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封神（五十五）
——封神——
天庭。
“恭顺天帝，恭顺天帝……”“西皇”帝俊正在火云宫中处理各方仙官汇总而来的众多陈情奏本，并逐一批示“可”、“否”和“搁置”，随着批示的增多，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直接把笔给摔了：“这态度是‘恭顺’！？”
往来传送奏本的仙官们缩缩脖子，把脚步放轻了些，但动作完全没停。
帝俊生了会闷气，发现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气哼哼地自己又把笔捡了起来，甩了两下继续批示。
天庭的职责是什么？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用来收容那些实力过于强大，在人间乱跑会引起天灾的巫祖和大巫的，换言之，具有“盘古精血”之人，比如夸父、后羿之类的家伙。
次之，则是在人界有妖魔鬼怪作乱时，派遣他们去清缴和镇压。
若说原因的话，是因为妖怪吃掉人会变得更强更凶暴，进而杀害更多的人，而“魔”杀掉人族会令其死后成为“恶鬼”，被“恶鬼”影响的人族又有大概率成“魔”，这完全是给六道轮回增加压力的恶性循环。
最后，才是顾念曾同为人族的一点点同胞情谊，帮他们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现在，随着“飞升”到天庭的人族逐渐增多，关心人间的“仙人”们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大，再加上人族帝王宣布不拜女娲改拜天帝，直接导致曾经的副业变成了主业，帝俊在火云宫处理的奏折，十份能有九份是人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岐山有火鸟从天而降，疑似妖怪，请求派仙官调查？
否！凤凰都不认识，什么眼神？
——商丘有白色老虎招摇过市，吓坏孩童，请上仙收回坐骑？
否！如果是白虎，就会有好事发生，如果是穷奇，就会出现大规模斗殴，现在天庭做什么都晚了。
——有仙人多次下凡捉羊，令周边牧民的羊群不敢出圈吃草，要求天庭给予补偿？
先搁置，回头查查是谁这么无聊。
便如这般的诉求陈情还有不少，勉强还算和天庭扯得上关系。
“一个月没下雨了，有没有神管呀！”“我现在设了一张网，请让东南西北方所有的猎物都往里面钻。”“朕的妃子跑掉了，帮朕把她们捉回来。”
这就属于完全没有必要理会的。
至于“试试看有没有回应。”“我欲成仙，快乐齐天~”“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不丢道雷把他们劈死已经算奖赏了。
如果乌云仙还在，肯定能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诉求处理的井井有条，即使是不善政事的儿子们，至少也能初步进行一下分类，而不是像这些傻乎乎的仙官一样把诉求原封不动地写成奏折一股脑地堆到火云宫来。
“好了，今天这些就够了，你们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就去休息吧。”帝俊又处理了几份陈情，望望外面的天色后，挥手令那些还在往火云宫送奏折的仙官们退下。
下一刻，那已经遥遥西坠的“太阳”完全消失在远方的海面之下，而天庭之上原本还有些橘色的天空随即变得如同浓墨般漆黑一片。
再下一刻，一轮银白色的巨大光球如同从水底升起一般浮现在漆黑的夜空中。
接着，帝俊熟悉而又陌生的傲慢女声从他背后响起。
“呵，你最近时间算得越发准了嘛。”
“别调侃我了，快帮忙处理公务，”
帝俊苦笑着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子：
“望舒。”
月神【望舒】，是这名女子的自称，她有着同羲和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身形，但却绝不可能被人认错。
羲和以天生道体形态出现时，有着璀璨如阳光的金色长发，蔚蓝如天空的眼眸，身穿同样色调的轻型裙甲和金属靴，有时候还会额外披上一袭浅蓝色的连帽斗篷，整个人透出一种“母仪天下”的气势。
但望舒……她的发色是淡到几乎看不出的金色，眼眸则是完全的银白，身上所穿并非盔甲，而是如同此时天色一般的墨色长裙，脚踏一对同样完全黑色的及膝皮靴，给人一种万物不纡于心的淡然之感。
帝俊不知道望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他只是在太一被元始天尊收为弟子，乌云仙以及能干的天兵们被截教带走，不得不接手天庭这个烂摊子之后，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基本上，她会在阳光完全消失，且帝俊周围没有其他仙官的时候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天空那轮大小看起来同“太阳”不相上下的银色光球。
第一次见面时，帝俊大概是忙昏了头，特别嘴快地来了一句：“这衣服不适合你。”
然后就被望舒抽出她的黑剑给拍倒在地踹了一顿。
他可是先天金乌！望舒既然能轻松拍倒他，那么她自称是“羲和的另一面”这件事也不完全用怀疑了。
以望舒那种傲慢和热衷于嘲笑他的性格，帝俊丢下脸面不要，询问了多次，才算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羲和作为“太阳”，每天绕“地球”一周，虽然可以确保照射到每一寸土地，但却也有望不到的地方，即“她望不到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她无法照到的“地球另一面”，即使绕上半圈之后可以看到，但那时“无法望到的位置”又在另外一边了。
在这种虽然并不严重，但却无法缓解的焦虑之下，“望舒”诞生了，她名字的寓意是“望见了就会舒服”，毫无疑问是受到了帝俊起名水平的影响，所以对他基本没什么好脸色。
但作为“羲和的另一面”，她自然不会同羲和一样专注于照顾那些地表生物，她要“望”的，是羲和跑去巡天之后独守空庭的帝俊。
最终，望舒面对帝俊时，表现出了一种“既关心，又嫌弃，看不见担心，看见又想殴打”的古怪态度。
具体来说便如此时，她一边数落帝俊怎么这么没用，一边麻利地替他处理那些积压的陈情奏折，虽然不由自主地同他越来越近，但发现太过靠近后会一拳捣过去。
不过，为了处理掉那些奏折，帝俊痛并快乐着咬牙全都忍下来了。
第七百八十章 封神（五十六）
——封神——
天庭，火云宫。
望舒果断迅速地处理着那些其实不怎么重要的陈情奏折，而帝俊完全帮不上忙，他仅仅是按照她的判断把批示写上就有些应接不暇了。
比起自己通读全文，概括大意，理解意图，再进行判断批示的办法，望舒似乎是通过一些“关键词”来对陈情进行概括，大致分为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几个要素，而紧急和重要程度依次递增。
比如说，一起强盗抢劫商队事件，十天前的只能从销赃方面查找线索，半天前的说不定还能把货物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在偏远山区被劫和在都城边境被劫的重视程度也完全不同，蔬菜商人同前往人族首都的贡品车队更没什么可比性，而老老实实被抢破财免灾以及愤然反击将强盗杀光之间更是——这个商王子履在搞什么！？
帝俊看着手上一份奏折，一时无语，这份奏折虽然被望舒定义为“不必理会”型，但他最终还是批示为“令仙官前往阻止更多强盗接近该车队”。
这位国君扮猪吃虎清剿强盗的行为看起来非常受沿途百姓欢迎，但完全是给六道轮回增加没有必要的负担。
“呵，莫非你还顾念着羲和所说的‘令天下生灵都得温饱’？”望舒看了一眼帝俊的批示，嘲笑道：“这种家伙，只要老老实实种地或者工作，是绝对饿不死的，会来做强盗分明是想不劳而获而已，死就死了，来世再做好人。”
能知道这句话，看来她存在的时间比预想中还要早，帝俊想道，但是把强盗们赶走而不是杀死更多是因为要照顾女娲的情绪。
……总感觉这个原因说出口的话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虽然帝俊有考虑过向羲和说明这边有她的“另一面”存在，但从技术上来讲却无法实现，因为望舒只能在“太阳无法照到时”出现，而羲和就是太阳本身，如果儿子们没有被女娲带走，倒是可以让其中的某个驾车巡天……不，这也不行，因为留在天庭的羲和仍然算是在“照射”。
除非……帝俊一边思索一边随手批下几个是几个否，除非羲和把那座在织女掉出去之后就改装得面目全非的金车设置为“自动导航”模式，在阳光不再照射这里后收敛她作为“太阳”的光芒和热量，全速赶回天庭才行。
但这么费时费力的事，她有什么理由去做呢？
“啊！王母娘娘！您这是——”
“走开！”
火云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惊慌嘈杂的声音，帝俊似乎还远远听到羲和的声音，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忙晕了头。
咣当！
下一刻，直接被踹飞进来的火云宫大门证明他没有听错。
此时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证明金车还在“地球”的另一面，而理应在驾驶它的羲和却突兀地出现于火云宫正殿门口。
羲和全力拘束光和热的行为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手中更是提着那把几乎没用过的金色大剑，在帝俊呆滞的目光中大踏步走了进来。
“我在整备车辆时听到有仙官闲话，说‘西皇’经常在太阳无法照射天庭时同某个被称作‘望舒’的女子于火云宫密会，呵呵，便让我瞧瞧，是怎样的——”
这瞬间，理应不可能见面的“太阳女神”【羲和】与“月亮女神”【望舒】四目相对，一模一样的脸庞上，羲和透出的是自信与些微的惊愕，望舒则是惊讶后的了然。
“看来你对我有很大的不满嘛，帝~俊~哥~哥~”羲和随意看了望舒两眼，但似乎因为是自己的脸，无法做出什么贬义的评价，于是转向坐在公案后的帝俊，用冷若寒风般的语气柔声说道：“所以才会制造出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假人吗？”
“……”帝俊一时无语，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羲和有这种“凭空说出一个错误的结论，但该结论却由于本身的性质而完全不能反驳”的才能？
他到底该反驳“假人”还是“不满”？感觉到处都是雷啊。
此时，随着羲和的踏入，她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扩张，但却在刚刚照射到帝俊时戛然而止，她有些意外地又踏前一步，但光暗之间的“界限”却完全没有移动，于是立刻止住了脚步。
“原来如此，”这次接话的是望舒，她轻飘飘地放下手上的奏折道，“你就是那种‘非但自己要为某种自认伟大的目标付出一切，顺带还要把任何同自己有关系者也一起卷进去’的人。”
“……你什么意思？”羲和略微皱眉盯着对方。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每日巡天带给凡间生灵光和热，这没有关系，但你可曾问过帝俊以及儿女们的意见？”望舒针锋相对地与她对视，“不，你没有，你理所当然地认为你的孩子就该帮你拉车，帝俊就该帮你照顾车辆，‘西皇’名为皇帝，但实际上只却是一个车夫而已。”
“呵，你果然对我有所不满吧？”羲和听完，并未反驳，却转向帝俊冷笑了一声。
“……”帝俊身处光暗交界处，感觉一半火热一半冰凉，此时完全不想说话。
“不然呢？作为开天辟地便有的规律，你说放弃便放弃？”羲和重新转向望舒：“即便帝俊不曾帮忙，也没有孩子之前，巡天之事也不曾耽误过一天。”
望舒应道：“哼，如果我是你，便让这‘地球’陷入永夜又如何？你只能看到白昼，可曾注意哪些是只有夜晚才能生长的生灵？生命总能自己找到出路，而不必沿着别人规划的线路来走。”
“所以，你才不是我。”
“但我确实是你。”
“那么，解决方法就只有一个了。”
“正合我意。”
虽然两个女神语气平静，但被她们的气场夹在中间帝俊却能明显感到灼热与冰寒的灵力在飞快地增大，前面几乎要烧焦，而后面已经结冰了。
帮谁？可帮谁都不合适啊！
最终，在羲和与望舒之间的气势比拼到达顶峰时，火云宫不堪重负，轰然一声炸裂四散，而与此同时，一个金光闪闪的少女和同样金色的男童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金灵圣母？陆压？他们偷听多久了？
“呃……”金灵圣母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一片废墟，有些不自在地向这边剑拔弩张的两位女神以及被夹在中间受气的帝俊挥挥手手：“父亲，还有两位母亲？我好像是你们的女儿织女来着。”
第七百八十一章 我上游银河下走大荒
天庭，火云宫废墟。
在羲和与望舒相见之前，我其实已经在火云宫屋顶听了挺久的墙根，为此我不得不对陆压施展禁言法术以免他惊呼出声。
虽然这个便宜弟弟拥有斩仙飞刀这等强大的法宝，但本身却是个傻白甜，之前听到羲和的留言说要去找“狐狸精”时，竟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他知道轩辕坟在哪里。
轩辕坟在哪里难道我不比你清楚吗？
而且此狐狸精非彼“狐狸精”！
在我准备对他科普一番的时候，才愕然发现我好像不该知道这种事。
而我正在思考具体要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羲和去了天庭而非轩辕坟的时候，陆压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然后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哦，“轩辕”嘛。
于是我干脆以手扶额，说出了一堆“似乎”“好像”“我记得”“不对”等断断续续且毫无意义的词汇，成功吓到了小朋友，让他再也没提轩辕坟或者狐狸精的事。
再之后，因为“没有母亲去向的线索”，以及“进入金车可能会让姐姐想起什么”，陆压带我进入金车要塞游览和搜索了一番，并不出意外地找到了不少吃的。
期间，蠢系统对要塞中的自动导航系统和自动应答系统表示了鄙视，而陆压则找到了一份羲和记载的，关于怎么完全收敛自己的气息以及光和热的技巧，以及如何不被巡逻天兵发现而潜入天庭的示意图。
嗯……是谁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看到这些明显的线索后，陆压总算确定了羲和的去向，于是跟我一起赶往天庭。
不过，或许是因为正牌的“太阳”要收敛光和热太难，我们分明比羲和晚出发许多，却比她更早地抵达天庭，并在火云宫屋顶看到了望舒的惊艳登场。
阳光完全消失时，火云宫内，在帝俊看不到的位置上，一道银色月光从天空那轮银月上无声垂下，并在大致是头部的高度骤然四散成无数银丝，它们互相流动组合，最终形成一名女子的轮廓，而后银光一闪，黑色版的羲和便凭空出现在帝俊身后。
陆压大约只是觉得这场景很漂亮很精彩，而我却有一大堆槽不知道该先吐哪个。
虽然早就知道这三个先天金乌的天生道体分别是闪闪、大帝、和呆毛的形象，但月神用黑呆的形象完全不对劲吧？她算是傲娇吗？
另外，这个出场方式分明是月灵髓液吧？露娜倒确实是月亮女神的意思，但我记得根本没把她带走？
然后，就是王见王，双方对峙，火云宫瞬间爆炸。
“父亲，还有两位母亲？我好像是你们的女儿织女来着。”从房顶掉下来之后，我一边拉着因为身体太轻几乎要被吹跑的陆压，一边向帝俊以及羲和望舒挥手打招呼。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想要熄灭一堆火，可以在它旁边点燃另外一堆更大的火，现在只看我这堆火够不够旺了。
比起为了抢夺一个不会跑也不敢跑的帝俊，曾经失踪的女儿显然更加重要……吧。
“呃……金灵，不，织女？”毕竟我之前曾作为圣人弟子出访过天庭，帝俊看起来不太敢直接认亲。
“是真的！女娲娘娘亲自确定的！”陆压终于从随风飘舞的状态落地，接着一路小跑到羲和身边：“我刚才……确认过了。”
你管提起轩辕叫“确认”吗？
“我自己不记得这件事，所以想去星君们所说的故地重游一番，但……”我故作为难地看这羲和与望舒：“他们可没说帝——父亲您有两个妃子。”
“这个……”帝俊虽然暂时摆脱了危机，但显然还不太敢随便说话，仍然身在两人之间，不敢乱说乱动。
“当然没有‘两个妃子’，”羲和在我出现之后就已经放弃了同望舒针锋相对的姿态，转而微微抬高下巴，令眼角眉梢都显出高傲的姿态：“只有‘一后一妃’而已。”
“我便自认是‘妃’好了，”望舒令人意外地认下了这个身份，然后不怀好意地补充道：“但人族崇拜的虽然是‘天帝’，却没有附带一个‘天后’呢。”
羲和眉毛一挑：“我作为‘西王母’和‘瑶池金母’，何须人族承认？”
“哦？‘西王母’？”望舒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轻笑一声：“人族的记载中，‘西王母’可是个‘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的怪物。”
“善啸……”羲和沉默了片刻，忽然转向帝俊：“所以你是嫌我话多？”
啧啧，这可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啊——哈哈，你们聊，我带女儿去逛逛天庭。”帝俊感觉继续呆下去会更加不妙，强行顶着两个女神或灼热或冰冷的目光，直接冲到我身边，拉着就走。
“咦？但是我好像没在天庭住过？”我故意这么说道。
“不用管那个，虽然火云宫已经被毁，但去别处也行，比如——”帝俊看起来连一分钟都不想继续呆下去，健步如飞地冲出废墟。
“你应该还记得去‘广寒宫’的路吧——”望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在‘瑶池宫’等着——如果等下找不到你的话——”羲和也在那边发出威胁。
“啊！父亲！姐姐！等等我！”陆压大概终于察觉那里根本是一片充满刀光剑影的战场，向羲和告别后急急忙忙地朝我追来。
‘TAXI！’我朝停在外面的蠢系统打了个响指。
【咦？真的吗？有车资？】七香车一个漂移飞了过来。
‘啊，你可以考虑要拳头抵用券还是脚踢抵用券。’我一边把帝俊和陆压拉上车一边应道。
【四舍五入就是免死金牌啦~多谢乘坐！~】
“虽然你可能是我的女儿这件事很令人高兴，但显然不足以解决现在的麻烦，”帝俊坐在车上没什么形象的直抓头发：“我身为天庭之主，竟然有家不能回？”
“嗯……”身处修罗场的男人真可怜，我决定给他出个主意：“不如，去英灵殿？”
帝俊眼睛一亮：“好主意！那里也可以办公，而且人来人往，她们不会去那里闹。”
【但如果这两位妃子真的闹去那里的话，天帝可就真正的颜面扫地了。】
‘嘘~’
第七百八十二章 十二楼听谁将故事弹唱
天庭，英灵殿。
“西皇！”“见过天帝。”
载着帝俊和陆压前往英灵殿的路上，遇到过几批巡逻天兵想要盘问这架并非从正规途经进入天庭的车辆，但看到帝俊之后便纷纷行礼退下。
而帝俊在离开望舒与羲和之后，也恢复了原本的威严，抿着嘴，板起脸，站在车头，偶尔对那些行礼的天兵们随意道上一句“嗯”，“免”之类的话，最终没有什么意外地抵达了英灵殿。
至于蠢系统抱怨的什么【车辆超高，司机扣六分】之类，无视就好。
我上次奉通天教主之命来天庭招募那些天兵——现在叫“红尘客”的时候，还没有英灵殿存在，当时在乌云仙的带领下，去的是他们位于天庭边缘的“天河水军”驻地。
我那时就想吐槽“没有河为什么叫水军？”，但想想宇宙飞船，太空战舰之类的命名方式，决定还是随他们高兴。
这座“英灵殿”的造型既不像塔洛斯那座，也不像是奥丁那座，它作为为天庭“三十六宫、七十二殿”之一，自然是雕栏画栋、碧瓦朱墙，外形上颇具国风，不过因为整座大殿都散发着的明亮金光，给人一种浮夸之感。
“啊，说起来，火云宫被你们的两位母亲给破坏了呢。”帝俊站在英灵殿门口，并未直接进入，而是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忽然如此说道。
便宜老爹这是默认望舒已经是他的人了？在修罗场还没处理好之前？
“嗯……需要帮忙吗？，对于属金之物的控制，我还是有些自信的，”我瞧了瞧英灵殿，故意说道：“便照此殿风格重修？”
“不不，具体如何自有其他仙官负责，吾等只需想个名字，”帝俊摸了摸鼻子：“你看，以方才‘金灵掉下云霄，保护天帝逃离’之事为名，便叫‘灵霄保’殿如何？”
“……”
原来不是“灵霄，宝殿”，而是“灵霄保，殿”吗？要不要再盖一座“充电宝殿”啊？
“此名甚佳！”陆压赞道：“旁人绝对想不到是父亲所取！”
“那当然！”帝俊单手叉腰作得意状。
……现在断绝父女关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没救了，等死吧。】
‘我踹！’
英灵殿的外表虽然浮夸，但内部却比较朴实，除去正中的办公区域之外，绕墙壁一周皆是纯白色的小隔间，只有门，没有窗，大概是因为会出现在里面的人都是死回来的，为避免被人看见出丑而进行的设计。
大殿正中书案后的仙官起身施礼，被帝俊摆手示意免礼坐下。
“人族修炼至‘炼气化神’境界者，若没有被其他仙人看中收徒，便会在‘天劫’后飞升至天庭，”帝俊带我和陆压在英灵殿巡视那些隔间，边走边解释：“吾等已经同女娲谈妥，那些人将不入轮回，死后于英灵殿重塑复生。”
“啊，这么说，姐姐带走的那批天兵以及乌云仙便没这个待遇了？”陆压惊讶问道。
当时我来天庭招人时，他似乎并不在，但看起来消息还算灵通嘛。
“唔，目前为止，他们虽然在试炼中多有受伤，但尚且无人死亡，所以不清楚是否是这样。”我想起蓬莱岛那群红尘客，他们既能够听通天教主讲学，又有试炼锻炼，实力比起当初被带走时增加了一些，但只是从下水道到地板的差距。
【别拿你的标准去衡量他们呀，怎么说也强了有三五倍的样子。】蠢系统道。
‘战斗力从5变成25呗？’
【无，无法反驳。】
“天庭同女娲初步商讨后，将天兵的数字暂定为十万，”帝俊走在一排排隔间中，继续说着：“不过吾非常怀疑这个数量能否填满，毕竟人族如今没有宿世记忆，从了解修行、开始修行到修行有成，都会耗费大量时间，他们很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老死，所以目前天兵的补充仍然以原本便有修行传统的家族为主。”
啊，确实，人族此时生产生活都需要大量人力，如果说谁不干活跑去修仙……大约会吃到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人间的妖族在当初巫妖大战时受到重创，真正有本事的妖怪不会挑衅天庭，所以目前天兵下界执行公务时少有牺牲者，所以这里也比较安——”
“咚！咣！”
帝俊话到一半，附近的一处“重生室”中便传来沉重的撞击，仿佛谁被打飞直接撞上了里面的墙壁一般。
“是牺牲者哟~”陆压笑道。
“奇怪，最近并没有派往危险地域的行动，待吾瞧瞧——”帝俊皱眉，转身往那处隔断走去。
“咣！轰隆！咔！”没等帝俊接近，与之相邻的数个重生室里同时传出类似的碰撞声，这声音大到甚至将前面值班的仙官都吸引了来。
“见过天帝……”“拜见西皇……”
片刻之后，几间重生室的门被打开，几名衣甲破破烂烂装束像强盗一样的天兵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恍惚地同帝俊打了个招呼，甚至没注意到我和陆压就要离开。
“等等！”英灵殿的值班仙官拿着一本大书把他们拦了下来：“第一次死掉吗？先把姓名、所执行的任务以及死亡原因报上，然后才可以离开。”
“啊？这么麻烦？可以一起说吗？”为首者，也就是第一个出门的壮硕天兵，看了看他的同伴们，不耐烦地对仙官说道：“我叫白熊，那边是我的兄弟狮虎兽、暴狼和斑点狗。”
你们是怎么成为兄弟的！？
“我们奉天帝之命，伪装身份把一群想要袭击商队的强盗赶走，”白熊朝帝俊拱拱手，继续说道：“强盗原本已经准备撤退，但商队的人反而主动杀过来，我拦了，被一剑砍了，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黑白格子裙的白毛小丫头下手真狠。”“金红色盔甲的大个子也挺厉害。”其他天兵纷纷应合。
“啊……呃，你们走吧。”仙官也颇为无语，记录了几笔之后，挥手放行。
“……”我同帝俊和陆压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天帝？”记录仙官朝这边请示了一下。
“啊，你去吧，”帝俊挥手把他打发走，转移话题般向我说道：“这些复生记录呢，我准备找个地方把它们汇总收藏起来，以便新晋天兵查阅，学习和积累经验，你觉得把那地方应该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天庭儿郎们归还时积累的经验，便叫‘郎还阁’吧。”我随口胡说。
【鉴定完毕，闺女，亲的。】
‘无，无法反驳。’
第七百八十三章 封神（五十七）
——封神——
南瞻部洲，夏朝境内，云端。
天庭的天兵？
赵公明略感疑惑地看着几个被杀掉的“强盗”化作一片金色光粉四散消失。
他对于商王扮猪吃虎，沿途清剿强盗的行为并无意见，女娲或许会因为两边都是她的造物而不知所措，但作为财神，他对这种并非由“交易”产生的财产转移可以说根本不待见，所以才对金光圣母和金翅大鹏混入护卫中砍杀强盗的行为视而不见。
但是，现在发现这批前来围攻商王的强盗中竟然有天庭的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在灵珠子闹海之后，人族恭顺天帝，太一拜入阐教后，天庭就变得热衷于接受人族的请求，那支“天河水军”起起落落，四处奔波，处理的事情有大部分都是人族小事，已经完全可以说是“天上的人族朝廷”了。
以那几名混入强盗的天兵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和玄都，在交战前看破金翅大鹏和金光圣母伪装的可能也不大，那么问题来了——
天庭为何要暗中指使强盗去攻击商王车队？
以羲和不管事，帝俊不会管事来看，天庭会做出这种举动，就意味着在乌云仙离开天庭后，那里的一盘散沙转而听从了另外某人的指挥，而此人倾向于夏朝，又受阐教教义影响，非常希望于让它继续维持下去。
所以，在获得足够的情报，此人便通过各种手段试图扼杀还不成气候的周边各国，比如说，让商国国君在前往夏朝国都的途中发生意外，无疑是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商队会遇到强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不过，这么一来，阐教的意图也可以确定：他们一定要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坚持人分三六九等的观念而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令“人教”相信此事，赵公明转头，看向因为不愿看到杀戮而偏过头去研究自己锁链的玄都，由于这个偏头的动作，他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那几蓬金色粉末。
“玄都，你不觉得在夏朝方国境内，还有这么‘多’强盗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吗？”赵公明主动暗示道。
“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杀死他们的理由，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处理这些人。”玄都应道。
“……”赵公明一时噎住，虽然两人的关注点都在“多”上，但思考的方向却完全相反。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根据极其有限的印象，“她”总是无条件无理由地去救下毫无关系甚至明显该死之人，只要对方有可能，可能，嗯……洗白？好像是这个词。
“我想到了！”玄都忽然一拍手。
“什么？”赵公明带着期待问，最好是想到这些强盗有问题。
“这些强盗是受人指使的！”玄都指着下面已经结束战斗，开始打扫战场，重整队形的商队护卫们说道。
“嗯嗯！”赵公明飞快地接话并示意“她”说下去。
“商国有内鬼！”玄都自信地宣布。
“没错……啊？”赵公明再次呆住。
“我仔细研究过了，虽然商王子履一路买进卖出，货物流转，但他从商国带走的那批最贵重的东西却一直没动过，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把货物全换成钱到夏朝再买嘛，届时就算买了，送出时也只可能是普通礼品而非正式礼物。”玄都侃侃而谈。
“嗯……那么，内鬼？”赵公明呆滞地接话。
“你说过吧，夏王姒癸在商丘转过一圈之后，直接报出了一个相当于商国全年收入总和的数字，你觉得以那个夏王的脑筋，能凭借短短的观察就确定这个数字吗？所以，一定是商国的内鬼告诉他的，而这个人虽然职位挺高，但算不得高层，他能够知道收入总和，却不知道支出，不然的话他报出一个全年利润的数字岂不更好？”玄都有理有据地分析着，而赵公明已经呆了，到底谁才是财神？
“此人的目的……嗯，没错，就是商王这批货物中的某个，正是他鼓动商王将其作为礼物，而也是他联系的沿途强盗。”玄都斩钉截铁的宣布。
“但那些货物只是普通的贵重品而已，我也没有掐算出有谁联系过那些强盗。”赵公明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说服了，于是开始据理力争。
“‘掐算不出’本身就可以当做证据，能令你我都掐算不出者，除了‘上面的’还有谁？”玄都向天空指了指。
“哦？你是说——”赵公明略微激动，莫非“她”要以错误的前提得出正确的结论？
但见玄都手臂一动，转而向西：“一定是西方教那两个半步圣人做的！”
“……”赵公明已经不知道怎么劝玄都放弃这个想法，毕竟比起自己的臆测，这边显得更加有理有据。
“所以，我确认你们截教选择的目标没有错，”玄都目光亮亮地看向赵公明：“这个商王子履一定是接下来乱局的关键人物，不然西方教不会如此针对他，我会向师尊回报，请师尊对他进行关照。”
从错误的条件出发，进行错误的推断，并得出错误的结果，但自己一开始那个“请人教重视商国”的目的反而达到了。
“呵呵……如此甚好。”正在怀疑自己智商的赵公明勉强应道。
或许这就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此时，变化成普通护卫的金光圣母和金翅大鹏追杀逃散的强盗归来，一人手里提着一个俘虏，但从体型来看，似乎不像强盗。
“主君——”金翅大鹏远远向商王喊道：“这里有两个小丫头抢在我们前面把强盗都杀掉了，我看她们挺有意思就顺手全捉了回来。”
“什么小丫头！”被金光圣母提着的黄衣矮个少女面带惊惶，而被金翅大鹏提着的高个子少女则全然不惧，正冲这边的车队叫嚷：“我们姐妹是有岷氏族的族长！还不把我放下！小心本姑娘一琴弦崩死你！”
好吧……赵公明深深叹气，那句话叫做“殊途同归”。
第七百八十四章 封神（五十八）
——封神——
南瞻部洲，夏朝境内。
“两位姑娘若是既不愿被夏王发现，又不肯离开夏境的话，可以考虑与在下同行，”商君子履笑容可掬：“在下即将前往夏都斟鄩为质，即使有看管亦绝不严密，更不会有谁想到早该逃远的贤姐妹会返回。”
这商国君臣可真是……
赵公明在高空远远看着即使被悬空提起来也张牙舞爪的有岷氏姐妹，一时无语。
伊尹前脚拐了夏王一个妃子，商王后脚就要拐两个——虽然还不算。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
那对伏羲琴化身的姐妹，赵公明原本想放着不管，毕竟以她们的实力，只要想跑，人界基本没人能留下她们。
但只听她们刚刚报上的名号，就知道她们显然是不会一走了之，这不，连商王都看出来了。
关于她们年纪轻轻就成为族长这件事……赵公明稍稍掐算一下就发现果然有问题：那个有岷氏族的前族长原本就有些苦于夏王盘剥，一注意到姐妹俩“懂法术”，就非常干脆地把族长让出去了。
用责任把人绑住，那老头儿果然阴险，当然，也只有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会上当。
她们此刻的行为显然是出于责任感，在夏王从有岷氏退兵后，一直徘徊在夏朝边境，想为自己的部落做些什么。
她们注意到强盗们不正常地聚集起来准备袭击商队时，或许原本打算拔刀相助，结果反而被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仙人顺手给捉了。
要说他们两个金仙看不出那是伏羲琴，赵公明第一个不信，但全力主张把她们抓起来的，则一定是喜欢挑事的金光圣母。
这下好了，那个“保护商王子履不被夏朝方面伤害”的任务，由于假想敌是普通人族，至多不过是修道且未飞升的人族，只需给他一个保护和预警作用的神通就行。
现在却因为这对姐妹参与进来的缘故而不得不随时盯着，一旦她们两个遭遇危机，现出神器原型，小小的人族都城可不够毁的。
届时，就算阐教再不把凡人当回事，也会立刻察觉到这里面有截教和人教的参与痕迹，并进而发现通天教主师尊的计划。
嗯……不过说真的，圣人的计划哪有那么容易被破坏？会被破坏的只有玄都对自己的印象而已，所以，这件事必须办好。
不过商国似乎原本也没打算让商王做太久的人质，所以这次额外工作只需坚持到他们起兵反夏即可。
“那么，”玄都望了望那即使对人族而言距离也不太远的夏朝首都，向赵公明说道：“我这便返回八景宫，向师尊禀报此事，但可能讲不清楚，公明道友是否要一同前往？”
“不必了，此事交与玄都你即可，”赵公明紧紧盯着正在叙话的商王和有岷氏姐妹：“我得在此确保此行万无一失。”
“嗯……那好吧。”玄都眨眨眼，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转身离去。
“呼啊……好傻……”一个像是一边打哈欠一边说话，莫名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
赵公明诧异转头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夏都斟鄩。
在经过之前那次最大的一批强盗袭击后，商王的队伍再也没有遭遇任何意外地抵达了夏朝都城。
由于商君的商队这一路上动静太大，夏都早就准备好了堆放财物的仓库和“软禁”商君的房舍。
商君子履和夏朝文官之首终古进行了一番“朝贡数目不对，商国正在尽力筹措，待来年补齐，为表诚意，尚且无子的国君主动为质”的表演，顺利入住夏都。
而不出所料的是，果然没有人去怀疑商君带来的那两个“姿色平平”的侍女会是夏王要找的有岷氏姐妹。
至于没有抢到美人而悻悻返回的夏王姒癸，他在听说这支“给他送钱”的队伍频频遭袭后大发雷霆，派遣麾下军队将商王沿途经过的部落方国都抢，呃，征收了一遍。
在这些部落表示不满时，夏王更是放言“你们只要把境内的强盗全都捉住，不就能把朕征收的税款补上了吗？”
但那些敢于袭击商王车队的强盗都被他杀掉了啊，剩下的仨瓜俩枣可根本补不上夏王抢走东西的价值。
这些部落有心抱怨商王多事，但人家本身才是被夏王抢劫的大户，那些吸引强盗蜂拥而至的财货，是要全数送给夏王的，难道让他们只挨抢不还手不成？
——商君可以将抢劫他们的强盗杀光，为什么我们不行？
赵公明在得知这条在不同部落间流传，看似无比正常的话后，不由得拍案叫绝。
这句话看似是诸多部落在迎合夏王的命令，在自责自己无法将境内的强盗全部抓获，但实际上却分明在暗示夏王姒癸才是最大的强盗，这句话可比“与日皆亡”要高明多了。
在此之前，赵公明一直略有些担心伊尹要如何联络各部落。
毕竟，就算商国不像玄都猜测的那样有内鬼，且派出的细作行事缜密，也完全无法保证同他们联络密谋反夏的部落方国中没有试图出卖消息以求富贵者。
但那伊尹竟能通过“商王上供并自愿为质，沿途吸引强盗杀掉，使夏王表现出强盗行径”这样的手段来“联络”其他部落反夏，可谓举重若轻，毫无痕迹。
夏王其实一直有监视各地反叛迹象的巡查人员——比如追踪伊尹的那些，然而，细作可以捉到，密谋可能留下证据，但思想的传播他们要怎么抓？
届时，商君只需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发表一篇檄文，就可以直接将这些部落统合为一支大军，足够打夏王一个措手不及甚至直接覆灭。
如果说赵公明之前只是因为通天教主的命令而对他们略微看好，那么此刻他便真的感觉这些人能成事，就算这场争斗中双方都没有仙人插手干预，想必商国也会在数年内掀翻夏朝吧。
唔……等等，“诱杀强盗”这件事的关键推动者好像是金翅大鹏和金光圣母？伊尹这家伙连神仙也敢算计？
第七百八十五章 封神（五十九）
——封神——
天界，云中城。
“奇怪，莫非大王你要寻访的友人住的很远不成？”戴礼端着茶杯在会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向外望上一望。
此前戴礼和金大升跟随袁洪前往天界访友，并受到了云中城的主人云霄仙子热情接待，她原本还同金大升言笑晏晏，但在袁洪报出“孔”、“翊”二字时骤然面色大变，叫来一名小侍女为他们上茶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嘿嘿，莫急，”袁洪明明是个顶盔挂甲的白猴子，但品起茶来却似模似样，此时一边用茶盖拨弄茶水一边应道：“你看老牛。”
金大升怎么了？戴礼疑惑回头，然后发现书生模样的金大升正对着什么都没有墙壁傻笑。
“真可怕，”戴礼抖了一下：“我原以为我们梅山的妖怪见多了轩辕坟的狐狸，不会那么容易因为外表而被迷惑。”
“万一他们俩不是因为外表呢？”袁洪似乎很满意戴礼的反应，又啜了一口茶。
“难道是，真，真爱？”戴礼话语出口的同时，就不由自主地再次全身一抖。
“……在说出那个词之前，你是不是该先考虑一下‘宿世姻缘’这种情况？”袁洪无语摇头：“俺果然该一棒子打死你清理门户。”
“整天‘一棒打死’、‘清理门户’的，”似乎是因为在别人家做客，戴礼的胆子大了不少，直接反驳道：“就算前者是事实，但后者明显有问题吧——你教过我什么啊？”
然后蹭地一下躲到屋角。
“哦？这样吗？那俺今日便教你一个新词，”袁洪伸出毛手抓了抓下巴：“【时间膨胀】，你可懂得它是何意？”
“嗯……唔……”戴礼仔细想了想，不得要领，一转眼看到正在发呆的金大升，忽然悟了：“便如老金此时的状态！我已经感觉过了好长时间，但他肯定以为只过了一会儿。”
“虽不中，亦不远矣，”袁洪摇头，“你可以理解为，时间在我等全无所觉的时候加快或减慢，事后却全然无从察觉。”
“没听懂！”戴礼理直气壮地应道。
“嘿嘿，懂了反倒奇怪，之前那话你只管记住便是，”袁洪放下茶杯，“另外，我们进入云中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绝对不短。”
“唔……唔？”戴礼一脸迷茫。
“算算时间，想必也该来了。”袁洪站起身，走向客厅正门。
“客人——我来收茶杯——哎呀！”一个带着翠绿兜帽的女童端着茶盘想要溜进客厅，结果正好被刚刚走到门口袁洪抬手按住了脑袋，因为被兜帽遮住了脸一时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惊呼出声。
“谁在暗算本姑娘！小心我一杵打死你！”小姑娘胡乱挥舞着茶盘，但根本碰不到袁洪。
“菡芝你别——啊，”之前上茶的蓝衣女童匆匆从转角跑来，见状连连道歉：“十分抱歉！，我妹妹只是好奇是怎样的客人，没有什么恶意的！”
“哦，原来是【采药素娥】和【捣药玉兔】。”袁洪瞄了她们两眼，松开了绿兜帽女童的脑袋。
“我不是‘捣乱兔子’！你这个白猴子！”被称作菡芝仙的女童掀开兜帽，露出一双大大的兔子耳朵和红红的眼睛，而后直接用没有拿托盘的另一只手丢出一个兔子玩偶：“‘长耳定光仙’！咬他！”
咕！啾啾！
伴随着跑调的兔子叫，那只兔子玩偶迎风即长，瞬间变成了一只几乎比会客厅还要大的——兔子。
“兔子急了会咬人”竟然是真的……完全没什么紧迫感的戴礼施施然想道。
菡芝仙单手叉腰，反手朝那大兔子一指，“告诉你！这‘长耳定光仙’可是我们云中城最——”
轰隆隆！没等她把话说完，那只巨型兔子朝袁洪看了看，瞬间露出一副见到天敌的表情，然后直接一转头跑掉了。
“最……什么？”袁洪用小指头掏掏耳朵。
“呜呜——哇啊——”菡芝仙瞪大红色的眼睛，呆愣片刻，然后大哭着跑了。
“抱，抱歉！”彩云仙向袁洪匆匆一点头，也追了上去。
“哼，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袁洪说道。
话说，大王你没发现这句话不但用词错误，还有自黑的嫌疑吗？戴礼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接这个话茬的好。
“嘿嘿，既然赶走了迎客仙童，客人也该来了才对。”袁洪手搭凉棚望向之前他们进入云中城的方向。
“大王你是故意的？！”戴礼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谈不上故意，顺水推舟而已，如果她们两个在的话，下一场戏就不好看了。”袁洪随口应道。
这种看起来就像预知未来的手段，果然是传说中的“掐指一算”吧？戴礼看了看袁洪的毛手，但境界相差太大多半是算不准的，所以大王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正思索间，却听之前的正门之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听声音似乎是一群少年，而且数量不少于五个：
“有人吗——蓬莱岛十天君拜访——”“什么十天君，现在明明只剩七个，”“难道要叫七星？”“如果再少的话岂不还得改名？”“六道？”“五行？”“四象？”“闭上你的乌鸦嘴！”“说的好像你不是乌鸦一样！”“都住口！就算只剩一个也要叫十天君！”“你才住口！”
这是天帝帝俊的儿子们吧？又听了两轮，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在戴礼心中油然而生。
“哦……原来‘八戒’是这么来的。”袁洪若有所思地点头。
大王又在说别人听不懂的话，戴礼翻了个白眼。
“老牛，去迎客！”袁洪显然对一群冒傻气的金乌不感兴趣，从门口踱回来之后，抬手照金大升脑袋一拍：“你妹夫来了。”
“哦，好。”发呆的书生愣愣地向外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呃，我哪来的妹夫？”
“你老婆的妹妹不就是你妹妹？”袁洪挥手：“快去快去，别耽误俺看好戏。”
“哦……嘿嘿嘿……”金大升一摇一晃地向大门方向走去。
“嗯——”戴礼斜眼看着袁洪：“大王，你那‘洪’字果然是红娘的‘洪’吧？”
第七百八十六章 封神（六十）
——封神——
天界，云中城。
“我等兄弟乃是来天界寻亲的，寻自是寻到，但她尚有要事待办，叮嘱我们不得离开天界，我兄弟们闲的无聊，听闻三仙岛曾是她的道场，便起意来瞧上一瞧，多有叨扰。”
“巧了，我们弟兄也是来这云中城访友的，但友人住所似乎颇远，主人家嫌传话侍女动作太慢，亲自去找了，我们虽然是客，但也不能怠慢了各位不是？彩云——上茶——”
“好的，这就来……”
金大升同金乌们的长兄天狼星相谈甚欢，还顺手成功指使了此地原主的侍女，令戴礼看得目瞪口呆。
那位彩云仙子？你要不要这么老实地给他们上茶啊？
话说，金乌不熟就算了，谁来告诉他，这真的是梅山最木讷的那个金大升？
“嘿嘿嘿，这两个家伙……若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可能骗到老婆们？”袁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坐在客厅的椅子背上，顺口回答戴礼道。
袁红娘您又给他们牵的什么线？“老婆”就算了，还“们”？戴礼无语回头。
袁洪这边情况好一点，因为只有一个猴在说，其他金乌少年端坐着围成半圈，非常认真地在听。
“你们想称七星，并自拟称号叫‘某日某’，分别叫房日兔、星日马、昴日鸡、虚日鼠，这看似没有问题，但你们的大哥为什么叫‘奎木狼’呢？——因为他作为大哥，不想明确指出你们错了，而是给出提示，想让你们自行察觉问题。”袁洪侃侃而谈。
……那边的大哥？你再不管可就要出事了啊！戴礼向金大升那边看了看，觉得这些涉世未深的小金乌很快就会被说服的。
“什么提示？”某只小金乌举手提问。
“木字，便是提示，即‘金木水火土’加‘日月’，”袁洪道：“比如正同你们大哥交谈的那个可称‘牛金牛’，而旁听的这个则可称‘娄金狗’。”
我不是狗！戴礼差点跳起来。
袁洪自然不理他，继续说着：“待日后集齐四七二十八宿，一出门呼啦一片，完全可以在天界横着走。”
“听起来很有道理啊……”“横着走哎……”“那么哪里可以招来人呢？”小金乌们纷纷点头。
“大王你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趁金乌们开始讨论，戴礼凑近袁洪问道。
“嘿嘿嘿……夜里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太冷清了，俺准备镶些星星上去。”袁洪以手遮口回答道。
“二十八颗也不多吧……”戴礼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难以理解的理由，但仍然没忍住指出其中的漏洞。
“总会有为了让人晚上看到，而把自己挂上去的家伙，”袁洪挠挠下巴：“这么一来，想必望舒就能同羲和分庭抗礼了。”
望舒？谁？你借孩子的手坑母亲，是不是不太地道？千里迢迢跑来天界坑人，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另外就是——
戴礼感觉某些不吐不快的话梗在喉咙口，十分难受。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在金大升同天狼星越谈越投机，几乎要兄弟相称时，门外传来了同云霄略有些相似的少女声音：“各位要寻的朋友距离这里有些远。”
随着话音，一名身穿宝蓝色宫装长裙的少女踏入了会客厅，不但声音，她的容貌也与云霄较为近似，但少了一分端庄多了一分俏皮，而且，她穿戴的头饰、衣服和飘带都搭配有不少花朵配饰。
“嘿嘿嘿……”袁洪看了一眼那名少女，莫名地笑了起来。
“小女碧霄，乃是——”少女眼波转动，从会客厅中一扫而过，正准备说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了回去，正和金乌们长兄的视线对上。
“在下天狼，呃——”那位原本还挺沉稳的青年似乎打算自我介绍，但目光对上之后同样呆立当场。
“你早知道？”戴礼转向摆出一副“看了场好戏”表情的袁洪，大王这是没事不出门，出门就做媒啊……
“百花开时我不开，我花开后百花杀。”袁洪意义不明地说道。
“嗯……这好像是在说秋菊？”戴礼虽然不怎么通文墨，梅山也只有梅花，但一般的花期还是知道的。
“别急，还有一个。”袁洪把目光从那两个四目相对，越走越近的人身上挪开，看向客厅正门。
“还有？莫非……是我的‘夙世因缘’？”戴礼略微有些激动。
“碧霄？怎么了？”宛如验证袁洪的说法般，一个新的少女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显然早就到了，但可能处于嫌麻烦或别的目的而等在外面，此时觉得屋内情况不对才出声相询。
呼——她“飘”了进来。
这是一名身穿粉红色连身宽大长裙，头上戴着一顶绒帽，手中抱着一本大书的少女，或者说女童，她以此时飘着的姿态，才刚刚同旁边的碧霄齐平，可见有多么娇小。
“碧霄？不是说好稳住牛和狗，只把猴子带出去见孔宣的吗？你在干嘛？”飘着的少女表情有些呆滞，半闭的眼眸也无精打采，声调则是一种带着沙哑的平板无波。
一言以蔽之，书呆子。
“那个——仙子如何称呼？云霄仙子可曾回来？”戴礼确信自己没有被迷住后，主动向她打招呼，同时心中还在胡思乱想。
唔，她似乎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自己有喜欢过谁吗？
“我是琼霄……嗯？”飘着的少女转向戴礼，忽然呆了一下，半闭的眼睛也瞬间睁大。
“仙子？”戴礼表面彬彬有礼，内心却在狂笑——狗爷我也有今天！
“死吧！猴子！”琼霄娇喝一声，如抽刀拔剑一般从手中的大书里拔起一柄“纸剑”，身形一晃便朝戴礼直直地刺了过来。
“嗷！”戴礼丢下茶杯转身就跑：“等等！猴子在那边！我是狗不是猴子！呸！我是狼不是狗！”
本来就不大的会客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只剩袁洪坐在那里拍桌大笑。
“大家冷静！”伴随着戴礼并未听过的女子呵斥声，一道由红、黄、蓝、白、黑、交织而成的彩光从会客厅中扫过，把所有人都定在原地——除了袁洪。
“听说你找我？现在我来了，”一名身穿银绿轻甲，长发及腰，俊美无比的的“年轻女子”从门外踏入，看向还在笑个不停的袁洪：“袁统领，或者说，【女娲石】？”
第七百八十七章 封神（六十一）
——封神——
天界，云中城。
“哦……孔宣的‘五色神光’，五行之内，无物不刷，但竟然还有这等功效。”袁洪停下笑声，转头四下瞧了瞧会客厅各处。
那道彩色光芒扫过之后，无论是墙壁，桌椅、挂饰、碗盘，还是来访的客人，全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转而按照它们本身的材质各自亮起红、黄、蓝、白、黑五色光的轮廓。
比如正在试图保护碧霄的金大升，因为是“水”牛，便散发着蓝光，金乌们虽然名字中有金，但却是代表“火”的红光，桌椅挂饰柱子之类的建材，则散发着代表“木”的白光，琼霄幻化出来，用以追杀戴礼的“纸剑”，却是代表“金”的黄光，而茶具、墙壁和戴礼，是散发着象征“土”的黑光——不管是土狗还是土狼，都可算“土”。
而只要是有光芒亮起之物，无论它此时的情形有多么奇异，比如刚刚翻过一张茶几的戴礼和身后紧追不舍的琼霄仙子，全都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虽然墙壁桌椅什么的原本便不能动就是。
在这一片安静中，全然不受影响的袁洪以及这位刚刚踏入客厅的长发“女子”，便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即使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东西，若是我想，也能刷走。”身穿银绿甲胄，被称作“孔宣”的“女子”盯着袁洪，缓缓摊开手掌并在掌心汇聚起五色光辉，而后用力一攥，便将它们“捏合”为一团璀璨的金光，比原本象征“金”的黄光要明亮了不知多少倍。
“很好，有此‘光’相助，我等接下来的行动便成功了大半。”袁洪看着那金光团点头。
“但我却还未应下此事，”孔宣一挥手散掉那团光：“我看不出得罪两位‘半步圣人’有什么好处，而你看起来也不具有武力威胁的资本。”
“所以，”袁洪站起身从椅子上跳下，反手拎着戴礼的领子将他从琼霄的追杀范围中提走：“俺准备谈谈‘人情’。”
“人情？”孔宣略有些错愕，而后看了看金大升、天狼星和戴礼：“哼，真亏你能找到三个仙子各自在意的类型呢。”
“嘿嘿，我们要去的可是西方教的‘极乐净土’，若是外面没有‘因果线’吊着，除了我之外，大概是全都回不来的。”袁洪回答道。
“因为你自己是块石头，所以心也是石头吗？”孔宣哼了一声，“那么，你还要一并找我妹妹的原因是？”
讲话时，他偏头瞧了瞧门外，很显然那里仍然有别人，除了云霄外，大约便是孔宣那个名字中有“翊”的妹妹了。
“加一根‘线’绑住你而已，”袁洪应道：“你应当察觉到，那两个半步圣人有意图度你入教罢？普通的因果大约是拦不住他们强行度化的。”
“呵呵……我看出来了，”孔宣冷笑一声：“若是我不答应，你便会撺掇三霄走这么一趟。”
“正是如此，如果借不到五色神光，那么‘混元金斗’，‘金蛟剪’和‘九曲黄河阵’也堪一用，只是不太好收拾首尾，很容易被‘某个’，或‘某几个’追查过来。”袁洪随手将戴礼丢下，道。
“我可以同你去，而在解除这五色光阵之前，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孔宣神色一肃：“你在替哪位圣人办事？女娲娘娘吗？我可不认为一个山大王出身的猴子会懂得如此多的隐秘。”
“这个嘛……”袁洪掏了掏耳朵，从中取出一根细针，略略一晃，它便变做一根两端各有一根铁箍的齐眉棍，而后向地上一戳，令孔宣看清上面书写的一行小字：【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不周山，嘶……”孔宣吸了口气：“听闻它被通天教主收走，并转交给太上老君了，此刻竟然……”
“俺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你猜到了什么，”袁洪再次将那棍子一晃，化为细针塞入耳朵，“现在能告诉你的便是：若俺能随便挥动这玩意的话，根本不必来找你帮手。”
“呵，那当然，我们这段对话从未发生过，我只是出于朋友之谊才会同你胡闹。”孔宣缓缓说道。
“正该如此。”袁洪坐回自己的椅背上，又捧起一只茶杯。
“大家冷静！”
五色神光刷过之后，客厅中的情形为之一变。
正在和金乌大哥深情对视的碧霄出现在正在冲刺的琼霄面前，姐妹俩抱了个满怀，面面相觑。
而琼霄手里的锋利“纸剑”不知何时飞了出去，正中金大升显现出来的牛角，叮的一声被弹开一旁。
而含情脉脉的天狼星则眼前一花，面前出现的是一群正在对他重色轻友行径十分鄙视的弟弟们。
戴礼则一头撞上茶桌，打翻茶壶，被已经冷掉的茶水浇了一身。
“呸……这是真的‘冷静’……”戴礼使劲晃晃脑袋抖掉茶水。
奇怪，依稀记得刚才自己好像不是在这个位置，难道那奇怪的无色光可以停止一定范围内的时间？那可就厉害了，无怪乎大王特意来招揽她。
戴礼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出现在会客厅正门那里，英姿飒爽的“女子”，主动开口问道：“阁下何人？”
“你们来找我，却问我是谁？”孔宣摇摇头，转而看向袁洪：“在下孔宣，事情是否急？何时出发？”
“不急，大家刚刚见面，还得稍稍‘逗留’几日，不然即使俺让他们走，他们也是一定不肯的，”袁洪意有所指地说道：“或三日，或五日，终归不会太久。”
“……”孔宣看了看袁洪，转身离开会客室，声音遥遥从外面传来：“云霄，他们大约还要住上几日，不若安排他们去三仙岛？”
哦？云霄仙子在外面吗？多半是为了避免在妹妹面前出丑吧，戴礼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想着。
“嗯……不好吧……”云霄的声音断断续续：“岛上都是一些野兽成精的野蛮人。”
你敢不敢看着金大升的脸再说一遍？
第七百八十八章 封神（六十二）
——封神——
天界，云中城。
云中城并非如寻常房屋那般是从一片平地搭建而成的，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是将一座巨大的石山掏空，在它的内部规划出不同功能的房间一般。
如果有些位置实在不好，比如狭长或者形状不规则也无法调整的，便打通外界当做观景台，所以除了在此地经营许久的主人，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暗道机关。
不过，由于袁红娘乱牵线的缘故，作为云中城主人的三霄仙子可以说废了一大半。
她们作为一城一岛实质上的领导者，有个人喜好很正常，但若因此变得进退失据，举止无措，不仅对下属，即使她们本人也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云霄还好，出于位格上的差距把金大升完全压制，当做跑腿的小弟指使得团团转，即使经常掩饰不住对他的欣赏，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碧霄就麻烦了，作为三姐妹中最小和实力最差的那个，只要见到天狼星就会挪不动步子，只能远远躲着，悄悄看上一眼。
而琼霄，她倒没有在看不到时对戴礼日思夜想什么的，也能正常组织和安排事务，但只要一眼，哪怕是通过眼角余光看到了戴礼，立刻便会从手上大书中变出各种各样的纸质兵器杀将过来。
今天拿的，是一柄纸大锤。
“死吧！猴子！”
“我说了一百遍我不是猴子！虽然白了点，但那边的才是！”
“他分明是石头！死吧！骗子！”
这位仙子看起来即使举止失常也无所谓的样子。
“大王你倒是管管啊！她可是在追杀猴子？”戴礼一边绕着袁洪逃命一边向看戏的白猿大叫。
“先跑着，”靠在观景台边缘的袁洪似乎看得很开心：“你大概看不出，但这件事其实颇有研究价值。”
确实看不出！难道关于如何打狗的研究价值吗？呸，是狼！
戴礼一边被琼霄追杀，一边听着袁洪在哪里说着什么“啧啧，‘凝神丹’果然是这个时期的东西吗？”“看来‘杀猴令’因为某各巧合还有点残留。”“但炼丹的老头似乎还挺正常？”“难得圣人全都有事要忙，只搞这么点小事是不是亏了？”
虽然大半都没有听懂，但戴礼还是想对自家大王说――给圣人省几道神雷吧！
眼见袁洪似乎真的不打算帮忙，戴礼干脆摇身一变化为原形——一条大黑狗，绕着琼霄转了两圈，趁她丢失视野时从观景台的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咦？”琼霄几乎瞬间，就恢复了那种呆呆的气质，用疑惑不解地表情和语气对袁洪说道：“袁头领，你有看到一只猴子吗？”
“俺就是。”袁洪拍了拍自个的胸口。
“请不要说笑，你分明是块石头。”
我也不是猴子啊……戴礼一边沿着云中城外侧的装饰凸起溜走一边抱怨着。
“唔，我得找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躲一躲，她走路没声这点实在太可怕了。”戴礼跳下两层楼之后，找了间空屋重新翻进云中城内部。
目前来说，虽然梅山统领和少年金乌们的抵达给云中城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但最终还是全部顺利安顿了下来。
按照袁洪大王的计划，待将那什么“绊”强化一些后，便由他带领自己、金大升、天狼和孔宣前往西方教的老巢，把某件“宝物”带出来。
如果孔宣不愿意，那么替代人选就是三霄仙子和孔宣的妹妹孔翊。
嗯，没错，长发的孔宣是雄孔雀，而短发的孔翊是雌孔雀，他和她这般形貌，若是寻常仙凡定然会被迷惑而分不清楚，但他的狗鼻子，呸，嗅觉如此灵敏，怎么可能分辨不出？
戴礼伏低身子从完全是随性而为的建筑通道中快速经过以返回自己的住所，沿途自然少不了听到一些其他人之间的互动。
“大升，琼霄追杀戴礼时又毁掉了三面墙，你去取一些‘云基’将它补上。”
“好嘞！马上办！”
“小心些，不要伤到自己。”
补个墙要怎么才能伤到自己啊！
“你不能通过这里。”
“为什么？我只是去看我的弟弟们住的怎么样而已。”
“因为有人正在替你关心他们。”
“哈？”
唔……孔翊那个假小子似乎对谁都无感，只和碧霄关系好些，大约正在替她拦着天狼星吧？
“你们住得怎么样？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姐姐提哦？”
“我们想去三仙岛收小弟！”“老虎、梅花鹿、绵羊！”“二十八宿！”
“啊？哎？什么？”
碧霄想先一步和其他金乌搞好关系，想法没错，但却明显被袁洪隔空坑了。
“菡芝？你在往茶壶里放什么？”
“放心，只是可可豆粉而已，听说它对旁人无效，但狗吃了会死。”
“咦？你很讨厌戴统领吗？”
“哼，我可不认为一只猴子能吓跑‘长耳定光仙’，牛也不行，一定是那条狗做了什么，我要给他个教训。”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戴礼无语停步，悄悄扒上茶水间的窗台向内望去。
“可，可是他们是妖怪，不是寻常的动物。”
“那就多加一些！”
之前见过一次的彩云仙子正手足无措地看着菡芝仙往茶壶里倾倒褐色的粉末，戴礼抖了抖鼻子，嗯，似乎确实是西牛贺洲那边的特产可可豆，看来这天界也是有的。
不得不说她实在是天真，就算犬形态喝了会出问题，但哪个犬妖会现出原形来喝茶的？而且自己是狼不是狗。
“咦？闻起来好香，我先尝尝。”茶壶冲水后，一股奇异的氤氲香气弥漫开来，菡芝仙闻了闻，忍不住自己倒了一杯开始品尝。
“确实很香，所以这东西大概是混不进茶的……等等？菡芝你——”彩云仙看着菡芝仙咕噜咕噜灌下去一大杯茶水，忽然大惊。
“这茶……有毒……”菡芝仙捂着肚子咕咚一声摔倒。
“来，来人呀！”彩云仙连忙冲过去扶着她，失声惊呼。
哎……戴礼深深叹气，没错，狗不能吃太多可可，但兔子也不能喝太多水啊？
“莫急，且扶这丫头坐下。”戴礼身形一晃，变回那个虽然面貌英伟，但看起来却有些傻的青年形象踏入茶水间，一边吩咐一边随手掏出一颗金灿灿的宝珠，而后令它悬浮在菡芝仙头顶，原本满头细汗的小女仙瞬间好了不少。
“多，多谢戴统领，”彩云仙松了口气，好奇地看着半空的金色宝珠：“那是什么法宝？”
说狗宝的话她们大概会当场斩了它……戴礼略作思考，这才应道：
“是‘龙珠’。”
看着小女仙充满感激的目光，戴礼稍微理解了袁洪所说的“绊”究竟是什么。
第七百八十九章 封神（六十三）
——封神——
天界，昆仑山。
黄龙真人自人界返回，攀上麒麟崖后正欲前往玉虚宫，忽然脚步一顿，转头向玉泉峰行去。
“我怕是被短寿人族给影响到了，凡事都想尽速完成，”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语：“若是贸然求见掌教师尊，只为回禀一句‘人间王朝无甚异常’，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罚呐，还是等下次师尊讲道时一并回报的好。”
人界王朝的情形，其实并不能说“毫无异常”，夏王热衷于掠夺“反叛部落”的财富和女子，被除直属领地以及四方属国外的几乎所有部落和国家敌视，周边部落的百姓甚至喊出了愿与日皆亡的口号。
至于夏朝朝中，作为武官之首，且身为外门俗家弟子的关龙逢是个直臣，凡事只听夏王吩咐不管对错，文官之首终古则是个老滑头，总能将夏王做出的种种会引发民怨的事情粉饰一番，至少单独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而朝堂间影响力最大的赵梁则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除了教夏王怎么玩耍之外毫无能力。
这夏朝看似内忧外患，但实际上却固若金汤——因为武力上的差距无比巨大。
黄龙在看过夏朝军营的总兵力之后，特意前往周边各国转了一圈，假定夏朝的部队数量是“十”，那么周边所有部落联合起来的兵力顶多只有“五”。
而且，这是能拉上战场的“所有兵力”，还没有算夏朝这边主要是脱离生产的常备军，训练严格，兵强马壮，而周边那些部落的军伍本身还需要种地，训练较少，装备也良莠不齐的区别。
另外，虽然夏王四处横征暴敛，乱打一通，但从未在夏朝境内生事，顶多抢走一些漂亮女子然后引导她们过上奢侈生活导致再也回不去而已，目前为止，还真没有谁能油盐不进，宁死不屈——嗯，这里特指宁愿饿死渴死也不动王宫里东西的行为。
唯一跑掉的一个就是那个妹喜，而未曾得手的也只有有岷氏姐妹而已。
至少在夏都斟鄩里，黄龙真人不曾听到任何一个百姓抱怨过夏王的不是，他们更多是对夏王又去哪里抢了谁而津津乐道，而朝堂官员，也只是不满赵梁误导夏王作为，对夏王本身反而没什么意见。
唯一可以威胁到夏王朝的，就只有那些半桶水的修道者，比如有岷氏姐妹那般的，这个层次的修道者无法因天劫飞升，寿命有限，很可能出于某些目的而被反对夏王的部落招揽为打手，夏王姒癸和关龙逢虽可以打赢那对姐妹，但更多的修道者一拥而上的话，他们只怕很难讨得了好。
那么，解决办法就是建议天庭更加重视夏朝王室的安全，尤其要警惕那些心怀不轨的修道者。
如此看来，夏王朝的境况确实称得上“无甚异常”，因为这些细碎的事情，根本没有一件是够资格报给圣人听的。
所以说，果然还是去看看玉鼎新收的小徒弟怎么样了比较重要。
玉泉峰，金霞洞。
昆仑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除了玉虚宫所在的麒麟崖之外，尚有十二座主峰，玉鼎真人为自己选的洞府便位于其中一座山顶有泉水冒出的“玉泉峰”上。
黄龙真人抵达是，遥遥便看到那从峰顶一路倾泻而下，颇为壮观的“玉泉”。
至于“金霞洞”，却有些意义不明，附近并没有金光，也没有云霞，只能猜测是玉鼎自己的命名喜好而已，毕竟人界有个说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不对，应该是金玉良缘……好像还是有问题，难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还是不对，算了不管了。
“黄龙，什么风把给你吹来了？”黄龙真人按下云头时，身穿明黄道袍的玉鼎真人主动出洞相迎。
“金风。”黄龙顺口答道。
“……”玉鼎一时不知怎么接这话，愣在当场。
“咳咳，我是说，副掌教师尊的任务已经完成，没什么异常，不值得立刻回报，所以来你这看看我那师侄怎么样了。”黄龙真人补充道。
“他，哎……你进来吧。”玉鼎摇摇头，将黄龙引进自己的洞府。
玉鼎还是不怎么习惯身为“活物”啊，黄龙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
或许是因为玉鼎真人身为“玉磬”的时间过久，把死物当做自己的同类，洞内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尽可能地还原了山洞原始风貌，黄龙甚至看到一棵普通的野果树长在洞府正厅，周围还刻意引进来一道玉泉活水，若非打坐需要的话，他可能连蒲团都不打算置上一个。
“他就在那里，”玉鼎一边叹气一边抬手指向树下：“他虽然已经不会自行逃走，但对我的收徒意愿还是爱答不理。”
不是吧？我都在人界盘桓多久了，玉鼎连只羊都没搞定？黄龙闻言看去，一时也有些无语。
那果树旁是一块不小的山石，被玉鼎兜回来的山羊正立于其上，只见它下巴高高扬起，正用仿佛在说“愚蠢的凡人”一般的态度俯视玉鼎和黄龙。
“你可愿拜我为师？”似乎黄龙的到来给了玉鼎希望，他主动向山羊问道。
山羊闻言翻了下眼睛，把头转向一旁。
“等等？”黄龙一脸惊奇：“你就这么说一句就完了？”
“不然呢？”玉鼎同样惊奇地反问：“我们身为圣人弟子，大罗金仙，还需要搞人界威逼利诱那一套吗？”
“你说这些，羊懂吗？怕不是把你当成吹牛的野道了吧？”黄龙仰头望向洞顶，果然玉鼎做为“器物”太久，根本没法以常理预估他的行为。
“那……”玉鼎似乎察觉了问题所在，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看我的。”黄龙真人捋了捋袖子走向那只羊，毕竟曾经本体毫无固定形状，所以变化神通他颇为精熟。
在山羊鄙视目光的注视下，黄龙先是变成和它一模一样的山羊，继而是麋鹿、豺狼、老虎、巨象，接着风格一变，化作空中的麻雀、海鸥、秃鹰、大鹏，接着是小鱼，大龟、巨鲨和白鲸，最终化作一条金色巨龙盘旋而下，变回自己。
这期间，玉鼎真人也配合着将洞府放大缩小，以装下黄龙真人变化而成的躯体。
“如果你肯拜他为师，这‘八九玄功’，我便传授于你。”最终，黄龙如此说道。
玉鼎虽然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热切地看着那山羊。
“……”山羊看看黄龙又瞧瞧玉鼎，最终缓缓地点了下头。
第七百九十章 封神（六十四）
——封神——
昆仑山，麒麟崖。
作为玉清圣人的道场，昆仑山自是不会有山门守卫这等外强中干者才需要设置的职位，仅仅是不经意的气息显露，便足以令具有灵智者自行退避三舍。
但此刻，却有一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试图攀登这麒麟崖。
来者身着月白道袍，峨冠博带，容貌俊美慈和，左手拂尘，右手净瓶，向着麒麟崖顶玉虚宫方向打了个稽首，道：
“无量佛，若是圣人不介意，贫道便要攀一攀这麒麟崖栈道矣。”
所谓栈道，其实是阐教入门测试，凡能攀登至顶者皆可入阐教门墙，若不想入阐教者，自不会来圣人门前生事。
可若当真有人攀上之后不肯入阐教，元始天尊还拿他她无可奈何的话，阐教毫无疑问会颜面扫地。
所以这道人的行为看似有礼，实则挑衅。
于是，几乎是这道人将话讲完的同时，他身旁的空间便“裂开”一道漆黑缝隙，从中走出一名银甲银枪的小将，直接接话道：
“那自然是介意的。”
“哦？云中子道友，竟劳你大驾相迎，贫道却是心中惶恐。”准提道人转向云中子，又是一揖。
“阁下不必试探，在下确是入了阐教门墙——作为外门弟子。”云中子侧身躲开不受这礼。
圣人施礼只有同为圣人才能坦然受之，如果有圣人之下的家伙叉腰点头就站在那受了，这种位格上的差距很容易导致受礼者轻则折寿，重则直接被雷劈，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便如人族为人子女者受父母跪拜一般。
鉴于这种事属于阐教那“万物皆分三六九等”的观念，那么劈人的雷多半会是“玉清神雷”，所以说圣人其实可以拿这招来坑人——不在乎颜面的话。
所以，西方教这位半步圣人施这一礼，若非是认为云中子与其位格相同，便是打算坑他一把，所以云中子当然不受。
“哦……外门……如此说来……”准提道人施礼失败，也不在意，反而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时能阻阁下者不该来，能来者却阻不了阁下，果然好算计。”云中子却不同他过多交谈，反手以银枪再次划开一道裂隙，从中可看到另一侧气势恢宏的玉虚宫：“阁下若要拜访掌教，这便请罢。”
“道友这神通当真有趣，莫非能直接开个‘通道’抵达我西方教的‘极乐净土’不成？”准提瞧了瞧那古怪的裂隙，旋即迈步走了进去。
“若不曾抵达，便无法前往。”云中子淡淡应道，尾随而入。
“不曾抵达，无法前往？”准提跨过裂隙，便到了玉虚宫正门广场之上，但口中还在念叨云中子的话，忽然转脸朝他一笑：“原来云中子道友也是颇具慧根之人。”
云中子正将裂隙闭合，听到这话仅仅是略挑了下眉，并不做回应。
“呵呵呵，准提道友你不必试图‘度化’云中子了，他心智坚毅，目的明确，便是元始掌教，也仅仅能收他做个来去自由的外门弟子而已。”
随着豪放的声音，背后提灯光芒耀眼，便如一轮大日般的燃灯道人自玉虚宫方向缓步行来。
“燃灯道友，不知……”准提道人试图开口。
“元始掌教不会见你，他说你此时正在探索自己的‘道’，所以不能与其他有‘道’，而非以功德成圣的圣人直接相见。”燃灯道人一摆手，阻止了他说话。
“见过燃灯副掌教，你……”云中子向燃灯道人抱拳施礼，似乎也打算说什么。
“人界之事不急，”燃灯再一摆手也制止了云中子：“元始掌教要你即刻前往玉泉峰将黄龙、玉鼎和杨戬带回玉虚宫，若慢上一步，那两个乱来的金仙只怕会被他们的徒弟一顿好打。”
“……领命。”云中子略愣了下，也不多问，干脆地转身离开。
“燃灯道友你……”准提道人又道。
“元始掌教让我问你，‘欺负我阐教不够聪明的弟子是否很开心’？”燃灯再次打断准提发问：“先是玉鼎，而后黄龙，下次要不要跟踪赤精啊？”
“此次贫道确实是尾随黄龙真人返回天界的通道而来，但玉鼎又从何说起？”准提眯起眼回应道。
“元始掌教说，玉鼎真人返回天界时，身后通道尚未关闭之前，有个【斗战胜佛】从中通过，你想说那不是你西方教的佛陀吗？”燃灯向前迈了一步：“而且手法和你刚刚跟随黄龙而来时一模一样，还有什么话讲？”
“有这尊佛？”准提看起来颇为惊讶。
“另外还有两名【金身罗汉】，不要以为试探之后将他们收回去旁人就无法发现，毕竟你还不是圣人，不知圣人权柄，”燃灯道人总结道：“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你的来意了，若是寻常问题，元始掌教早有预定回复，贫道便可以做主回应。”
“贫道从方才便想说了——燃灯道友，你能否将背后的提灯稍微弄暗些？”准提道人一手遮眼，一手指向燃灯的脑后。
“唔？哦！”燃灯恍然察觉，反手去调弄那灯：“无怪乎今日师侄们都躲着贫道走——所以你要说什么？”
“贫道的西方教想同阐教进行合作，”由于光亮稍减，准提稍稍张开了眼：“阐教主张万物生来便有三六九等，而我西方教的教义便是‘修来世’，两者并无冲突，或者说，非常适合协作。”
“对你这个来意，元始掌教早有答复，”燃灯调好了提灯亮度，向准提道：“西方教所称‘此世积德，来世享福’，‘此生作恶，来世恶报’乃是将六道轮回中的奖惩机制偷换概念而成，女娲那套东西，或许会把善人投向条件好的人家，但却绝不可能令恶人直接再次为人，故而你那西方教将‘受苦’视为‘前世作孽’的教义与事实有严重冲突，阐教不会为此而交恶一位新圣人。”
“还有哪些？”准提道人直接展开一卷经文：“道友只管说，贫道这就对西方教教义所有可能违反阐教教义之处进行修改。”
“……”燃灯一时无语：“竟做到这般地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闻阐教只传播教义，却不吸纳信徒，”准提笑道：“贫道只是想借阐教对人界王朝的影响力，更好地传播我西方教而已。”
第七百九十一章 神话时代
天庭，英灵殿。
“禀陛下！我部奉命协助远渡东胜神洲的人族建国，耗时约四十年，国境初步稳固，属下死于换防途中大批妖怪袭击，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事件，但属下的同袍们绝不可能令它们成事！”一名看起来挺年轻的天兵向帝俊报告道。
“很好，去休息吧，下次给你安排个南瞻部洲的轻松活。”帝俊点头记录。
“谢陛下！但属下仍想前往东胜神洲，那里尚需天兵保护！”天兵应道。
“不准，给那些小国国王一个‘天兵会协助他们抵御妖魔侵扰’的印象就足够了，如果你们对那些国家产生感情，难免被国王利用做些私事，而那些私事很可能并不违背甚至符合你们所接受的命令，所以定期更换是必须的。”帝俊摇头。
“是，属下明白！”天兵行礼退下。
方才，在提出“琅嬛阁”建造计划之后，帝俊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行动力，立刻招来天兵修建阁楼，查阅过往的派遣记录，汇总预定的换防计划，并额外调来不少书记官将“死回来”的天兵履历进行记录，最后更是亲自占了一张桌子和那些天庭仙官共事。
其他仙官由于时常能见到帝俊，还没有怎样，但那些平时接触不到他的天兵们则一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似得颇为兴奋，讲话铿锵有力，连走路都带风。
“……小弟，莫非我们的父亲是个还算勤勉的帝王？”我一边旁听，一边故意向身旁的陆压问道。
“父亲只是懒得管事，比起乱来的太一伯父，他还是颇受天庭上下……咦，你想起来了吗？姐姐？”陆压非常惊喜地转头看我。
“没。”我诚实摇头，从未忘记，谈何想起。
“啊……嗯，那其实不怎么要紧，”陆压略有些失望地继续解释：“父亲看似懒散，但在必须负起责任时，却是非常可靠的。”
“负责任？你是说方才在外面看了半天的‘两个’母亲吗？”我向英灵殿外示意了一下。
“呃……其实我之前说的都是听诸位兄长讲的，我自己倒是没见过。”陆压显然也对那两位仅凭气势对拼就能炸掉火云宫的日月女神有些忌惮。
刚才，就在帝俊忽然开始热火朝天办公之后不久，她们不知怎么达成了某种和解，一同来英灵殿寻找帝俊，看样子大概是想让他做一道“选她还是选我”这样的送命题，但却被认真工作的帝俊给镇住，只在门外看了片刻就直接走了。
【毕竟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蠢系统如此评价道。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由于七香车停不进英灵殿，我把它丢在了门口，它很明显能知道那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们说在部下面前要给身为领袖的男人一点面子。】
‘私下里他会更惨是吧……’
【这个嘛，羲和刚刚去了瑶池宫，而望舒则去了广寒宫，二选一不是消失而是被押后。】
‘看起来在火堆旁烧更大一堆火的计划不怎么好用，毕竟女儿没有选哪个的问题……要不我弄个韦伯或者孔明出来？’
【你要自重啊……】
在我同陆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帝俊那边的琅嬛阁计划也一直没有停下。
“禀陛下！我等是应西牛贺洲一支饱受魔气侵扰之苦的人族部落请求，前往协助他们迁徙的，但他们隐瞒了部落中有几个入魔之人的实情，迁徙途中大部分村民受影响而魔化，我等兄弟不得不斩杀他们。”一名面带不满的天兵带着身后十数人向帝俊汇报。
“哦？那应该是任务失败撤退才对，但你们为何是死回来的？”帝俊看了看他们走出来的重塑之间。
“禀陛下！我们原本打算带剩下的村民继续迁徙，但西方教的‘八部天龙’赶来，将除人族之外的所有在场者一并烧死！属下死得晚些，确信看到它们将那些幸存的人族带向西方教的道场了。”天兵的脸色已经可称为愤怒了。
“唔……西牛贺洲那边，妖魔鬼怪一直层出不穷，而西方二教主却始终不肯尽数剿灭，多半是打着‘救苦救难’以获得信仰的主意，这是在警告我们捞过界了吗……”帝俊摇摇头：“去休息吧，下次我会将你们安排去南瞻部洲，那边多是人族之间的冲突，女娲圣人自是不会做出那般行为的。”
“属下领命！我们走！”那天兵，不，应该叫天将了，呼啦啦地带走了他的几十个属下。
嗯……想必这批人以后见到西方教的教众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禀，禀禀禀，禀陛下……”新复活的这批天兵明显比之前那些更惨，一半身上挂着冰霜，另一半全身焦黑，重塑复活原本应该驱除所有伤势和异常状态才对，他们这个样子，多半是承受了类似的伤害很长时间，以至于有点斯德哥尔摩。
【那个词不是那么用的吧……】
‘意思到了就行。’
“你们刚才在火云宫附近？”帝俊看到他们时，眼角不由得一抽。
“什，什么？不，属下是派往北俱芦洲驻守的，”为首天兵似乎缓了过来，身上的冰碴子逐渐消失：“有一群人族自称南瞻部洲来的‘探险家’，要来考察北俱芦洲的‘天光’，属下劝不住，只得随行保护，然后……”
“然后陷入龙凤两族的大战现场了是吧……什么天光，明明是碰撞的吐息，”帝俊接话，而后连连摇头：“快去休息，回头把你们派去南瞻部洲暖和暖和。”
“属，属下幸不辱命，那批人族探险家一个都没有冻死或烧死。”那天兵抖了两下，招呼身后的几个同伴鱼贯离开。
‘话说他们到底是怎么从南瞻部洲去到北俱芦洲的？’
【乘扶桑木做的船，不受灾害天气影响。】
‘这种坑人的探险家还是早入轮回比较好……’
“龙凤不是亲家吗？”想了想之后我故作好奇地低声向陆压问道：“我认识的孔宣和孔翊好像就是祖龙和元凤的孩子。”
“想想父亲和母亲和另一个母亲。”陆压坏笑着低声应道。
帝俊明显听到了这边的悄悄话，转头喝道：“我们不一样！龙凤那边是抢亲！”
第七百九十二章 眨眼间曲折成了回廊
天庭，英灵殿，琅嬛阁。
临时起意建造的琅嬛阁，并不属于天庭规划之内的三十六宫七十二殿之一，于是它只能成为英灵殿的附属建筑，具体来说，便是在殿内侧壁上开一个门作为入口，于殿外紧贴着进行建造。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副匾额，上书帝俊刚刚大笔一挥写下的四个字“琅嬛福地”。
由于这是仙家……哦，是巫族搞的建筑，根本不用像人界那样打地基，搞承重什么的，但也没法向天界那帮人一样随手点化，所以我和陆压在下面几层整理书的时候，高层还有几名大巫在那里叮咣叮咣地砸。
没有设计图，只管把建材往上堆，修到哪算哪，发现哪里不合适再咣咣两下敲掉，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那块建材发现自己忽然悬空没了支点，也只能老老实实在空中呆着。
我和陆压？当然是因为嘲笑父亲的个人感情问题，而被他赶进这琅嬛阁整理陆续增加的书籍了呗。
虽然英灵殿内书记官只是简单的询问并记录下文字，但那些书本在进入琅嬛阁之后就会自动变成某种法宝，持有者只要略略输入些灵力激活，便能像看电影一样浏览一遍该名天兵从下凡起始，到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回英灵殿为止的行动记录。
不过，因为这书是该天兵在“接受询问”这个过程中生成的，所以他本人认为不适合告诉别人的事，比如他偷偷喜欢谁，悄悄做了什么违反天规的事之类的隐私，这些书上完全看不到。
虽然这种类似回忆录的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怎么稀奇，但没见过的陆压却看得很开心，在掌握了“快进”技巧之后，他更是每一本都要翻翻。
帝俊原本希望我们按时间顺序和行动所在位置等条目将它们分类，但陆压自作主张地将这些“英灵之书”分为“好结局”、“一般结局”和“坏结局”，每一条又进一步分为“精彩”、“一般”和“无聊”。
也不知道那些天兵如果有机会进入琅嬛阁，发现自己的行动纪录被当成小说来看会是什么感想。
就我个人而言，一般只看“好结局”，以及“一般结局”和“坏结局”中的“精彩”分类。
比如说，那位协助东胜神洲人族建国的天兵，过程跌宕起伏可称“精彩”，虽然死于妖怪的袭击，但那次袭击的应对预案却早已做出，经此一战，那个国家必然固若金汤，他可以说是在一场战争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的，完全可以说是“好结局”。
而西牛贺洲那支护卫队，因为本身卷入了西方教的某个试炼，虽然奋力拼搏，最后仍然是全灭收场，原本要保护的部落残民也因此产生了“天庭不行，得靠西方教保护”的想法随西方教而去，这只能说是“坏结局”，但仍称得上“精彩”。
至于那批原本只是在北俱芦洲监控龙凤近况，却不得不保护一群贸然深入险地的“探险家”的天兵，他们在龙凤大战的战场上坚持了许久，顺利保护那些人族离开，但自己人却损伤大半，只能说是“一般”的“一般结局”。
还有更早的，那批以食肉动物为名号的天兵，去制止强盗反而被保护商君的金光圣母和金翅大鹏扮猪吃虎杀了，完全是“无聊”的“坏结局”，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第一本书，我都没打算翻。
【唔……这莫非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蠢系统在我到处翻阅英灵之书时，忽然道。
‘什么？’
【这不正是针对你无法读取生灵记忆以及看不到圣人的解决办法吗？】蠢系统道：【由于是主动交出来的，所以不会因为位格差距直接把他们的脑袋爆掉，即使从中获取的消息有一定的延迟，但只要他们见过圣人、半步圣人、亚圣以及其他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掐算的大罗金仙及以下境界者，你都能从这些书中看到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在开玩笑，天兵天将这种层次，上哪里见那些能屏蔽我观察的家伙？他们随便一挥手，这些天兵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天兵不行，但更高境界者可以啊，只要他们死后不是魂飞魄散而是在英灵殿重塑的话。】
‘巫族仙官？实力还是差点，难道你要说金乌一族吗？’
【你还说我蠢，目前人手实力不够，难道不能将那些实力够的存在封为天庭的神仙，令他们可以在这里重塑吗？】
‘你说什么？’
【令他们可以在天庭重塑？】
‘上一句。’
【将实力够强的封为天庭的神仙。】
‘缩写。’
【封神……呃？】
‘你果然是鸿钧吧！等着我这就出去踹你！’
【哇哇哇！我申请使用脚踢抵用券！】
‘哼，这次就算了……’
“姐姐？你发现什么精彩的好结局了吗？给我也看看！”我拿着一本英灵之书跟蠢系统扯淡，外在表现则是看得入迷，结果似乎被有点书荒的陆压注意到，他三蹦两跳地从几乎堆成回廊的一排排书架上跳了下来。
“给，不过并不精彩，只是有点奇怪。”我随手把书递过去。
这本书如果按照陆压的分类标准的话，是“无聊”的“一般结局”，它的主人是一个南瞻部洲值守于夏都斟鄩城的天兵，每日的工作乏味可陈——汇总关于这座城市的情报，等待阐教仙人前来咨询时转交。
他这本书中最后的画面是，将相关情报告知中黄老君，或者说黄龙真人后，目送其打开天界之门，然后没了——简直是字面意思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嗯……”陆压飞快翻阅之后，带着点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姐姐，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一个至少亚圣境界的人打算跟在黄龙真人身后前往天界，但因为觉得自己竟然没本事直接前往而很丢面子，于是顺手把目击者处理了。”
“啧……”
自从“飞升事件”后，天界和人界之间的障壁就逐渐变成了筛子，目前还不能通过与天界的“联系”或“羁绊”而穿过去的，就只有和那边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家伙。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准提道人！
第七百九十三章 千载后
天庭，英灵殿，琅嬛阁。
“准提道人？以他的行事作风，确实有这个可能。”
听到我的猜测之后——当然不是“真相只有一个”那句——陆压抓了抓他的短碎金发，没什么怀疑地认可了这点。
结果反而是我这边颇有些惊奇之感。
老弟你倒是质疑一下啊？我还有很多黑西方教的干货没上呢。
“嘿嘿，姐姐，你知道的，当初我没有留在天庭做什么‘星君’，而是在人界四处游历。”陆压摸摸鼻子，向“下方”示意了一下。
‘是啊是啊，听说你追求什么“自在逍遥”，还以为你要去成立恶人谷呢。’
【陆遗风？不对，陆乘风？】
‘陆小凤多好，还符合形象。’
“所以，你看过西方教两位教主做事？”我对蠢系统飞快地互相吐槽了两句，继续向陆压发问。
“接引不常见，西牛贺洲那边是准提比较活跃，他似乎喜欢在凡人遭受磨难几乎撑不下去时给予极其有限的一点点帮助，造成一种‘其他神仙圣人都不理你，只有我们西方教愿意接纳你’的状况，然后度化入教，但我几乎不用太费事就能找到一大堆那份‘苦难’根本是他亲手安排的证据。”
“嗯……一些派去西牛贺洲的天兵的‘英灵之书’上也是这么说的。”我点头表示赞同。
“女娲，呃，女娲圣人在成圣之前同父亲母亲和伯伯比较熟，我们很清楚她的风格，”陆压这次又向上指了指：“她对人族的照拂方式就是‘只要愿意劳作，就不会饿死’，除了人族之间内斗没法管之外，绝大部分的灾害她都替人族给兜住了，比如不周山那档子事，而西方教针对性地制造磨难试图度化小规模人族的行为，她大概也无可奈何。”
“这个倒不一定，她让六道轮回完全不按照西方教所说的规律进行就是在表达不满。”我应道。
“六道轮回那边我不熟悉，”陆压又抓抓脑袋：“但针对轮回不归西方教管的问题，他们好像弄出了一个‘极乐净土’，把度化到的，有实力的人都安置在里面，但完全不管凡人，只反复同他们说什么积德，来世，这种做法对于安抚成为其他部落奴婢的人族倒是挺好用，但对于本来条件就很好的人族平民来说——咦？”
“就是说，准提道人是因为看到黄龙真人接收了人族情报，知道他会返回阐教，所以才尾随而至，准备同元始天尊谈谈在奴婢之外传教的可能。”我听到陆压这声“咦”时，也立刻想通了来龙去脉。
【多玛姆！我是来谈条件的！】
‘你先去和灭霸谈！’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了避免被当成阐教的附庸，他确实需要消除所有的目击者以及通过掐算得知他所作所为的可能，人族可以简单地用神通遮蔽感知，但这种明显是固定守卫的天兵，只能直接抹杀然后推到别人身上——那支曾杀死几批天兵的截教神仙就是个很适合的栽赃对象。”陆压目光不停闪烁，显然思路非常清晰。
“这事谈成了之后，他传教可能还要借助天庭的力量，这也是必须排除任何目击者以置身事外的原因，另外——”陆压原本还准备继续说，忽然神色一变，以手掩口左顾右盼，摸了摸怀里的葫芦似乎还打算把斩仙飞刀祭出来。
“怎么？”我大概猜到他想起什么了，于是故意问道。
“我，我听父亲说过，圣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可以直接获得前后几十个字的内容，‘那个人’虽然还不是圣人，但多少还是能感知到我们在说坏话吧？”陆压把捧着斩仙葫芦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怎么办，怎么办……”
“别多想，能是能，但他要怎么从不计其数的‘声音’中分辨出你的话？所以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都会无视掉。”我劝了他一句，然后追加解释：“嗯，这是通天教主告诉我的。”
“万，万一呢？如果他刚好听到了这句，然后发现我们揭破了他想隐藏的事情……”陆压看起来并没有感到宽慰，抱着斩仙飞刀神情紧张：“要不我们趁他还不是圣人提前把他杀掉吧。”
【……他将来一定会有前途的。】
‘……那是当然。’
“没有万一，你，不，我们毕竟有个身为先天金乌的父亲，”我指了指英灵殿方向：“即使是圣人，我们提到他们时也不会被感知到的。”
虽然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但这话没什么说服力，还是推到便宜老爹头上吧。
“哦，那么我们——”陆压似乎也察觉自己刚才提议有些无厘头，讪讪地准备转移话题。
咣！咣！叮！
就在此时，琅嬛阁的屋顶方向传来几声响亮的敲击，而后有建筑仙官的声音远远传下：“西皇大人！我们将藏书库修好了！”
这瞬间，原本便因为某种扩展空间的神通而显得非常宽大的书库再次扩张，并且有无数金灿灿的文字虚影从地板上升起，它们互相毫无规律地交织错落，盘旋往复，最终变得如同精美的墙纸一般沿着书库内壁向上延伸到极远不可见之处，若试图分辨这些文字的内容时，无论看的是哪个位置，目光在阅读过程中是否移动，这些文字内容皆会如自行浮现般在脑海中成型。
【故大小相含，无穷极也。】
【含万物者，亦如含天地。】
【含万物也故不穷，含天地也故无极。】
【朕亦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
【亦吾所不知也。】
‘什么意思？我是文盲，来个翻译。’
【好，好像出自《列子·汤问》？大概是说‘天地间大大小小的万物已经数不清了，但我怎么知道天地之外有没有比天地更大的东西？’】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有。’
这时，自从我开始跟金乌们玩亲子游戏之后就神隐的提示姐姐终于上线了：
【提示：英灵殿附属建筑琅嬛阁建造完成，‘英灵召唤’功能开启，获得阁中英灵认可者将能够在该英灵入阁一千年之后请求其降临相助。】
‘这些天兵多死几次的话，说不定可以达成“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的成就呐。’
【提示：请确认施放‘英灵召唤’所需念诵的内容，可以以文字或语音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