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内讧
见师爷安然无恙，苏浪松了口气，同时也开始调查关于山寨起火一事，并也因此得知在自己离开后，竟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私闯库房，并且还在山寨点了好几把火。
苏浪这个气呀。
董惠莹就这么背上了黑锅。
而苏浪则是一脸愤怒。
作为始作俑者的师爷垂首不语，显得越发高深莫测。
***
洪香君饿的前胸贴后背，昨日折腾了一整夜，一直没吃东西，她是真的有点扛不住了。但树下时不时有盗匪经过，而梁越宁又一直昏迷不醒，董惠莹也一直没回来，她心里沉甸甸的，也是有些焦心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洪香君拨开了树枝往地面看去，只见董惠莹扛着一名已经昏迷的盗匪冲向了河边，之后将盗匪推进了河里。
洪香君嘴角一抽。
这——杀人不见血呀！
瞧瞧人家那熟练的手法，显然不是第一回了。虽然没有动刀子，但是想来，那些被董惠莹敲昏的盗匪，恐怕也都如这样一般，最后会被淹死在河里。
董惠莹扫除原地留下的痕迹，然后像只小猴子似的，飞快的爬上了大树。
“东西都拿回来了，这是你那个。”
将其中一个包袱还给洪香君，董惠莹又飞快的团了一卷破布塞进梁越宁的嘴巴里。
之后，她拿出一把匕首，在梁越宁肩膀的伤口上化了个十字，最后将带着倒钩的箭头挖了出来。
这期间，本是昏迷的梁越宁被疼醒了。
但显然他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脸上满是冷汗，口中又被塞了团破布，只能发出浅浅闷闷的声音。
董惠莹一脸纠结，等为他涂上膏药撒上药粉，用将伤口爆炸之后，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梁越宁，帮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不痛了。你再睡一觉，好好休息！”
梁越宁神色涣散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渐渐失去了焦距。
他再度昏迷。
而董惠莹则是将东西收拾好，她将小包袱系在肩膀上，然后又背起了梁越宁。为免他身体下滑，还有一件衣服，分别绑住他手脚，令他像个人形树袋熊似的挂在了她身上。
董惠莹此刻的模样相当搞笑，洪香君也是啧啧称奇。
洪香君问：“咱们这是要转移了？”
董惠莹咬牙说道：“我先把你和梁越宁送下山，到时候你带着他去郡城，回头我再过去和你们汇合。”
洪香君瞠目结舌：“不是吧，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女人呀？”
“女人又如何？”
洪香君指了指她背上的梁越宁，“咳！你竟然让你家相公跟我走？你真放心？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你相公的名誉？”
董惠莹挑了挑眉说，“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切了你脖子，不信你可以试试。”
真她娘的，血腥！！
洪香君一脸无语，同时也感觉脖子发凉。
她心道这可真是一桩苦差事。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你要干什么？”
董惠莹翻了个白眼，“废话可真的，快点，下树了。”
洪香君：“……”
212：因为师爷救过我的命
董惠莹背着梁越宁一路狂奔，跟在她身后的洪香君早已气喘吁吁。
她就纳闷了，你说，这小董娘子，个头小小的，又瘦了吧唧的，体力咋就这么好呢，而且力气贼大贼大的。
她平时不羡慕，但是现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看人家，明明背上还背着一个呢，居然一点都不吃力，顶多是脸颊变红了一些，却也比起自己好多了。
各种羡慕嫉妒恨，此刻在洪香君的心里发酵中。
董惠莹不知洪香君心中如何作想，她只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防止被弓箭手锁定，又或者是被盗匪发现，唤来更多的追击者等等。
直至快要下山时，离老远，她看见一条长长的防线。
这些山贼盗匪似乎是很怕自己三人真的逃走，看样子是特意堵在这里的，而方向四周居然还拉着好几条绳子，并且人人手持弓箭。
只要自己三人一现身，保准能被他们射成马蜂窝。
董惠莹脸色一黑。
“王——八——蛋——！”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在这个时候再度想起那位师爷，心中暗道这肯定又是师爷想出来的损招。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远方传来马蹄声。
一匹快马前来，之后似乎大声说了些什么。
再之后，原本沆瀣一气的山贼盗匪，居然？？
“杀啊啊啊——！”
居然内讧了。
董惠莹愣了愣。
只见这应该是两批人，其中一批不要命的架势杀进杀出，而另外一批措手不及，完全被打懵逼了。
洪香君猫着身子，跟董惠莹一起躲在暗处。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有点看不明白了呢。
山贼盗匪居然在这种时候搞内讧？
而且还杀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简直都快杀疯眼了。
洪香君看向董惠莹，恰好董惠莹也正在看着她。
二人对视，之后，董惠莹压低了声音，“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因为山贼内讧，防线崩溃，她背着梁越宁，带着洪香君，几乎没太费力就已冲出了防线。
劫下一匹马，将梁越宁交给洪香君，又往她的手中塞了瓶自己特配的药膏。
“等梁越宁醒了，这个给他，让他自己记得擦，每日三次，一次也不能少！”
“嗯！”
洪香君点着头。
虽然不知董惠莹为何不和自己一起离开，但她也没有多问。而是嘱咐着董惠莹多加小心，之后便马鞭一扬，带着昏迷的梁越宁跑远了。
董惠莹也直至这时才松了口气。
把这二人送走，自己也能轻松许多。
“啊，快看！”
有人发现了董惠莹，但因内讧来的太突然，根本就没人顾得上董惠莹。
董惠莹寻了一个最佳的观战地点，既能躲避这些人的视线不被人发现，又能看清楚下面的交战进展，她看着地面的残肢断臂，血水渗透泥土，血腥之气几欲冲天。
说实话，有点恶心。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却并没有移开视线。
这场大内讧足足持续了四个小时。
天黑之后，其中一方完全被灭，而幸存的另一方，则是互相搀扶着，护送着伤员回到了黑风寨。
但是没人知道，董惠莹正悄无声息地跟在这些人后面。
213：卑鄙
这些伤兵残将回到山寨后，只见山寨内部，也是大血长泼，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的尸体。
人人一脸疲倦，
而山寨中心的一处空地上，正有两伙人在互相对峙。
其中一伙，以大当家苏浪为首。
而另外一伙，则是以二当家候寒马首是瞻。
“苏浪，你我做了多年兄弟，可你居然宁可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真是枉我对你这么好！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又怎么可能顺利从那个火坑里逃出来！”
苏浪冷笑：“我信师爷，因为师爷救过我的命，救过我这些兄弟的命！连个月前，我带着兄弟们想要干一笔大的，洗劫了那支路过的商队，可结果呢？没等我们撤离，追兵就来了！”
苏浪手中握着一把剑，他衣衫染血，可见今日是杀了不少。
“在行动之前，我本是准备充分，而那时咱们这个黑风寨，足有六百余人！我带走其中四百，可是最后呢？最后活着回来的，竟然只剩下一百多！”
苏浪步步逼近了侯二，侯二脸上也闪过挣扎之色。
“分明是那个姓辰的他血口喷人！苏浪，你要杀就杀，我侯二认了，左右你也不过是为了夺权，想让这黑风寨成为你自己一个人的。作甚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我？也算是我候二瞎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早知如此，我当初根本就不该帮你！”
“你帮我？”
苏浪的脸色陡然一狠，“这几年你一直在用这份恩情要挟我。但是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恩？当初若是没遇见师爷，我，还有那些活下来的兄弟，我们一百多人，全都得死！而你，你总是说你帮过我，但事实上，你扪心自问，你我之间，从来谈不上是谁帮谁！”
当年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时，他和侯二各自率领一批人手，相互合作，联手出逃！
侯二却总以为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平日他懒得计较，可这侯二却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苏浪狠狠的闭了一下眼。
“多说无益，侯二，你只能去死！”
但是忽然之间，苏浪的身体晃了晃，他四肢渐渐发软。
这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眼花，甚至连手中长剑都快拿不住了。
他这是中毒了？
苏浪心中惊悚，可是回想自己这一天，并未吃任何可疑的东西。
甚至于，因为实在太忙，他连饭都没有吃，饿了一整天，只喝过一点水。
难道，是水有问题？
“侯二！！”
苏浪声嘶力竭，“你真是卑鄙！”
一句话说完，苏浪便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就算他身怀内力，可是这毒性实在是太过强烈。
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人，竟是也抵抗不住。
然而，苏浪倒下之后，原本被他怀疑的侯二，竟然也倒下了。
再之后，是越来越多的人。
只要是今日喝过井水的，全都中招了。
反而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那些伤兵残将，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伤兵残将们顿时就傻了。
214：摘下他面具
他们这些活着回来的，全是心向苏浪的。至于侯二留在外面的人手，已经在之前的厮杀中化为泥土的养料了。
“老大！”
有个伤势比较轻的，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了苏浪。
变故来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而今山寨里面更是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又探了探苏浪的鼻息。
老大没死？
先是一呆，之后又狂喜起来。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就差没叩谢上苍的恩典了。
之前苏浪突然倒下，其他人也和苏浪差不多，寨子里面变得诡异极了，他们这些人还以为苏浪死了呢。
苏浪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更是他们的定海神针和主心骨，虽然年纪比很多人都小，有时候也不太靠谱，但是，这些选择跟随苏浪的人们，永远也忘不了。
当初，是这个少年浴血奋战，带领着他们这些被世俗摒弃，被人唾弃，被骂肮脏下贱的人，从那个狼窝般的地方逃出来。
“快点，侯二那些人先用绳子绑住，其余人负责安置咱们这边的兄弟。”
这人说完，一把抱起了苏浪，步履匆匆的往山寨内部走去。
寨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可是除了这里，他们又能去哪呢？
他们无家可归，而就算曾经有过，但在他们沦落狼窟之后，也就没了。
亲朋好友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还有一些人恨不得往他们的头上踩一脚，而这般的家人，他们是不敢要的，也要不起。
所以，只有这个山寨，只有这里，才是他们的容身之所。
“对了，师爷！”
忽然有人想起那位多智如妖的人物，于是急匆匆吼道：“快派人去看看师爷，若师爷是醒着的，没准他能有办法！”
他们这些人不擅长拿主意，眼下苏浪又这副模样，于是他们想起苏浪推心置腹的师爷。
有人急匆匆赶往师爷的院子，但推门之后，只见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哪还有师爷的影子。
师爷呢，师爷怎么不见了？
***
董惠莹扛着一个比她高出很多很多的男人，这人正是师爷。
师爷也和其他人一样昏迷了，董惠莹白天时在黑风寨的水井里投了些迷药。
这迷药本是她闲暇无事时捣鼓出来的，用的都是最常见的中草药，但比较有趣的是，想让迷药见效，必须使用一个引子，不然就算是吃了迷药，也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
她当时就已经盘算好了，先把梁越宁和洪香君送走，这样也免了自己的后顾之忧，之后她再做其他事情，也能放开手脚。
而不久之前，当她来到黑风寨后，她就偷偷捏碎了引子。
引子是一种气体，无色无味，主要是靠空气传播，而这种传播的速度相当之快，于是黑风寨里躺了一地，只要是今日在山寨里喝过水的，无人能幸免。
至于她先把师爷掳走，也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比如重新确认一下，这人到底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215：忽悠，接着忽悠
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将男人放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昏迷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黑铁面具。
因为面具的阻挡，看不清他全容。
但是他弧度完美好看的下巴，以及贴合在面具底下的面部轮廓，仍是令董惠莹慢慢起疑。
但她最费解的还是男人的头发和本是不能使用的右手。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之后又凑近男人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嗯？拾起男人鬓角的一撮黑发，指尖轻轻揉搓了一下。质感色色的，她又瞅瞅自己的指腹，竟有一些黑色的粉末。
又凑近鼻尖嗅了嗅，是墨？
饶是董惠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此刻，仍是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她真的是，服了！
“很好，头发的疑点已经解决了，那么，胳膊呢？这右手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拎起他右手，撸起他袖子，之后她唇角狠狠一抽。
泥煤的，钢铁架子？机械骨架？
她剥下梁智宸的外衣，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在腰部找到一个按钮。当钮子按下去之后，成功接触了这个机械骨架。
真是精妙。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她又重新看向男人脸上的面具，研究了半天，最后找到个暗扣。打开暗扣之后，摘下他的面具，不意外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董惠莹：“呵呵呵……”
***
梁智宸悠悠转醒。
他躺在松软的土地上，在醒来的瞬间就倏然一惊。
他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情。
之前自己接连布局，没成想竟然坑了自己人。他怕小妻主会被困死在山里，于是将侯二的事情告诉给苏浪。苏浪得知之后，果然不出所料，勃然大怒不说，当场便下令清洗叛徒。
黑风寨一下子就乱套了，他悠悠哉哉地喝着茶水，静待这场混乱结束。
可是天黑之后，忽然间晕眩了一下，再之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以梁智宸的心计只用了一刹那的时间，脑海里便已浮现出多个猜测。而此刻他醒来的地方，也显然并不是他昏迷之前所在的房间。
他心神一紧，内心有种不妙的预感。
“醒了？”
董惠莹似笑非笑地看向梁智宸。
梁智宸：“……”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面具不见了。
“你在找这个？”董惠莹拿出放在身后的面具。
梁智宸：“……”
他也算是处变不惊了，飞快的整理一下心情，旋即微笑着看向了董惠莹。“妻主好眼力，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忽悠，接着忽悠？”
“妻主，我错了……”他低着头，很诚恳的向她认错。
董惠莹鲠了一下。
这人，这人……
原本她是相当生气的，他若是抵死不认，又或者是满嘴狡辩，她大可以直接发难。偏偏他竟然这般诚恳，不仅表达了歉意，还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她反而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好像是一拳头打在了空气上。
肚子里的怨气没能发泄出去，反而又重新塞了一点怨气回来。
“错了，你哪错了？”
216：大水冲了龙王庙
梁智宸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有伤，而她本是不该受伤的。
她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自己，是自己给苏浪出的主意。
董惠莹冷漠的说：“家中药材不够用，太行镇的铺子药材品种又太少，我想起洪坊主有不少门路，于是找上了她。临行时，梁越宁坚持要跟我一起走，所以把他带上了。”
“我们总共三个人，昨夜险死还生。”
“洪坊主受了一点轻伤，胳膊脱臼了。梁越宁肩膀中了一箭，若是准头再偏离一点，没准就要射中心脏，身上也受了一点其他的皮外伤，我的话，脸上化了个口子，倒是没什么。”
如果说，之前梁智宸还能沉得住气，那么现在，他却是有些慌了。
“越宁中箭了？”他嗓音干涩而嘶哑。
“现在知道后悔了？”
梁智宸心里是真的很心惊肉跳。
不，他不是现在才后悔。
早在看见小妻主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地做了这么多安排。
董惠莹也叹了口气，她说：“其实这件事，本质上，也不能怪你。你给黑风寨做事，帮他们出谋划策是应该的，但是我也得告诉你，因为昨天晚上一系列的经历，我对那些山贼口中的‘师爷’恨的要死。如果你不是梁智宸，我想我很可能会杀了你。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错，毕竟是你们先要我的命在先。但是因为你是梁智宸，是逸宣他们的大哥，所以我不能动你，这也是我的无奈。”
董惠莹这番话说的很清楚。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碰上自家人，就算心里不舒服，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受着，难道真要杀了对方才肯甘心？
况且也正像她说的那样，从立场和角度上来讲，梁智宸在其位谋其事，他没有错。自己三人被追杀，还险些丢掉了小命，对此生气，有怨气，也没有错。只能说是命运开了一个小玩笑，然而也可以当做彼此运气都还算不错。
不然，
如果梁智宸的计策成功了，昨日董惠莹和梁越宁因他而死，他内心得多难受，多自责？
如果，董惠莹没有对师爷的身份起疑，在见到师爷之后，第一时间手刃这个藏在幕后的操盘手，等师爷死了之后，再得知师爷其实是梁智宸，她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而这两种可能性，只要有一个出错，那代价都是相当巨大的，后果不堪设想。
董惠莹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她深深的看了梁智宸一眼。
今晚原本是打算报仇的，但现在既然确定了师爷的身份，这仇也没法报了。
“你好自为之吧。”
她甩手走人，转身时不带一丝留恋，而梁智宸怔愣的凝睇着她背影，几次想要叫住她，可最后只能闭上嘴。
他实在是没脸再见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令两人站在各自现在的立场上。
他心里很担心越宁，但是想想她的本事，也知道越宁不会有事。
但是回想起昨日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又是又惊又怕。
217：少年
梁智宸颓废的坐在原地，良久之后，他才叹息着站起身。
扫掉身上的灰尘，又捡起面具，看见旁边的机械骨架，还有一包不知是何用途的粉末。这粉末大概是董惠莹特意留下来的，他略一思索，便已明白粉末的用途。
这次的事情需要引以为戒，也算是给他敲了个警钟。
他反复的想了想，自己尚不知对方身份，就布下如此天罗地网，这是错处之一，以至于令自己身陷如此境地。
其二，他太急功冒进，有意的想向山寨众人展现自己的用处，急着站稳位置，心思不够稳。
其三，如果拿董惠莹当做一名真正的对手，无疑，他这次已是惨败。
一力降十会。
若不是她改变主意，单凭她自己一个人，凭借迷药，就能灭了整个黑风寨。
他抹了一下吧，心情很苦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惨败。
第一次，是一年前，那时妻主尚未入赘。通过那件事，他学会一些道理。做人要能屈能伸，过刚易折，要随时随地审时度势，要学会居安思危。
而这一次，是第二次，也再次令他发现自身的各种缺点。
但是他知道，这种错误，他绝不会再犯。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戴上面具，又穿上了机械骨架，辨认一下方向，然后朝山寨走去。
山寨里面正一团混乱，苏浪他们尚未苏醒，而一些受伤的山贼，有些正躺在地上呻吟，有的则是在清理尸体，也有一些正守在昏迷的同伴身边。
“师爷，您没事吧？”
有人发现了梁智宸，赶紧快步迎过来。
梁智宸摇了一下头，旋即说道：“这个拿去，冲成水，让苏浪他们一人喝一杯。”
“这是？”
“解药。”
他拿出这种东西，肯定会惹人起疑，但他本就是个精于心计的主儿，随便搪塞了一下，便打消了那些怀疑。
苏浪喝下解药之后，很快就醒了，但侯二他们却没这个待遇。他苏醒之后立即下了第一条命令，叛徒侯二等人全部处死。
这一夜，显然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而黑风寨，也算是血流成河。
侯二等人的尸体堆在寨子外面，摞成了几座小山。
虽然人数锐减了一大半，黑风寨的整体实力被大幅度削弱，可是活下来的这些人，全是最中坚的力量，寨子里面人心稳定，苏浪成了最大的受益人之一。
当然，经此一事之后，梁智宸也算是在这里站稳了跟脚。
原本大家虽然敬着他，但很大一部分是冲着苏浪的面子，可是这一回他却用自己的心智折服了众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大的收获，并不是黑风寨，而是董惠莹。
他的妻主。
曾经暴虐不仁的少女，给他上了重要的一课。
天亮之后，他看向下山的路，又回想这两日的经历，神色落寞，凄冷又孤独。
而同一时间，
董惠莹正趴在马背上，吐的稀里哗啦的。
骑马赶路是最快的。
马是从黑风寨偷来的。
但她晕马啊！
砰地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她虚弱地看向前方，只见那匹烈马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扬起蹄子跑远了。
218：我的少年呢
这一下真摔得不轻。董惠莹本就吐的稀里哗啦的，眼下又被马儿抛弃了，她心情相当之沮丧。
头昏脑涨，从地上爬起来。她迷迷糊糊的，冷风一吹，顿时哆嗦了一下。
一辆马车朝这边行来。
“停停停！”里面传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赶车的中年女子停下马车，之后，只见一个身着金色锦袍的女人，醉醺醺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等我，我先撒个尿。”
铁海兰打了个酒嗝，然后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忽然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忽然想起，前阵子在妓院，她曾看见一名头戴笠帽的小少年。当时没能看清少年的真容，这一直是她心头的遗憾，午夜梦回怅惘不已，再加上眼下又喝醉了，忽然就想起这件事了。
“少年？”
董惠莹的位置并不是很显眼，之前被苏浪抓走时，她在洪香君的提醒之下缠上裹胸布，扮成一幅少年的模样，而今身上破破烂烂，还有不少血。她看见醉醺醺的铁海兰，想起这人曾帮助何素设计老三假死，顿时扬了下眉梢。
可是，少年？
她头脑清醒了几分，忽然想起那日在天青楼，自己曾被一个奇怪的女人看上了，后来她撒丫子跑了好几条街才甩掉对方。
她打量着铁海兰，就在这一刻，当日那名奇怪女人的身影，竟然和铁海兰重叠了。
顿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铁海兰大步朝董大宝走来，“少年！”不知对方姓名，一直以‘少年’二字代称，她酒气冲天，想要抱住娇小的‘少年’，但是‘少年’很嫌弃，居然横挪一步躲开了，而且还踹了她屁股一脚？
铁海兰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很开心，“够辣！爷就稀罕这个性子的！”
她作势再度朝董惠莹扑来，董惠莹只觉得麻痹了，人间处处有奇葩，她麻溜的闪开，但奈何之前晕马吐的昏天暗地身体没力气，居然被铁海兰一把拽住了。
然后喷着酒气的大嘴狠狠印在她的脑门上，居然还‘啵’的一声。
董惠莹：“……”
滚开啊，死变态！
她正要推开铁海兰，只见铁海兰朝车夫喊道：“过来，送小公子上车！”
于是，车夫面带煞气朝董惠莹走来。
董惠莹一眼就已看出，这人准是杀过人的，身上有种铁血气息，并且从车夫端正的身姿可以看出，这人没准是个当过兵的。
要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大可无所畏惧，但是眼下又累又困又头晕，再加上，马车？
行吧，她就搭个便车吧，做人要能屈能伸，不然马跑了，若是错过这辆马车，自己准得靠着脚丫子丈量天下。这太苦的，既然能不吃苦，既然有马车坐，就不能太迂腐。
于是，她突然改变了态度，乖巧的跟着车夫上了马车。
铁海兰脱下裤子，哆哆嗦嗦的撒出肚子里存的水，然后迷迷糊糊地登上马车。
她‘嘿’地一声，然后一把搂住了身材娇小的‘少年’，鼾声震天！
董惠莹：“……”
219：铁大佬镶金戴玉
董惠莹身上藏着几两碎银子，以及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她心想等马车路过城镇的时候，自己就下车。
铁海兰用粗胳膊箍住她的小柳腰，她嫌弃地撇撇嘴，然后推开了这人，之后捡了一个离铁海兰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当然，马车空间小，就算再躲，也躲不了太远。
困的直点头，她打着瞌睡，眼皮子也越来越沉重了。
第二天。
“啊啊啊啊啊~~~~~~~~~~”
董惠莹是被铁海兰大嗓门的尖叫声吓醒的。
她激灵灵的看向神经的铁海兰。
铁海兰悲愤：“我的少年呢？我的少年呢？”她两只手捂着脸颊，一副惊恐的模样飙高音。
魔音穿脑，太痛苦了。
“闭嘴！”
郁闷死了，还少年呢，哼，少年个鬼。
铁海兰如丧考批：“我明明记得，昨天我下车之后，捡了一个小心肝，可怎么一觉醒来之后，我家小心肝不见了？反而变成——”眼皮子一抽搐，她瞅了董惠莹一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因为梁淑君的事情，两人曾见过面，彼此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和平，她隐隐感觉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把自己埋了。
居然错把冤家当少年。
啊，她的少年呀！
董惠莹也很郁闷，她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鼻子也有点堵塞，可能是感冒了。“你要是不乐意，就让马车停下，我可以自己走。”
铁海兰瞄了她一眼，之后扬了下眉梢。“得了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附近又经常又土匪出没，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半道上遇见土匪，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你哭的。”
她宿醉之后嘴巴里有股怪味，于是拿起一个水囊漱口，又掏出一些精盐蹭了蹭牙齿。
等洗漱之后，她又拿出两个水果，其中一颗苹果抛向了董惠莹。
“接着。”
董惠莹：“……”
“谢谢，”她也是真的饿了，但她也没打算占人便宜。于是从兜里摸出二两银子，“这个当做我的车费和伙食费，相信足够了。”
铁海兰嘴角一抽，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很小气的人？”
不，正相反。铁大佬镶金戴玉，身上又是金镯子又是宝石腰带的，满满的土豪气息，一看就是一个地主老财。
董惠莹瞥了她一眼，之前因为何素的事情，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可是现在近距离接触，又忽然觉得，这人可能并不是很招人恨。可是，何素是个心机婊，这种人，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怎么就和何素混一块儿去了？
铁海兰忧伤长叹：“姐风华绝代，不仅世间男子为之着迷，就连小姑娘都能爱上姐。”
脸呢？脸哪去了？
董惠莹翻了个白眼，殊不知，铁海兰红了红脸，瞄了瞄她小小的身子，只觉得手爪子越来越痒。
真想摸上一摸呀，小小的，好可爱。
她忽然想起黑鹰那家伙，那人不苟言笑，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却有一个毛病，特喜欢小动物，小孩子，总之各种小小的东西都相当喜欢。而自己，也是因为和黑鹰走的近，才被传染的。
220：再次，未成年
董惠莹有点不自在。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盯着她？
她摸了摸脸颊，恰好碰了碰脸上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疤了。
“说起来——”铁海兰吭哧吭哧啃着红艳艳的大苹果，“你这个脸，是怎么弄的？”上一回看见这个小丫头时，因为方捕头急着逮人，她也没来得及细瞅。但少女白白净净的，长得也很好看，青涩稚嫩，玉雪可爱。可今日竟然花了脸破了相，真是太可惜了。
董惠莹默默啃着自己的苹果，铁海兰觉得她这性子也挺好玩的，于是就使劲了浑身解数地逗她说话。但她理都不理。
等吃完大苹果之后，拍了拍肚子，她闭目养神。任由铁海兰在旁边叽叽喳喳聒噪，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铁海兰委屈了一下，“真不可爱！小孩子要多笑，老气横秋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当心未老先衰。”
董惠莹一僵，有点忍无可忍了，“我十八岁了，谢谢！”
“真的，真有十八？”
因为何素的事情，她曾私底下查过‘凤血’这个人，知道这人名叫梁淑君，家里有个入赘的小妻主。其实她当初之所以帮何素，一是因为她和何素的交情，二是因为从她查出的事情来看，梁家这位小妻主，对梁家兄弟并不好。
事实上，不仅仅是不好，家暴，辱骂，各种方方面面的，几乎都全和了。
她当时的想法是，既然梁淑君跟着一个这样的妻主，过得日子这般苦，还不如便宜了何素。好歹何素有钱，能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且何素很痴情，几乎是疯魔般的迷恋着他，日后也肯定不能亏待了她。至于感情？
很多人娶夫嫁人之前，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妻夫之间的感情，也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总之，她当时以为小妻主对梁家兄弟不好，这是初衷，于是有了后来的事情。但是当小妻主和方捕头一起去救梁淑君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可能真相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可能这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并且，自己也很可能是做错了。
因此在这之后，铁海兰又重新翻了一下属下查出来的资料。
她知道梁家小妻主今年十八，但是看着真的不像。因为大元女子通常都是身高一米八左右，可这位小妻主的个头实在不像一个成年的女人，反而更像是一个小小的瓷娃娃。
董惠莹瞪着她，忽然有点憋气。
因为身高问题，她再次受到一万点暴击！
***
铁海兰家在郡城，正好和董惠莹顺道，于是马车拉着二人直奔郡城而去。
铁海兰似乎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总是找各种机会和董惠莹说话，也总是趁着董惠莹不注意，偷偷摸摸她的头，碰碰她的爪，捏捏她的肩，拍拍她的腿。
董惠莹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碰见变态了？
幸好，只要她一瞪眼，铁海兰就呵呵笑着收敛了。
然而没多久就故态复萌。
她也算是服了。
马车进了城门，董惠莹跳下马车，铁海兰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思。“小董娘子，我家在东边，只要打听一下就能够找到。你在郡城期间要是碰上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221：黑鹰
董惠莹犹豫了一下，“谢谢。”她不是不知好歹，但面对铁海兰这人还是有些别扭，不过也知道对方是好心。
铁海兰又瞅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捏了一下她脸蛋。在她将要发火时，铁海兰哈哈大笑着退回了马车。
马车走了。
董惠莹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
郡城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热闹，也更加繁荣，马多，车多，人多，酒楼商铺也多。
董惠莹和洪香君约定好了汇合地点，只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大通客栈？”
她看了看客栈上面的匾额，然后走了进去，但却被店小二拦下来了。
这是啥意思？
小二轻蔑地瞥了董惠莹一眼：“小妹子，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董惠莹也算是明白了几分。通常人们称呼成年女子为‘娘子’，至于小妹子，是专门用来称呼未免十五岁，未及笄，也就是未成年的。
顿时，她鼓起了包子脸。
“我要找人！”
小二皱了下眉头，董惠莹飞快报出洪香君的姓名。
这小二愣了愣，之后恍惚道：“洪娘子？啊，原来您就是洪娘子说的那位呀，失敬失敬，真是失敬。”小二脸上热情了不少，一开始见这人满身血污，穿的又破破烂烂的，还以为是个小乞丐呢，没想到居然是一位熟客的朋友。“不过洪娘子已经走了，她离开之前倒是留了个口信儿，让您去这里找她。”
小二冲进柜台，拿出个纸条。
董惠莹看了一下，西三胡同十二号？
“多谢！”
冲着小二拱了拱手，她扭头就走。
期间买了两个大馒头啃了，因为没水，差点没噎到。
她一路打听，一个好心的大婶一惊一乍道：“西三胡同？这……这地方我知道，但这可不是啥好地方。小孩，你可不能去呀，这地方险着呢！”
董惠莹忍着心头针对身高而来的怨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装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为什么呀？”
这孩子长得真俊，就是脸上破相了，哎！大婶叹了口气，然后摸摸她的头，“我告诉你啊，这地方呀，是黑市。专门干见不得人的生意，咱老百姓还是离那远点比较好。”
“我知道了，大婶，谢谢您！”但是，她眼睛亮晶晶的。
黑市好啊，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草药，没准能在黑市买到，怪不得洪坊主让她去黑市呢。
于是，告别了大婶，董惠莹直奔西三胡同而去。
西三胡同。
两名男子戴着黑面具，其中一人身高大概175，身材很瘦，腰上挂着一个木头令牌，上面刻的是一头豹子。
而另外一人，他身材高大，目测至少也得有一八五，他穿着一身黑衣，腰上的令牌是一头老鹰。
“黑鹰，我劝你别嚣张，不过我也挺好奇的，没想到你伤好的这么快。但是今天晚上，你必须输，你要是不听话，我想就不仅仅只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黑鹰冷漠地看黑豹一眼，一言不发。
黑豹：“……”
泥煤的，黑鹰，又不是木头，好歹给句话呀，别让我唱独角戏啊！？？
222：瞒着，绝不能让人发现
黑豹被黑鹰气的暴跳如雷，他又嘚吧嘚吧了半天，话里话外不过是一些狠话，阴狠狠地威胁黑鹰必须听自己的，不然就要让黑鹰好看。
可是，等黑豹嘚啵完之后，黑鹰仍是老样子，不为所动。
黑豹自觉很没面子，“总之，你好自为之！”他冷哼一声，气呼呼的甩手走人了。
正在这时，胡同外面出现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少女。
“西三胡同，西三胡同，十二号，十二号……”董惠莹念念叨叨地往里走，而这个熟悉的甜美嗓音乍一响起，原本像木头人似的黑鹰忽然一愣，之后，他飞快的钻进一扇门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咦？”
董惠莹揉揉眼，“难道我眼花了？刚才好像看见一个人，身材很像梁浩铭？”
门内，黑鹰捂住胸口，而面具下，薄唇抿成了直线。但是他空幽的眸子里，却忽然涌出几分疑惑费解的神色。像是想不通，这个人怎么在这里？
他又眨了一下眼，低头瞅瞅自己的手，想推开门出去，但是想了想，又绷着脸收回手，脑海却下意识地想起一只小黑爪子。
“喵，喵喵~~~~~”一只橘皮猫蹭了蹭黑鹰的脚背，小猫的样子似乎是对黑鹰很眷恋。
黑鹰弯腰抱起了小猫，忽然心里舒服了点。
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他又回头看一眼大门，因为门板的阻挡，根本就看不见外面。可是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瞒着！
不能让人知道！
冷酷的大步往前走，直至拐了又拐，又掀开一道帘子，便见此处人声鼎沸，多是一些热情高涨的女人，正激动的大喊着‘揍他、揍他’，也有一些头戴笠帽的矮小男子，依偎在自家妻主身旁，脸上一副畏惧的模样。
高台之上，两名男子正在对打，二人的装束和黑鹰差不多，同样是戴着面具腰上挂着令牌的，其中一个被压在下面，另一个骑在对方的肚子上打了好几拳，下手时丝毫不留手，双方都有着一股宁可不要命也要干死对方的狠劲。
黑鹰在原地伫立了半晌，之后，又有点懵懵的看向那些大嗓门喧闹的女人。
他抿着唇，忽然有点落寞。
“啊，是这里，西三胡同，十二号！”
董惠莹对照一下地址，见自己没有找错，于是长吁口气。她先是拍了拍门，然后等了等，但一直没动静。她怔愣了一下，之后尝试着推了一下，咦？居然还真的推开了。
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她跨进门槛，只见这是一个小院子，不远处正有一名中年女子躺在长板凳上，抱着一壶酒鼾声大睡。
她想了想，决定叫醒对方。“大婶，醒醒？”推了推对方的肩膀，这个醉醺醺的大神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虚抬胳膊指着一扇门，“去去去，别耽误老娘睡觉，有啥事去那，”她又抬手往外赶了赶，像轰苍蝇似的，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董惠莹闷闷摸了摸鼻子，然后顺着大神的指示走进一扇门，只听隐隐有喧嚣的人声从尽头传来。
223：猫主子永远是猫主子
她跟着声音往前走，期间拐了好几个弯，发现通道是逐渐向下的，而鼎沸的声音也是从地下传来的。
这里面就像个迷宫似的，有很多分岔，她大眼睛亮闪闪的，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非但没害怕，居然还挺好奇的。
“喵呜~~~~~”一只橘皮猫迈着优雅的猫步朝董惠莹走来，它像个女王似的，高扬着小脑袋，居然还带着点蔑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董惠莹一番。
她看着它，它也看着她，于是一人一猫不动了。
小猫爪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气，橘皮猫往旁边趴了趴，小脑袋搁在小爪爪上，居然一点都不怕生，反而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就直接闭上眼睛了。
看来这只猫是打算午睡？
忽然有点手痒了，想要摸一把。看见这种小动物，她会不自禁地想起梁浩铭。老四似乎特喜欢小猫小兔小鸟之类的小生物，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是这些小生物也很爱往他身边凑。
终是没忍住，她蹑手蹑脚凑近小猫摸了一把，但唰的一下，居然被挠了一爪子。
“脾气好大呀，”她苦着脸，有点委屈了。看着手背上长长的一道血痕，她扁了扁小嘴。
得，猫主子永远都是猫主子，惹不起惹不起。
恋恋不舍地回头瞅了一眼，小猫耳朵微微动了动，却闭着眼，瞅都没瞅她一下。她叹了口气，于是闷头继续往前走。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掀开一挂门帘，只见这是一个长宽大概一百米的房间，里面人头攒动，多是一些女人，也有少数几名男子。有人正扯开大嗓门吆喝着：“下一场是黑豹对战黑牛，赔率1.5倍了啊！”
“我押黑豹，黑豹厉害！”
“对，我也押黑豹，黑豹连续打了三十多场，一场也没有输过。”
“黑牛也不错，就是岁数大了点，又是一个新来的，但他迄今为止战了二十场，也是全部都赢了。”
“黑牛赔率高，我押黑牛。”
“黑豹黑豹！”
“黑牛黑牛！”
吵吵嚷嚷的声音简直像一千只鸭子在同时喊叫，董惠莹揉了下耳朵，这才开始观察四周。
只见中间有一个空的平台，两边分别坐着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其中一人身材娇小，腰上挂着一只豹子令牌，另外一人个子不高，但身材挺壮实，腰上令牌是一只牛头。
这是？她眸子闪了闪，黑市，黑拳？
只不过，这么多的人，她到底要去哪找洪坊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梁越宁的伤势有没有好点。
她又在原地转了一圈，打算跟人打听一下，但是大伙正忙着下注，没空理她。再加上这里人太多，人挤人，她个子又矮，很快就被人潮淹没了。
空气都不流通了。
这些人身上一股子汗味。
她捂住鼻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泪眼汪汪的往出蹭，实在是被熏着了。
“小董娘子？”活力十足的声音响起，但这人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吵杂声中了。
“小董娘子，董大宝，这呢这呢，往上看！”
224：哪来的小怪物
董惠莹一愣，之后一抬头，只见二楼正有人趴在窗户边朝自己挥舞着双臂，可不就是洪坊主么。
她瞅瞅自己身边全是人，对方又是在二楼，回想来时迷宫一般的通道，忍不住按了下眉心。
“等着，我这就过去！”双手圈在嘴巴边，洪香君朝下面的人喊道。却看见被淹没在人堆里的小少女，先是指了指她自己，然后又指了指二楼的洪香君。
洪香君有点傻眼，她想要做什么？她的意思是，让自己留在这里，等她自己上来？
但是，二楼这些雅间必须有人带领才能上来，她大概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可是，只见下一刻，她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惹的怨声载道。之后，她抓住从楼上垂下来的红色绸缎，绸缎每隔一米的位置便系着一朵红色的大花，似乎是用来点缀的，看着居然还挺喜庆的。
往下拽了拽，嗯，挺结实的。之后，小胳膊挽了几下，让红绸缠住自己的手腕，之后足尖一点，飞檐走壁，拽着红绸爬上了二楼。
洪香君：“……”
黑市其他人：“……”
这是哪来的小怪物？
董惠莹翻过窗子，跳进二楼洪香君所在的雅间，撒手扔下红绸，之后神色淡定问：“梁越宁呢？”
洪香君已经目瞪口呆了，之后，楼下吹哨声响起，也有人在大声喧哗，“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好本事啊！”
董惠莹：“……”
而洪香君已是哈哈大乐，越是和这个小姑娘接触，越能发现她真是有趣。就比如，她其实相当在意她自己总是被人当做小孩子，每当这个时候都会一脸郁闷地绷着张小脸。还别说，她绷着小脸的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她家老四了。
一想起老四，洪香君又忽然眨了一下眼，“你放心，梁越宁没事，被我安置起来了。客栈住着不方便，他在别的地方修养呢。不过……”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董惠莹一眼，“我最近给你联系上一批好货，但价格可不便宜，虽然我可以帮你用最低价拿到这批货，但是也得不少银子。”
董惠莹有点郁闷了，钱啊，有钱行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不管在哪个世界这都是真理。
“所以？”
“想不想赚点银子？”她冲着董惠莹挤眉弄眼，“我有一个妙招，如果成了，咱俩兜里的银子能翻上几倍，甚至是几十倍，几百倍。如何，想不想干一票？”
董惠莹看见桌子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一面喝茶一面吃点心，脸颊鼓鼓的，吃相像个小仓鼠似的。
“你倒是回个话呀，到底干不干？”
“我饿，等我吃饱了再说。”
洪香君：“……”
之前几天，董惠莹一直和铁海兰同乘一车，因为俩人的关系有点尴尬，所以董惠莹也没好意思放开了肚子吃。眼下洪香君这里有糕点，她看了直眼馋，也就没和她客气。左右开弓，一手拿着一个，一口一个，期间还噎了一下，足足灌了大半壶茶水才好不容易咽下去，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225：面具，令牌
洪香君嘴角直抽搐，眼睁睁看着小饿死鬼干掉了两盘子糕点，内心相当无语。
直至她停下，“好吃吗？”
她脸颊上沾着点心的碎屑，很诚实的回答，“一般，吃多了容易腻。”
洪香君笑得前仰后合，“甜食吃多了当然腻，这又不是菜，不过我记得你兜里有银子啊？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董惠莹想起抛弃自己的马儿：“……你刚才说想和我干一票？怎么回事，你和我仔细说说。”
话题成功转移，洪香君立即像打了鸡血似的说：“我告诉你，这地方是郡城的黑市，有不少人在这里打黑拳，赢了有奖金，而这些打黑拳的，有男的，也有女的，不过现在是白天，下面都是热场子的，是黑市自己的人在互打。但到了晚上，就是一锅乱炖。女的打女的，男的打男的，男的打女的，女的打男的。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到兴奋处，洪香君还拍了下桌子：“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你这么厉害，不如你也下场？到时候咱们把钱押在你身上，只要你赢了，不仅能赚黑市的奖金，还能赚咱们的镀金，这多划算？哪怕是一比一的赔率，只要多打几场，保持稳胜，咱们的银子也能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董惠莹眼神亮晶晶的，她拊掌道：“行，就这么办！”
董惠莹有点不太放心梁越宁，虽然洪香君说梁越宁没事，伤口抹了她的特效药恢复的也不错，但到底只是听洪香君说的，唯有亲眼确认她才能安心。
所以趁着天黑前，两人离开了一趟。
洪香君在郡城租了个小院子，这可比住客栈便宜多了，她给董惠莹怜惜的那批药材要等半个多月才能运到平昌郡，要是天天住客栈，花费实在太大了，还不如租个院子便宜点。
只是两人回来的时候不是很凑巧，梁越宁正在睡觉，睡的比猪还死，叫都叫不醒。
董惠莹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伤势，见伤口已经结疤，外面的部分已经脱落了一些，长出一些粉色的新肉，心道果然恢复的不错，也就安心了。
“走走走，时候差不多了，咱还得过去报名呢。”
于是，两人又风风火火地冲回了黑市。
洪香君对这里很熟，她带着董惠莹找上黑市的管事，在报名之后，管事拿来一张面具和一块木头的令牌。“这小妹子个子小，脸也小，我这的面具估计也就只有这个适合她。”
居然是一只猫？
面具倒是平平无奇，但令牌上刻着一只猫，小猫的神韵和她之前遇见的那只橘皮猫挺像，活灵活现的。
但有一点她有点想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戴面具和令牌呢？”
管事说：“主要还是怕你们之间相互结仇，打着打着就打出火气的事儿也挺常见的。”
原来原本黑市这是不兴这套的，直至一年前，外头出了人命，上面一查，死的那个，和杀人的那个，都是在黑市打过黑拳的。
输的一方不甘心，就找了几个人合伙把赢的那个弄死了。之后黑市主子就让人赶制了这些面具和令牌，藏起容貌和名字，就算真的打出火，想要去寻仇，但是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这仇也就没法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