的,不管干嘛都慢吞吞的青年,瞬间没了影子。
凤溯无奈。
旋即,他又看向了梁越宁,“朝局混乱,八皇女剑走偏锋,阁下几位还需注意。狼王这事,我会瞒下,不过为安全着想,我建议,狼王最好改头换面,以免被人盯上。”
之后,凤溯又看向了董惠莹:“早便听闻,黑市之中,有人拿着狼王的画像一路打听,据称这人名叫黑猫,是狼王黑鹰之妻主。阁下这番大动作,往后还望遮掩一些,毕竟,若长此以往,那暗中为你操心掩护的人,怕是要吃不消的。”
1191:
凤溯这是什么意思?
董惠莹愣了一下。
听凤溯的意思,难道说,自己寻夫这一路上,有人一直在为自己打掩护?
只是,没等她询问,凤溯便已转身向外走。只是在临走前,他却意味不明的,深深看了易燃一眼……
那一眼,深邃至极,令易燃心口漏跳了半拍。
“凤公子!”董惠莹叫住凤溯。
凤溯一顿,而后浅笑,“宝威元帅,代我向云儿问好。”
云儿?
董惠莹又是一懵。
这云儿,是云鸽么?
凤溯在原地留下一道幻影,他轻功超群,顷刻之间,便已远去了。
易燃却炸了。
“什么!???”
易燃不淡定地冲了过来:“宝宝宝……宝威元帅!!?”他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看向董惠莹。
老四梁浩铭依然紧紧抱着他家的妻主,像只护食的老鹰。“我的宝!”面无表情宣誓所有权。
下一刻,两道要杀人似的凶狠眼神顿时射向了老四,身后,淑君呵呵冷笑,越宁咬牙切齿。
老四面不改色:“我们的宝!!”
易燃:“呃………”
***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以前身在京中,易燃也曾见过那位战功显赫的元帅董宝威。但对方分明是个黑乎乎的小煤球,而且个子也不高。
说起来,年幼的时候,他曾去过九姐府上。那时宝威和九姐生活在一起,他年少不更事,还曾吐槽过九姐这个小跟班长得黑乎乎的实在太丑。
易燃活像是一副做梦般的表情,心道这世界咋就这么小?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等董惠莹带着自家几个男人,和易燃孙长老等人从这片地方出来时,只见山脚下,已一片寂静。
这里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竟没有活人。难道全都死了?但人数似乎不对,比如寒雪关那些侠义心肠,以为讨伐狼王是为民除害的普通百姓,她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混战之中死去的一些,剩余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难道是被凤溯的人带走了?
等回到寒雪关后,推开院门,便见一个老太太打着哈欠道:“咦,这大晚上的,还以为你们睡着了呢。哎呀,这人是谁?白天的时候好像没见过啊。”
老太太看向浩铭,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董惠莹愣了愣。
这老太太也曾加入讨伐狼王的队伍,可看老太太的样子,却像是全无印象。
“哎呀!”老太太又一惊一乍道,“我这胳膊是咋了,咋流血了?哎呀,我莫不是撞了邪吧!咋一觉睡醒腰酸背痛的!”
董惠莹:“……”难道,她已经忘了?
“您还记得狼王么?”
“狼王?哎呀!对了,咱寒雪关外的狼王可厉害了,杀人不眨眼呢,是妖怪啊!你们是外地人,往后晚上可别再往外走,省的被那狼王吃啊!”
听了老太太这番话,董惠莹笑着向老人道谢。看来,老人已经忘了今夜的事情。她和身后众人对视一眼,旋即,便绕过了这个话题。
凤溯,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让青月善后,而这所谓的善后,便是消除今晚这些参战民众的记忆?
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1192:
难不成凤溯也是巫师又或者蛊师吗?另外,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凤溯之前的模样。
凤溯临走的时候,似乎看了易燃一眼?
他提起过云鸽,亲昵地唤云鸽为云儿,并且听凤溯的意思,这两年自己在外面寻夫,云鸽一直为她保驾护航?
此外,凤溯似乎认得易燃。
一行人回来后,孙长老和玉秀年纪大了,就回屋歇着了。
易燃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的,自从小董娘子给他配了药之后,他就再也不用借助淑玉的琴声入眠了,睡眠质量也是越来越好了。
每天醒来他都觉得自己荣冠焕发,有时候还会非常自恋臭美地对着镜子照照,欣赏一下自己的盛世美颜。
易燃本是想回屋睡下的,但董惠莹叫住了他。
她问:“凤溯,你认得他么?”
易燃满头雾水,“不认识啊?”似乎没见过,因为要是见过的话,他肯定会记得的。
董惠莹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就奇了。
易燃不认得凤溯,但凤溯认得易燃,而且既然凤溯认识云鸽,那么,凤溯以前是不是在京城生活过?
她又想了想,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个谜团,自己还得抽空去一趟云鸽那里。
云鸽啊,也不知道云鸽怎么样了。
这里的通讯太落后的,就连传个消息都要用很久的时间。
之后,她便领着自己家的几个男人回屋了,淑玉正好是这时醒来的。
“人找着了?”淑玉从炕上爬了起来,因妻主配的药效果不错,他感觉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这身子仍然有点乏软无力。
董惠莹一步上前,拎起被子披在了他身上,用心地把他裹住了。“我们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寒气,你把被子裹紧一点,免得着凉了。”
淑玉一副很受用的模样,他最喜欢妻主对他关心的样子。
不过,他又撇了老四梁浩铭一眼,“呵,出息!”
这傻大个眼角红彤彤的,一准是哭过了。
老四赧然地别开脸,然后低低地唤了声二哥。
之后,董惠莹,梁淑玉,梁淑君,还有梁越宁,这四人便直勾勾地看向了老四。其他人其他事暂且放下,老四这边,还有一些事,他们尚未搞清楚。
“浩铭,”董惠莹唤了他一声,旋即蹙眉问:“这两年,你为什么不回家?也不和家里联络?你当初,到底遇见了什么?还有,今天晚上的那些人,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要杀你?”
妻主提起“杀”字,淑玉眼角微微一凝。他早就发现了,妻主等人满身血腥,之前在外面,准是经历过恶战。
梁浩铭看了妻主一眼,他木愣着脸,僵硬地杵在那里。之后,只见他脸色苍白苍白的,像大梦初醒,像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梁越宁嗖地一下冲向了门口,他把守住房门,而淑君也动作飞快,他一步跨出,便站在了窗户那里。
室内的门窗皆被哥俩堵住了,这下子,老四算是插翅难逃了。
1193:
看着这样的浩铭,董惠莹眉心打了个死结。
淑玉坐在炕上,裹着个厚厚的被子。他见浩铭这副模样,便微微蹙了一下眉。“不论你之前为何不回家,也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现在,妻主,还有我们,已经见到你了。就代表已经被你卷进来了,你此刻再后悔也是无用,还不如老实坦白,如此一来,日后若是遇见什么事,也不必当个睁眼瞎。”
浩铭知道二哥说的有道理,他忽然垮下了肩膀,像是被人抽空全身的力气:“我……”他抿了抿唇,然后沙哑地说:“我在黑市,执行任务,去了京城,受伤,妻主的药,用没了,吃了其他东西,叫兽丹,能听懂动物说话。”
董惠莹一愣,兽丹,能听懂兽语?
她和淑玉对视一眼,淑玉看向站在门口的小五:“越宁,去把大白叫过来。”
越宁抓了抓脖子,点着头往外走,不多时,大白虎被越宁领了进来。
“吼?”大白歪着脑袋看向董惠莹。
淑玉又看向老四,老四浩铭干巴巴地说:“大白问,女人你找我?”
“吼吼?”大白又看向老四。
浩铭继续说:“大白说,你叫我干啥。”
过了好一会儿,淑玉蹙了蹙眉,“那么照你的意思,你这两年之所以一直没回家,就是因为这兽丹?”
“他们,想把兽丹拿回去。”老四慢慢地说:“兽丹,吃掉了。不想死,不敢回家,他们想杀我。”
他说的不清不楚,淑玉却是明白的。老四这是怕连累家里,他因兽丹被人追杀,而若是贸贸然回到家中,说不准要把祸水给引回去。
董惠莹长吁口气:“你一直说“他们”,那么,这个“他们”又是什么人?既然这事祸起于京城,他们是为京中之人效力的?”
老四抿了抿嘴,“新三军,三军副统领,是她。”
董惠莹又抽丝剥茧,仔细回想着目前所掌握的这些个线索。之后,她又陡然问道:“那么,你这边的情况,黑市知道么?”
她心里一阵怄火,老四准是因为接了黑市的任务才惹出这一连串的事情,而自己这两年多次去黑市打探情况,却什么也没闻出来。这黑市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董惠莹提起这个时,老四忽然默了下。
“黑狗,死了。”
黑市,其背后的势力名为刺盟,是个杀手组织。对于这个黑狗,董惠莹也算是有些印象的。刺盟首领的儿子,为人还算不错,而这人却是死了,看来刺盟内部,也不安逸啊。
***
在董惠莹和淑玉等人盘问老四的时候,同一时间,凤溯走进一处宅邸。他刚进门,便见一抹蝴蝶似的身影兴冲冲地朝他扑过来。
“二哥~~~~~”小姑娘一把抱住了凤溯,脸上开心的笑着,笑容很明亮,也很温暖,看得出她似乎是个开朗的性子。
凤溯摸摸她的头,“你啊,怎么一天天的,就没见过你安生?青月是我用来保护你的,可你倒好,居然把他弄到我身边。万一你这里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1194:
小姑娘嘿嘿直乐,“二哥,我也是担心你啊?好歹如今就剩咱们兄妹相依为命了,我可不想看见二哥你出事。”
她从凤溯怀中退出来,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凤溯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忽然轻轻道:“我见到阿燃了。”
“……”
小姑娘忽然一僵,旋即,她徐徐垂下了眸子,“这样啊……燃哥,他还好吗?”
“不恨么?”
凤溯朝她走了过来:“十一,当年他助纣为虐,曾想要害你。”
十一徐徐的回过头,面上带着柔柔浅浅的笑容,可是与这温柔的笑容相对比,她的眼神,却像是一片悲伤汇聚的死海。“恨啊,可又能由什么办法呢?二哥,你说,感情这玩意儿,是不是比你养的那些蛊还可怕?这东西,碰不得啊,一旦碰上了,就算恨的要死,可还是爱,还是忘不掉,还是舍不下啊。”
凤溯沉默了一下:“……生死不过寻常尔,想想小九,她如今疯疯癫癫被囚禁于宫中,我虽自幼便生活在外面,从未回过宫,却也是知道的。局势多变,能活着,便已是庆幸。和其他人对比,我们,已算是好的。”
十一沮丧的垂下头,“九姐……我倒是认为,她未必是真疯。我曾想过把她弄出来,但她装疯卖傻不愿跟我走,她放不下母皇,她可能是故意装疯,在查母皇的线索。”
这些年来,八皇女一直对外谎称女皇重病由她代为打理朝政,可事实上真相如何,怕是也只有少数人知晓。
当年女皇的“病”,便是八皇女闹出来的。八皇女狼子野心,虽已掌理朝政,但始终无法登基。
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而“重病”的女皇也被八皇女藏了起来。
十一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起初是腹背受敌,而今九姐不知真疯还是假疯,八皇女一直无法顺利登基,且如今塞外和边关两处久战不断,已连失了数座城池,这已是一副亡国之景象。”
凤溯,大元王朝的二皇子,他咚的一声,敲了十一的小脑袋一下:“人不大,整天胡乱操心,这些事自有人管,你啊,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身子不好,就老老实实的,尤其是这种大冷天,别总是出来乱转,要不然又得病上一场。”
十一娇气地哼了一声:“二哥真讨厌,我不理你了,我去找老杨,听说他从大金那边弄了不少好玩意过来!”
十一蹦蹦跳跳的跑远了,淑玉望着她背影,他不禁轻叹了一声。
他身为大元二皇子,却自幼生活在外面。当年得知十一前往江南,他便暗道不妙。七妹看似处处与人为善,但实则是个心思深沉的,且当时朝局动荡,他担心十一遭了老七的暗算便立即赶去江南。
哪知等他过去时,到底是玩了。
易燃为了老七做出蠢事,当他找到十一时……
他至今依然忘不了,小小的一个人,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躺倒在血泊中,脸上满是死寂。
若是再晚一点,再晚一点点,怕是就要赶不上了。
他带走十一,来西北定居,多年调养,十一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可当初那事,到底是损了十一的根基……
1195:
回想着那些往事,纵是凤溯也不禁有些忧郁。这时一名青年慢吞吞的朝凤溯走来,这人正是青月。
“二皇子。”人在外面时,他们这些人便对凤溯以公子称之,但私底下,却一直唤凤溯为皇子。
凤溯回身看向青月,“我已说过,我一未生在宫中,二未长在宫中,那偌大皇宫从未踏足半步,这皇子名头有名无实。”
青月慢吞吞的,说:“但您体内流淌的是皇家血液,只要这血还在您体内一天,不论您是否愿意,您这一生都是大元的二皇子。”
凤溯嗤笑了一声,“我父来自大金,我亦在大金长大,诸多事不提也罢。倒是你,这般找我不痛快,看来你是真想回京了。”
青月哆嗦了一下,“公子,您莫要拿青月开涮。”他忧郁了一下,他和兄长立场不同,兄长入宫为男妃,若他当真回到了京城,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凤溯徐徐整理一下自己的袍袖,旋即道:“说吧,你这大半夜的来找我又是为何事?”
青月便端正了态度,本是一副弱美男的模样,说话办事全都慢吞吞的,可如今却徐徐挺直了背脊,他神色冷漠地说道:“易燃这人,我想除去!既是为了十一殿下,亦是为我自己。”
凤溯微微眯了一下眼,“你可知,若十一知晓,她定会为此伤心。”
青月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当年即使是无心之过,事先他并不知晓七皇女要对付的人是十一殿下,但他将十一殿下害成那般模样却也是事实。青月见了,委实是心气不平。”
凤溯思量了半晌,“这事容后再议,暂时不宜轻举妄动。不过你若是闲着没事,倒是也可以去江南一趟。”
青月眼神陡然一亮。
凤溯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年她对十一做的那些事,也是时候该算总账了。”
此时的凤溯还不知,因江南和西北离的太远,江南那边风云变幻,七皇女早已失势,并且如今已被易燃抹掉记忆丢进了山旮旯里面,而青月这一趟,也注定是要白跑了。
毕竟,他们想要对付的人,已经被人抢先对付完了。
***
董惠莹决定正式拜访凤溯,越宁也决定去老杨那儿一趟,而等此间事了,他们便要回去了。
如果运气好,没准能赶上过年。
董惠莹这次的拜访相当正式,先是递了拜帖定下时间,等日子一到,便前往凤溯暂居的地方。
淑玉的病已是大好,他和淑君一左一右随在妻主身侧,倒是浩铭,这几天很少露面,毕竟浩铭的身份太过敏感。
三人来时,凤溯正在温茶煮酒,旁边的矮桌之上,还横放着梧桐木古琴。
等双方碰了面之后,董惠莹和凤溯谈了很久,但这场谈话的内容除去在场几人外便无人知晓。
又过了一日。
越宁去找老杨,声称工期暂停,反正这大雪寒天的也盖不了房子,他决定先陪妻主回家过年,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过来完成后续的建筑工程。
老杨大方同意了,于是这一日,车马备齐,一妻四夫,也准备回去了……
1196:
来时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但回去的时候,却少了几个。
易燃不耐寒,西北这边太冷了,他不喜欢。他是打算和董惠莹一起回去的,但孙长老和玉秀却留下了,二老喜欢这里的雪景,便决定在这里住着了。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易燃有点不放心,就将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分出来一些,让这些人暗中照看着孙长老和玉秀。
出发这日,浩铭从屋里出来,他已换上一身合体的衣裳,但容貌却变了。这是一张人皮面具,是之前董惠莹去凤溯那里拜访时,凤溯作为礼物送给她的。
她有点摸不清这个凤溯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无碍,至少目前来看,此人是友非敌。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吸收了来时路上天寒地冻害淑玉生病的教训,这一次董惠莹买了很多的煤球炭火,惹急了大不了直接在马车里弄个火盆子,哼!
易燃乘坐的马车是第二辆,他正要上车,忽然步履一顿。他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之前,他似乎瞧见那楼上,有一人正在朝这边张望……
他怔怔立在原地,望着那小楼,沉默了许久。
是他眼花了吧,那人的身形,竟很像是当年的十一。
小十一啊……
他落寞的低低一笑,旋即轻叹口气,登上马车。
当车队行远之后,易燃沉沉郁郁。他做出一个决定:“小董娘子,”他叫停了马车,而后下了车,来到前面的马车这,他对车内的人说:“咱们就此别过,这世间的风光,该看的我也看了,昔日恩公的恩情,能报答的也报了,报不了的,也只能这样了。”
董惠莹见易燃满面的苦笑,神色很是哀寂。他徐徐的说:“而今,我也该去谢罪了。当年之后,我始终找不到十一,不知十一身在何处,可能她已被人带走……但我总想着,无论如何,也想知道她葬在哪。坟前一炷香,谢罪一叩首,血债要血偿,这也是我欠她的。”
董惠莹心里冒出个念头,易燃该不会是想……
她本是要劝阻易燃,但易燃去意已定。
就这般,易燃带着姜叔和他的人,离开了。留下的只有两辆马车,一辆是用来坐人的,另外一辆则是拉着炭火和生活所需。
因易燃这事,董惠莹妻夫几个心情不太好。
易燃这人,其实挺好的。
车马摇摇晃晃,顺着西北雪原往家走,而寒雪关中,那座小楼之上。
十一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十四五岁的模样,容貌也是当初的样子,自从当年那事之后,二哥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自己救活,可大概是用药不对,却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她这身子,这容貌,竟是再也没变过模样。
就像她这一颗心。
一切皆是停滞了。
停在了当年。
她忽然起身,轻轻攥住了小拳头,之后抓起一个小包袱,避开众人,悄悄摸摸地溜走了……
燃哥,有一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
我一直想知道。
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死心塌地?
当初纯良的你,为她手染鲜血。
而我,真心捧在你面前,为何你却始终看不见。
1197:
大年三十,董惠莹几个紧赶慢赶,总算赶在这天回来了。这一路上他们可真是遭了不少罪,淑君几个虽然没明说,却也皆有这意思。
不想留大哥一个人在家里过年。
所以马车都快跑裂了,路上接连换了好几匹马,甚至最后,苦命的大白都开始拉车了,总之灰头土脸的几人终于赶在大年三十这天回来了。
“回来了。”
安安分分的居家好男人梁智宸,守在家里终于等回了妻主和他的兄弟们。
这个家从最初的完整,逐渐变得四分五裂,但是如今,一妻六夫,却只差小六一个还流落在外不知是身在何方。
智宸这次在家里当留守儿童,这滋味着实不好受,也令他明白了一件事。以后,千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留守一次就明白了,这简直不是人日子。
他看了看淑君,忽而感叹,淑君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智宸!”董惠莹扑上来,给了智宸一个大大的拥抱。
智宸也笑着,“回来就好。”她身在外面,不在自己的身边,不在自己的眼前,就算心里知道她不会有事,她本是极大,可还是忍不住的为她担心。
之后,他又看向站在门口有点紧张,担心地看着自己,似乎是生怕自己责备他的陌生男人。
男人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一副朴实憨厚的样子,可智宸却已认出了对方。
老四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即使换了一张脸,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又岂会认不出来他来?
“回来就好。”依然只有四个字,与他对妻主说的话一模一样。老四抿了抿嘴,然后慢慢慢慢的低下了头。
这个年过得很热闹,妻夫几个一起动手做饭包饺子,当然掌勺炒菜基本都是董惠莹的活儿,男人们主要负责帮她切菜打下手。
热火朝天的忙到了晚上,年夜饭时,桌边总共七八椅子,却空了一个位置。董惠莹逐一为大家倒上一杯酒。
而后,她执起酒杯:“敬明年,希望明年今日,我们一家,能完完整整,团团聚聚。”
兄弟们相视一笑,举杯起身。
老大智宸说:“敬明年,愿万事宽心。”
老二淑玉说:“敬明年,愿身体安康。”
老三淑君说:“敬明年,愿无琐碎。”
老四浩铭说:“敬明年,好!”
小五越宁说:“四哥,你破坏队形了!”
浩铭:“好!都好,都好好的!”
越宁:“四哥你还是破坏队形了!!”
浩铭:“…………”
最后大家小作一团,浩铭窘红了一张脸。
而后,妻主抹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她举杯和男人们一碰:“竟明年,愿逸宣回来,愿不再分离,愿诸事顺遂,愿和和美美。”
“敬明年——!”
他们吃了饺子,喝了酒,临近子时的时候,越宁拎着几条大被子出来,“走,咱们上房看星星去!”
顿时不约而同的,大伙都想起那年在紫园醉酒之后爬上房顶冻了一宿的事情,不过今年虽也上了房,却不再是紫园喜惠院的房,而兄弟六个,也少了一个。
1198:
他们也并没有像那年一样烂醉如泥,而是很清醒。
望着夜里的寒星,董惠莹想起了很多事,而想的最多的,却还是那个没良心的男人。
逸宣,此时此刻,你又在何处。
无独有偶。
某地一山庄之中,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名温润如玉的男子,拎着一只酒壶,顺着蹄子爬上了房顶。
“庄主这是怎么了?”下人们小声聚在一起偷偷咬耳朵。
“你是今年才来的,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咱们庄主一直这样,这是每年的惯例。大年夜这天晚上啊,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顶上,一坐就是一整宿。”
正这时,一个软乎乎的小包子,身上穿着一件浅紫色的小袄子,他一脸呆萌地迈开小胖腿,扶着墙根慢慢的从屋里出来。
“爹爹?”软萌萌地唤着,大眼睛水灵灵的。
房上,那名清隽温润的男子,闻声忽然一怔,而后他顺着梯子下来。
“无忘。”
小人儿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米牙。他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手,“爹爹,抱!”
男人笑着捞起了小孩儿,“一点都不乖,怎么还不睡。”
小孩儿歪着头,看了看爹爹,然后轻轻的晃晃头,“困困,不!”
“说反了,是不困。”
“嗯,不困!”一本正经地点着头,然后小奶娃伸出短短的小手手,搂住爹爹的脖子,小嘴啵啵啵的,往爹爹脸上涂满了口水。
男人纵容宠溺的笑着,小奶娃也龇着小米牙直乐。
“房房,看,天天!”小奶娃挥舞着小手手,指了指房顶,又指了指天空。
男人捏了他一下,“好,上房看星星。”
之后,男人回首看向身后的下人:“管家,将无忘的被子拿过来,再点个火盆送到房顶上。”
“是,庄主,老奴这就去办!”
等管家将被子拿来,男人便用被子将小奶娃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然后带着小奶娃顺着梯子来到了房顶。
他盘腿坐下,将小小的人儿安置在自己双腿中间。
“天,天天!”小奶娃兴奋地伸出小手手,指着这寒夜。
男人轻笑着,“又不乖。”将孩子的小手塞回小被子,然后,他才看向夜幕说,“那是星星,一闪一闪的,是星星。”
“星?”小孩歪着小脑袋。
男人看向那寒星,轻轻的点着头,“对,是星星啊……”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身处的地方不相同,可这大年夜的星,却依然如那晚那般美。
他轻笑着,抿了口一口薄酒,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一声夹杂了寂寞苦涩的忧伤笑容……
***
大年初一。
董惠莹决定去镇上一趟,虽说家里吃的用的一应俱全,不过,她打算回娘家看看,因此抓着大伙从家里出来了。
淑玉这个懒惰的慢性子,虽然平时总是懒洋洋,但这种时候也没有缺席。
带着家中的男人们,乘坐马车来到山下的太行镇,董惠莹逛了又逛,她走进一家店铺,选了几支玉簪,非常豪气地让人直接包上了。
嗯,反正就连这铺子都是咱家的,铺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是咱家的,买买买却不用付现银,这可真是倍爽倍爽的。
1199:
大采购买了很多东西,董惠莹觉得,她可能真的是有那么一点点败家?每次买买买,几乎都是买的停不下来的那种。
幸好她家男人赚钱很凶,不然,不然就只能她自己赚啦!!
溜溜达达地逛了大半晌,也顺便巡视了一下她家梁小三为她“打下”的“江山”,整个太行镇几乎已被惠字商号占领了。而最直观的一件事便是,他们在镇上逛了好久,买了很多,但是一个铜板都没付!
店家掌柜一看见淑君就立马点头哈腰一声声唤着三爷您来了,三爷您需要什么,三爷这是这个月的账本,三爷您看看这您看看那……
总之自己家的产业就是好!
直至大伙走的累了,淑君便带着大伙去了一家酒楼。说起来以前妻主不在家时,他通常都是待在山上,有时在山上住腻了就来山下,因为山下这家酒楼的菜谱是妻主捣鼓出来的,他每次想妻主想的不行的时候,就来这里点上一大桌子的菜。
虽比不上妻主亲手烹制的佳肴,但味道却有几分相似之处,也算是聊表慰藉了。
好巧不巧,这酒楼旁边居然是一家钱庄。
“什么?倒闭了?这可是钱庄啊,我这可是大通钱庄的银票啊!怎么这钱庄说倒就倒了?那我这一百两的银票岂不是没用了,岂不是变成废纸了?我的天啊,可坑死我了!!”
一行人正要进酒楼,就看见隔壁的钱庄,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正对着钱庄门上的封条气急败坏。
这人居然没有戴笠帽,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旁边有人好心道:“这位小相公,大通钱庄上个月被官府查封的,听说是犯了什么事,被官爷们封了。”
“我呸!”这人吐了口唾沫:“我累死累活的,这得倒卖多少陪嫁果才能把这一百两赚回来?真是气死我了!”
这人气急败坏。
董惠莹瞅了这人几眼,她越瞅越是熟悉,旋即神秘莫名地看向了梁智宸。
“咳!”当家大哥掩面咳嗽了一声。
老三淑君小眼神一转,“嗯哼!?”淑君眯着眼看向了妻主和大哥,“说!老实交代,到底有什么猫腻!?”
董惠莹忍俊不禁,“我就是忽然想起,前几年,我第一次见智宸的时候,说起来还是因为和平。当时智宸戴着个笠帽,明明认出我来,却欺负我不认识他,我那时候不认人,然后他就把我给坑了。”严格说来,是把她给炸出来了。
天晓得当时她心里多惊悚。
那之后,她和智宸从和平家里出来,就遇见了这位小相公。
当时小相公挺着一个大肚子,说什么我观郎君肚腹平坦,准是没生过孩子的,只要吃了我的陪嫁果,等上十个月,就能瓜熟蒂落生孩儿了。
当时智宸反应过激,那模样如今想想仍有些好笑。以当时的情况,他可能是怕自己真的被对方忽悠住了,然后买上几颗陪嫁果逼这哥几个生孩子吧?
她想起这些往事,便又笑了。
1200:
淑君眼神闪了闪,然后一个箭步冲向那位正气急败坏砰砰踹着钱庄大门的小相公。
“这位公子,你手中可有陪嫁果?”
咦?小相公眼神一亮,立即说:“有有有!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淑君忍着笑,正欲再度开腔,可忽然之间——!
“啊??你干啥?你咋抢劫呢!??”
这小相公被淑君吓了一大跳,不因别的,盖因淑君忽然攥住他手腕,而且还死死的瞪着他?不,不是瞪着他,而是瞪着他手中的那张银票?
“大哥,妻主,快来!”
淑君回头唤了声,然后掰开小相公的手,他拿着这张半旧的,揉皱的银票,紧紧地盯着银票的右下角。
董惠莹见淑君样子不对,便赶紧快步走来,其他人也都跟上了。
“这是?”智宸一看,旋即,当大哥的竟一改平时的沉稳,忽然揪住这个小贩的衣领:“这银票,是从哪来的?”
“啊???”
小贩已经快傻了,他也就一米七点的个头,如今却被好几个人包围了,这些男人咋都长得高高壮壮的?可怕,忒可怕了!!
小贩吞了吞口水:“我……我告诉你们,可不能无法无天,我,我……我凭本事赚银子,咋了!银票,银票还我,快还我!”
小贩被吓得不轻,二爷淑玉抬起一只手,搭在大哥的手臂上。大哥这才醒过神来。
智宸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旋即伸手入怀,取出几张银票,一把塞进小贩的手中。
小贩眼神一亮,一副小财迷的样子。“这这这……咳?”他紧紧地攥着银票,之后便见面前这个刚揪过他衣领子的男人问:“你这大通银票,是从何处来的?”
小贩心道,原来是打听事情?他定了定神,赶紧把智宸塞进他手里的银票揣起来,这可不是大通的银票,今次算是赚到了!
“啊,你说这个?这个……我想想啊,”小贩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前几年有个王八蛋,我看他肚子平平的估计没生过孩子,就跟他推销了一下,结果妈的他说我卖的陪嫁果是假货,也不知怎的这事就传出去了,害得我生意都做不成了!我呸,那死王八蛋,千万别再让我看见他,要不然我削死他!!”
梁·王八蛋·智宸……
貌似,他最近和王八蛋很有缘?
他看了身旁的妻主一眼,旋即波澜不惊问:“之后呢?”
小贩苦下一张脸,“之后啊?还能咋办,只好另谋出路了,我就带着我的陪嫁果去外地了,先是去了郡城,然后又去了其他的郡,我家妻主死得早,我又是寡夫,妻主家里好几个爹,年纪大了全都指着我养活呢,而且我还有个遗腹子……哎!”
小贩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的,之后又说道:“这张银票是前两年我卖陪嫁果时,一位公子给我的。我记得那天雨下的很大,那位公子也没戴笠帽,说起来……对了!他长得挺高的,而且挺清瘦的,我对他那张脸印象很深,长得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