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骑红鲤在龙门游弋
轩辕之丘。
【提示：‘周天星斗大阵（未完成）’变异为‘斩仙飞刀’，目标数量减少，攻击威力增加，攻击方式减少，豁免难度增加，使用条件：金乌后裔，天生道体。】
唔……这么说来，除非我那几个奇形怪状的金乌兄弟们修成人形，这东西只有我和陆压能用呗？
这么看来，到时候如果他打算取谁首级，白光钉上，口中念道“宝贝请转身！”，我只要说“你转转试试？”就能阻止。
【那他要是说‘试试就试试’呢？】
‘呵，那就试试。’
【嗯……我猜他不敢……】
在我看完提示，正跟蠢系统扯淡时，斩仙飞刀已经把刑天的脑袋斩下来了。
啪叽。
叮，叮，当，咕噜。
刑天的无头身体径直倒下，将躲闪不及的姬轩辕压在下面，而他那圆润的黑脑袋，则在掉落后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缓缓滚到了我面前。
不行，要忍住，要维持九天玄女的形象，不能踢。
至于为什么说是身体而不是尸体……
“卑鄙的姬轩辕！”刑天的脑袋在地上自行转动着大骂：“竟然暗算于俺！你别跑！再与俺大战三百回合！”
……当然是因为他没死。
啪沙啪沙啪沙。
刑天的无头身体在胡乱挥舞着武器盾牌以及摆动四肢，但因为无法保持平衡的缘故完全爬不起来，而因为切断了和脑袋的联系，也无法告知脑袋它要找的那“姬轩辕”就在它下面压着。
【刑天之首（Lv40/80）】、【刑天之躯（Lv40/80）】。
嗯……看来他已经进化成完全不同的物种了，单独行动EX的脑袋，和战斗续行EX的躯体。
【这就是“魔”的一种，】蠢系统插嘴道：【综合‘巫’与‘妖’的长处，几乎没有致命部位。】
‘飞头蛮和无头骑士？’
【总觉得格调差的有点远……】
‘那就是史莱姆。’
【说正经的，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嗯……’
目前来说，我正坐着太上老君的青牛，本身又是金乌后裔，姬轩辕作为人皇，刚刚被广成子赋予了轩辕剑，半空中还有伏羲和接引在看，我感觉这些势力之间哪怕讨论出个初步结果都是异常耗时的工作，更何况有的人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只会打姬峰，我是说机锋。
虽然有传说称刑天首级落地后化为了饕餮，但此时的饕餮……嗯，正在像吃棉花糖一样吃云呢。
‘且再看看。’
思索间，“周天星斗大阵”微微膨胀，而后猛然一缩，那片星空便朝天之孔附近的金乌群那里飞去，这大阵离开之前，我还能依稀感受到其他“主星”传来的抱歉之意。
跟我抱歉没用的，根据现场情况，这些小金乌们得跟帝俊道歉，然后帝俊还要给羲和一个交代……
“哈哈哈，做得不错，凡人！”我刚想到这里，便看到我在本世界的第二个便宜老爹从天而降——嗯……这个称呼似乎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帝俊降到地面之后，完全当刑天已死般，将他的躯体提起并丢开一边，然后用颇为欣赏的语气向姬轩辕赞道：“既然你能在吾之‘周天星斗大阵’中毫发无伤，那么便算是通过了考验，吾要将【河图洛书】赠与你！”
之后，姬轩辕和帝俊各自以“何德何能”和“当之无愧”为观点进行了一番辩论。
不过，我看着帝俊摸出来的东西感到颇有些眼熟。
‘那好像是我之前弄的【地图】和【附魔书】啊，果然只要是开天辟地之前的东西，就算一草一木都可称之为先天灵宝吗？’
【也有可能是特殊景观，比如不周山，扶桑树，若木什么的。】
‘说起来，我当初建造的那个村庄——’
我正在看着帝俊和姬轩辕交谈，却忽然感到身子一轻，被人以双手托着腋下从青牛上抱了下来。
我真是深恨此时半大萝莉的身高！
不过，会以这种姿势抱起我，且不会被蠢系统和提示姐姐预警的人，只可能有一个，我转眼看了看那对纤细手臂的主人。
【三足金乌（Lv77/100）（羲和）】
这个便宜老妈的“天生道体”形态有着可称之为“锋利”的美貌，身量不高、神情认真、亮金发丝、淡金眼眸、端庄蓝裙打底，白金甲片装饰，照理说，这种金灿灿的风格会让人看着眼晕，但她以异常白皙的肤色和绝佳的气质将它镇了下去。
此时，她正略带疑惑地看着我，毕竟以她的境界，足够察觉青牛不是普通的青牛了，而我若无其事地骑着，还没有被掀下去，确实有点古怪。
“娘亲~”我果断卖萌。
“……”羲和没有开口，眼神也没有变化，但她微微弯起的眉梢和略勾起的嘴角皆证明了她心情不错。
【卖萌可耻。】蠢系统竟然说了句自黑的话。
‘哼，少废话，女儿是妈妈小棉袄，有另外九个熊孩子做陪衬，我就显得特别乖巧。’
“姬轩辕！”刑天的脑袋咕噜噜地转了过来：“就算你叫来援军，俺也——嗷！”
羲和忽然眼神一厉，飞起一脚把差点滚到她裙下的刑天脑袋远远踢飞变成了天边的星星，而他的身躯也扑腾着翻着跟头追了过去。
“你们啰嗦完没有？”经此插曲，羲和似乎终于想起了来此的任务，把我放下之后，冷冷地看向那边还在和姬轩辕商业互吹的帝俊。
“哈哈……结束了结束了。”帝俊咧嘴一笑，把手上的河图洛书往姬轩辕手上一塞：“我们会每日看着你的，不要辜负了你的族人。”
“嗯……敢问仙长，那九天玄女姑娘……”姬轩辕朝我这边看了两眼问道。
“哼，与你无关。”羲和似乎对姬轩辕很没好感，没等他把话讲完便直接牵起我的手腾云而起。
我只好朝姬轩辕挥挥手上的箜篌表示告别。
其实，由于女娲没装上那功能的缘故，此时的人族不需男女配对就能繁衍，男子找女子一起居住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劳动成果不会没有人继承而已，最多就是图个看起来养眼。
不过很可惜，金乌的成长期比他的寿命还长，再加上有我添乱的缘故，“织女”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可能有后代，而且会始终保持在没人会感兴趣的半大萝莉状态。
所以他说中意我根本是托词而已，刑天白死了啊。
【他没死，被羲和一脚踢进深海里去了，凭那种手脚不协调的状态应该很难爬上来。】
‘就体型而言，如果他找个章鱼做脑袋，再长出一对蝙蝠翅膀……’
【作为世界意志，你要自重啊。】
‘谁让那边巫妖大战太辣眼睛。’
【提示：姬轩辕参悟‘河图洛书’成功，进阶为‘人皇’。】
好快！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姬轩辕那身毛皮甲已经变得闪闪发亮，他和青牛简单聊了两句之后，纵身向上一跃便骑着牛飞了起来，那两个没有被卷入大阵的小鬼则留在地上做目瞪口呆状。
“道友请留步——”他远远地喊着。
‘……我是真没想到，本世界第一次听到这句名台词竟然是从他的口中，而且刚刚学会一点道术就立刻以道友自居了。’
【奇怪，难道他真的是萝莉控？】
“……”羲和偏头看了看，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前去和我那九个兄弟汇合，所以现在距离天之孔已经很近，只见她抬手掐了个法决，向天之孔一指，再朝姬轩辕追来的方向一抹，翻涌的天河之水便将他拦在了后面。
‘喂……他真不是牛郎啊，要不要这么还原？’
【在那之前，你不管管这会把人融化的天河水么？】
‘哼，你太天真了，这分明是接引道人之前给出的【女难】中的一环，半步圣人算计亚圣和区区一个人皇，只要不是想干掉他们，基本是一算一个准的，而且就算他因为失误接触了水，当真要被融化，难道我们不能时间停止过去善后？’
【好吧。】
哗哗哗——
天河之水并未如传说的那样仅仅是隔断道路，它们完全是一副要把姬轩辕冲走的架势涌向他，虽然青牛不怕这水，而且也努力带着他向上飞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水流越推越远，到最后我不得不转而用视野中的监控才能看到他。
最终，姬轩辕和青牛被天河水逼到了地面，然后，那股水流宛如被控制着一般得意地扭了几下才重新倒卷而回——这肯定是那个庄周干的，用水灵珠。
“哞~”监控画面上，青牛似乎在安慰姬轩辕，而他只是苦笑摇头。
砰！轰！下一刻，他们的注意力就被突兀传来的巨响吸引了注意力。
我切换画面角度后便看到，一批挂着蚩尤家族图腾的木质战船正气势汹汹地沿河驶向有熊氏族的家族祖地，较前的一些船只已经开始接战，上面那些“水手”和“船员”都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如何去抢有熊氏族的食物、资材、生产工具和育龄女子。
“你们真不走运，”姬轩辕展开河图，踏水向那些战船行去：“我正巧心情不好。”
第六百九十一章 造三千字道破一点天机
黄帝者，有熊氏附宝之子，姬姓。
其生而能言，弱而举弓，幼而播种，长而治医，成而造车。
车者，两轮一斗，驾轩辕以引之，单人可御，牛马为佳，储载土石食粮数为篮筐十倍，有熊氏皆悦，以轩辕称之。
昔开天辟地之时，天地不稳，遂生一山，山名不周，顶天立地，支撑寰宇。
轩辕生时，有巫祖祝融氏与共工氏大战，共工氏败，以头触柱，不周山倾，天崩东西、地裂四野。
其时，人首兽身者为巫，兽首人身者为妖，巫自认为人，妖自认为兽，因祝融共工氏之故，妖族受害甚广，欲杀尽两族残民以泄其愤，巫族不许，二者于涿鹿之野大战，数年未分胜负。
又有大巫氏族后羿氏，为寻胜机，造烟花向天而鸣，以祈仙神点化，然其脾性急躁，未等回应便抛下烟花前往支援大巫，故九天玄女降临之时，方遇轩辕。
轩辕时居青丘涂山，或曰轩辕之丘，其地为有熊氏精选之所，乃将欲移民之处，故而为轩辕备下充足资材，且不使人前往干扰。
轩辕于彼修德行、冶五金、播五种、捕猛兽、造皮衣，以青牛拉车，成果斐然。
某日，青牛忽然开口曰：“吾乃天帝之牛，帝女即将临凡至此，轩辕宜做准备。”，轩辕问曰：“帝女为何来此？”，青牛曰：“自是点拨人主而来。”轩辕惊奇不已，遂乘牛前往。
青丘左近有无名之池，其时，空中百丈金光、池中千尺金浪，四方万朵金莲，远望燃烧如火，九天玄女遂降临与此，后人感天之德，改称天德池。
轩辕问曰：“我已通晓种五谷、狩猛兽、辨草药、冶铜铁、造屋车，玄女可有教我？”
玄女对曰：“尚缺草木轮耕之法、蓄养家畜之术、对症下药之技、铸造塑形之艺、纺织裁衣之巧。”
轩辕折服，请玄女留下指教，玄女欣然应之。
因上天有好生之德，玄女不愿狩猎野兽，其每乘青牛巡视轩辕之丘周遭，必然带回呆滞跟随之飞禽走兽，便关于木栏围场之中，栏杆虽低，牲畜却皆不曾跨越跳出。
玄女不喜金银，称其为工具，见轩辕不解其意，遂制造金针银针，并教授其针灸治病、缝合疗伤之术，轩辕寻找为熊虎猪狼所伤之人救治，皆成活。
玄女衣着洁白飘逸，与轩辕所见有熊氏女子皆不相同，轩辕尝问之，玄女答曰：“天衣无缝”，因其无从学起，转而教授简便易学之衣物缝制法，以避寒暑。
玄女喜好珍珠宝石，将轩辕收集之宝石铸为一只巨弓，，无需箭矢亦能发射冰蓝巨箭，威力无匹，但玄女不知何故坚称其为箜篌。
轩辕自得玄女相助后，部族发展极其迅速，遂时常回馈有熊氏族，然有熊氏资材及人手不足，只取耕作蓄养之术，剩余技术皆止于口耳相传，并流于其他部族。
获取技术者，大多皆感念轩辕恩德，然有涿鹿刑天氏，最为暴，莫能感恩，更遣其勇士欲夺玄女。
刑天勇士肤极黑，口目皆放黄光，体如金铁，且可借巫妖之术，令己身膨胀十倍有余，宛若山神。
轩辕与之战，鏖斗三百合，力尽未能胜。
刑天大笑，欲以手抓玄女，玄女大怒，招千百星辰之光汇刑天顶门将其钉于原地，刑天惊恐，化身百千倍，亦未能脱困，轩辕遂呈青牛攀至刑天后颈将其斩之。
刑天之首不服，怒喝其还会回返，径直飞走，刑天之躯亦狂舞干戚跟随。
轩辕逐走刑天，便去见玄女，却见其哀泣不已，忙惊问其故。
据玄女所言，她此次下界襄助轩辕实乃是私心之举，情急之下动用星辰之力，必然已被天帝发觉，不消片刻便会被捉回天庭。
轩辕还待劝慰，便见金光万道，彩霞千条，玄女之母，瑶池金母亲身下界，不曾理会轩辕，只将玄女一提便飞升而去。
轩辕匆忙之下，驾驭青牛起飞追赶，眼见便要追上，却见那金母拔下簪子凌空划过，凭空引来一道天河，将轩辕与玄女隔于两岸。
轩辕无法，只得暂且驾牛降落，日后另寻它法。
轩辕乘牛落地后，便见蚩尤氏已然驾船攻至有熊氏。
蚩尤氏世居于涿鹿左近，因参与巫妖之战，实力十去其七，自有熊氏外传技术得知其毫无战力后，便悍然攻至，欲抢夺资材食物与女子。
有熊氏因故女子众多，且多处育龄，在蚩尤氏攻来时可战斗者十不存一，眼见便要被吞并。
轩辕虽勇，只得一人，即便最终可将蚩尤击退，有熊氏亦将损失惨重，思索片刻后，轩辕欲行险，骑青牛突袭蚩尤氏族长。
青牛曰：“不需如此，只消稍待片刻，便有致胜之物送上。”
轩辕连问会是何物，青牛却默然不语。
轩辕焦急间，却见有彩凤送来一图，又有金龙送来一书，称其为九天玄女所赠，轩辕辨识出此物确实为玄女之物，向龙凤道谢后遂径直展开。
此宝名河图洛书，乃开天辟地之前便存在之至宝，可将某时某刻截取，化为一方虚假天地，与真实天地别无二致，若信以为真，则绝无可能脱出。
轩辕以河图洛书在有熊氏祖地布下“混元河洛大阵”，将蚩尤大军齐齐卷入另一世界，蚩尤之兵卒无论在其中对有熊氏如何破坏，对外界亦无法影响分毫，轩辕借助阵法将其逐一击倒，最终只余蚩尤。
蚩尤本体并不如刑天般巨大，但同样亦可动用巫妖之力，力战轩辕不胜后，遂愤然将其激发，化为巨大漆黑野猪横冲直撞，将虚假有熊氏祖地撞得一片狼藉。
轩辕披发浴血，终将蚩尤击败，然其躯体同刑天一致，只可斩断，无法杀伤，轩辕遂将其分为五分，交由赶来支援有熊氏的诸部族分别镇压。
各部族欺轩辕年少，诸多刁难，阳奉阴违，更有暗中运作试图拼好蚩尤之人。
轩辕问青牛曰：“我分明以一人之力击败蚩尤，为何诸族竟不屑一顾？”
青牛答曰：“有巫妖之力类比，若无直观威胁，他们只可能以你的外表判断实力。”
轩辕明悟，遂以河图洛书修复并改造蚩尤氏遗留战船，培养有熊氏水手，最终获得百艘高速浮空战舰，诸跳脱部族方恢复沉默。
轩辕将这百艘战船以鸟为名，旗舰取名“寒鸦”，以之统一涿鹿之战外所有部族，并多次升空寻九天玄女，有战船相助，汹涌天河未能阻止轩辕，但轩辕亦始终未找到玄女。
此后，轩辕于每年玄女被带走之日驾战船升天寻找玄女，始终一无所得，并于炎帝出现后彻底停止。
炎帝者，为远离有熊氏及蚩尤、刑天等部族，西方诸部落之王，已能驯养马匹，训练骑士，手下精锐，皆不逊于刑天蚩尤。
其此次前来，乃是确认东方诸族是否已有统一首领，若无，或首领孱弱无能，则挥军东进。
炎帝曰：“我族绝不如刑天蚩尤般残暴，亦将尽力结束巫妖之战，若轩辕耽于寻找女子不欲为帝，我可代为治理。”
轩辕默，而后对曰：“我享土德，故号黄帝，炎帝请回。”，此语一出，天降功德，云霞璀璨，金光耀眼，炎帝遂退归西方。
自此，黄帝长居轩辕之丘，建都有熊，对鬼神信而不畏，于多处有鬼神传闻之山川，或封禅祈祷、或铸鼎以镇，对各部族一视同仁，每日听取臣子奏策，又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等贤人以治民。
借河图洛书之力，黄帝统合人族部落，强行制止巫妖大战，再获功德，巫族与妖族因实力大损而退向山海丛林，此后极少出现。
经此一役，男子在武力、体力等方面之优势凸显，又有黄帝表率，男子在部落和家族中地位逐渐拔高。
巫妖之战平息数年后，黄帝娶西陵养蚕女为正妃，是为嫘祖，嫘祖生子女各一，其姐曰姬悦，其弟曰姬峰，继承帝位者为姬峰，令男子更受重视。
多年后，黄帝崩于轩辕之丘，葬轩辕坟，轩辕坟中修建有黄帝故里，格局摆设均按其生前故居原状，作等候某人归来之态。
轩辕坟之入口仅有一池塘、一青牛、一毛皮少年耳。
注：本文写成之前，有人言之凿凿称黄帝未死，而是在死前乘一条黄龙飞天而去，并指责本人所著历史有严重歪曲，且刻意夸大了玄女和黄帝的关系。
笔者必须指出，如果不是当真喜欢，哪位神仙会愿意在一个凡人身上浪费数年时光？至于那条黄龙，呵，即使是九天玄女亲自来接轩辕黄帝，也绝不可能用黄龙的形象，那岂不是自认是黄帝的子民？难道天上还有如此不在乎面皮的神仙？
最后，你们写文章攻击我之前，最好想清楚，你们用的字是谁发明的，不要自取其辱、仓门弄字。
——仓颉·《黄帝本纪》
第六百九十二章 洪荒（二十五）
——洪荒——
天之孔，火云宫。
洛神正捧着一箱“女娲石”发呆。
这里算是火云宫的交通要道，周围人来人往，而且一个个都很忙的样子，只有她全不在状态，此刻她脑中想的仅仅是：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天补上？！
祝融和共工那一对牛头马面打架，撞断不周山之后被地藏王收去“地狱”干活，事情的“起因”可以算是告一段落。
她将几名龙凤晚辈升格为四象，又将盘古大陆分为四大部洲，并成功寻来五色石炼成“补天”用的【女娲石】，“过程”也基本结束。
但就在她要以此堵上洞口，令【女娲补天】这件事顺利得到一个“结果”时，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玄都拎着祂的“天之锁”从“天上”跳了下来，然后事情就失去了控制。
为什么伏羲和突然跑来的太一忽然都对祂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为什么太一用黄金和宝石打造了一架机关鸢？为什么四凶是三个可爱女孩和一团烂泥？
巫族和妖族为什么忽然就打了起来？它们力量体系完全不同，为什么最终形态都差不多？
明明只是用倒伏的若木枝条造出来的简陋弩炮，为什么能影响到羲和的金车并把一只小金乌打下去？
“魔”因何产生？为什么夸父可以用？而玄都为什么要一直捆着他？
而玄都不重新从天之孔回到上面的话，补天的流程就会一直在这里卡着无法推进……祂到底为什么敢无视祂那圣人老师的任务？
金乌“织女”掉落之处，遇到的那个基本没什么力量的普通人族姬轩辕为什么如此受重视？在女娲隐隐的感知中，至少有三个“圣人”或“半步圣人”参与其中。
前去帮忙将金乌带回的兄长伏羲和某个圣人不知谈了什么，还化身“炎帝”跑下去给他施加了一次压力，并协助其平息了巫妖大战——如果把那些家伙统统抓上来安排职务也算是平息的话。
至于在此期间，帝俊与羲和去找女儿，小金乌们布下周天星斗大阵——那是太一用混沌钟帮忙了，倒没什么需要问为什么之处。
关于洛神的这些疑惑，很可惜，她自带的天赋神通只能告诉她某物“是什么”，某事“怎么样”达成，却无法得知这些莫名其妙之事“为什么”会发生。
比如说，她用了女娲这个化名后，伏羲冲她叫了声“妹妹”，她对此事表示疑惑后，就会自行获得“伏羲为女娲兄长”这样的解释，而造人、补天，也是“女娲”原本就要负责的任务。
而她以这神通判断阴柔俊美的玄都是男是女时，更是得出了“性别待定”这么一个奇怪的结果。
这不是圣人安排来警告她的吧？
警告她别再玩了，快点把男女分清楚，不然就让一个男女不辨的存在把和她关系比较近的两个人都拐走。
嗯……虽然【太上老君】是人教教主，讲究道法自然，但也不至于关心这种小事吧？
不过，毕竟世界分天地阴阳、生灵分雌雄公母，自己只是因为和哥哥一起捏人有些不好意思才没有将人分男女，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
于是，她干脆以金乌家的小五掉落人界为由，把伏羲打发出去帮忙，自己则捏些有性征的人族……但果然还是超不好意思啊！
最终，洛神干脆寻了根盘在不周山——玄都管它们叫“天柱”——上面的葫芦藤，沾上泥巴乱甩，借它本身就有的雌雄之分来推演人族男女之别，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那个自称“黄帝”的姬轩辕入轮回逛一圈，普通的人族应该就会正常地分出男女……
所以说，他为什么骑着黄龙真人就飞上来了？
————
说到这“火云宫”，乃是由时常聚集在天之孔附近的亚圣们出力建造的。
大家虽然全都可以飞行悬停，也不会因此疲惫，但没有个落脚之处，即使是金乌等常年不落地者，也颇有些不自在。
最后，由于金翅大鹏莫名化形觉醒，没了坐骑的太一趁势提出在天之孔附近修建一座歇脚的宫殿，获得了热烈响应。
制造宫殿其实十分简单，但问题在于令其稳定漂浮，如果一次赋予灵力用于悬浮，总有用尽之日，而若是持续施展神通，则又有些本末倒置。
最终反而是没有参与讨论的饕餮给予了建造者们重要提示——她在一片蓬松洁白的云朵飘过时扑上去撕咬吞食，而后更是在上面翻滚打瞌睡。
建造者们灵光一闪——没错，可以把宫殿建在会永久漂浮的云上啊。
有了思路，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四象负责以地水火风之力禁锢吸引一定范围内的云层，四凶，尤其是黄龙真人负责改变建筑材料的性质，太一则指使小金乌们将宫殿雕琢成型，红云仙子和女娲负责装饰。
最终，以天之孔为中心，高空中硬生生多出了一片连绵不绝，包含三十六宫、七十二殿的宫殿群——虽然由于亚圣们偷懒，只造了一宫和一殿，但照原样复制并微调造型还不简单？
由于第一个造出来，体型最大，大家花费心思最多，而且多半也会是最常用的正殿以红色为主，便有人提议叫做“红云宫”，但遭到了红云仙子的强烈反对，遂改名【火云宫】。
而对于整片建筑群的称谓，太一一挥手表示就叫【天庭】了。
天庭建成之时，恰好便是化身炎帝的伏羲准备同轩辕合力平息巫妖大战的时日。
按照洛神原本的考虑，这批怪模怪样、好勇斗狠的“巫”和“妖”不适合在同一部洲繁衍生息，应该将它们分别丢去东胜神洲和西牛贺洲，但因为“巫”的本质还是“人”，所以一直在犹豫，此时有了天宫，这件事便迎刃而解——把他们全都抓上，封个【天庭】的官职就好。
至于妖没了天敌会不会到处狩猎人族而变得更加强大？如果有那种强过头的家伙出现，到时候随便从天庭找个克制对方的“天官”就能把它收拾了。
而且，姬轩辕搭配“轩辕剑”以及“河图洛书”所使用的、不需盘古精血也有极大威力的、应该叫做“道术”的神通，恰恰是纯粹的人族才能施展，这种“道士”足以保护绝大部分人族不受妖怪侵害了。
————
哗啦啦——
伴随着清脆的锁链声，玄都手上缠绕着的金银色锁链再次变得完整，因为祂不再是远程捆住夸父，而是像提断裂的不周山一样直接将他拽上了天庭。
“呱呱！”“咕？”“汪汪！”“是那个丑丑的人族！”“我们可以丢石头打他吗？”“宝贝请——唔唔唔！”
洛神收回望向陆压的目光，向帝俊示意了一下，然后获得了“不必在意”的反馈，不由得暗自感叹，所谓“半步圣人”竟厉害至此，只是一眼就令陆压发动到一半的“斩仙飞刀”糊了他自己的脸，而这种实力的提升仅仅是因为那姬轩辕带领自己造的人族进行了极大的发展而已。
“你们这些家伙只会逃跑！”显然夸父还不太清醒，即使腰被捆着，也挥舞着手上的若木树干向小金乌们咆哮：“敢不敢同我大战三百回合！”
“哟~”一只戴着金灿灿手甲的大手拍在夸父肩膀上：“多少回合？你可以尽管往多了说。”
“你这——”夸父转身，正好看到体型和他差不多的太一，在说出其他话之前，又看见了空中宛如一面墙般，每个漩涡都透出一支金色武器的金色涟漪——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个。
“你是谁……”夸父的身形如泄了气般缓缓缩小。
他还真干的出来……洛神看着那边直想摇头，严格来说，太一要比这夸父高上两个境界，要类比的话，就像一头狮子在恐吓一只蚊子。
“听好了，本王名太一，”太一甚至祭出了黑漆漆的混沌钟：“【东皇】太一。”
在他报出名字的同时，那口钟的颜色便瞬间由漆黑变成了亮金，光芒万丈，使得夸父又进一步缩小了下去。
明明说好了所有的“巫”都会在天庭封官，既往不咎的，他到底在搞什么……
“呱！”“咕！”“汪哦！”“太一伯伯好帅！”“唔唔唔！”小金乌们扑扇着翅膀欢呼。
好吧，他开心就好。
“女娲，”玄都收起锁链，走到洛神身旁：“此间事毕，我即将返回天界，你可以将此孔补上了。”
“天界……”洛神皱眉：“是怎样的地方？”
玄都眨了眨祂翠绿的眼睛，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嗯……你不和他们告个别吗？”洛神示意了一下那边还在恐吓夸父以及向侄儿们显摆的太一和此时正在火云宫门外的伏羲。
“啊哈哈……”玄都抓抓头发：“他们太热情，还是免了吧。”
他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唰地跳进了天之孔。
这瞬间，太一和伏羲似乎皆有所察觉，但在他们看过来之前，洛神已经施施然地用女娲石将那虚空的孔洞给补上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洪荒（二十六）
——洪荒——
天庭。
“织女姐姐~”陆压正抱着【斩仙飞刀】跟在织女后面：“你要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我在调整‘天光’，天庭搞出这么大一片乌压压的云，很容易就会被习得飞行之术的凡人所发现，”织女侧坐在弓背上，拨动弓弦朝构成天庭底层的云雾发射蓝色光箭，而任何被光束命中的云朵，全都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但如果有缝隙和空白之处不时透下天光，且云层的位置也会不断变化，那么除非他们一头撞上来，否则是完全无法发现这片空中建筑群的。”
“哦，”陆压似懂非懂，点头应和，然后举起手中的葫芦：“即使被发现也没事，我只要用斩仙飞刀定住他的脑袋，然后说——”
“不！”织女转头瞪他：“别再用斩仙飞刀随便定住什么人然后让宝贝转身了！一个刑天还不够麻烦的吗！”
“那好吧……”陆压扁扁嘴，把葫芦收进袖子。
这个被织女叫做“斩仙飞刀”的葫芦是陆压从女娲那里弄到的，当时女娲不知从哪拽来一根葫芦藤，上面还挂着七只葫芦，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陆压作为金乌，不太喜欢后四种颜色，准备将赤橙黄三色葫芦取走，不料刚刚摘走红葫芦，剩下的六个葫芦就一股脑地消失不见。
因为周围他能看到或看不到的仙神太多，也不知都是谁出手，只能抱着葫芦直接溜走。
再之后，父亲帝俊来找伯伯太一，称打算试试那个得织女青眼的姬轩辕有多大本事，于是，太一便用他的“混沌钟”“截”来一片星空，让陆压以及他的八个兄弟们组成【周天星斗大阵】找那姬轩辕的麻烦。
那个大阵原本是要父亲帝俊和母亲羲和来做阵眼的，但由于这两个长辈似乎不敢将这件事告知母亲，便想办法将大阵改良，以天空的陆压和地面的织女做阵眼，这样一来也方面对那姬轩辕定位。
由于阵法不完全，阵眼之一也明显不会想要伤害那个叫轩辕的，就算阵法激发出的星火和陨星全中，也顶多会给他些苦头吃，比如烧掉头发全身发黑什么的，反正不至于丧命，不料这种近乎家事的行为竟然也有外人干预，那不知是谁的家伙赠与了姬轩辕一柄金色宽剑，还恬不知耻地命名为“轩辕剑”，它不但能令姬轩辕无法被锁定，还能引导大阵去攻击别人。
这个“别人”，就是刚刚好在大阵展开时踏进去的刑天，他早一刻抵达会被阵法启动前排除在外，晚一刻抵达自然就进不去已然展开的大阵，但他硬是赶得如此凑巧而被卷入大阵，简直就像被某人安排好的一般——那个赠送轩辕剑的家伙有很大嫌疑。
之后……姬轩辕说他喜欢五姐，这没问题，我们金乌就是这么可爱，一群兄长的恼怒也只是针对他自不量力而已，但他接下来又表示之前那句是开玩笑，这就是明显找死了。
兄长们的怒气直接导致阵法原本的“覆盖打击”变成“精确打击”，“教训一下”的威力升级为“致命一击”，作为阵眼的陆压考虑到真杀掉姬轩辕可能会惹恼颇为看重他的姐姐，正打算将阵法直接撤掉，紧接着就看见那个刑天再次将身躯变大，彻底挡住阵法对于姬轩辕的攻击路线。
他又被安排了，那还有什么好说，打呗。
那时，混沌钟卷来的星空与他的红葫芦融合，而八个兄长引导的金光同调为一道雪亮星光，此两者再次叠加，即为斩仙飞刀。
由于它相当于所有小金乌合而为一，又隐含父亲帝俊和伯伯太一的力量，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一个远比他们年长的大哥或者长姐，所以使用时需要对其作揖，并道“宝贝请转身”。
这个“转身”之后，刑天那看起来挺坚硬的脑袋便掉了下来，然后便被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母亲羲和直接踢飞，即使明知她看不到高空中的自己，小金乌们也瞬间四散奔逃，把斩仙飞刀留给了陆压。
至于织女说的“麻烦”……陆压回想了一下，也就是那个刑天没死而已。
由于他在脑袋被斩仙飞刀斩掉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身躯变大了不知多少倍，只剩身躯时也没有再变回来，又由于其本身已经入魔，所以不但没死还一路踉跄着追随他的脑袋而去，最终消失在深海中。
根据龙族八卦来的消息，那个巨型躯体似乎一直没有找到脑袋，最终胡乱抓了头大章鱼扣在脖子上，十分疲惫地在深海坐下休息，虽然有些不够聪明的海族把他当成什么神仙崇拜，但应该无关紧要。
嗖嗖！唰唰！咣！
由于陆压在发呆，织女也默默地继续处理天光，时不时还会敲她大弓上的挂坠一下。
陆压跟着织女在天庭绕了一圈，正要抵达火云宫时，就见那个从天之孔掉出来的，绿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刚刚把曾追着金乌们跑的夸父给拽了上来。
“哈，这次不是‘夸父逐日’，而是‘夸父上天’了。”织女嘲笑道，与此同时，看到夸父的其他小金乌也聒噪起来。
陷入回忆，脑袋还不太清醒的陆压下意识地冲夸父打开葫芦盖子道：“宝贝请——唔唔唔？”
刚刚冲出葫芦口的璀璨白光直接一个调头拍在陆压脸上，令他的后半句完全没法出口。
“哈哈哈……斩仙飞刀竟然这个样子的，”织女坐着大弓飘过来尝试揭下那团光：“以为会是黏黏的手感，但看起来还好嘛。”
“唔唔唔！”陆压十分想为斩仙飞刀正名，但苦于无法开口。
“好啦~”织女撕掉了糊在陆压脸上，如光一般的“斩仙飞刀”，轻轻把它抛开：“在天庭这般圣人满地走。金仙不如——咳，金仙到处有的地方，暂时还是别用它的好。”
那道光唰溜一下缩进了葫芦，似乎正在瑟瑟发抖。
“圣人？我没见过呀？”陆压收起葫芦，摸了摸脸，疑惑地问道。
“唔，那你能看见后……女娲吗？”织女抬手指向火云宫正殿。
“没……啊，看到了。”陆压眨了眨眼，看到了上身红莲甲胄，下身蛇尾，手里捧着一只箱子的女娲，而她刚刚似乎还不在那里。
“圣人的特征之一，就是不会被掐算，若不想被别人看见，即使站在你面前，也注意不到，”织女解释着：“而这女娲显然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圣了。”
陆压若有所悟，很明显，当初和他抢葫芦的，半路安排刑天替轩辕遭罪的，甚至当初织女姐姐被攻击而掉下去那件事，说不定都有圣人在其中插手，这种自己一举一动都可能是被别人影响的感觉十分糟糕。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陆压微微扬眉：“以及，要怎么样才能不受他们影响？”
“目的的话……多半是某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吧，”织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捶了巨弓的挂饰一下：“而想要避免影响，只能尽力避免和他人发生接触，做一个逍遥散人，这样，除非是涉及到天地大变之类的问题，否则是不会被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影响的。”
“逍遥散人……”陆压眨着眼，有些不明所以。
“反面例子就是你姐姐我啦，”织女偏头看了看陆压背后，叹了口气，跳下大弓，整理一下衣裙，而后向那个方向说道：“好久不见，轩辕。”
轩辕？那个自称黄帝的家伙不是即将寿终正寝吗？陆压诧异转身。
对于强行使用天生道体的人族而言，他们的寿命虽然长于普通野兽，但却远远低于巫妖仙神，如果不能学会使用灵力，至多也无法活过百年，而这点时间，甚至不够小金乌们稍稍长大一圈——当然，心智方面另算。
陆压看到的，便是一个须发皆白，老态龙钟，身穿黄色帝袍，头戴珠帘冠的人族男子，稍微辨认了一下之后，才发现确实是那个叫做姬轩辕的。
虽然他的神情和气质都颇为威严，但毕竟只是普通人族，陆压完全没当回事，他将目光转向同轩辕一起出现的那条黄龙，只见它气喘吁吁，似乎把这个人族载上来颇为费力。
啊，毕竟是女娲捏出来的泥人，如果本人不能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的话，背他基本就像背一座山——这么想想，那头自姬轩辕称黄帝后就直接消失的青牛也很可疑啊。
至于这条黄龙，毫无疑问是黄龙真人，或者中黄老君，因为他化成的人形大致相当于一个年长版的陆压或者少年版的太一，屡屡不被待见，于是干脆化身成龙，但他为什么要去把这个将死之人带上来？
总觉得，关于这位黄帝，有数名圣人在互相角力，这种感觉真是讨厌……陆压一边想着，一边看轩辕有何动作，话说，只看外表的话，他们可以做祖孙了吧？能说出什么？
姬轩辕看着织女，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开口道：
“找到你了，玄女。”
第六百九十四章 洪荒（二十七）
——洪荒——
天庭。
从人界归来后，伏羲同龟灵圣母一起，带领旁人看不到的接引道人参观天庭各处，那些被随便安个名号就丢上天来的“巫”们只冲伏羲和龟灵行礼问好，没有一个看向接引就是明证。
而接引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始终不接近玄都以及天之孔的位置，在伏羲想来，多半是意图避开另一位，或另几位圣人吧。
“【此处，或可称为‘巫族天庭’，】”接引道：“【六道轮回已经颇为稳固，只要将拥有盘古精血之人族尽数带至此处，凡间便不会再发生如‘不周山倾’那般灾祸矣。】”
“确实如此，”伏羲应道：“龙凤、巫妖皆隐退后，作为四大部洲实质上的主宰，人族之间争斗只能使用简陋铜铁铸造的武器，想要推平一座小小土丘亦是千难万难，况且四野有猛兽及妖魔作祟，在此威胁下，行内讧之事便颇为不智。”
事实上，目前整个南瞻部洲，断无任何人族部落敢于发起内讧，除非他们能保证自己击败拥有【轩辕剑】以及【河图洛书】的姬轩辕。
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由于环境恶劣，盘古大陆一分为四时留在那里的人族太少，互相之间连合作都找不到人手，更何况打架。
至于西牛贺洲……伏羲看了一眼接引，则是这位“半步圣人”所创【西方教】的道场，虽有人有妖，但却全都老老实实，各自留在他们的居住地不敢外出，更勿论争斗了。
————
关于这“西方教”，在接引不断试图“度化”姬轩辕时，其教义已经被伏羲听得差不多了，大体上来说，便是要求人此世向善，来世可享福云云，但这个说法明显与此时人族那些带着记忆转生的……呃，“大佬”所说相悖。
这些“大佬”的目的根本不是转生享福，他们往往刚一出生便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话，说明自己擅长什么，要求他们此世的母亲尽快带他们熟悉家族、部落、周边环境和发展状况，即使是一个……嗯，“萌新”母亲，如果在她育龄期间生出九个“大佬”而没有因为缺少食物而饿死的话，一个崭新的部落就会就此诞生——如果其中有善于教学的女性“大佬”，该部落的发展前景更是可以预见的。
目前来说，会信奉这“西方教”的，大致有碍手碍脚的“萌新”，他们努力学了一些生产生活技术，希望来世还做人族，以免因为转生成其他物种而把那些知识忘掉，偶尔也会有壮志未酬——比如擅长冶铁，但家族附近根本没有铁矿只能种地——的“大佬”向接引祈求下次“专业对口”。
另外，虽然这西方教的教义不欢迎女性，但仍然有一部分女子信奉它，有照顾小孩照顾烦了，希望来世为男的女子，也有整个育龄期间，生的全是男孩，让一个好端端的家族直接后继无人而心灰意冷的女子。
直到姬轩辕寿终正寝，接引一共说出了三四十条教义，其中颇多令伏羲侧目的内容，但那位黄帝始终不为所动。
那些教义每一条说出，都令接引的实力又攀升一截，但在伏羲的感知里，接引的实力始终没有质的变化，距离玄都的师父始终差了一线，显然，这些教义虽然必要，但还不充分。
在伏羲忍不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想度化自己时，接引终于放弃，转而要求伏羲带其参观天庭。
伏羲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毕竟他如果真的打算去看看，以自己的实力也拦不住，还不如全程跟随。
若这接引道人的目的是想要“度化”围在天之孔周围那些亚圣，就算他是半步圣人，也是妄想。
————
“【那个化名‘九天玄女’的小金乌，道友可曾见过？】”转过数座宫殿之后，接引的声音再次传来。
“织女吗？见过几次，”伏羲左右看了看，抬手一指：“喏，正和陆压一起玩云彩呢。”
隐藏天庭，有什么意义？让人族看见正好可以展示天庭威严。
不隐藏的话，难道会有只猴子一个跟头跳上来，一棍把火云宫拆了不成？
……咦？这个想象具体过头了吧？
伏羲正沉吟，便听接引续道：“【正焦灼于‘巫妖大战’的后羿氏所造之物，恰好打下一个金乌，这金乌恰好从帝俊羲和那里获得颇多知识，这些知识恰好帮助一个人族成为黄帝，而此黄帝最终制止了‘巫妖大战’，道友难道不觉此中有所联系？】”
没觉得，伏羲思索了一下，不明就里：“机缘巧合，天命所归？”
“【何为机缘？谁称天命？】”接引又问。
他又来了……伏羲只想学自家女娲妹妹捂脸：“愿闻其详。”
“【自开天辟地以来，万事皆按天道运转，便是野兽草木亦各循其道，若无外物干涉，只需得知此时此刻之事，便可推演至无穷远、无尽时之后。】”接引道。
哦，这次听懂了，伏羲点点头，应道：“这么说来，如人族、妖怪、仙神等有灵智者，便是‘干涉者’？”
“【是，也不是。】”接引摇头，并在伏羲抓狂前续道：“【有灵智者，行事皆需‘动机’，幻想皆需‘事实’，若得知某一生灵自诞生起之所见所闻，便可轻易判断出其遇事会作何选择，故而也在掐算范畴之内，只有境界足够，能避免他人获知其生平后，方可避免掐算。”
接引待伏羲稍稍思考后，才又道：“而这织女，却全然出于贫道预料之外地替所有兄弟挡箭，掉落后又原因不明地授予姬轩辕‘知识’，由此可知，她的行为其实是被他人所‘干涉’了。】”
“是谁？”伏羲皱眉，虽然那群小金乌同他隔了一辈，但也不愿意看到它们被莫名其妙的家伙控制。
“【结合贫道所言，这‘贫道亦算不出之人’，却是不多。】”接引意有所指地往天上看了看。
“……”伏羲沉默，不由自主地想到玄都的“师父”，而后豁然开朗。
呵，这情形似曾相识嘛，虽然记不得事实，但“她”确实喜欢跑去当一些强大存在的子女晚辈，只为实现“她”自己的目的，那么，这个足以令接引道人这个半步圣人也未能掐算出的存在，确实够资格成为“她”的师父了。
“在下受教，多谢道友指点。”伏羲欣慰地向接引道谢。
接引亦点头回应：“【道友若有所领悟，贫道这天庭便算没有白走一遭，那么今日便——】”
“龟灵——”一个软软糯糯的女童声音从接引背后响起：“吃的——”
“有。”在接引和伏羲交谈时一直侍立跟随的龟灵圣母闻声向侧面挪了两步，将手中大盾放平，而后轻轻一拍，盾牌上面便出现了一大堆食物。
伏羲辨认出，它们都是黄帝所在部落那些放在陶盘上，供族人随意取用的食物，原本来说，即便是有族人干吃不干活，也没法吃掉太多，毕竟黄帝的部落生产的速度更高，但……
“啊呜！”饕餮走过来，一口就把看上去足够数十人吃上一顿的食物吞了：“还要。”
“嗯，还有。”龟灵毫不惊讶地再次拍了拍盾面，一道白色光圈稍纵即收，新的食物便已经出现。
“啊呜啊呜。”饕餮又是两口。
看来黄帝部落今天会失踪很多盘子——因为她根本连盘子一起吃了，伏羲一边看着粉裙小姑娘不停地进食一边想着。
“啊，饕餮又自己吃独食——”“梼杌才没有觉得人界的东西好吃，也根本不想和饕餮一起吃！”另一边，白发少女穷奇和面具女孩梼杌也走了过来。
“啊啊……呜！”饕餮朝她们连连挥手。
“【你……你们是何物？】”这看上去是个和睦的投食场面，但接引却忽然发出了类似恐惧的声音。
“嗯？”梼杌没有在意这边的接引，但穷奇却颇感兴趣地转了过来：“哥哥，这是你朋友吗？”
“嗯，这位道友是‘接引道人’，【半步圣人】。”伏羲特意强调了境界，以免她做出什么冒犯的举动：“道友，这些都是我的妹妹。”
“【……】”接引保持着疾苦之色，用一种佩服的目光看向伏羲。
“嘻嘻~”黑色格子裙的小姑娘捂嘴直笑，头顶长长的发丝一抖一抖的：“哥哥，你交友不慎啊，这种时刻开着‘真实视野’的朋友，是我的话是绝对不会往家里带的。”
“【无量佛，】”接引道人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嘿，还逞强？”少女歪了歪脑袋，双手啪啪一拍，一手按后脑一手按腹部原地转了一圈，直接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缠转歌声绕回廊~穿透紧闭的心房~】
【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喜悦~和悲伤~】
【舞步踩~着~烛光~什么时空全遗忘~】
【于今夜~此世间~纷乱就作花~飘扬~】
“真是的，不是说先去给爸爸看吗？”“啊呜呜——”跳了两小节之后，不情愿的梼杌和嘴里塞着东西的饕餮也加入了。
嗯……伏羲颇为奇怪，这种好像提着什么东西往地上踹的舞蹈是想表达什么？世界被我踩在脚下？
【夜笙歌~绕余梁~是透明的~心墙~】
【发飞扬~无须在意~凌乱呼吸~】
【踏着烛光~幻影将时间全忘记~】
【于今夜~舍一切~作花瓣同飘逸~】
【于今夜~舍一切~与我入戏入迷~】
最终，三个女孩各自做出了托着什么的姿势结束了这次莫名其妙的舞蹈，伏羲出于礼貌开始鼓掌喝彩。
“接引道友……嗯？”
再转头时，只看到那个暗黄色的身影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天庭。
第六百九十五章 洪荒（终）
——洪荒——
天庭。
玄都正在费力将悬在空中的夸父向上拽，他魔化后的身躯几乎要和那跑掉的刑天一般大了，要拽上来颇有些艰难。
此时新建的天庭已经有不少巫族行走，对于作为大巫的夸父都很关注，普通族人说不上话只能远观，而那些巫祖则没这个顾虑，时不时来找玄都询问什么时候能把夸父拉上来，或者松开之后令其自己飞。
叫做玄冥和九凤的两个女性巫祖还分别用六只手臂持刀比划威胁以及让她自己周身燃起火焰冒充凤族。
所以说，他们到底为什么敢确信自己除了幌金绳没有任何超凡手段呢？
在师父太上老君门下学习时，玄都对于任何神通都是一学便会，一会便精，倒背如流，转头便忘。
在太上老君怀疑他是个傻子而安排测试时，玄都的本领才展现出其本质——任何表演性质、会打偏，会打空的神通，他都无法使用，只在有必须解决的问题以及必中的情况下，才会视情况自行使出相应的神通，如果同时有多种神通适合解决该问题，他就会使用出消耗最低、影响范围最小，但恰好能解决问题的那个。
太上老君对此颇为欣慰，称这正是符合他“自然无为”之道的弟子，鉴于大师兄是个整日睡觉的怪人，玄都对此颇为怀疑。
然而，这种类似“剑不出鞘，出必见血”的特性，在许多时候都会显得不合适，太上老君经过反复试验，得出结论——玄都使用法宝的时候，可以随便打空，不会因为没有目标和必然失败而无法祭出或使用。
所以，此次下界，玄都除了正在用的“幌金绳”外，身上还带有太上老君赠与的【羊脂玉净瓶】、【紫金红葫芦】、【七星剑】、【芭蕉扇】，牛铃和牛鼻环——不对，最后两个应该叫【紫金铃】和【金刚琢】，由老君的青牛带在身上。
此时如果玄都想的话，可以拔起七星剑把玄冥那六把刀斩断，也可以挥舞芭蕉扇将九凤身上的火扇灭，如果她们两个不依不饶，还可以用紫金葫芦和羊脂玉净瓶把她们收起来。
等等？圣人的掐算是这么用的吗？
嗯……不，师父并没有针对她们，只是算好了徒弟会遇到的情况，故而提前准备好各种反制措施而已，用或者不用，都是玄都自己的事。
真正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把断裂成三截的“不周山”带回去，并请女娲，或者说后土补上人界通往天界的窟窿。
不过，师父临行前特意说过自己可以“随机应变”，显然是指某些变数太大而无法确认的事情，而现在玄都可以确信，太上老君所指的定然是这“入魔者”。
“天生道体”的大小基本都有一个限度，后天修成的也在此范畴之中，“巫”和“妖”可以人化兽或兽化人，外貌看来奇异，但仍符合其基础本相大小，唯有魔化，是在改变“天生道体”本身的形貌特质，且并不似巫妖那般。
比如，刑天的魔化有“身如钢铁”、“巨大化”、“不死”的特性，而夸父除了“巨大化”、“容易干渴”之外，还有造成自己必须将其锁住的“死后演化”特性，该特性令夸父最终因干渴而死后——这是因为其另外那个特性造成的必然影响——身躯会化为山川和矿产、草木和兽禽等无法轻易控制住的自然之物，且全数自带魔化影响，届时就不是锁住一个巨人的问题了，怕是要击沉一整个部洲才行。
这件事如果不曾确实发生，那么几乎是不会有谁相信的，他锁住夸父的举动更是干扰了女娲补天，以至于庄周师兄和老君的青牛已经完成了他们各自的职责，玄都这边还没把夸父完全拽上来，不过还好无论是女娲、伏羲还是太一，都挺好说话——虽然热情程度有点奇怪。
说到青牛，太上老君师父和元始天尊师叔似乎都对那个叫姬轩辕普通人族颇有兴趣，师父特意让青牛带着两件宝物去保护他，师叔更是派遣他的大弟子，广成子师兄前去指点姬轩辕打造了一柄轩辕剑，帝俊更是以河图洛书相赠，虽然他用的借口是“人族寿命短，等他死了我就收回”，但也掩不住其对此人的欣赏。
由于身为圣人弟子，玄都还看见了西方教的接引道人，他发下三十多条宏愿试图度化这个“黄帝”，但始终未能成功，最后干脆放弃度化活人，直接跑来天庭试图截住他的灵魂，在没有其他圣人在场的情况下，接引这次的举动很可能成功……但最终却原因不明地跑掉了。
总之，这次下界的任务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玄都更加努力地收回幌金绳的锁链。
————
哗啦啦！
随着金银锁链再次恢复完整，玄都将夸父庞大的躯体拽上了天庭，不出预料地引起了小金乌们的阵阵聒噪甚至攻击。
而夸父因为被吊得太久，除了脑袋不太清醒之外，似乎还非常愤怒，在玄都刚刚撤回锁链之后，便挥舞着他的手杖——一截光秃秃的若木，试图攻击小金乌们。
“你们这些家伙只会逃跑！敢不敢同我大战三百回合！”
“多少回合？你可以尽管往多了说。”
结果却被早就等在一旁的太一给拦下了。
咦？太一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他不是一直在偷偷看自己往上拽夸父吧？
不……“偷偷”应该不可能，以他的个性，多半，多半是坐在哪里，一边喝着什么一边欣赏美人吧。
“美人”倒不是玄都自夸，因为整个天庭里应该都没几个比自己好看的存在，而评判的标准则是——
噗噜——随着古怪的冒泡声，一个绿色头发的，看起来就像睡不醒一般的少年，骑着他的坐骑在玄都身旁凭空出现，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哟~师妹~要同师兄一起——”“啪叽！”
嗯，标准就是被庄周师兄搭讪的次数，作为每次见面都要这么说一次的人，自认此时天庭第一美貌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师兄并不敢去搭讪女娲与羲和。
玄都抬起把他拍在地板，哦不，云板上的芭蕉扇想道。
“啊，呃……师妹，我是来告诉你，芭蕉扇不是这么用的，”庄周经此一击，似乎清醒了一点，抬手拿过芭蕉扇。
“嗯？”玄都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毕竟他虽然讲话不靠谱，但做事还是颇有目的性的。
“这样，”庄周手腕一转，将小小的芭蕉扇晃得大了十倍有余，而后一边大喝一边扇了出去：“【芭——蕉——扇——！】”
一阵无声的锐利罡风骤然刮起，直直地吹向那边正在和太一对峙，似乎还打算动手的夸父，由于太一弄出的数百金色漩涡动静更大，让这股飓风几乎没有引起注意，但被风吹过之后，夸父的体型便飞快地缩小了下去。
“嗯……好了，这下他就算马上死掉，魔气也不会扩散了，呼……呼……”庄周将变回原状的芭蕉扇递回给玄都，直接眼皮下垂，脑袋一点，消失在他面前。
“本王名太一，【东皇太一】！”那边，因为夸父莫名缩小，而颇为得意的太一如此宣布道。
玄都摇着头，收起锁链和芭蕉扇，走进火云宫，向正捧着一箱“女娲石”的亚圣，不，半步圣人言道：“女娲，此间事毕，我即将返回天界，你可以将此孔补上了。”
“天界……是怎样的地方？”女娲似乎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呵，女娲看来还没发现，由于造人、立六道轮回、培养出人皇使人族成为天地主宰等功绩，她距离真正的圣人只差天道认可了，换言之，随时可能去和师父师叔们平起平坐。
玄都朝她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嗯……你不和他们告个别吗？”女娲点点头，又看向太一的方向。
“啊哈哈……他们太热情，还是免了吧。”玄都只是见识不多，却并非痴傻，经过刑天因为嫘祖向黄帝挑战之事，他已经大概理解了太一和伏羲是什么意思，但……
他不再多言，径直跳进了“天之孔”。
呼——
这瞬间，玄都感觉自己和整个人界之间，被一种透明而坚不可摧之物所隔绝，略做停顿之后便飞快地上升而去。
玄都注意到，女娲竟然没有一直盯着自己进入的“洞口”，她的目光竟然一直跟随着理论上已经不在人界的“自己”，嘴上还做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口型。
反，魔？什么意思？
玄都正在疑惑，却见有三道金黄的光柱冲天而起，不，不是冲天，它们竟然和自己身处的“通道”是同样的性质，被笼罩在光柱中的，则分别是女娲、伏羲，以及他之前曾瞥了一眼，已经老态龙钟的黄帝姬轩辕。
在这道金色光柱中，他的形貌竟然在飞快地从老年变回中年、青年，而脸上的表情和神态也逐渐向太上老君平时挂在脸上的那种接近。
这些光柱虽然比玄都“起飞”得晚，但却以极高的速度追上甚至超过了他。
“唔……这就是成圣吗？但一次三个是不是太多了点？”玄都仰头看着，喃喃自语道。
轰——！
此时，异变再生，和姬轩辕几乎同样的位置上再次腾起一道耀眼光柱，不，与其说是光柱，不如说是某个极其耀眼的东西高速上升时带起的残影，看轮廓，似乎是一只金乌，难道太一也追上来了？找我的？
“【姬轩辕你这个大笨蛋！成圣不要拉着我！】”
未等玄都把这个略有自恋的想法成型，便听到第四道光柱中传来了小金乌织女气急败坏的声音。
成圣还可以带别人？不对，还有人不愿意成圣？
吱吱吱——轰隆！
下一瞬间，笼罩玄都、女娲、伏羲和黄帝的“通道”便轰然爆裂。
第六百九十六章 访昆仑也涉西山淇
盘古之心。
“末影龙！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玩马甲你有本事开门呀！”
我站在由末地沙构成，仍在不断跳动的“盘古之心”边缘，冲着周围的星空大喊。
咚——咚——
盘古之心缓慢而稳定地跳动，而我喊出去的话连回音都没有。
【他肯定不在这里啊，被你以世界意志的身份‘杀’掉，这条龙就别想‘活’了。】蠢系统飘在一旁说道。
“人被杀，就会死？”
【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没用，想想怎么善后吧。】
“嗯哼……”
要问我为什么忽然要找那条倒霉龙，只看之前提示姐姐刷出的提示记录就知道了：
【提示：亚种末日元素‘天河倒灌’消失。】
【提示：巫妖大战中止，‘灵气窒息’源头消失。】
【提示：女娲补天成功。】
【提示：女娲补天，功德圆满，是否压制其成圣？】
【提示：黄帝寿终正寝。】
【提示：黄帝使人族大兴，功德足够，是否准予成圣？若否，将被接引道人度化至西方教。】
【提示：伏羲协助女娲造人补天，又曾化身炎帝、神农，协助黄帝令人族兴旺，是否准予成圣？】
总体来说，女娲的功德早就够了，补天后功德溢出，自行成圣，但我还是可以阻止一下，黄帝在生前功绩足够，但作为后天生灵只有死后才可以成圣，至于伏羲，虽然他两头都帮忙，但在两边的功德都不够，只有黄帝结算之后才赶上了末班车。
至于胡乱许下大愿的接引，当然不能把人让给他了。
对此，我的选择为，【否】、【是】、【是】，虽然一次成圣三人有些夸张，但三清也是同时成圣的嘛。
然后，就崩了。
接下来的提示是：
【提示：黄帝以‘九天玄女对人族大兴起重要作用’为由，撰升织女为‘亚圣’，携其一同进入‘登天之阶’。】
【提示：织女无法撰升为亚圣，灵力回卷。】
【提示：伏羲无法成圣，灵力回卷。】
【提示：‘登天之阶’因灵力激荡而断裂，处于其中者将被卷入混沌虚空。】
当时我咔嚓一声就把时间暂停了——虽然并没有发出声音。
黄帝以他的经验认为织女足够升格亚圣，这是完全错误的。
我的马甲没有任何功德，就算有，也是算在我头上的，而作为世界意志，无论我对这个世界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且没有什么功德或罪业可言的。
难道太阳照射大地有功德吗？嗯……不对，羲和那一家子确实有。
换个说法，假定有个小湖，动物喝水解渴，难道湖有功德吗？动物失足落水淹死，难道湖要负责任吗？
再换一个说法，有一个小商店，店老板吃架子上一个东西，然后从兜里掏出钱放进钱箱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当然，我的主要目的是在回收末日元素的同时阻止某些悲剧的发生，并不能真的乱来。
我这边回卷的原因找到了，但晋升区区一个亚圣的的灵力，明显不足以令登天之阶断裂，所以罪魁祸首很明显，就是那边的伏羲。
作为祖龙第八子，他确实可以收到功德或者罪业，成圣前积累的数量也是真实无误的，然而一旦开始正式成圣，功德和灵力立刻开始回卷激荡。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的前世，那头【末影龙】还没死透，而末影龙本身也不在通道里，这么一来，对那些灵力和功德来说，我这边是“无效的目标”，伏羲那边则是“找不到目标”。
两相冲突，可不就把登天之阶给弄断了？
至于“卷入混沌虚空”这个后果，我和伏羲应该是无所谓的，毕竟只是化身，但女娲、黄帝以及被殃及池鱼的恩奇都，我是说玄都，就不行了。
女娲虽然同时还有一个后土的身份，但两边全都是真身上阵，并没有哪个可以舍弃，而黄帝……我前脚让他掉进混沌虚空，后脚他就能被接引道人给截胡，至于玄都，虽然是我的造物，但他/她拥有了自我意识，且拜了位圣人师父，如果惹得太上老君跑出去找，那麻烦可就大了。
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我让织女强行吸走那些灵力，高速环绕他们几个，制造出临时的通道保证他们能抵达天界。
但这样一来，织女这个马甲就会在“外面”因为“灵气窒息”而死——本来就在努力阻止世界之内的家伙弄出“孔洞”来，这下反而自己先“出去”了。
将说着什么“世界意志，例行自爆”的蠢系统拍在沙地上之后，我还是使用了这个做法，并为了防止她脱离控制后诞生自我意思，我环绕飞行制造通道的同时始终保持肢体的一部分留在“通道”之内。
最终，虽然过程中出了岔子，女娲、黄帝、伏羲这个马甲以及玄都仍然顺利通过了登天之阶抵达天界，从【无法监控】的反馈来看，多半是成圣成功或者被圣人捡走。
而织女，则变成了一团悬浮在空中，圆滚滚的液态金属，还好没有诞生新的意识，也就是说这个马甲还能用，但却暂时没法控制，因为我“降临”之后也不知道要怎么令一团液体金属自己动起来，命令它变化成人形或者直接跳动也没有反应。
话说金乌是鸟吧？就算再怎么原形也该是火精，这看起来就像月灵髓液的状态算怎么回事？
【T-1000？】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这么回事呢。”
于是，我暂时把它丢着不管，在盘古之心里绕了一圈找末影龙，但没有任何发现，除了一直在跳动和制造灵气的盘古之心外，四周的漆黑夜空完全没有变化。
“这种积累功德、准予成圣，半途‘悟虚合道’的方式有很大缺陷，如果上来的是个不适合通过的，他飞升到一半就会因为灵力回卷而令通道破碎而掉进虚空，我又不可能时时关注，得想个别的办法。”我随便打开和关闭着监控看着人间和天界的情形，他们似乎都没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样好了，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这三个修炼阶段，每次升阶都予以一次是否适合飞升的考验，通过就可以继续修炼，考察不通过的话也不会死，但将只能修炼到当前阶段的最顶端，再无法寸进。】蠢系统在半空画了三道线。
“天劫？心魔？”
【没错没错，就这么叫，怎么样？创造历史的感觉如何？】
“要我说，就叫‘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我感觉没通过的有很大概率会被吓死……】
在我和蠢系统聊天的时候，提示姐姐刷出一条警告提示：
【提示：有圣人接近化身。】
【啊，糟了，你得赶紧回去，如果他们感知不到T1000有心智，说不定会直接打造成法宝。】
“T1000你还直接叫上了？”
没空和蠢系统扯淡，我重新降临到了那团液态金属中。
轰轰轰！
刚刚回到织女——谁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的身上，周围便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具体来说，是正在接近的某两个人形物体炸了。
“师父且退！待徒儿收服此物！”
“【无妨。】”
爆炸停止的位置上，出现了两名道人，一者穿白，一者着黑。
白衣者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眉如金色闪电，一头白发披至后腰，周身悬浮着四柄精致锐利的长剑。
黑衣者则是个中年人模样，黑发披肩，眉目英伟有威，气势渊渟岳峙，左手背于身后，右手提一把墨玉材质，光华内敛之剑。
【多宝道人（Lv99/100）】
【■■■■（Lv？？？）】
给我显示黑条也没用啊，有多宝在那里，这位不是灵宝道尊就是通天教主——其中区分主要看截教创立了没。
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我才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状况，在登天之阶救人时，由于金乌时时处于“灵气窒息”状态，颇为憋闷，我把他们丢出通道之后就直接返回了盘古之心，没留心参照物和后果。
这时才注意到，此时“T1000”正悬浮在一个半球形大坑正中，至于周围的东西都去了哪里……看大坑边缘一边往下面流淌一面爆炸消失的小河就知道了。
看来即使变成一个液态金属球，金乌的高温也是继承了的。
多宝道人似乎很听他师父的话，在黑衣中年人说了“无妨”之后，便后退半步侍立——虽然他是站在空中的。
“【不错，不错。】”大约是通天教主的圣人向前踱了两步，但没有再次发生爆炸。
很显然，刚刚炸的只是他们随身带来的空气，至于圣人本身，嘿，除非圣人之间打起来，不然就是天下无敌的。
“【为师常对你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们应截取此‘遁去的一’，但你总是不太明了，】”黑衣圣人围着我转了半圈，向多宝道人言道：“【而这个小友，便是活生生的‘遁去的一’】”
【不，她是零。】
‘你吐圣人的槽不怕被收拾吗？’
【反正我还没有‘伴生’下去。】
黑衣圣人自然听不到我和蠢系统交流，继续说着：“【伏羲因其身份太多，有负屃、炎帝、神农等，未能平衡功德，却冒然成圣，即使是女娲道友也救之不及，只有距离他最近的黄帝匆忙施救，但两人亦双双重创，无法成圣，只可称为‘三皇’，地位虽与圣人等同，亦不死不灭，但却无法再离开天界。】”
哦……这就是圣人掐算出的结果吗？
“【然，原本功德不足，化名‘九天玄女’的‘织女’，却因为在事件发生时未曾独善其身，而是奋力救援‘三皇’，受其庇佑，方残留此一线生机，然，前尘往事亦烟消云散。】”
说的我都要信了啊！
“【为师欲收其为二弟子，你可为你的师妹取个名字和道号。】”黑衣圣人看向多宝道人。
“哎？是师妹吗？”多宝道人愣了愣，“我看此物金光闪烁，又颇为圆润，正欲称其做‘金蛋’。”
你真敢这么起，我化形就咬死你！
“那么……”多宝顿了顿，“便叫【精卫】吧，号【金灵圣母】。”
……哈？
【没毛病，天帝的女儿淹死变成精卫。】
淹死在星辰大海里可太秀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曾路过彩绘的画壁
天界，无名之森。
“那么，师……妹，我现在要传给你修炼化形的神通，以及一些普世常识，请不要抵抗或者反制，”多宝道人一边把他带着的四把剑定在“精卫”四周，一边向我说着：“哦，我想你现在应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也不能抵抗或反制，但如果我此时过于粗暴，你日后回想起这事可能会生气，所以师兄要避免这种状况发生……”
‘叽叽歪歪叽叽歪歪烦死啦！要动手就快啊！’
‘而且竟然对我摆起诛仙剑阵？那边的教主大人都不管的？’
【不不不，他只是挂了四把剑而已，没有诛仙阵图，就不算诛仙阵。】蠢系统插嘴道。
是这样吗？
“师妹为金之精，杀伐之气甚重，师兄需得以师尊所赠【诛仙剑】、【绝仙剑】、【戮仙剑】、【陷仙剑】进行压制后，方能指点师妹化形，不然师妹化为天生道体后，举手投足间便会将所触之物尽数毁去。”多宝一边布阵一边继续唠叨。
‘嗯……红魔馆的二小姐？’
【那你，不，我什么也没说。】
哼，我会把这笔账记下的。
对于自己被通天教主——先这么叫着——发现并准备收为徒弟的事，我倒并不太意外。
这次前往天界的只有五“人”，玄都作为太上老君的徒弟，那肯定是挂了号的，伏羲和黄帝，由于成圣功德大半来自人族发展，在送牛的太上老君和送剑的元始天尊那里，大概完全成了灯塔，而女娲似乎和三清同辈，互相掐算不得，倒是不太可能被发现。
只剩我这个为了保护那几个圣人而挂掉的“织女”——至少在他们眼中大概是这样，那么，除了喜欢“截取一线生机”的通天教主，那两位出于“清静无为”和“顺应天道”的原因，都不会试图来找我。
细想的话，这也是一种必然，我在每个世界搅风搅雨，自然称不上“清静无为”，那么，图的难道是“顺应天道”吗？那岂不是要放任末日元素毁灭世界？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我自觉醒以来一路的动作都是在“截取一线生机”，这岂不正适合入截教？
【咦？这么说我应该入阐教。】
‘呵，你可以试试。’
【我忽然觉得截教挺好的。】
“师妹且忍耐一二。”此时多宝道人已经将四剑设置完毕，后退数步，又从袖中取出一柄紫金锤，上面绘有金色雷电图纹。
‘嗯？忍耐什么？’
我看了看那玩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紫电锤】，它本身是个中段凸起的圆柱，同雷神那把完全不像。
【呃……我开始庆幸这次我没下去了。】蠢系统嘀咕了一句。
我还没想清楚，便见多宝将那紫电锤猛然向前一砸，虽然砸在空处，但却仿佛锤中了什么金铁之物般发出“咣”地一声巨响，继而无数紫色的雷霆随之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吱吱吱——
这些雷霆并未扩散太远，便如同铁粉被磁铁吸引一般朝诛仙四剑汇聚而去，并且在此过程中化为纯白色的电光，继而凝聚成一团雪亮雷球，直直地砸向我此时呈液态金属球外形的化身。
‘电击起搏器！？’
【不，从本质上说，它应该是‘上清神雷’。】
‘……’
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吃了一嘴的“跳跳糖”，只不过那种噼里啪啦乱跳的感觉遍布全身——虽然只是个球，他让我忍耐，大概是忍着不立刻化形抽他的意思呢。
【提示：多宝道人通过‘上清神雷’向金灵圣母传输包括化形之术在内的部分神通与常识，金灵圣母使用此类神通时将不会需要世界本源直接干涉。】
‘啧啧啧，看来之前在登天之阶救人的时候，一路掉级变成白板号了啊，如果她只是普通金乌，大概真的就完全失忆了。’
【之前你是当着天庭一群亲友的面跟着黄帝飞升的，如果真的死了，自然会被掐算出来，但如今的情况是天机被遮掩，谁都知道你和圣人在一起了——虽然意义和他们想的不大一样就是。】
‘那——唔哦？’
我正和蠢系统讨论，却发现那种“跳跳糖”的感觉忽然消失，且那团液态金属开始随之延展化形。
【快快快，趁现在捏个人出来，但别捏的和织女外貌类似，因为理论上来讲‘金灵圣母’不应该记得‘前生’。】
‘哼，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记忆只获得了多宝给的基础神通和仙法，怎么可能完成捏人这个重要的工作？’
【但圣人——】
‘这个化身是圣人吗？’
【嗯……】
‘你就看着好了，装萌新，我是专业的。’
咕噜咕噜咕噜——
在我的控制之下，这团“T1000”最终变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女子，她有着一张完美的面孔，就是那种，眼睛是无数眼睛中最好看的，鼻子是无数鼻子中最好看的，嘴巴、耳朵、脸型，全都是最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造型，但组合起来，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像真人的感觉。
没错，这是有捏脸功能的游戏里，萌新最容易犯的错误，而且他们多半还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打个比方的话，或许就能理解了——年夜饭，在一桌子都是美味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吃什么。
正确的做法是，捏脸时选一个部位作为重点，其他部分全都选次一级以及能衬托它的造型，甚至可以弄一点缺陷，这样才不会让看到他/她的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金灵见过师父、见过师兄。”我就顶着那张脸向通天教主和多宝道人行礼，声音选的则是青年女中音，略带些侵略性，要具体例子的话，女军官。
“【不错。】”通天教主微微颔首，也不知在说什么不错。
“……”多宝反而呆住，那对闪电型的金色眉毛一抖一抖的。
“师兄？”我又唤了他一声，但仍然没什么反应。
‘不是吧？我这种‘萌新捏脸术’捏出来的脸也能迷住人？’我表面略偏头看着多宝，内心忍不住向蠢系统OOC。
【不知道啊，我们又没法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看起来不像是被迷住。】
哗啦啦——嘭咚咣！
这时，那道被我炸断的小河所积蓄的水流再次冲垮那自然形成的堤坝灌入半圆形的大坑中，将沿途的石块冲得互相碰撞起来。
“啊！！”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时，多宝忽然如梦初醒般大叫起来，匆忙地背过身去：“师，师妹！你快些幻化一套衣衫出来！”
“衣衫？”我低头瞧了瞧。
按照“萌新捏人法”，金灵圣母的身材自然也是适中且符合黄金比例的，但整体呈金属色泽、光滑而没有任何特征，直观地说，就是《底特律：成为人类》里面那种仿生人的白板基础造型，多宝这家伙是有多没见过世面？连个橱窗人偶也不敢看？
“总，总之师妹你先穿上此物，此物，此物，以及此物……”多宝背向这边，手上不停噼里啪啦扔过来一堆女子衣物。
【金霞冠】、【圣霞佩】、【玄天绫】、【缠天带】、【九彩霓裳】、【灵秀仙氅】、【八卦紫授衣】、【八宝云光帕】、【金丝步云履】、【水火花篮】、【龙虎玉如意】、【四象塔】——
“师兄！足矣，足矣！”我一开始还感觉有趣地接一件穿一件，但眼见多宝开始往外扔一些莫名其妙近似于法宝的东西，连忙开口阻止，感觉再不让他停下，他能把诛仙阵图扔过来。
“师妹可穿好了？”多宝看起来完全不打算转身。
“穿好了，穿好了，师兄尽管回头。”我无奈地扯扯身上的各种装备，这一堆防护神通加成下来，只怕是能正面挨一下盘古幡了。
“呼……”多宝转过身来偷摸看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脸色一肃，向通天教主拜下：“这却是弟子的不是，只顾传其他神通常识，忘记师妹是个女仙，需要注意之事也与弟子不同，请师尊责罚。”
“【免了。】”通天教主神情未动，随意挥手应道。
唔，真不愧是圣人，如果我不是当事人，看着他这番做派绝对已经笑场了。
“师妹，你既然已经化形，却不适合再通过灌顶传识，师兄这便给你讲解相关事由……”多宝转回身又开始对我碎碎念。
【哈哈哈！我想我找到他那种反应的原因了，】蠢系统在多宝絮絮叨叨的时候插话道：【因为女娲造人的时候根本没有造出性征来，新一批有性征的还没有出生，所以你刚才的形象嘛……】
‘……所以现在人族女子穿衣除了保暖御寒以及防止蚊虫叮咬外，主要是用来遮挡身体曲线的？我现在灭口还来得及吗？’
【你能把通天灭了不？】
‘……’
“【多宝，此事不必再提，】”通天教主终于开口阻止了多宝道人的唠叨：“【此地简陋，金灵，你且随为师回碧游宫，再补拜师之礼。】”
“师尊，徒儿还有一问。”我向通天行礼，问出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多宝师兄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女子衣物？”
“【……】”
第六百九十八章 或寻至碑铭的典籍
天界。
我化身金灵圣母之后，正在跟随多宝道人和通天教主返回他们此时的驻地蓬莱岛，而多宝由于我的质疑，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关于法宝的话题。
法宝这种东西，有“材质”与“神通”这两大特质。
材质只分“先天”与“后天”，即“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凭现有手段无法制造的绝版材料”和“开天辟地之后才有的，随便就可以找到一大堆的材料。”
就好像MC，会玩的人可以造出刷铁机来，但谁能刷钻石？
用BUG刷？那就封号处理呗。
至于材料本身，可能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更多体现在与他人战斗时的耐久，以及能够附着上多强的神通上，但互相之间也可以有克制关系，猴哥的那句“你那葫芦是母的，我这个是公的，你遇到我就不灵了”或许真的会发生，但参考如今的人族社会，可能得反过来。
而“神通”，则依据威力和效果大致分为法宝、灵宝和至宝。
虽然可以进一步推演出对人、对军、对城乃至对界法宝，但没有必要，除非是斩仙飞刀那样的特例，否则大部分法宝都可以随意改变或者增减自己的目标。
比如【太极图】那样的“先天至宝”、又是“对界宝具”，竟然被拿去单点了殷洪一个人，他完全可以来一句“洒家这辈子值了。”
此外，威力越大的法宝，其材质应该就越好，还用MC举例的话，虽然高级附魔用垃圾材质也不是不行，但把“精准采集”砸在一把石镐上显然是智障行为——我没做过！
说回多宝给我的那些仙衣，它们基本都是后天法宝或者灵宝，材质以亚麻、棉布、丝绸、罗纱等并无特异之物为主，额外附加金丝银线、珠宝玉石等配饰，附加的神通也五花八门，除了基本的辟水火、防寒暑、掩尘烟之外，还有诸多防护、加速、疗伤等防御性质的效果，令我颇有种小号刚出新手村，就被大佬丢了一身极品装备的感觉。
虽然我比他更大只就是了。
对于多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子衣物的问题，他解释说，由于他本人有一种可以令堆放在一起的法宝互相不冲突的天赋神通，而且储物的空间颇大，所以通天教主所炼制或者寻获的法宝都交给他保管了，只看诛仙四剑以及诛仙阵图的话，这确实很有说服力。
至于通天教主为什么会炼制或找女装？当然是因为圣人算到自己会有女弟子啊，还能是什么。
不过，这并不能解释多宝随手就能找到女装，而且是从内往外一整套的行为呢。
“师兄的法宝总量，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认知，所以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以及是什么效果，”多宝如此解释道：“只要需要时随手向外掏，必然能掏出适合此刻情形的法宝。”
哆啦A闪？某披着C闪皮的龙之介快出来挨打！
————
想起龙之介化身的太一，我便让蠢系统打开监控，想要关注一下“飞升事件”之后的人界情况，在受到圣人们注意的人全都离开之后，想必不会再有那种类似战争迷雾的东西遮挡视线了。
【‘飞升事件’？你确定要这么命名？】由于蠢系统还没有在“龙虎玉如意”和“四象塔”之间选好哪个做“伴生系统”，现在只有声音和图像。
‘少废话，成圣事件更蠢。’
【那好吧，】蠢系统在我的视野角落里展开一副天庭的实景图，近似于无双战场，但更加详实些：【‘飞升事件’后，女娲、伏羲、黄帝、玄都、织女同时消失，初具规模的‘天庭’转由帝俊与太一共同掌管。】
好吧，妖族天庭变成巫族天庭了。
【太一称‘东皇’，帝俊则称‘西皇’，太一不乐意管事，而帝俊不懂管事，羲和又要每日巡天，所以任命其九个儿子为‘九曜星君’，管理天庭事宜。】
‘哦，九大行星。’
【陆压拒绝了任命，声称要追求自在逍遥，带着斩仙飞刀离开了天庭。】
‘哦，冥王星被踢出去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哎。】
‘少废话，继续。’
【由于八星君为西皇之子，所以又称‘西王’，所以羲和称‘西王母’，因其居所为‘瑶池宫’，且为金乌之母，又称‘瑶池金母’。】
‘所以我的兄弟们可以合称【西八王】？’
【嗯……帝俊有意如此命名，但被羲和否了。】
‘呵，还是一样的取名废啊。’
【‘飞升事件’中遗留的法宝‘河图洛书’、‘轩辕剑’、‘神农鼎’、‘伏羲琴’、‘女娲石’、‘九黎壶’为太一所得，他决定闭关参悟它们以求飞升。】
‘啧，该怎么说呢，果然套了C闪的壳子就会被恩奇都吸引啊。’
【红云仙子离开天庭，试图去清除‘毒物’与‘害物’；黄龙真人失踪，且被圣人遮掩天机，结合其突兀背负黄帝上天庭之举，可能是被某位圣人收为弟子了。】
嗯……结合西游记里猴哥没法背着唐僧直飞西天就知道，背负凡人飞行，便如背负一座大山，他硬生生将姬轩辕背上天，没有他人指示是不可能的。
‘那么，姬轩辕在人界留下的皇朝呢？’
【由于他临终前乘黄龙飞天，震慑四方，姬峰与姬悦的统治毫无压力，此时为帝者是其子颛顼，男子正在逐渐获得和女子平等的待遇，值得一提的是，黄帝一直未立后，嫘祖的身份始终为正妃。】
‘哼，一点都不值得提，现在说说我那几个追随者小姑娘？’
【龟灵圣母在伏羲失踪后转而去护卫饕餮、穷奇与梼杌，双方交换情报后，一致认为这是接引道人在使坏，所以准备去找西方教的麻烦，并统一了口号。】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口号？’
【神挡吃神，佛挡吃佛。】
咣！
————
蓬莱岛。
我一头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
“师妹？”早我一步停下的多宝一脸惊讶：“师兄刚刚才说过，待解开护山大阵方能进岛啊。”
鉴于金灵圣母是个刚刚诞生，略具常识的化形金精，虽然容貌锋利，但比较呆萌，所以我也没去做什么解释，直接捂着额头看向通天教主：
“师父可是糖糖圣人，解除一个阵法还需要时间？”
“【确实不需。】”通天教主略一点头，身形肢体几乎没有动作，面前的“什么”就被解除了。
“啊……哎？”多宝虚空抓了两下，一脸茫然。
“【重建一座进入不需耗时的护山大阵，便是你的下一任务。】”黑发黑衣的圣人点点头，当先降落踏上了蓬莱岛。
“那您也不必将整座大阵都拆掉呀……”多宝的脸都皱起来了。
“哦，原来此阵是师兄所设。”我继续做呆萌状点头。
“哈啊……”多宝长长叹气：“师尊原本还说这护山大阵不错，令日后欲要拜师的弟子想要进岛必须破解，可为第一重考验，但……”
“但你自己都解不开，所以不合格。”我接话道。
“直接解开需耗时……罢罢罢，师尊拆也拆完了，多说无益，师妹且跟师父去，师兄要想想怎么做个新的，”多宝摇头：“岛上的禁飞法阵却是师尊所设，师妹见到悬崖时切莫尝试飞过。”
“多谢师兄提醒。”我点点头，降落到法阵边缘，迈步进入蓬莱岛。
蓬莱岛虽名为岛，但实际上是一座立于海中的巨山，临近海边的位置还有些沙滩林木，稍稍深入岛中之后，就会看到一座深紫色巨山拔地而起，占据了岛屿中心大约四分之三的面积，它本身虽是紫色，但多是由于缠绕在山体上的紫色藤蔓所衬，本身并不像，也不产灵芝，也不知这“紫芝崖”因何而名。
“【金灵，你可任选一路登此‘紫芝崖’。】”通天教主转了下手中墨玉长剑，将手一背，没有任何攀扯，只是踏着山壁，整个人便垂直向上升去。
任选一路？
我看了看前方山崖，上面环绕着一条平缓崎岖的盘山路，而没有道路的绝壁上，又有明显可借力攀登的藤蔓与落脚点，至于通天教主刚刚近乎凌空而上的位置上，有一行印在山石上的足迹。
唔……
【我猜的话，选哪个都一样，这只是在考察你的行事风格而已，】蠢系统一副卖弄的语气：【选盘山路呢，证明你更喜欢求稳，哪怕有些慢，而选择藤蔓的话，则代表你愿意听从前人的经验，并乐于在一定程度上冒险，如果跟着教主的脚印，便说明你非常喜欢行险，对某些成功率不大的事情也愿意赌一赌。】
‘赌一赌那条路其实有特定的神通能把人送上去？’我看着通天教主刚刚踏过的，在近乎九十度绝壁上留下的脚印。
【那么你会选哪个呢？现在可不是能说‘我全都要’的情况哦。】
‘我选……你。’
【咦？】
‘咦什么咦，给我下来！’
【哇啊啊——呜呜呜——】
片刻之后，我乘着蠢系统化身的【七香车】沿着盘山路一路飞驰来到了山顶，我对提示姐姐发誓我看到通天教主的眉毛跳了一下。
“【如此，你便在此‘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罢。】”通天教主最终没有对我变出一辆车的行为做出评论，只是朝一座上面写着大大的“截”字的墨色石碑指了指。
【通天截教碑】
嗯……这倒是可以确定一件事，此时截教已经建立了，虽然只有我跟多宝两个弟子。
第六百九十九章 颠倒乾坤遮掩一线天机
——？？？——
涂山，青丘，轩辕坟。
初春时节，枝繁叶茂，花开似锦，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小桥流水，林掩仙居。
村落必须的民居，磨坊，水车，码头，市集，医馆，铁匠铺，纺织场，护林小屋，资材堆栈等屋舍错落有致。
作为人族最早也最伟大的帝王，黄帝的坟冢与其说是墓葬，不如说根本是他的故居原貌。
当然，他真正的故居，以及亲手制造和使用过的器物，早已被搬迁到人族的都城，如今“轩辕坟”的这般景致，只是后人按照黄帝的遗命所建而已。
出于对黄帝的崇拜，人族发展与扩张时皆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个方向，令其周边大致保留着原始的风貌。
照理说，这般荒山野地，深林孤村，有野兽或妖魔作怪也不足为奇，但宛如黄帝真的在庇佑这里一般，轩辕坟周边至多有稍具灵智的野兽徘徊，从未有真正能伤害人族的猛兽凶妖出现。
此时，便有那么一群“性情温顺、不曾伤人、称不上猛兽，亦不是妖魔”的生灵居住于轩辕坟附近的麦田中。
这是一种金色皮毛如丝绸般柔顺，体态修长美观，眼中时时闪动智慧光芒的——灵狐。
作为杂食动物，它们的食物包括麦田中生长的麦穗、果园中成长的果子，以及鱼塘里的鱼类，凭借从人族那里学来的照顾作物之法，它们将这些建造之初就以为会很快荒废的农田与果园照顾得很好，但出于某种对天敌的预感，它们没有试图探索轩辕坟内部，对那青牛、牛郎的雕塑，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正有一头幼狐叼着一只略显残破的陶碗去池塘中打水浇灌麦田，“用这件东西去鱼塘舀出水来，倒入麦田，不能舀离青牛最近的那个小池塘”，虽然幼狐并不清楚这种做法的意义，但既然是年长灵狐的叮嘱，它自然也不会产生什么质疑的想法，对于动物来说，是不会有“想法”这种东西存在的——直到此刻。
在幼狐低下头，用不太熟练的动作将陶碗盛满水时，它从鱼塘的倒影中看见一条明亮的“金线”正从天空落下，灵狐的智慧足以使它明白这只是倒影，但抬头望去时，天空中却并没有这么一道光芒存在。
它再次低头时，发现那道光芒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坠入了前方远处，成年灵狐们都不愿接近的“青牛旁的小池塘”消失不见，然后，真实与倒影之间再没有差别。
幼狐看着脚边的陶碗，略有些犹豫，但很快，“想知道那是什么”的冲动便压倒了“尽快回去浇灌麦田”的预定计划。
它干脆地将陶碗中的水泼掉，迈着小碎步接近了那个小池塘——然后，它在刚刚抵达池塘边时，因为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而失去平衡，接着便噗通一声栽进了水池中。
————
“咳咳咳！咳咳！”
幼狐在掉入水池之前还是“它”，但挣扎着重新爬上岸之后，就得称为“她”了。
“她”此时的外形看上去像是一个五六岁的人族女童，淡粉色短发，圆圆的脸蛋，一双金色眼眸，身穿一套深蓝色、有着诸多精致云纹，且搭配有黑色缎带的束身锦袍，不过由于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之故，无论头发和衣服，全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女童一脸迷茫地逐一抬起左右手反复观察，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前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然后……“啊嚏！”
这个喷嚏，让她的脑袋顶上噗噜一下竖起了一对短短尖尖且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而女童似乎并未察觉。
“唔……”她眯起眼，使劲晃动脑袋并抖动身子，但这种狐狸常用的抖毛动作对于人来说不是那么好使，她抖上半天也全无效果，鼻子抽了抽，又打了个喷嚏：“呜啾！”
这一次，她身后呼地一下多出一条毛茸茸的金色大尾巴。
由于尾巴出现造成的影响比耳朵要大得多，女童第一时间发现了尾巴并认出它属于自己，于是一把抱住了它，口中发出了舒心般的声音：“咪咕~”
“【呵，三尾，我们这么看着的话，将来会被割掉的吧？】”
“【没事，嘻嘻，我只是三尾，你却是九尾，数量越多，责任越大。】”
“【哟~你该知道“三”和“九”只是尾巴编号吧？】”
“【完全不知道呢~】”
女童正抱着自己的尾巴玩耍，顺便把衣服上的水全抹到尾巴上，却忽然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对话之声，她们一个妖娆妩媚，一个娇俏活泼，但听起来似乎完全是同一个人。
她好奇地左顾右盼时，发现自己之前叼着的，在池边摔成两半的陶碗，已经变成了一对闪烁着碧绿光芒的玉石板，它们看起来各有一半，明显能严丝合缝地互相拼起来。
“【她发现我们了，谁先被碰触谁来解释。】”
“【嗯哼。】”
“唔唔……”女童走到两片玉板旁边，一手一个将它们拾了起来，然后咔嚓一下拼合。
“【是你哟~】”
“【唉，小女孩确实更容易被成熟有魅力的形象所吸引呢~】”
呼——随着女童的动作，那恢复完成的玉板向半空中投射出一道几可乱真的女子身影，她和此时女童的装扮几乎一致，宛如其成年后的模样，身后有九条尾巴蓬蓬松松地晃动。
“【哟~初次见面，本体，妾身是你的第九条尾巴~名叫苏媚~】”女子的声音神态一如其从玉板中透出的娇媚，讲话时还顺便抛了个媚眼，或许这并非是她在刻意魅惑于谁，只是本就如此。
“……”女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惊呆了。
“【妾身接下来要说的话呢，或许你暂时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记住，但那无关紧要，待你能理解时，自然可以将它们从记忆中寻回。】”
苏媚歪头看了看静静听着，完全没打算发问的女童，接着说道：“【妾身此刻用以和你交流之物，叫做‘封神榜’，也叫‘崆峒印’，同时也是那制造天地大劫的刽子手的帮凶。】”
“【具体事由妾身不便讲出，但‘未来的你’选择自断九尾，将我们送到各自不同时间的未来，以期寻找获救之法，改变已然发生的历史，很显然，只有妾身与那个野丫头最终成功了。】”
“【你说谁是野丫头！老女人！】”娇俏声音的主人也随之现身，她身穿黑红相间的纱衣，眼睛一金一红，披肩黑发扎成一对马尾，背后的尾巴却只有三条。
“【妾身不知其他尾巴怎样了，但想必没有找到该时代的封神榜，说不定还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呢，】”苏媚不理“三尾”，续道：“【我们仅收集到两张，返回这里之后发现变成了半张，还得互相组合，简直就像是天意如此。】”
“【呼呼……我们这次把‘封神榜’交给你之后就会消失，还得重新从你身上‘长’出来，】”三尾一手捂嘴偷笑：“【在原本你‘不得不将九尾尽断’的时间点之后才能返回来时的时空，嗯哼……希望造成的影响不会太大。】”
“啊……唔……”女童一副听晕了的表情，眨着眼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么，你且将它收好，】”九尾抬手一指，那勉强拼合在一起的“封神榜”便飞快缩小变形，最终形成了一只小小的玉佩，自行挂在了女童的脖子上：“【记得，你的第三尾和第九尾是与众不同的，足以应付圣人以下的任何麻烦，当然，得等妾身和这个疯丫头长出来。】”
“【切莫拿来擦水，】”三尾插话，而后转身怒瞪九尾：“【你说谁是疯丫头！】”
“【呵……当然是那个‘本身就是别人化身，还偏偏要化身千万的傻瓜’。】”九尾应道。
“【总比‘弄出两个儿子，还被前夫死缠烂打’的家伙好！】”三尾接道。
“【那也是你儿子哟？】”“【呸，我才没有那……】”
两个女子身影一边争吵着，一边同时化为一道绿光没入了那只玉佩，女童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
“啊……嗯？”女童发出了如梦初醒般的声音，坐在地上反复摸着自己的头脸和手脚：“这就是化形吗？这么说我已经是妖怪喽？”
她说出的第一句话清脆如银铃，略带些许磁性，兼具可爱与妩媚。
很显然，由于这并非正常的化形，之前那两位“玉中人”除了告知女童一些隐秘之外，还额外为她开启了灵智并灌输了一些基本知识，使她不至于夭折。
“变成妖怪之后……应该给自己起个名字？好吧。”女童大致用尾巴弄干了衣服，从地上爬起来，点着嘴角歪着脑袋思索起来。
“轩辕坟？轩辕妖？青丘？青丘狐？不好不好。”女童似乎打算根据地形和种族来为自己取名，但一时拿不定主意，一边向原本的灵狐聚集地走去一边思考。
“涂山……涂山红红？涂山雅雅？听起来还不错呢。”她忽然一拍手：“我就叫【涂山零零】啦！”
第七百章 封神（一）
——封神——
八景宫。
“呃，唔。”玄都勉力张开眼睛，但却被耀眼的光芒刺得再次飞快闭上，甚至因此发出了一声痛哼。
“哟……师妹你醒啦？”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大师兄庄周那迷迷糊糊的声音：“不要急着睁眼，你之前看到了【至暗】，一时无法适应光亮，嗯呼……等师父来了再说。”
“多谢师兄……”玄都低声应着，对于师兄坚持管自己叫“师妹”这件事，他已经懒得反驳了，由于女娲造人时出的问题，现在男生女相或女生男相者，基本都是这等待遇，人族女子还可以用那种“凭空生子”来证明其身份，但自己……还是算了吧。
“呼……呼，啊！差点忘了，”庄周忽然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我们明明经常去那‘混沌鸿蒙’观景，也不曾出过类似的问题呀，师妹你且说说，那【至暗】与【混沌】有何不同？”
“嗯……”玄都微微蹙眉，回想起返回天界时的情形。
————
无论是从天界“降临”到人界，或是从人界“飞升”到天界，该“动作”都仅仅是一个称呼而已，实际情况是，就像在三十三层的天界穿过“界门”一样，根本不需要任何动作，只要原地站着，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如水波般晃动，最终重新静止下来之后，就已经抵达了另一重天。
不过，天界和被称为“人界”的这颗“土球”完全不同，它“上下无极，四方无限”，在随意一重天中，任选择一个位置，然后朝某个方向不停前进，最终都会抵达出发点，竖直向下挖掘，在一定深度之后就会从上方的天空中掉下来，如果这通道挖的笔直，这个倒霉的挖掘者能这么一直不停地掉落下去。
说回“降临”与“飞升”，虽然玄都在“通道”里时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在“下降”或“上升”，但他实际上却留在原地没做出任何动作，自然就认为那种“移动画面”只是一种和通过界门时产生的，和“幻影波动”同样类型的东西而已。
所以，玄都在“通道”破碎之后才会如此震惊——那通道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在震惊之下，他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便被爆发的灵力吹向了那片“至暗”——然后被骤然亮起的金色栅栏所阻。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正是刚刚闪耀起不正常金光的织女，她在所有人的“光柱通道”破碎后，骤然加速到极致，环绕玄都女娲、伏羲和黄帝构成了新的“通道”。
或许由于“成圣”和单纯的“返回”不同，即使在情势稍稍稳定之后，那三位即将成为【圣人】的存在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不如说，他们连一道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向周围的异状投去。
在织女高速旋转，将自己组成“通道栅栏”时，她始终有大半个身躯陷入那片“至暗”，那深沉的黑暗想要吞噬她，但她以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来对抗，在这个过程中，随着她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自身的轮廓也在飞快地模糊，在那“通道”中逗留的最后时刻，玄都留意到她已经完全看不出金乌的形状，整体上变成了一个极其耀眼，不断发出高温和光热，而且正在不停爆炸的赤红球体，而正是这种爆炸，最终将他送出了“通道”。
由于她实在是太过耀眼，以至于真正的威胁，那片“至暗”几乎没有分到玄都多少注意力。
所以说，自己其实是因为被金乌的光芒闪到，才不是因为什么至暗……师兄又睡迷糊了吧！
仔细回想一下，玄都发现那片“至暗”和八景宫的第九景“混沌鸿蒙”是完全相反的状况，用此时人界刚刚发明的“染缸”来举例的话，“混沌鸿蒙”是一缸什么颜色都混杂在里面的“黑”，而“至暗”则是一缸什么颜色都没有的，却给出一个黑色反馈的“无”。
把布用前者染了，虽然漆黑丑陋又扭曲，但仍然可以说是一种“颜色”，但若是用后者把布染……哦，染不了，那块布会直接消失，“至暗”已经跳出了“颜色”的范畴，硬要说的话，只能称为“死亡”。
那么将自己整个浸在里面的织女……
————
“那个小金乌！”玄都直接坐了起来。
虽然眼睛还有些酸涩，但他大致已经能看清八景宫内青瓦白墙的景象。
八景宫位于太上老君独占的大赤天，坐落于名为“大罗山”的山腰，一个叫做“玄都洞”的巨大山洞之内。
关于这名字……太上老君当初选择时是这么说的，“老夫的境界为‘混元大罗金仙’，那么此山便叫‘大罗山’，老夫的关门弟子叫玄都，那么此洞便称‘玄都洞’。”
对此玄都只想说，就算师父你的理念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也没有这么随便的吧！
而且把房子建在山洞里是怎么回事？这怎么看也不符合自然呀！
对此，太上老君只是微笑不语。
八景宫虽名为“宫”，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八层的楼阁，整体造型如同凡间普通人的住所，内部家具亦是凡人所用木质材料，并无特异或展示超凡之处。
楼阁底端，是由黑石和白玉组成的巨大太极阴阳鱼图案，更远处，则是呈八卦状分部的农田屋舍。
而玄都此时休息之处，则是八景宫主楼的第一层，其以景为名，叫做瀚海沧溟，只看某扇窗外的景致以及挂在墙壁上的那副太上老君亲手画的瀚海沧溟图便知。
“呼呼……她没事，唔嗯……师父说……算不出，应该是被……被两位师叔捡走了。”庄周趴在玄都的床边，用梦呓般的语气说着。
“勉强自己醒着真是辛苦你了，师兄。”玄都摇摇头，轻手轻脚地跳下床，外出寻找老君。
这位圣人师父除了平时在宫中教学之外，基本会在周边的农庄料理作物，偶尔会在阴阳鱼的“鱼眼”位置研究无字碑。
它们是一对一黑一白，上面空无一字的石碑，太上老君管它们分别叫做“太上人教碑”和“老君人教碑”，一如既往的简略起名法。
此时，太上老君仍然是那副凡间老农的打扮，正站在“太上人教碑”之前，同一名访客交谈着什么。
似乎不是元始师叔和灵宝师叔？这里会有新客人可真是稀奇，莫非我要有师弟了？玄都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衣着，向太上老君走去。
————
“【哦，玄都，你来的正好，快向这位小友道谢。】”玄都走近时，老君不经意地转了个身，对他说道。
“多谢这位道友。”玄都也不问原因，抬手施礼。
“不必客气，在下并没有帮上忙。”来访者客气还礼。
对话间，玄都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他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族青年，眉眼俊俏，气质温润，额绑一条玉带，过肩黑发扎成一条细马尾，身穿月白武斗服，披挂亮银轻甲，外罩一件青色大氅，手中倒提一杆有着如火枪穗的银枪。
称“在下”而非“道友”，似乎是人族武者的喜好，但普通的人族武者又怎么可能抵达这八景宫？
玄都又多看了那位武者两眼，但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毫无神通的普通人族。
“【当日，即使那小女娃不曾牺牲自己，你们几人也是掉不出去的，】”太上老君微微颔首，开始解释为什么要让玄都道谢：“【老夫的太极图与你元始师叔的盘古幡正在稍外之处等候，而那接引，也备了十二品莲台预备救人，你灵宝师叔原本也在，但嫌人多便提前走了。】”
还真是灵宝师叔的风格……玄都眨眨眼：“那么，这位道友是？”
“【他来得比我们稍晚，】”太上老君捋着长髯：“【以一种奇妙的神通将‘登天之阶’包裹，可令接触到‘外物’者返回通道中心，不过却被不断爆炸的小女娃给炸开了。】”
“哦……”玄都重新审视着那青年，看上去仍然毫无神通，嗯，这果然是假象吧，能参与几位圣人的事情中，至少也得是位“半步”。
“看来这位姑娘并非在下要寻找之人，在下叨扰了，这便告辞。”在玄都打量那人时，那人也在打量玄都，他原本似乎还有些期待，但最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呵呵，不妨事，若你所求之事遇到阻碍，可随时来八景宫寻求帮助，即使老夫不在，两名弟子也会帮忙。】”太上老君笑呵呵地应道。
“多谢老君，那么，恕在下失礼。”那青年说着，将手中银枪刷地凭空一划，便有一道漆黑的“裂缝”出现在他身侧，他又向老君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踏入那道裂隙，而裂隙随后亦消失不见。
那里面的一片漆黑岂非便是“混沌鸿蒙”？！玄都惊讶不已，向老君问道：“师父，他是谁？”
“【呵呵……他说要来此找寻一个逃走的，追杀一个捣乱的，拯救一个必死的，带回一个迷失的，还挺忙，】”太上老君呵呵笑道：“【至于名字，唔，云？紫？】”
“【没错，他自称‘云中子’。】”
第七百零一章 封神（二）
——封神——
成为圣人是什么感觉？
文艺一点的可能会说：吾统治乾坤寰宇，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与天常在，与道同存，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普通一点的则会说：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蠢一点的就只能喊上一句：老子天下无敌啦！
而对于洛神来说，则是被“知识”彻底淹没。
她思绪中任何一个句子成型之时，都会附带上对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词、每一次隐喻、每一种语法、每一条歧义的解释，以及对这些“解释”的解释，还有对这些“解释解释”更进一步的解释。
若要比喻的话，便是一篇晦涩难懂的论文文档被点开了所有超链接，以及超链接的超链接，而且这些超链接并不是被引用资料的目录，而是被引用的全文以及这篇“全文”内自带的，已经点开的，更多的超链接……
至于一开始成型的那个句子，它想要保持任意两个字仍然挨着都是一种奢望，更别提本身的含义被理解了。
这种情况，在洛神刚刚于混沌鸿蒙中“诞生”时也出现过，当时她的选择是强行封闭了二重以上的连锁解释，并不再对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刨根问底，这让她偶尔会显得有些……“呆萌”。
而因为功德圆满而被迫成圣后，“全知”这个特点直接冲破了她自己设下的“最多二重”这一规则，将无穷无尽的知识平铺在她的脑海中，即使不断有“岛屿”从“大海”中“升起”，也根本来不及处理和分类如此多的内容。
洛神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在不断涨大的“知识泡泡”，随着内部的知识越多，能接触到的，不属于自己的知识也越多，然后泡泡本身就会把这些“额外的”知识纳入其中，并因此接触到更多的知识，完全就是恶性循环。
她艰难地，缓慢地在这些知识中找到了解决办法：一，将一个完整的泡泡打散成无数个互不干扰的小泡泡；二，在这个泡泡上打开一扇只出不进的门，令内外交互达成平衡；三，放弃“洛神”这个自我意识，等待那个更庞大的自己凝聚出新的，足以控制这些知识的意识——由于最后这条等同于自灭，在刚刚出现时就被瞬间否决。
在这种情况下，洛神即使隐隐察觉到成圣的过程中，周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没有办法去干涉和阻止的。
————
地狱。
噗，嘭！
在听到类似气泡破裂的声音和撞上什么的动静之后，洛神稍稍恢复了正常的逻辑思考。
环顾四周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只简陋的、完全是将树干挖空而形成的小木船里，它的材质是种奇异的红木，而这红木小船正漂浮在一片劈啪作响，时不时就高高窜起烈焰的岩浆中。
这岩浆一望无际，缓缓流动，且散发着高温，但并没有将这看起来普通的木船点燃。
洛神转而向上观瞧时，并没有看到天空，取而代之的，是整体呈不详的暗红色，看上去坚实无比的凹凸山岩，以及从一些洞口中不断流淌下的岩浆瀑布。
似乎……有哪里不对？
洛神用手指点着唇边想了片刻，终于发现：这些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明明出现在视野之中，却没有任何的“解释”。
照理说，她张开眼，就该知道此地的名称，木船的材质，岩浆湖或者河的范围，以及天顶那些岩石叫什么，距离自己多远等等知识——此刻却完全没有。
而自己明明正在成圣，却突兀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洛神专注于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却并未如往常般有答案自行浮现，于是只得通过“正常”的思考方式进行分析。
“原来如此，我用的是第一个办法，并且成功了。”洛神将双手一拍，恍然大悟。
思路通畅的同时，她立刻感知到了无数个“自己”，她们是木雕，是泥塑，是人族随口说出的一句“女娲娘娘保佑”，是妖族和巫族心中对“后土大人”的虔诚祈愿。
这些各不相同的“自己”处于一个个大小不同的“气泡”中，环绕着“自己”和“本体”，颇为有趣的是，自己这边都与“后土”有关，而“本体”那边则全是找“女娲”的，另外，还有三个金灿灿的“泡泡”在找“洛神”，这肯定是属于那三只金乌友人的。
洛神想清楚来龙去脉后，进一步的计划也随之回想了起来：她打算借着“后土”这个身份知名度不高的优势，将“显意识”丢在这里，由“潜意识”将“女娲”那边的知识完全梳理清楚后再合二为一。
“【暂时不再全知全能的我，不必担心‘你我’会有冲突，因为这个行为本身‘不分你我’】，”洛神回想起了自己的“留言”，哈了一声：“‘我’还真够婆婆妈妈的呢。”
此时，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和做法：凭借自己有着“女娲”和“后土”两个身份的优势，将“自动获取知识”的特质始终转移在暂未使用的身份上，而“自我意识”这边，只有在主动进行“思考分析”后才能获得答案，而不至于因为知识被一股脑地塞进脑海而举止失常——毕竟是要当圣人的人了，得讲仪态。
那么，就逛逛这“地府”，去找红云，不，找地藏王聊聊吧。
————
在明白具体获得知识的办法后，洛神获得了关于小舟材质的情报，它是由不可被点燃的【丹木】所造，虽然地府里会冒出这么一艘船很奇怪，但圣人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存在。
岩浆湖的范围虽广，但仍有边界，洛神划桨驾着丹木小舟随意选了个方向划出不久，便看到了燃烧的湖岸以及六条同样由岩浆组成的“支流”，支流的两岸全都是干涸且透出隐隐火光的坚实沙地。
“嗯……果然是‘六道轮回’吗？”洛神略做思索后，随便选了一条支流驾船驶入。
身为圣人，又是六道轮回的创造者，除非洛神自己不想见到地藏王，否则这凭直觉选择的路线必然是正确的——在没有其他圣人的干预下。
圣人起居，必有祥瑞，也就是因为这里毫无“祥瑞”的条件，不然她作为女性圣人，步步生莲，花瓣飘舞，金鸾彩凤相随都是正常现象。
又过得片刻，在洛神有些无聊时，一扇墨色大门突兀出现，横跨于岩浆河之上，它的前后看似毫无区别，但洛神驶过之后，周遭景致瞬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岩浆化为清澈水流，干枯河岸化为青葱草地，更远处平整单调的地面也出现了丛林和起伏，由“地狱石”构成的天顶也变成了晴朗的天空，只不过那悬空的“太阳”毫无热量，发出冷冷的白光。
“恭迎圣人。”光头闪亮，红袍如血的红云踏水而来，在洛神的小舟面前停下，微微一揖。
“地藏王说笑了，”洛神放下桨，起身还礼：“若你想成圣，也只是抬脚迈出一步的难度罢了。”
“地狱未空。”地藏王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抬手一指，“圣人此来，想必是为了他们。”
不，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临时起意……
洛神顺着地藏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此前被他带走的共工和祝融，他们仍然维持着兽化时的模样，一个牛头，一个马面，但神色行动间并没有互相怨怼的迹象，似乎已经成了极佳的搭档。
作为圣人，特地让【后土】来一次地府，自然也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很明显，这对真正导致不周山倾，天塌地陷的罪魁祸首，一直在【女娲】心中挂念着，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洛神】在成圣之前都必须亲眼见证才行。
“他们在做什么？”洛神略感好奇地看着共工和祝融从河中舀水，再前往河边的农田和果树进行浇灌。
“他们在惩罚罪人。”红云看着洛神：“圣人大概已经猜到，你目前眼中所见，皆非其原本的形貌。”
“啊……我就说嘛，地狱里为何空空荡荡的。”洛神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去想要“看清真实”。
“圣人抵达天界后，想必无法时时关注地狱，”红云跳过了这个话题：“此次前来，恰好可为地府建立新规。”
“那么……”洛神开口之前，便发现已有完备的计划在脑中呼之欲出，这种自己把自己算计得死死的行为……啧啧，圣人真是可怕。
最终，她还是选择把话讲出：“如今人族大兴，王权权柄交替，大小官职册立，可从其中选出明察秋毫者为‘阎王’，刚正善断者为‘判官’，守时坚定者为‘阴差’，并禁止携前世记忆转生，你我退居血海深处，若无重大事故，等闲不出。”
“谨遵后土娘娘谕旨。”红云再次施礼。
“你——”洛神正想说上一句“你我同为圣人不必拘礼”并询问下人族罪人在地狱的具体状况，意识便随着一阵虚幻的气泡破裂声瞬间消失了。
第七百零二章 封神（三）
——封神——
天界。
在“成圣”之时，负屃能察觉到，自身的灵力由原本凝实的“块状”变成了虚无缥缈的“丝状”，同时，他也变成了赤红的“负屃”虚影，那半人半龙的伏羲，黑甲赤炎的炎帝，以及人族青年姿态的神农氏，全都和自己有一道“丝线”相连，而这三个化身延伸出的“丝线”又同黄帝姬轩辕各自相连。
照理说，这三具化身都是他以真身变化而成，不该有“共存”的可能，但成圣的过程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功绩被化身分薄了才导致的这种情况？但天道竟然能迷糊到连一个人和他的化身都分不清吗？
除此之外，“负屃”虚影也在向女娲、玄都甚至小金乌织女伸出丝线，但全都半途中断消失。
想想也是，圣人不沾因果，这种与之近似的东西当然无法搭上他们的身，而有圣人庇佑的话，想搭过去同样也没有可能。
但这就反推出一个结论，被“丝线”相连的自己和轩辕，【还不是圣人】。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登天之阶便轰然炸裂，而在负屃意识中断前，他留意到自己的头顶也有一根笔直向上、消失于空中的“丝线”。
想必，是那条黑龙没错。
在天界恢复意识之后，负屃发现自己回到了“伏羲”这个更熟悉的化身形象内，同时，炎帝和神农也在身边。
“呵，一气化三清？”
在“伏羲”带着调笑之意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感到了剧烈到足以失去意识的头痛感。
圣人责罚？这个可能在出现的瞬间便完全消弭，且不说圣人们不会如此器量，单自己此时的境界，就不是圣人可以轻易责罚的了。
“半步圣人”之上，【圣人】之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半半步圣人”？不对，这好像反而更低了，难道要叫“大半步圣人”？听起来好蠢。
负屃之所以开始胡思乱想，是因为这股头痛的来源太过惊人——从“伏羲”本体向外延伸出的，近乎无穷无尽的“丝线”。
“我到底什么时候和如此多的人建立了关系？！”伏羲只能怒吼着维持自己的思绪不会被那无穷无尽的“联系”所干扰淹没。
这些“联系”中基本都是如这般的信息：
【无名，十三岁，死因：饥饿，遗言：倒霉。】
【后羿氏，花花，八十九岁，死因：年老，遗言：你们要。】
【公孙氏，长大去干活，零岁，死因：饥饿，遗言：好。】
【有熊氏，懒得起，三十五岁，死因：被狼所杀，遗言：离狼远点。】
【姬氏，希望，十九岁，仍然活着。】
和伏羲有直接关系的基本是一些“无名”者，他们并没有如这个无名这么倒霉——大概被女娲甩去了荒无人烟也没有吃的的地方了，他们往往会建立自己的氏族并发展起村落和部族，当然，男性无名的“丝线”基本就断在这里了，只有女性无名才能继续向下延伸出新的“丝线”，一位足够长寿的女子能延伸和分散出的“丝线”数目简直惊人。
很明显，这是伏羲在帮助女娲捏人时，所有的“作品”及其后代，在那些初代无名人族都数不清的情况下，又繁衍了不知多少代，每人无论生死都有一条线的话，当然会是个能令圣人都感到头疼的数目。
那么此时人界人族所有部落和家族的成员，自然都是处于“仍然活着”的状态，同时也是所有“丝线”的终端。
“我竟然有这么多孩子……不，这话该妹妹去说才对。”伏羲捂着额头喃喃自语。
为摆脱这股头痛，他尝试“切换”到“炎帝”的身份，但并没有太多好转，这边的“丝线”来自于曾归属于他这个身份麾下的士兵，数量同样不少，最终，还是“神农”的身份让他得了清静——人族都认为他已经吃错药死掉了，只有一些曾治愈的患者还连着线。
“嗯……这些线虽然外表一致，但对高位者的信仰、崇拜、感激等情绪似乎全都包括在内了，至于平级的，多半是兄弟情谊或者喜爱之情吧，我先找找黄帝被甩飞到哪里去了……”
负屃带着面无表情如木偶般跟着他的“伏羲”和“炎帝”，沿着自己身上向外延伸的丝线去寻黄帝。
————
火云宫。
负屃正看着自己瞬间造出来的，和太一他们在人界云层之上所建一模一样的宫殿，略有些发呆。
“大半步圣人”的特点就是盖房极快？那明明是妹妹女娲那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叫做“有巢氏”的身份该拥有的权柄吧？
她另外还有一个教导人族用火的燧人氏身份，可惜待遇和有巢氏一样，人族仿佛天生就懂得吃和住，无论烹饪还是盖房，她每次都只来得及起个头，接下来这种新事物就会被人族玩出花来。
不过，对于衣和行，他们却不擅长，所以才让黄帝和嫘祖颇受崇拜。
至于战争和医疗，这种富有技巧和经验事情根本不是随便拉个人出来所能搞定的，只看他因为炎帝和神农氏这两个化身的功绩而被推着成圣就知道了。
想起这次一同成圣的两个化身，负屃的嘴角就是一抽。
炎帝……也就罢了，抵御妖魔鬼怪，助黄帝一统人族部落，功绩尚可，但神农氏？
当时也是他大意，仗着自己身为龙族不会中毒，到处去试吃可用于医疗或食用的草药，一时忘记避开目击者，在那个不知名的沙雕氏人族大叫着“神农氏大人吃到必死毒草啦”跑走之后，除了假装中毒而死之外还能怎么办？
这些往事暂且不提，说回这座突兀出现的“火云宫”，其实也并非那么突兀。
方才，负屃已经找到了姬轩辕，他斜靠在一块大石侧面，双目紧闭，眉头皱起。
和自己一样，他在“成圣”之后也被那种“丝线”所困扰，但由于它们颇有指向性，所以近在咫尺的负屃并没有看见任何线类物体，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这段路走下来，负屃发现天界的气候和林木等物与人界大同小异，虽然他们理应不会着凉生病，但他还是打算找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将轩辕带过去。
接着，火云宫的复制品就在负屃扛起轩辕，转身欲行的同时出现在他背后。
“正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负屃略纠结了一下，还是扶着轩辕踏入了这座宫殿。
与太一他们在人界建造的，更适宜居住的宫殿不同，这座“复制品火云宫”本身像是供奉着什么，进入正门后，一眼就能看到三座并列的空御座。
然后，原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伏羲和炎帝停下了脚步。
“吾为天皇。”伏羲道。
“吾为地皇。”炎帝道。
负屃颇为惊讶地转身看去，这两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却呈现出了和自己完全不同，而且彼此近乎相反的神态、声音和气质：“你们……”
“吾为，人皇。”这时，正被他扶着的姬轩辕竟然也说出了类似的话语，并发力挣开负屃，自行站起走到伏羲和炎帝的身侧，同他们并肩而立。
“……”虽然看着自己的两个化身同黄帝站在一起颇为奇怪，但负屃仍然没有主动发问，他感觉这“三皇”似乎还有话要说。
“有‘魔’混入人族。”伏羲道。
“有人族堕而为‘魔’。”炎帝道。
“吾等‘三皇’将长居火云宫，以庇人族。”轩辕接道。
“什么魔？你们是说夸父那样的？”负屃疑惑问道。
“如这般。”三皇异口同声地应道。
下一刻，三人从原地消失不见，并重新出现在那三个空的御座上，各自多出了盔甲、袍服和冠冕，威风凛凛。
而同时，这火云宫大殿之上，出现了数道几可乱真的虚影。
一个十三四岁的人族少年，面目扭曲地挥舞着斧子，将一座刚刚盖起的屋子砍成柴火。
一个三十左右，面貌凶恶的人族男子，远远张弓搭箭，将羊圈中的牛羊尽数射死。
一个拉着车的老者，在路过农田水渠时，将车上的土石尽数倾倒，将水渠完全堵塞掩埋。
“这……”负屃皱起眉头，造人之初，他和女娲就对人族之间的争斗有所预料，当时的共识是这种争斗对于人族的发展利大于弊，如果一直将他们保护的很好，在遭遇妖魔鬼怪时恐怕难以自保。
但无论怎样，人族之间的争斗都得有个“目的”，哪怕是懒得耕作去抢他人作物，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并不意味着不会受到惩罚。
而这些虚影中呈现的行为，是一种毫无疑问的“损人不利己”，有理智的人族是绝不可能做出来的。
“魔混入人族轮回行破坏之事，受影响之人怒而效仿，被效仿者影响者再次效仿。”三皇一人一句地说着，而且竟然能完美接上：“吾等庇佑人族不堕，汝可化形下界除魔。”
“嗯……成圣真是个可怕的事，自己都不是自己了，也不知道妹妹那里怎么样。”负屃嘀咕了一句，向两个自己以及轩辕拱手：“必不辱命，但……”
他带着点坏笑接近轩辕：“你不是为了找‘九天玄女’才上来的吗？她现在生死未卜，你就放弃了？”
“……”轩辕似乎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最终只是看着负屃转身扬长而去。
第七百零三章 封神（四）
——封神——
天界。
负屃正在四处闲逛，或者说，尝试寻找其他几名一同“飞升”者，尤其是玄都。
当时通道断裂，意识消失，但负屃仍然依稀记得是一道耀眼的金链护住了通道中的所有“人”。
很明显，那正是玄都那条金银锁链，“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救人。
由于有个圣人师父，她的状况想必不用担心，而半步许久的女娲也没问题，那么，就只剩帝俊家的小姑娘了，原本应该由拐她上来的黄帝照顾，但姬轩辕因为没有化身分担“丝线”带来的大量下界凡人信息，变得有些痴傻迟钝，即使吓唬他说织女生死未卜也不管用，所以，在前往下界除魔前，还得把她找到才行。
对于这次“飞升未成圣”，负屃也分析了一下：除去自己其实是那条古怪黑龙的转世之外，大概还有不肯放弃伏羲、炎帝和神农这三个化身的原因。
他们身上的“丝线”代表了自己同凡间的联系，放弃这些化身，斩断所有因果，自然可以成圣。
鉴于斩断丝线、放弃化身之后，他们就变得木木呆呆宛如行尸走肉，这一行为或许可称之为“斩三尸”，如果姬轩辕无法弄出类似的东西，就只能被那些“丝线”缠绕着，老老实实在火云宫当他的“人皇”了。
“这不是一个，而是几个甚至十几个不同空间的组合。”
虽然在寻找轩辕时已经有所预感，但真正开始探索时，负屃仍然对自己发现的事物感到惊讶不已。
与人界那因为“地球”过于庞大，呈现出十分近似的，虚假的平坦不同，天界是真正的，毫无弧度的平坦。
在这平坦的大地上，突兀地拥挤着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动植物和地貌，比如说，一片有着低矮灌木和稀疏林木，整体还算凉爽的草原，边缘连接着一片干涸、酷热的沙漠，而进入沙漠没走十几步，又踏入了一片潮湿的雨林沼泽。
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顽童抱着代表每种地貌的颜料盒，在一块白布上东画一笔，西泼一块，兴致来了就把它们胡乱混合，也不管最终会出现什么颜色地涂抹上去。
负屃以他“大半步圣人”的境界看出，这些奇妙的景象根本是因为该处的“屏障”薄弱，令诸多不同地貌的“天界”在此混合造成的。
身为“大半步圣人”，负屃可以自由穿行于这些“边界”，而原生的动植物则没有这个本事，它们会下意识地远离那些交界处，仿佛那里是无底深渊一般。
比起合理而且逻辑严谨的人界，这里更像是一个“试验场”，或者说，人界在开天辟地之前的模样。
虽然负屃可以保证自己一直处于同一个“天界”，但如果织女被抛飞到其他“界”，那么就几乎不可能找到了。
鉴于目标有大概率无法找到，负屃正在考虑要不要打道回府时，一片波光粼粼的湛蓝映入了他的眼帘，而在那片湛蓝中，几根斜斜歪倒的巨柱看起来颇为眼熟。
————
天河。
负屃飞过宽阔的水面，降落在一长两短倒伏在一起的“巨柱”上，反复检查之后，他确认这就是之前玄都从人界吊上来的“不周山”。
“她”可能在附近？
不，不对，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驳回。
漏水的位置和那位圣人的居所几无可能在一起。
这些柱子会在这里，说明要么它们已经没有价值了，要么就是圣人还没来得及处理，但无论如何，圣人关注过这里，在这里等待的话，或许有一定的可能见到祂。
这么想着，负屃又绕着这堆残骸转了一圈。
这片水域并不算深，一眼可以直接望到底，其中没有任何鱼虾――大概是被负屃吓跑了。
东西方向看不到边际，南北方向则有影影绰绰的林木依稀可见，或许它可称之为“天河”。
这天河的河底，有个大量泥沙向正中汇聚产生的漩涡，而漩涡中心的位置上又有向四面翻开的痕迹，颇为直观地展现出了河底漏水，又被从下方堵住的模样。
而不周山上不断游动的锁链痕迹也重现了当初它被玄都吊上去的情形……
等等？游动？
负屃收回随意观察的目光，定睛观察那些被玄都的锁链所勒出的坑洼痕迹。
它们明明只是老旧的痕迹，但竟然如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而后两两合一，互相纠缠。
最终，在负屃一脸的“它哪来的胆子”的表情中，化形成了一条通体铁锈色，鳞片和爪子都在不断翻腾滚动的锁链之龙，只看个头的话，足有负屃此时人族躯体的十多倍高。
“吾乃金箍仙！”那龙咆哮道：“兀那凡人！见到本座，还不速速跪拜！”
哦……斩三尸的话，每个“尸”都会被当成单独个体吗？
而且这个家伙还以为这里是人界？
“但你不是金的，而且也没有箍。”负屃上下打量着那铁锈龙说道。
“可恶！别小瞧我！”自称金箍仙的锁链铁锈龙开始疯狂地在他盘踞的不周山上摩擦，吱吱吱啦啦啦地令人牙酸。
在这阵古怪刺耳的摩擦声中，金箍仙全身的颜色由黑铁变成白银，继而变成黄金。
“哦哦哦！”废铁龙，不，黄金龙声音高亢地咆哮着，“俺还能提升！”
负屃翻着白眼望天：“话说你刚才的自称好像是‘我’和‘吾’吧？”
吱吱吱咯咯咯——
随着进一步的摩擦，黄金龙变成铂金龙，又变成钻石龙，最终，那条闪着蓝色光芒的钻石龙张开大嘴朝负屃咆哮：“怕了没！哈哈哈！”
“怕了怕了。”敷衍着那条奇怪的龙，负屃的目光投向被金箍仙不断摩擦，但却毫发未伤的“不周山”。
原来是先天至宝啊……怪不得玄都要把它带回天界，但这么大要怎么用？
“吼！你在戏弄我吗！凡人！”金箍仙终于察觉了哪里不对，挥舞爪子按向负屃：“还不跪下！然后——”
“跪下？好啊？”负屃抵住钻石龙伸到面前的爪子，虽然体积差了近百倍有余，但那龙爪分毫不得寸进，在金箍仙察觉不对前，负屃一反手，宛如猎人提着兔子般将它凌空拽了下来，狠狠地砸进天河里，水花冲天。
金箍仙仓皇抬头，却被负屃一把按住脑门，抬之不得：“你方才说，然后什么？”
“然……然后收晚辈做弟子……”金箍仙开始甩尾巴。
“没兴趣，”负屃作为祖龙之子，要克制其他龙形妖仙可以说易如反掌，更何况这金箍仙方才叫得响亮，但只是变色，实力根本连一毫提升也无，“你走吧……等等？”
“……”金箍仙苦着龙脸不敢动。
负屃皱着眉，纵身跳上钻石龙的后颈，然后从它的脖子上扯下一条“凹痕”。
它没有任何颜色和实体，但时刻令它周围的物体呈“凹陷”状态，若是放大数百倍，便同不周山上的凹痕一模一样。
“上仙……”在它被拽走之后，金箍仙便飞快地开始“褪色”，从钻石一路掉到白银，他勉强哼哼几声，硬是又变回了黄金，大概是想正“金箍”之名。
“你走罢！”负屃开始研究这串“凹陷”，一时也没心思去为难一个刚刚化形的小妖。
“此物……或许当称之为【缚龙索】，”在负屃的感知中，它是一件后发先至的法宝，先将捆缚留下的凹痕印上，以此制造出“早已被缚过”的事实，硬生生地颠倒了因果，若使用得当，缚龙捆仙都不在话下：“但，仅有痕迹而无实物的话……”
话音未落，缚龙索所有二十四个凹陷上同时绽放出明亮的蓝光，继而有同样数目的宝蓝色珍珠从中“凸”出，负屃伸掌将它们尽数接住，同时也得知了其用途：“缚龙索”在目标身上留下“凹痕”后，再祭出一枚珠子击中目标，目标便会如被无形之物捆缚一般无法动弹，二者配合，圣人之下无从抵御。
“那么，此物便叫做【定海珠】吧……呵，”说到一半，负屃自己便笑了：“不做龙许久，一旦要命名时还会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靠呢，也不知父亲和兄弟们如今怎样了……”
在负屃从忆往昔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时，金箍仙早已遁走，而半空中却多了一名黑发黑袍，面目严肃，倒提一柄墨玉短剑的中年道人。
中年黑衣道人不甚在意地一挥手，那断裂之后依旧巨大无朋的不周山便凌空飞起，继而急速缩小，而后被他收入了袖中。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负屃，便欲离去。
“前辈请留步！”即使那一瞥不含任何恶意，也令负屃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一时动弹不得，但脑中却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什么，直接开口唤道。
“【何事？】”黑衣道人停步，但并未回头。
是了……这不周山是玄都奉师命带上来的，而能令“大半步圣人”的自己感到压力，对方定然是圣人无疑，而这位圣人定然是“她”的师父！
“请收晚辈为徒！”负屃躬身行礼。
“【没兴趣。】”丢下这么一句话，黑衣道人鸿飞渺渺。
第七百零四章 杜若含秋光
天界，碧游宫。
“朝辞白帝彩云间，疑是银河落九天。”
“竹外桃花三两枝，温泉水滑洗凝脂。”
“葡萄美酒夜光杯，桃花流水鳜鱼肥。”
“身无彩凤双飞翼，可惜吃啥都不腻。”
“好诗，好诗，”做完歪诗，我一边自夸，一边咔嚓啃了一口随手摘的仙桃。
多宝道人跟在我旁边，神情古怪，金色闪电般的眉毛几乎要垮下去。
之前，他听到第一句时还点了点头，第二句开始就皱起眉思索，第三句之后神情变得哭笑不得，听完最后一句直接无语。
“师妹……你这诗句……尚需雕琢……”他最终犹豫着这么说道。
“哦。”我继续啃桃子吃。
【你故意的吧？】化身七香车的蠢系统吐槽道。
‘哼，那当然。’
谁让多宝这家伙跟我拽文，参观碧游宫就参观吧，还多话，说什么“师妹，你看这碧游宫景致，老柏青青，与山风似秋水长天一色；野卉绯绯，回朝霞如碧桃丹杏齐芳~”
这碧游宫建在紫芝崖山巅，四周有金雾彩霞、祥瑞雾霭翻涌，也有瀑布深潭、温泉溪流，至于黄杨绿柳，果树仙珍更是不缺，还有青鸾白鹤、锦鲤金鱼盘桓其间。
漂亮归漂亮，看看就是了，还非要作诗称赞，难道我要给他接上一句：“奈何老娘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
‘行车时不要同司机谈话！’
【但我是车？】
我踹！
【呜芙芙——】
“嗯？师妹，你这法宝可是出了问题？是否需要师兄帮你修理？”多宝注意到了我踹车踏板的动作，疑惑地观察了一下蠢系统的化身。
蠢系统化身的“七香车”并非是“装饰着七种花的车”，而是由七种香木做材料的车，鉴于“金克木”这个克制关系，我作为“金精”有这么一辆车也算合理。
“不劳师兄费心，这种蠢物，捶或者踹上几下就好了。”回答时，我又敲了几下车厢壁。
蠢系统特别老实地又平稳了一些。
见到这一幕，多宝的坐骑发出了兔死狐悲般的低低嘶鸣。
多宝道人的坐骑是一只凤凰，灵智未开，外型也和元凤以及直系子女相去甚远，尤其是对鸟类而言最重要的尾翎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会随着她的飞行在身后拖出来的，无形无质的火线。
至于名字……我都懒得吐槽了。
【奥（Lv70/70）】
多宝是哪里来的欧皇吗？！
“师妹，即使你对这法宝的造型不满，也切莫有意伤害它们，”多宝则开始絮叨：“它们虽然是死物，但也是有生命的，如果你悉心照料它们，它们也会尽可能的回报你，如果你对它们不好，说不定在某次关键的使用中就会突然出问题，师兄知道这种说法有些不可思议，但师尊并没有进行驳斥，就证明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嗯……我点头做受教状，作为整本书里法宝最多，甚至以这个特点为名的截教大弟子，他既然说了，那肯定就是有道理的。
或许掐算之法可以确定某件法宝会在什么时候出问题，但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该行为等于“自己算自己”，这可是占卜算卦界公认的“做不到”事项。
【这么说你会好好待我了？】蠢系统趁机说道。
‘你敢出问题？’我瞧了瞧车内装饰，把手按在车窗的窗棂上。
它特别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敢！】
和蠢系统交流之余，我注意到多宝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似乎先是疑惑，继而了然，最后变成了怜悯和坚定，这种微表情，根本不用我特意盯着他看就能发现。
内心戏也太多了，他在想什么玩意？我一边继续啃桃子，一边反思刚刚自己在交谈间是不是透露了什么。
他刚才说……“对法宝造型不满”？这七香车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呀，用的是你在人界常乘的造型。】
‘……问题大了好吗？我不是应该“失忆”吗？还有之前的歪诗……见鬼哦。’
【反正圣人掐算过了，天下就没有比圣人还厉害的角色，世界意志跑来装失忆这个可能他们是根本不会考虑的，顶多猜测你残留有一点‘前世印象’而已。】
‘哼……好吧。’
我放下捏着窗棂的手，转而看向前方再次出现的“通天截教碑”，这说明我和多宝已经绕碧游宫周边走了一圈，比想象中要更费时。
之前通天教主收我为徒之后，似乎接了个电话——我是说神识传讯，接着嘱咐多宝带我游览碧游宫周边，便匆匆离去了。
而游览得出的结果是，教主大人那“截取一线生机”的想法虽然早已完善，但之前只收了多宝一个弟子，还没有成立教派的想法，直到这次“飞升事件”发生。
要我猜的话：原本来说，天界是他们师兄弟三人的地盘，慢慢开发也就算了，有什么争执也容易处理，但这次哗啦一下升上来三个圣人，由于属于同阶，他们没法掐算出其实有两个必然失败，只得匆匆开辟道场，将预备考察的弟子先收进门墙——毕竟那可是女娲、伏羲、和轩辕，收巫收妖收人都有天然的优势。
这导致了除碧游宫以及最近的一些道场的建造时间比较久之外，其他洞府和道场都是崭新和条件齐备，能拎包入住的那种——不过没有WIFI。
现在大约是得到了只有女娲一人成圣，剩下两个变成“三皇”的结果，鉴于女娲基本没有什么广收门徒的事迹，所以接下来的行事方针就要进行改变，对她的拜访也要写进日程里。
进一步推论，通天师父这是去为一些事情善后了，而且应该不是他自己的，随便猜猜的话，多半是给太上老君那个慢性子圣人帮忙，毕竟玄都还昏着呢，那种牵扯到圣人的事故，只有身边有圣人照顾才能妥当。
不过，只要太上老君真的离开他的八景宫，我想治好玄都也是随手的事。
接近通天截教碑之后，多宝从凤凰背上跳下，打发她去和其他仙禽玩耍，然后四下观察了一番，继而转向我，道：“师尊仍未归来，师妹是在此等候，还是由师兄带你前往居住的洞府休息？”
“在此等候？师尊吩咐的？”我反问道。
天界这里，除了普通的，或有灵性的飞禽走兽外，至少也是没法掐算的大罗金仙，也就是“炼神返虚”这个层次的，想要知道他们规矩，还真得出口问——或者去问提示姐姐。
“不……但……”多宝迟疑了一下，看向通天截教碑道：“师兄入门时，在此书下姓名，继而被师尊带入碧游宫，沿途讲述门规，师尊行至宫内宣讲位置时，恰好讲完，师兄曾猜测这或许是入门仪式，故而未敢擅专。”
嗯，这点我倒是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什么仪式，顶多是内门弟子的特殊待遇，不然那足够摆个“万仙阵”的弟子挨个走一遍？当这里是T台吗？
【截教天团？】
‘如果通天教主要把你劈了当柴烧，我绝对不阻止。’
【不要哇——】
丢开胡说八道的蠢系统不管，我看向多宝：“那么，小妹便在此等候师尊返回，师兄若是有事，便可——”
吱吱吱——嚓嚓嚓——
话音未落，便听到通天截教碑上传来古怪的摩擦声，转眼望去时，便看到有字迹在上面自行出现，然后又自行抹去，两厢僵持，结果产生了略显刺耳的怪声。
“师兄可曾见过这状况？”我走过去转向石碑正面。
“不曾，师兄见到此碑时，它乃是空白的。”多宝也跟了过来。
通体黝黑的石碑之上，正刻着两个金色的名字，“多宝道人”和“金灵圣母”，在它们之下的第三行，吱吱吱地自行写上了第三个呈白色的名字。
【伏羲】
喂！这太过分了吧，你不好好当你的三皇跑来截教干嘛？就算要跑也该去瞧瞧你妹妹吧？
‘提示姐姐？伏羲在哪里？能看到监控画面吗？’
【提示：画面受到圣人遮蔽，是否强行解除遮蔽？】提示姐姐秒答。
‘不，算了，意料之中。’
嚓嚓嚓，伏羲二字又宛如时间倒流般自己把自己给擦掉了。
“这……不可思议……”多宝感叹道：“师兄与师妹你的名字写上去是直接的金色，这出现白色名字并自行抹除之事却不曾见过。”
是啊，一共才有我们两个弟子而已。
吱吱吱——新的名字再次出现：【炎帝】
嚓嚓嚓——再次抹除消失。
我那个便宜八哥在纠缠通天教主？强，无敌，佩服。
唰唰唰，【神农】，这一次名字出现的速度极快，而且一直没有消失。
说来也是，“三皇”应该是指伏羲、炎帝和轩辕，八哥用那俩名字肯定不行，神农就……
我的思路还没理顺，便见“神农”两字忽然被打散，自行翻滚组合，变成了【赵公明】三字，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并绽放出同我和多宝名字上一样的金光。
嗯……按照典籍所著，赵公明是“天皇得道”，而人族有资格称为天皇的只有伏羲一个，说赵公明是他的三尸之一完全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