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淮煤构想(二)
为徐东铁路升级项目铺路,十一月下旬,电力部紧急下文,批复同意东电集团将平江|青沙电厂划归淮能集团所有;这也可以说是宋系决心做大淮能集团最直接的表现。
青沙电厂位于平江市青沙县境内,几乎可以说是跟梅溪隔江相望,装机容量达九十万千瓦,九五年初由东南电力建设集团设计、承建,是东电垫资承建的第一个BT电厂项目,总投资达到十八亿,计划明年初建成后划归江东省电力局接收。
虽然电力部整体改制还在拖延,暂时看不到全面推进的迹象,但电网分拆的试点工作已经在江浙等沿海省市推进;江东省也成立了省级的江东能源集团,接管电网分拆后的电厂。
如果没有淮能集团的节外生枝,青沙电厂建成后将划入江东能源集团;而此次电力部行文,相当于将十八亿的优质火电资产,直接从江东能源集团嘴里夺食,划给淮能集团。
承接青沙电厂,淮能集团一年之后运营的电厂总装机容量将高达三百万千瓦,总资产将达到四十五亿之巨,而其中净资产规模更是高达三十亿。
这就为淮能集团进一步获得大量融资,主导徐东铁路升级工程、参与淮西煤炭资源开发,打下坚实的资本基础。
淮能集团的进一步调整跟整合,宋系内部自然也是明确宋文慧全权负责。
在这个背景之下,宋乔生十二月初的视察东电之行,行程重点也就从东华改到徐城,名义上是参加淮能集团总部从东华迁往徐城的庆典,实际则是与田家庚、赵秋华等人交流淮能集团在淮海发展以及徐东铁路升级、淮西煤业开发等事宜。
进入十二月,徐城的寒意也渐凛冽,县干进修班还有最后几天的课程未完结。沈淮掐着点从党校请假出来,先从宾馆接到早一天赶到徐城的宋鸿军,再驱车赶到火车站,迎接二伯宋乔生、小姑宋文慧等人从江东赶来。
熊文斌、胡舒卫等人也是一早从东华驱车赶来,到火车站跟沈淮汇合。
沈淮停下车来,看着熊文斌、胡舒卫由郭全、张拓等人陪同,站在车站停车场边上抽烟,他与宋鸿军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在这里吹冷风啊?”
“不差这么一会儿等你的工夫,”熊文斌客气的跟宋鸿军握了握,看着手表,跟沈淮说道,“张拓刚进车站问过了,宋部长的火车可能要延误半个小时……”
宋乔生行程前站是江宁,从江宁再乘火车到徐城。
江宁到徐城不到四百公里,没想到火车还能延误半个小时。
沈淮不知道他父亲他们有没有到车站,他不想凑到里面去跟他们多挨半个小时,宁愿选择站在停车场上吹冷风。
沈淮又问张拓:“杨部长身体怎么样?”
杨玉权十一月初身体检查时,查出腹下有小块肿瘤,前两天刚进行了手术,沈淮还没有时间回去探望。要不然的话,杨玉权也会到徐城来,参与这次见面。
“请了省军医的专定,手术创口很小,我早上离开医院时,杨部长都能下床走两步了……”张拓说道。
杨玉权检查出身体有恙之后,就将张拓调到市委统|战部,兼任办公室主任及经济联络科科长两职。
这样,杨玉权除了身边多一个亲信之人外,统|战部有关联络华人华侨的工作,也可以由张拓承担,在市一级层面,分摊沈淮与熊文斌等人在招商引资工作上的压力。
杨玉权身体能恢复尽快回到工作岗位自然是极好,除了私人感情外,梅钢系在市委也缺不了杨玉权这一席位子。
这会儿省里迎接的车队也驶进停车场,在开道两辆jǐng车之后,沈淮看到李谷按下车窗,朝这边招手。
谢芷红sè的奔驰车跟在车队末尾,是宋鸿奇开的车,同时谢成江也坐在车里。
宋鸿奇虽然在机械工业部工作,不能陪同他父亲宋乔生视察东电,但也早一步赶到徐城来,作为宋系的一员,参与淮煤东出一事的谋划。
参与此事,对宋鸿奇来说,无论是在仕途,还是在宋系内部,都有助增加他的资历。
与电力部一样,副总理王源主张的国务院机构改制里,机械工业部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宋鸿奇虽然也是正处级官员,但在部委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如果现在不进行仕途上的谋划,等到部委改制落实时,就很难说会调任到称心如意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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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对宋鸿奇参与谋划此事也无意见,整件事能否顺利的推动下去,宋系内部齐心协力最为重要。
要是宋系内部都不能同心,淮能集团又拿什么跟淮海省,跟铁道部,以及跟电力部内部的不同意见者谈条件?
他父亲与谢海诚坐在另一辆车上面,除了谢海诚朝这边望了一眼外,他父亲在车内似乎刻意的正襟危坐,从头到脖子都显得很僵硬。
宋乔生的到来,宋炳生作为兄弟,又是淮海省委委员、副省长,由他代表省委省zhèng fǔ领队迎接是最合适的。
沈淮虽然不想跟谢海诚、宋鸿奇他们站一起多挨半个小时,但在停车场遇到,又不能说装看不见,只能与熊文斌、郭全、胡舒卫、张拓等人迎过去。
省里的迎接车队停下车,沈淮才注意到刘建国、宋鸿义竟然也在徐城。
沈淮蹙起眉头,与宋鸿军对望一眼,心知刘建国也跟了过来,铁定还是为梅钢借壳上市的事情催逼他们。
省委迎接车队赶到后,车站派出所也派出jǐng车,协同维持迎接出站秩序,沈淮他们则先靠近停车月台的接待大厅里等候。
迎接队伍这么多人,彼此介绍过后,也是分开来凑堆聊天等着火车的到来。
刘建军对沈淮的热情程度不改,到接待大厅就粘在沈淮身边不走,还尽可能将谢成江、宋鸿奇、宋鸿义招呼过来。
宋炳生身边还有个中年人,到接待大厅里,也热切的凑过来跟沈淮打招呼:“小沈书记过了这个月,就要改任霞浦县长了吧?”
经过刚才的介绍,沈淮知道他是随他父亲从农业部调到省zhèng fǔ办公厅的一个处级官员,不过没有听清楚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郑。
沈淮点点头,说道:“没什么意外,会当一段代县长,还不知道能不能过明年三月的选举关呢……”其实也不用等到下个月,任命程序已经启动,葛永秋改任西城区委副书记、代区长的任命已经先期颁布,他结束党校进修之后回霞浦,就会主持zhèng fǔ工作。
不过,沈淮有些疑惑,这人既然是随他父亲从农业部调到淮海的,应该知道他们父子关系的cāoxìng,就连魏岳都安静的站在一起,除了点头打招呼之外,都没有过来说一句话的意思,他怎么还腆着脸凑过来?
“郑峰留省经院工作了,他经常说小沈书记在省经院的教学事迹,还拜读了小沈书记发表的许多文章,对小沈书记你是除了叹服还是叹服,说有机会还要跟小沈书记你当面请教呢。”那人继续说道。
沈淮这时候豁然想起前年坐火车回燕京时,遇到跟熊黛玲、辛琪他们同行的经院学生郑峰来,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郑峰他老子郑刚。
在那次相见后,沈淮就没有再见郑峰,也不关心他的消息,倒没有想到他从省经院毕业后留校工作了。
刘建国显然跟郑刚、郑峰父子的关系更为熟悉一些,听郑刚跟沈淮这么说,故作诧异的说道:“沈淮你跟郑峰认识啊?郑峰这人悟xìng挺高的,他留在大学里挺可惜的……”
沈淮不知道刘建国说郑峰悟xìng高是指哪方面,反正他当初对家里稍有些权势就趾高气昂、又急yù在熊黛玲跟前表现的郑峰没有什么好印象。
当然他也无意去驳刘建国的话,笑着说道:“还是前年吧,我坐火车回燕京,跟郑主任他儿子恰好遇到,没想到他是省经院的学生,更没想到他是郑主任的儿子,有时候我们这个世界还是特别讲机缘的……”
沈淮大概记得郑峰要比熊黛玲高一两届,心想他要是没有接着读研的话,留在省经济学院工作应该有一两年了。听刘建国的口气,郑峰似乎不会很甘愿留在高校发展,还是通常他老子,挤进宋系这棵大树下好乘凉。
沈淮又想,或许他父亲这两年都在徐城工作,郑刚又是他父亲从农业部带出来的嫡系,郑峰这两年跟谢芷、谢成江、宋鸿奇、宋鸿义他们接触偏多,既而再跟刘建国认识也说不定。
“机缘,这个词好,”听沈淮说机缘,刘建国哈哈一笑,又跟郑刚说道,“我要是让郑峰从学校出来帮我,郑主任可不要说我毁了他的前程啊!”
“瞧刘总你说的,”郑刚枯瘦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刘总你愿意提携郑峰,是这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前程只会更远大,我现在就怕他能力不足,帮不了刘总你太大的忙……”
“这个不用郑主任你cāo心,我看重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刘建国说道。他也就三十岁出头,但对郑刚还有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郑刚也完全没有什么反感。
刘建国除了是戴成国的外甥外,刘家本身在宋系内部也要算一个不弱的分支,远非从底层爬起来,没有父辈荫护的郑刚能比。故而在郑刚看来,他儿子郑峰能过去帮刘建国做事,发展前景绝对比留在省经济学院要好得多。
“建国你这些年不鸣则己,一鸣就到处招兵买马啊,”宋鸿军在旁揶揄的说道,“郑峰这小子到底啥样,叫你当成宝似的,得空拉出来给我瞅瞅……”
刘建国在宋鸿军面前展不开锋芒,笑着说道:“说起来我比沈淮要大四岁,这些年在燕京小打小闹,自以为很了不得,但知道在梅钢的发展历程后,我才发觉,我们这些留在燕京的,才真正是坐井观天了;现在是不努力、不追赶不行啊。跟鸿军大哥你不好比了,鸿基人才济济,不过淮海经济学院在国内还有很有实力的。郑峰跟他们学校的一些青年讲师,我接触过几个,水平都相当不错。你想想啊,沈淮当初还不是从淮海经济学院出来的……”
听刘建国这么说,沈淮猜测他到徐城应该不是一两天了。
沈淮越想心里越寒,刘建国这次明显是为梅钢借壳上市的事而来,但刘建国早就到徐城,却没有联系他,而是跟谢芷、谢成江他们凑到一起,甚至有闲余时间去跟郑峰以及省经院的一些青年教师见面,可见刘建国、谢成江他们很可能已经在背后联手谋划什么事情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图谋(一)
月台进入管控,在火车进站后安排宋乔生等人及随同人员先行下车,快速进入接待大厅后,车站才放旅客上下车,以免接站秩序给汹涌的人流冲乱。
除小姑宋文慧等东电高层外,还有华东铁路局党组副书记梁道行等铁道系统官员随行到徐城来,探讨联营改造徐东铁路的可行xìng。
在接待大厅里,看到二伯宋乔生对刘建国在场没有丝毫的诧异,沈淮的心是猛的一沉:
刘建国在燕京搞证券投机,本没有理由出现在徐城,就算在徐城,也没有必要硬往今天的场合里凑——宋乔生对刘建国的出现不感意外,除了说明他暗中知道及支持刘建国介入梅钢借壳上市一事,还能说明什么问题?
沈淮本来无所谓的心情,这一下也给彻底搞坏掉,袖手站在外围,既不往前凑,讪着脸也不吭声说什么话。
熊文斌等人观察力也是锐利,当即也看出蹊跷,但他们在这时又能有什么表示?
宋鸿军袖着手,往沈淮身边凑过来,鼻腔里轻轻的哼气,压着声音气愤的说道:“也无怪别人看不起宋系了……”
要是刘建国等人想插手梅钢借壳上市,还可能单纯是为了从中牟利。
虽然吃相谈不上有多好看,沈淮捏着鼻子,让他从壳公司股票上套走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也不会触动梅钢的根本。
而此时,沈淮却不能再单纯的这么去想了。
要是刘建国等人先一步大量收购壳公司的股票,在梅钢资产装入壳公司、拉高股价之后,他们不借机撤出,怎么办?
虽然他们掌握的股权比例不会太高,但也因此有了对梅钢事务的话语权。
要是他们继而要求梅钢压低股价向他们定向增发,以便他们扩大对梅钢的股权,甚至更进一步要求将梅钢彻底的私有化,他们又有二伯宋乔生的支持,他又该怎么阻拦?
宋鸿军虽然对企业管理以及大工业发展的细节不是特别的专jīng,但商场仕途以及派系、家族内的险恶,了解得一点不比别人少,自然不难看出借壳上市一事,要是让刘建国插手,背后实际也可能打开他大舅宋乔生直接插手梅钢的口子。
宋鸿军也没有想到沈淮将淮能的部分利益让出去还不够,没想到刘建国插手梅钢借壳上市并不单纯是想套走几千万不义之财这么简单。
沈淮站在外围,目光缓缓的从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宋鸿奇、宋鸿义、刘建国等人脸上扫过去,他知道他二伯宋乔生并不jīng通证券及财务领域的事,要是他的猜测是真实的,那这条路线是谁替他设计的?
沈淮又看了他父亲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情,或者他为了单纯的证明自己是对的,很乐意看到这边栽个大跟头?
谢芷抬眸扫了沈淮一眼,几乎能感觉他凛冽如霜眼睛里的寒意,侧头看了哥哥成江一眼,哥哥以及鸿奇他们却似乎未察觉沈淮等人的异常,围着鸿奇他爸谈笑风生。
在沈淮眼神扫来之际,谢芷下意识的偏过头,避开跟沈淮对视。
按说她最看不得沈淮能好,最希望看到有人能收拾这杂碎,但在宋系资源在大幅度往淮能集团、往淮海省融合之际,内部又实际割裂出一道大鸿沟,却她此时的心思又复杂起来。
谢芷看了小姑宋文慧一眼,宋文慧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不知道她是镇定工夫好,还是暂时没有看透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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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待大厅进行礼节xìng的寒暄之后,众人就乘车赶往省zhèng fǔ招待宾馆云梦泽大酒店下榻用餐。
下午会安排与省长赵秋华先行会谈,明天上午举行淮能集团总部迁址典礼,与省委书记田家庚以及徐城市委书记、省常委徐沛等人的会晤会安排在明天下午。
虽说真正的商谈还将由宋文慧牵头,召集淮东省铁路分局、梅钢系等有意向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的机构代表进行,宋乔生、梁道行等人与赵秋华、田家庚、徐沛的会晤,象征xìng意义更大一些,但这么大、涉及面这么复杂的超级项目,没有宋乔生、梁道行、赵秋华、田家庚等人在上面加以推动,很难把下面沉寂的水潭给搅动起来。
初步的意见早已经交流过了,省里也明确指定省国投集团与省属淮煤集团两家机构,具体负责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工程及淮西煤炭资源整合开发项目。
沈淮也只是今天出席接待午宴,东华地方具体跟进此事,将参与洽谈的,也是熊文斌跟郭全二人。
目前梅钢系控制的三家地方国资融投平台,新浦开发集团、京投集团承担大量的基础任务,财务压力很大,梅溪新区的产业规模rì趋庞大、成熟,使得梅溪开发集团每年分得大量的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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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徐东铁路改造进入实施阶段,除了新区基建投入外,梅溪开发集团在财务上还有余裕能力来承接大量的铁路债券融资。
郭全是梅溪开发集团的负责人,也是此次代表梅钢系具体跟进此事的代表;熊文斌作为常务副市长兼唐闸区委书记,作为分管领导,自然是东华地方跟进此事的代表。
这是早就定好的分工。
在车站猜测到二伯宋乔生一系有可能想谋划梅钢之后,沈淮心情就跌落到谷底,勉强陪同吃过午宴,实在是无意再参加下午跟省长赵秋华的会谈。
沈淮给别人找到借题发挥数落的机会,在宴后的休息厅里,他给宋鸿军使了一个眼sè。
鸿基作为港资企业,这次不参与徐东铁路改造及淮西煤炭开发项目,只是宋鸿军作为宋乔生的外甥、宋文慧的侄子,作为明天上午参加淮能集团总部迁址的贵宾到徐城来,本来没有计划要参加下午的会谈。
得沈淮眼sè,宋鸿军心领神会,站起来就告辞离开。
只是没等沈淮跟着开溜,陪宋乔生、宋文慧、宋炳生、梁道行、熊文斌等人谈话的李谷看过来,喊住他:
“梅钢九月初向省证监局提交上市辅导申请,但上个月底又撤消了申请——田书记一直在关心省内企业上市融资的事情,知道这事后,让我当面问一问你是怎么回事?”
李谷这么突兀的一问,顿时将无论是不知情或者心怀叵测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吸收了过去。
沈淮欠着身子将要站起来,当下也僵在那里不动,看着像是在思虑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
国内企业上市,为了帮忙企业在各项制度及管理上达到上市发行股票的要求,省一级的证券主管部门会对申请企业有一个较长的上市辅导监管程序。
很多企业,甚至要经过多次上市辅导,才能达到上市要求。
梅钢目前主要是在盈利年限等死规定上达不到上市的条件,但沈淮早就想着将上市辅导及保荐的工作先做起来,除了进一步加强跟规范梅钢的公司治理外,也为了方便到条件成熟时能一次xìng就完成上市发行。
因此,早在九月上旬梅钢就准备了材料,向省证监局提交了上市辅导的申请。要是年底能通过省证监局的申请合议,从明年初开始上市辅导及保荐工作,到明年下半年就可以正式着手上市运作了。
刘建国等人的横生枝节,是沈淮事前没有预料的。
十一月上旬,他在燕京,也没有办法揣测戴、贺等人的意图,故而回来从省证监局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以做两手准备:
一是梅钢彻底放弃上市,也借此堵住刘建国他们的口实;
要是跟刘建国他们有商量的余地,要是刘建国他们不太贪心,即使叫刘建国他们从中渔获几千万,梅钢能借壳上市,也是好的。
沈淮当初猜测戴、贺二人有从中牟利、赚些养老金的意图,却独独漏掉他二伯宋乔生更有可能朝他们暗中张开血盆大口——今天沈淮也是确实有些狼狈跟措手不及。
沈淮同时也没有想到,李谷会选择这时将梅钢撤消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直接捅开,逼他就此公开表态。
沈淮不知道李谷是看出什么,想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推动宋系的分裂,还是说他有其他什么用意……
虽然沈淮对李谷的能力颇为欣赏,相信李谷也不会低估这边,但毕竟两者同属两系,李谷看出些什么,直接在宋系的心脏上插一刀,实在怨不得别人什么,苍蝇不会叮无缝的蛋。
沈淮的脑子疯狂的运转起来,想着要怎样回答李谷,才会叫二伯宋乔生他们也能满意,又不能叫他们抓住向梅钢渗透的口实……
宋文慧、宋鸿军、熊文斌等人也都看向沈淮,众目睽睽之下,沈淮万一说错话,叫宋乔生抓住口实,rì后都没有否认的可能。
谢芷也看着沈淮的脸,见他的脸sèyīn阳不定,倒是想看他怎么回答李谷的问题,他会直接赌一把,彻底放弃梅钢上市的可能吗?
沈淮坐直腰背,笑了起来,跟李谷说道:“李主任,你真是不厚道,这时候将我的军——我本来还想到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说这事,你这是让我一点埋伏都不好打啊。”
李谷哈哈一笑,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但你这么说,确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今天说跟明天说,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不必让我们煎熬一夜吧。”
“梅钢上市条件不成熟,真要达到上市条件,怕拖到后年也未必能通过证监会的审批。我们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撤回上市辅导的申请,”沈淮笑道,“我想着明天跟田书记、徐书记提啊,我希望徐城市能让徐城炼油厂的壳借给梅钢,这个非要田书记、徐沛书记点头才行啊……”
沈淮此言一出,谢海诚、谢成江父子以及刘建国等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沈淮会这么狠:
借壳一事,想牟利从来都是机密为先,这样才方便资金悄悄在股价的底谷吸筹。
这边还没有动作,沈淮就将消息公开放出去,这边稍有吸筹动作,就吸引大量的外围资金疯狂挤入,导致股价急速上升,谁都不要想能吸到多少筹码!
李谷故作糊涂,问道:“真的啊?”
“我还能骗李主任你呀,”沈淮笑着说道,指着谢成江、刘建国,说道,“不然李主任以为成江、建国到徐城来,是做什么的?在借壳上市的事情上,梅钢打算跟长丰、合元证券合作,这事我本打算明天正式跟田书记、徐沛书记汇报的。”
第六百章 图谋(二)
沈淮在休息厅里直接公开梅钢有意转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在场即使不明细情的人这时候也意识到异常。
当前证券市场秩序混乱,投机炒客跟内幕消息横飞,但内幕消息因为不公开、因为私密传播才之所以成为内幕消息。
现在休息大厅里,有宋炳生、郑刚等省zhèng fǔ官员,有李谷等省委的官员,有梁道行等铁路系统的官员,有熊文斌等东华地方上的官员,有东电的官员,有宋乔生的陪同人员,还有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等人在场,沈淮此时当着三四十人以及五六名酒店服务员的面,宣称梅钢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之事,还有什么机密可言?
而且梅钢有意经徐城炼油借壳上市,这个只是梅钢的意愿,徐城炼油再是垃圾,亏损得再低厉害,哪怕就剩下一张上市公司的壳,这张壳也是有价值的。
徐城市也不可能将这张壳凭白无故的送给梅钢,两系的交情还没有深到白送的程度,梅钢要借壳可以,拿资金、拿条件来换。
买壳,怎么计算壳的价值?
总资产、净资产等财务数据是权衡的因素,股权资产更是一个直接市场量化的标准。
沈淮此时就公开借壳的消息,不管消息真假,外围资金闻着血腥味聚来,就迅速把沉寂多的徐城石油的股xìng激活起来,大量的资金进出,投机者的博奕心态作祟,会迅速将股价推高,而徐城石油的股权资产也就会像吹泡沬一样的膨胀起来。
即使徐城市最后就一定要严格按照股权资产,将壳转让给梅钢,但无疑主动权是在徐城市,而非梅钢。
领导梅钢迅速崛起而给视为极具经营才能的沈淮,会犯这种错误吗?
沈淮又说梅钢借壳上市将与长丰、合元证券合作,难道蹊跷出在这里?
转瞬间,众人又将目光投资谢成江、刘建国,早前的介绍里,大家都知道谢成江、刘建国是这两家证券公司的负责人。
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沈淮又朗声朝厅里的众人拱拱手,说道:“此事先跟大家知会一声,不过借壳还没有启动,还要拜托大家帮忙保密啊……”
消息泄漏能查到源头的保密,才是有效的保密。
这时候满大厅都点头说保密,然而最后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你咬谁去?
李谷暗感沈淮还真是xìng子不改啊,见宋乔生脸有不虞转瞬也恢复正常,朝沈淮笑着说道:“这事你悄悄告诉我就好了,要是消息走漏出去,不是给你借口说我逼问你的?”
即使知道李谷居心不会良,但也没法怨他,沈淮心里微叹,反正先把马蜂窝捅了再说,管杀不管埋,站起来说道:“那我就先离开了,不耽搁你们这些大人物谈事情了……”
待沈淮走出休息厅,宋鸿军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搂住沈淮的脖子,看着身后没有人,压着声音问沈淮:“你个孙子,还真敢说话啊,你就不怕鸿奇他爸当场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是给沈淮的大胆刺激得口不择言。
“那就一拍两散;梅钢我也不管了,东华也不呆了,我出国混吃等死去还不行啊?”沈淮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走到大堂,才压制住情绪,跟宋鸿军说道,“爷爷还在,老宋家还炸不窝!再说了,梅钢借壳上市,我也不是不让谢、刘插一脚,他们说道理也说不过我啊……”
“你个孙子,你个孙子,”宋鸿军哈哈大笑,“我是替他们骂你,他们心里肯定比我骂得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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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宋鸿奇、宋鸿义等人不参加下午的会晤,也不参加淮能集团、梅溪开发集团、淮煤集团、省铁路分局代表参与的方案研讨,都在偏厅里等待宋乔生与赵秋华会面结束。
谢海诚坐在沙发上,脸sèyīn沉,半天没有吭声。
谢成江在门口接过电话后,走进来小声说道:“徐城炼油涨停了……”
谢芷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她虽然这时候还只知道徐城炼油的一些基本消息,但也知道作为淮海省最早的上市公司,徐城炼油在持续多年亏损之后,股价已经跌到几毛的谷底,稍有风吹草动,外围资金就会迅速进入,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风险。
就算沈淮这时候站出来,断口否认梅钢会借徐城炼油的壳,也无法抑制股价的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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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证券市场的投机氛围太强了,外围资金投机炒作,有时候根本就不管你消息真假,而是怕你没有消息。
跟海外有些媒体的德xìng一样,外围资金不怕有回应,就算这边没有回应,他们也会当这边默认,然后炒作吸收散户资金进入,以便他们在股价剧烈波动中倒手获利。
这时候要是长丰、合元证券动用大量资金进入,就会形成抢筹局面,将股价死死拉在涨停,只能看着股价一截一截的上涨,最后造成谁都抢不到筹码,或者花高价只能抢到极少的筹码。
谢海诚、谢成江、刘建国、宋鸿军等人脸sè都是难看,但还能克制心里的怨恨,宋鸿义听到股价已经给拉涨停的消息,就控制不住破口就骂:“这杂碎,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鸿义!”宋鸿奇厉声制止弟弟。
沈淮做得难看,他们占了理,还以借此压他,倘若他们这边先翻脸,将跟赵秋华、田家庚会谈都破坏掉,那就成了他们这边不懂分寸了。
沈淮是cāoxìng子,炸了窝也寸步不让,难道他们这边也要不管不顾的炸窝?
宋鸿义吐着粗气,恨恨的坐回去,掏出烟来点上,抽烟动作里都带着火星气。
宋鸿奇问大舅哥谢成江:“成江,前后能差多少?”
谢成江现在也只知道徐城炼油的基本信息,咬唇思虑片刻,说道:“如果确定借徐城炼油的壳,消息不走漏的话,调动两亿资金,应该能吸到一亿两千万到一亿五千万股的筹码。现在还想吸到这么多的筹码,至少需要三到四倍的资金……”
原先只要两亿,现在需要六到八亿,相差四到六亿。
刘建国现在的身家加起来都没有六千万,听到谢成江默算这个数字,怎么都不气得吐血?
谢芷坐在旁边,见鸿奇他们都崩紧了脸,心里轻叹:
以前那浑球跟谭启平斗,咬牙切齿的斗得天昏地暗,斗得市钢分崩瓦解,斗得东华市常委班子天翻地覆,但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去衡量沈淮胡闹的破坏力。
现在好了,都知道那浑球浑起xìng子来,破坏力有多大了。
梅钢一年的盈利顶天也就在四到六亿之间。
宋鸿军此时的身家也就三四亿,她谢家到香港将近十五年的奋斗,才赚下十亿的身家,沈淮就这么胡搞了一下,眼前四到六亿能到手给大家分食蛋糕就跟泡沫似的给戳破了,换谁不心痛?
谢芷看向她爸爸,说道:“沈淮说的也只是一种方案,一种可能xìng,证券市场上的壳公司,也不是只有徐城炼油一家,只要沈淮能改口,最终梅钢也未必就一定要借徐城炼油的壳上市……”
听谢芷这么说道,宋鸿义又重燃希望之光,说道:“对啊,只要这杂碎同意改口,徐城炼油给别人炒作去,我们还可以声东击西……”他脑子里转着心思怎么逼沈淮改口。
不说其他的图谋,仅四到六个亿的大蛋糕,随便分一块,就够他从此过上香车可焚、美人如狗的生活了。
谢海诚摇了摇头,长叹道:“是我们大意了啊,是我们低估李谷了。李谷应该猜到沈淮是什么cāoxìng,才会提梅钢撤消上市辅导申请的事情,不然,解释不了他的动机啊。现在沈淮把这柄利剑递给李谷背后的田家庚,田家庚、徐沛就算把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也不会让沈淮改口的……”
谢芷明白她爸的意思,沈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将球抛出去,田家庚不接球,这边才有改口改方案的机会,不然能如何?
沈淮公开所说的话如果也是儿戏,那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改造工程、淮煤开发项目,怎么叫别人相信不是儿戏?
这不是给计经系借口,好让他们将宋系从淮海彻底扫除出境,他们另拉派系内资本实体接手这一系列初成雏形的宏大构想吗?
然而,就算将徐城炼油的壳白送给梅钢,对计经系来说,换得宋系实际xìng的分裂,意义及价值也是巨大的。
虽然将徐城炼油白送出去,会让梅钢获利,但与宋系彻底割裂的梅钢,顶多只能算是地头蛇,不可能威胁到计经系的地位,甚至还有可能沦为计经系的从属。
想到这里,谢芷心里又是一惊,沈淮与李谷一唱一和,未必就不是早就排演的一场戏啊!
谢芷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这个疑点。
不过刘建国也想到这点,说道:“从撤消上市辅导申请到李谷刚才提起话头,会不会都是安排好的?”
宋鸿义没脑子,听说刘建国说沈淮今天的反应可能是跟李谷的合谋,当即就怒得直跳脚。
宋鸿奇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公开翻脸的话,有这个可能;不然的话,可能xìng不高,李谷不是简单的人……”
谢芷想想也是,这里面涉及到尔虞我诈的复杂博弈,要是田家庚给这边玩了反间计,就成了他们闹出来大笑话了。
第六百零一章 图谋(三)
“哈哈……”李谷下午不参加宋乔生跟赵秋华的会面,在沈淮、宋鸿军之后就离开酒店回到省委,将刚才的事情汇报给田家庚知道,“田书记你是当时没在现场,没看到那一个jīng彩啊:宋乔生虽然看上去镇静,我想他暗地未必就没有将舌头吞下去的心思。沈淮剑指徐城炼油的反应,真得快得不得了……”
“这浑球,还真是敢在刀锋上瞎走,”田家庚听了李谷详述酒店里发生的一幕,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宋乔生虽然有些疏忽了,但接下来应该没有给我们看好戏的机会了。”
“现在宋家有老爷子在上面压着,但宋乔生没有容忍梅钢发展壮大的心胸,摘桃子的手段倒是多,而沈淮又是那cāoxìng,现在给他们埋个根,你看吧,他们迟早会打翻桌子,”李谷笑道,“不然叫宋系照当前的轨迹跑下去,有些恐怖啊……”
田家庚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派系之间的残酷竞争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宋系有宋华坐镇,虽然在政治局没有席位,但影响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贺要退二线,戴成国年龄大了,但宋系另两个正部宋乔生跟成文光都才五十岁出头,至少还有十二到十三年的政治生命。
田家庚都快六十了,明年过后再干一任省委书记,要不能入局,也就只能退二线了。就这样,田家庚都给视为计经系的少壮派,可见正省部级官员的年龄层是怎么一个状况了。
正省部级五十刚出头,现在全国加起来也没有几个,宋系就出了两个,甚至两年前还堪堪让宋乔生担任当时国内最年轻的省委书记,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宋系的影响力跟潜力。
然而宋系存在的诸多弊端有两点最为致命,一是保守姿态有违大势,二是保守姿态造成宋系务虚轻实的现实,使得宋系缺乏足够的凝聚力。
说实话,宋系在徐东铁路、淮煤开发等项目表现出来的积极姿态,是叫人震惊的。
除了保守姿态打开之外,最大的变化还在于宋系务虚同时兼重实的变化。
宋系在务虚那一套就已经很牛|逼了,再叫他们把轻实的弊端彻底的弥补掉,那整个宋系未来的凝聚力、影响力以及发展,只怕是其他派系难以遏制的。
谭启平、苏唯君、宋炳生所谓宋系在淮海的三架马车,在给沈淮打断一条脚之后,就一蹶不振。谭启平此时的心情可以想象,而且他也再难复出;同时苏唯君的心思也变得难以琢磨,跟宋炳生的交往也变得不那么亲热——可以说宋系在沈谭之争后,在淮海省级层次的影响力一度给削弱到极点。
但这只是暂时,宋系弃三驾马车之虚,而换东华的梅钢、淮能之实,甚至当时在沈淮与谭启平之间不得不做选择之时,也能是个入死地而后生的妙招。
到淮煤东出的构想浮出水面,这一妙招的威力就完全发挥出来。
无论是赵秋华,还是他田家庚,即使不愿意看到宋系势力在淮海再抬头,也没有借口拒绝淮能集团携天量资金涉足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项目。
他们本来就竖改革、改制的大旗,没有借口拒绝;而一旦要生硬的拒绝,就极可能将地方上的相关利益势力得罪干净。
势不能违。
一旦让淮能集团主导淮煤东出这个构想,主导实施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开发,兼之沈淮在东华主导的新浦港大开发,宋系在淮海省的影响力、渗透力,就将通过徐东铁路这条经济命脉一下子铺开来,根基比之前所谓的三驾马车还要深厚得多。
这时候再将苏唯军这个有些摇摆的棋子,重新拉到宋系的内围,那宋系在淮海省,即使还不具备跟他田家庚为代表的计经系以及以赵秋华为代表的胡系直接分庭抗礼的地位,也不会弱多少。
按照计经系内部的安排,田家庚他明年要换到更重要的省市担任省委书记,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资历入局。
田家庚想到他一旦调离淮海,而徐沛还不足以坐上省委副书记顶替赵秋华的位子,计生系又不能另外调派其他大员过来坐镇,计经系在明年过后,在淮海省的影响力,甚至都会让宋系压下去。
“你把徐城炼油的材料找来给我看一看,然后再跟徐沛联系说一下这事,”田家庚说道,“沈淮挑徐城炼油,未必就忙中乱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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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李谷说道,“这个我倒没有细想。省内就九家上市公司,我还以为沈淮当时选择徐城炼油是没有余地呢……”
“也许是我多想,”田家庚说道,“不管怎么说,梅钢真能发展壮大,对发展地方经济是有极大好处的;我们首先还要明白这点。”
李谷点点头,知道田家庚的意思,有些斗争是不可避免的,但因此而伤及实体,那就得不偿失了。他笑着道:“就算把徐城炼油白送给梅钢,能让沈淮的cāoxìng脾气多几分底气,也只会叫宋系内部变得更貌合神离,分散他们在淮海的影响力,其他倒不用担心什么。宋家还有个老爷爷在,宋乔生今天的表现也相当克制……”
李谷又说道,“徐沛书记那边,我还是直接走一趟吧。徐城市就三家国资上市公司,徐城炼油虽然亏得厉害,但市里争这张壳的企业不在少数,徐城市里也未必就愿意轻易将徐城炼油让出去……”
田家庚点点头,将徐城炼油白送出去,就算他跟徐沛答应,徐城市其他人也不会答应,但要是徐城市那边开价太高,实际就是给了宋乔生在宋系内部挫击、收拾沈淮的机会,达不到他们离间宋系以及最后分裂宋系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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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参加会议,又参加多方代表的洽谈,宋文慧也是心力憔悴的极点。
到省zhèng fǔ组织的晚宴开席之前,都没有看到沈淮的身影,宋文慧更是一颗心沉到底。秘书有意将手机递过来,她也没有接的心思,大家怨气都陡然积到极点,沈淮不愿意过来赴宴,强把他拉过来又有何意?
扫眼看戴成国的外甥刘建国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与两个脸看着陌生的青年谈笑风生,宋文慧也是眉目微蹙,至于二哥宋乔生脸sè凝重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她心里也是怨恚。
宋文慧终究放心不下,没有给沈淮打电话,而是拨给同时没有出现的宋鸿军:
“你们在哪里?”
“在淮工大北门的一家小店里,准备吃饭……”
宋文慧不知道沈淮怎么跟宋鸿军跑到淮工大北门的小饭馆去了,问道:“沈淮在你身边?”
“他跑过去找老板点菜去了。”宋鸿军说道。
“他心情怎么样?”宋文慧问道。
“还好吧,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异常。反正这小子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了,从之前的谭启平换了大舅而已。”宋鸿军说道。
“哎,”宋文慧除了叹气还能如何,“你也劝劝他……”
“怎么劝,”提到这个,宋鸿军也是一肚子气,气愤的说道,“当初他们视沈淮为废物,左一个看不起梅钢,右一个看不起梅钢,结果给搞得狼狈不堪,脸都给抽肿了,还怨得了别人?大舅什么心思,我了解,他不就是怕沈淮xìng子桀骜不驯,怕他不受控制吗?他有这种心思没什么,但他们的动作能不能小点?只要他们动作小点,吃相好看些,梅钢从省证券局撤出上市辅导申请,就是打算给他们占点、吃点的。他们今天什么意思,刘建国凑到徐城谈笑风生,大舅也跟着谈笑风生,这是想给沈淮下马威看吗?桌子给掀翻了,锅给炸了,还能怨到别人头上来?”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宋文慧这时候只能劝和,说道,“鸿奇他爸不是始终都没有说话吗?也可能情况没有你跟沈淮想得那么严重……”
“大舅倒是说话啊,反正沈淮都做好放手一切、出国不再回来的准备了,宋系也不是没有人没给他们逼走过,”宋鸿军说道,“这事我要跟爷爷打电话说叨说叨。”
“这个电话你不要打,”宋文慧说道,“你还嫌乱子不够大啊?”
“我也就说说……”宋鸿军说道。
“算了,我吃过饭就过去找你们。”宋文慧说道,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秘书拿着,这时候看到熊文斌、郭全走过来,奇怪的是,看熊文斌神sè颇为镇定,似乎没有怎么受午后事情的影响。
宋文慧奇怪得很,熊文斌怎么不担忧?今天真要闹翻脸,梅钢面临的可能是毁灭xìng的打击,覆巢之下,熊文斌这些人是没有完卵的。
这时候又不便拉熊文斌详细,宋文慧只能耐着xìng子,艰难无比的吃完招待晚宴。
晚宴过后,宋文慧就要急着跟熊文斌他们退场,走过来想跟二哥打声招呼。
“你去找沈淮,有些事让他不要多想。他希望梅钢与长丰、合元证券合作,借徐城炼油上市的想法,很好,我是支持的。”宋乔生看着小妹走过来,沉着声音说道。
宋文慧点点头,知道在沈淮掀桌子的威胁下,为了大局,二哥也不得不暂时隐忍,但巨大的裂痕一经揭开,就没有办法再弥补了。
第六百零二章 图谋(四)
虽然很疑惑熊文斌为什么看上去比想象中要镇定得多,但出了酒店,宋文慧也没有心思急着追问熊文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各自坐上车,往尚溪园颐园店赶去。
沈淮虽然晚上跟宋鸿军在淮工大北门的小饭馆里吃饭,但不能到小饭馆里聚集大家谈事情,所以谈事的地点还是选在尚溪园颐园店。
路边高大的梧桐树,枯黄的落叶被风吹拂,和尘打着旋,在路灯光下显得昏暗不明,仿佛夜sè里的jīng灵在跳舞。
车厢内手机响了起来,宋文慧心思不在这边,听到手机铃声也没有反应,等到坐前排的秘书回过头来,胡舒卫也小声的提醒她:“宋总,你包里手机在响。”宋文慧才意识到是她挎包里的私人手机在响。
宋文慧拿出手机,见是江宁家中的号码,知道建民不放心这边,打电话过来问一声。宋文慧没有急着在电话里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丈夫,将糟糕的心情收缀好,聊了几句家常。
虽然她此前一直都兼任淮能的职务,但相当多的jīng力都放在东电那边,家也一直安在江宁。这次她正式放手东电那边的职务,全身心的主持淮能的发展,建民收拾过,也将工作关系调到淮海省卫生厅,然后把家都搬到徐城来,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有些事情应该能早就有意识,也许是心存太多的幻想,想着亲情浓于水,能克服一些狭隘的争执跟偏执,只是今天的事情叫人既想到必然会走到这一步,又是意外的震惊跟不愿意看到。
宋文慧手托着额头,看着车窗,忧心忡忡。
对此,胡舒卫也不好贸然说什么。
胡舒卫虽然地位要超脱些,但从主持建设梅溪电厂起,也是近距离的旁观了沈淮这几年来跟谭启平恶斗的始末,也亲眼见到沈淮那么多次火中取栗,那么多次将个人的名誉、地位、权势跟说不清、道不明的前程都押上去,以一往无前的气概,去闯那险如刀峰的难关。
看上去沈淮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刀锋上跳舞,而横在梅钢之前的道路仿佛又永远都是狭仄、荆棘密布,但每一次进搏之后,梅钢无不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往前跨越,这时候又叫人无不能看到沈淮每一次横冲直撞,其实都无不jīng准的控制好分寸,无不都在jīng细的计算着对方的反应……
原以为梅钢发展到今天的规模,沈淮会选择走一条稳健的道路,谁也没有想到他今天再次掀桌而怒,发指冠戴。
想到这里,胡舒卫都禁不住摇头而笑。
他有时候在想,很多构想,很多方案,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不是没有人的眼光比沈淮更远,但为什么在别人总是因为条件不成熟、矛盾太深、利益关系太复杂而搁浅构想、计划、方案,但到沈淮手里又能如刀入牛油般的迅速启动、推进、解决……
心想沈淮横冲直撞起来,还真是有如刀锋一般锋利啊!
或许沈淮身上也因此有一种奇特的魄力,能带着一批人跟他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吧!
胡舒卫今天下午还是有些担忧,情况毕竟有些不同以往,不知道以后的道路要怎么走,但在沈淮掀桌子的威胁下,宋乔生终究是选择了妥协,谢海诚、宋鸿奇、刘建国等人,甚至在他们面前都克制住心里怒怨,无疑又说明沈淮今天的决定,险是险了些,但实际还是将宋乔生等人的反应都准确的计算在内。
胡舒卫心想宋文慧应该能看透一些事,但也由于两边都是叫她有感情牵涉的,故而她才如此的忧心忡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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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尚溪园颐园店,缓缓驶入院中。
宋文慧还没有到过尚溪园颐园店,从车里下来,先就看到停车场里整齐种植了数十棵笔直粗壮的大树。她在路灯光的照shè下,疑惑的抬头看到一眼树冠,在熊文斌下车走过来时,问道:“熊市长,这些树都是紫檀?”
“应该是檀树,是不是紫檀我就不确定了,”熊文斌笑道,“宋总对檀树很有研究啊。”
“三十年前进高校读就是植物学,可惜只读了一年,就下放到农场改造,待到我父亲平反,我改学了电力……”宋文慧笑着说道,她想着缓和一些情绪,不想忧心忡忡的上楼去,以致影响到沈淮他们。
陈丹刚才在楼下大堂,看到宋文慧、熊文斌等人的车开进院子里来,就直接走过来招呼:“宋总、熊市长,沈淮在后面楼里呢”
宋文慧看了陈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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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过去,她当然知道这个脸蛋漂亮几乎叫所有人都嫉妒的年轻女人,跟沈淮是什么关系。
沈淮的婚姻偏偏是她不能有半点马虎跟放松的事,故而宋文慧几次遇到陈丹,都是相当冷淡,就怕给这个女人抓到机会攀过来,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对沈淮与成怡的婚事,宋文慧心里又生出些担扰:成文光是个计算jīng明的人,今天的事情传到成文光的耳朵里,他会有怎样的动作,在宋乔生面前,他会再次选择畏惧,以遮锋芒吗?
“孙总也刚过来……”陈丹不知道宋文慧在想什么,又接着说道。
“孙总?”宋文慧愣了一下,下一瞬间才想到陈丹是说孙亚琳,问道,“亚琳也从香港飞过来了?”
“嗯,就比宋总跟熊市长你们早一脚……”陈丹说道。
宋文慧跟着陈丹往后面的附楼走去,又不禁对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生了些好感来,她知道孙亚琳这些年跟陈丹的关系不差,她刚才完全可以直呼孙亚琳的名字,看来她是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分寸。
即使对陈丹有些好感,宋文慧也不想表露出来。
这时候沈淮在跟成怡的婚事,再也经不起半点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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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等陈丹帮忙推开门,孙亚琳火急燎燎的声音就从门内传了出来:
“你个浑蛋欸,你每次掀桌子之前,是不是给我们先递个眼神啊?搞得老娘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到这会儿还没有歇下来呢。要是老娘的心脏出了问题,你这小样赔得起啊!”
听着孙亚琳的话,宋文慧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怕梅钢系内部会因为面临从宋系彻底分裂出来的险境而有分歧,怕沈淮就此掌握不住局面……
听到孙亚琳在房间里对沈淮满是兴奋的“责怨”,宋文慧心想自己可能是多虑了:
沈淮带出来的人,或者说物以类聚、聚到沈淮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韧xìng呢?
推开门,除了孙亚琳外,还有周知白、褚宜良等人从东华赶过来。
人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了。
看他们脸sè皆从容,没有临阵处乱的紧张,更叫宋文慧心安,似乎大家都习惯沈淮不照常理出牌了。
“妈!”
宋文慧这才注意到女儿宋彤躲在角落里,怯生生的喊她,疑惑的问道:“你跟过来做什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似的躲在香港不闻不问啊,”宋彤理直气壮的说道,但说到为什么之前没有给她妈打电话,她又有些心虚,“你跟舅舅他们在一起,我怕打扰到你,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只可惜旁边有人兴灾乐祸的拆她的底,宋鸿军故作惊诧的问道:“啊,你是跟孙亚琳一起飞过来的啊,你不是说这两天要去东华替公司做财务核审的吗?”
“你!”宋彤从桌上抓起一包烟就朝宋鸿军脸上丢过去。
宋文慧看了周知白一眼,她虽然给别人以女强人的形象出现,但作为母亲,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宋彤那点心思。
宋文慧当作没听见鸿军的话,坐下来问沈淮:“好吧,打了半天哑谜了,你这时候该揭谜底了。你要是没有一点想法,就想着图痛快掀桌子,你也不怪我会骂你……”
沈淮将手里的烟放下来,慢条丝理的问小姑:“二伯他们是什么反应?”
“鸿奇他爸说了会支持梅钢跟长丰、合元证券合作,让你不要多想,但你今天把桌子掀了,应该能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在座的都是梅钢系的嫡系,宋文慧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要是戴、贺都反对,老爷子都没有办法帮你说话。你还说什么诨话,说大不了就出国去混吃等死,你出来不回来,烂摊子谁帮你收拾啊?”
沈淮抬头问熊文斌:“老熊,你猜到了?”
熊文斌摇头苦笑,说道:“徐城炼油是有价值,只是宋部长说支持你,但田家庚书记、徐沛书记会有什么反应,还没有办法确定啊……”
“李谷不是得意洋洋离开的吗?”宋鸿军到现在还没有从沈淮嘴里套到话,这时候听熊文斌担忧李谷背后田家庚、徐沛有可能阻止梅钢借壳徐城炼油,顿时就想不明白了。
照道理来说,田家庚、徐沛哪怕将徐城炼油白送过来,也应该致力宋系分裂啊……
“徐城炼油有什么价值?”宋文慧直接问到要害处,照熊文斌的说法,真要是徐城炼油有除壳之外更大的潜在价值,这个潜在价值甚至要高过让宋系分裂,田家庚与徐沛确实会做其他选择……
这个问题没有要熊文斌回答,沈淮直接问小姑:“如果四年前我说东华市钢的价值要超过二十亿,小姑你信不信?”
第六百零三年 图谋(五)
宋慧虽然没有直接见过四年前东华市钢是什么样子,但东华市钢近四年来一点点的垮塌,直到最后瓦解,给淮海省钢集团重组,宋慧是清楚这个过程的。
东华市钢最后给省钢兼并重组时,负债累累,几十年的发展,净资产给折腾到不足一个亿,省钢最后没有向东华市里支付太多的代价,几乎是白得了七八十万吨的产能及相应的市场,但也承担了近五个亿的债务。
一定要说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值二十亿,是说服不了别人的。
东华市钢虽然不存在了,但东华市明年最高将达到六百万吨产能的钢铁产业,可以说是从东华市钢的尸骸上孵化出来的,从这个角度去说四年前的东华市钢价值有二十亿,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梅钢的崛起,跟赵东、潘成等一大批在技术及管理上有专长的人才从市钢流过来,有着直接的关系。
沈淮有能力、有眼界、有魄力,但又不是神仙,没有赵东等一大批从市钢流过来的骨干支撑,不要说梅钢二厂以及现在的新浦钢厂项目了,一厂都未必能崛起。甚至在沈淮入主梅钢之前,为梅钢早期培育出一批技术及管理力量、打下一定基础的徐溪亭等人,最早也是从东华市钢借调出来的。
周家控制的鹏悦集团也是最早从跟市钢的废钢炉料贸易做起,打下基础之后,才逐步发展到当前的规模;目前的主营业务还是炉料贸易以及钢铁产业领域的诸多投资。
淮联重工的前身,市锻压厂在七十年代之前,还只是市钢的锻压车间。包括东华市此时在钢铁jing加工及钢贸、物流领域所形成的一批初具规模的国资、集体或民营企业,都跟市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谭启平给逼走之后,熊斌直接从市政研室主任,跃过普通副地市级,直接进入常委班子,兼任常务副市长及唐闸区委书记两职,可以说是火箭式的提拔。
然而熊斌能坐稳这个位置,以及得到省里的认同,除了他是梅钢系在市里的代理人之一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与市钢那不可割裂的联系。
在座的这么多人当中,也许就宋彤对市钢的感触浅一些。
周知白、杨海鹏、褚宜良、熊斌、郭全、胡舒卫、陈丹、孙亚琳、宋鸿军以及宋慧,都不需要沈淮多解释一句话,就能明白四年前“市钢价值二十亿”的含义所在。
“徐城炼油厂的价值能比得上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宋鸿军问道。
“只高不低,”沈淮说道,“李谷有急智,但急于离间宋系,应该没有细思我剑指徐城炼油厂的目的,不过就未必能瞒得过田与徐。说实话,要不是这件事,我根就没有想过梅钢能接手徐城炼油厂……”
熊斌轻轻一叹,说道:“一定要学ri韩的临港产业发展模式,有三点是我们最值得学习的,一是钢铁、一是船舶、一是炼化。东华钢铁产业由市钢打下一个较好的基础,船舶工业我们在努力的做一些工作,但是东华在炼化上,真是很缺基础。说实话,我现在很担心田家庚书记、徐沛书记未必会同意让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诱惑很大。不过换作我,就未必敢伸手去搏这一把了……”
熊斌虽然很坦诚的承认,他没有沈淮勇往直前、从狭仄困境去搏生机的气魄,但他能比谁都更透彻、更迅速的理解到沈淮的意图——就凭着这一点,还是叫宋慧叹服,心想她对整个大工业体系的了解广度跟深度,还是不好跟熊斌相比。
地方上的人才,真是不能小看跟忽视啊。
谭启平给逼走之后,沈淮推熊斌出来火线上位,占据梅钢系在市里最关键的一席,也可以说是梅钢系在明面上最重要的一席,甚至连杨玉权的地位都比熊斌略有不足——宋慧一开始对此还是有些担心的,怕沈淮过于急进的人事安排,会在梅钢系内部诱发不必要的矛盾。
而随后事实又证明杨玉权,以及背后的吴海峰等人,对这样的人事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现。宋慧开始还是对此有些疑惑,现在看来,沈淮对人的掌握,还是要比她想象的更jing准。
只是谁都不能理解,包括熊斌自己都不能理解,沈淮对大工业体系的领悟,实际是来自于他的师传。
“如果仅仅是一张壳,那赌得有些大了,”宋鸿军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如果得徐城炼油,就能像东华市钢那般孵化一个地域产业的话,值得搏一搏啊!就算今天真撕破脸了,他们也不能你给活剥生吞了……”
“对啊,反正给活剥生吞是我,你乐得在一旁看戏对不?”沈淮揶揄道。
“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啊,”宋鸿军腆着脸笑道,“我担心你今天给气坏了,都打算今晚把徐城所有场子的姑娘都包下来,给你解闷呢……”
“别胡扯蛋!”宋慧板着脸制止宋鸿军胡说八道,在今天的场合,徐城炼油厂是值得去搏的,也可以说是沈淮的急智实际是要比李谷都要高一筹,但能不能搏得到,还是未知数。
李谷的眼光可能说要略差一些,没有淬砺得足够老练,但田家庚、徐沛二人是计经系的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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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田家庚、徐沛有可能一时间给瞒天过海,猜不到沈淮的意图,忽视徐城炼油厂的价值,但将徐城炼油厂交由梅钢接手,也不是田家庚、徐沛点头之后,徐城市下面就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又怎能断定徐城市里及省里没有熊斌这般目光透彻的人物去提醒徐沛、去提醒田家庚重新审视徐城炼油厂的价值?
宋慧也明白沈淮为什么会故意让借壳消息漏露出去,一方面是对有些人还以颜sè,将多方都逼入不得不博弈、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做出判断的境地,另一方面,沈淮根就不在意徐城炼油厂表面股权资产膨胀或者萎缩,而更专注于徐城炼油厂可能孵化一个地域炼化产业的内在的核心价值。
这才是发展大工业体系的、超越资层次,甚至超越产业集群层次的目光。
宋慧禁不住去思考,沈淮跟谭启平,跟二哥他们之间的矛盾到底在哪里?是单纯因为沈淮桀骜不驯,而他们的控制yu又过于强烈跟咄咄逼人吗?
还是说双方的视界有着质的落差,谭启平、二哥他们看不到沈淮所看到的东西,而沈淮不甘愿将自己的视界降低到跟谭启平、二哥他们同样的水准上去?
一向隐忍的二哥,为何又突然间变得咄咄逼人?二哥是不是从沈淮提出的淮煤东出构想上,看到了对他的威胁?
宋慧轻叹,要是沈淮屈服了,他以后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像熊斌前半生一样,即使能占到一个相对高的位子,但也只能碌碌无为?
“这个沈淮真是好算计,我不赞同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徐沛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sè下的树影,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李谷说话,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拒绝的意态十足。
李谷低头沉默着。
徐沛下午在渚南工业园视察工作,电话联系时没有就徐城炼油厂的事情表态,只是说晚上回来再面谈。
徐沛回来后,拿给李谷看的资料,不单是徐城炼油厂的材料,而是一份包含整个淮海省炼化产业集群的详细资料。
到这时候,李谷才彻底明白,沈淮的图谋之深,把他也晃过眼了;他是太大意了。
虽然淮海湾以东较深海域,有着丰富的油气储备资源可供开采,但由于深海石油开采的成极高,以致二三十年内都看不到有开采的可能。
而陆地石油,几乎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太丰富的资源,使得江浙淮豫闽广等省所需的油气消耗,都要从东北、华北地区引进,甚至通过火车从川陕等省引进。
不过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开采历史,在国内还是较早的。
淮海省唯一的亭西油田开采历史,可以追溯到建国前的四六年。
亭西虽然是淮海省唯一且最大的油田,但发展到现在,石油年开采也不到五十万吨,大概占到全国一亿五千万吨总开采量的千分之三,而且探明储量以及远期储量都很有限。
虽然亭西油田在当前的石油产业里根就算不上什么,但建国前及建国初,在东北、华北以及西北地区的大油田没有给勘测出来之前,当时十万吨的年开采量(一九五二年全国原油开采量都不到五十万吨),则是相当了不得的。
徐城炼油厂就是在这亭西油田原油供给基础上发展起来,甚至一直到五十年末,都是国内最主要的炼油厂之一;后期包括江东省发现的两处小油田,开采的原油也都通过运河输送到徐城来炼化。
后期的地质勘测工作深化下去之后,几十年来大家才认识到不仅淮海省,而是整个华东地区,都没有多少石油资源;发展到今天,江东、淮海两省的石油年开采量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吨左右。
徐城炼油厂八十年代之后形成的炼化产能达到一百二十万吨,虽然富余,但差不多还是算跟两省的原油开采量是配套的。
问题就出于江东省八十年代之后,开始发展省内的炼化产业。除了炼化省内极少量的开采原油外,江东省的炼化企业还通过长江航道,用油轮从华北地区直接通原油过来炼化。
徐城炼油厂在失去江东省的原油资源之后,产能一下子就富余出一半还多。
虽然徐城炼油厂也尝试用油轮从华北地区运原油来炼化,问题还在渚江航道的限制上。
长江航道到江宁,都可以直接通航三到五万吨的油轮;渚江航道到徐城,万吨油轮的适航期都不足八个月。这使得徐城炼油厂跟江东省的炼化企业,在运输成的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更没有办法跟直接建成华北油田附近的炼油厂相比。
这时候换谁去主持徐城炼油厂,都不可能挽回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厂要么缩减规模,要么就是整体搬迁渚江口或宜建深水海港的地方去。
要仅仅是一座设备老化、亏损严重、负债累累的炼油厂也就罢了,而整个炼化产业集群从炼油单项往下拉,产业较大类就有二十三项之多……虽然徐城炼油厂规模不大,但这么长的发展历史以及华东地区缺石油的现实,使得徐城所形成的炼化产业体系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可以说是弥足珍贵的。也由于历史悠久,发展早的原因,使得淮工大在炼化上的水准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徐城也拥有国内jing于炼化的高水平专业研究所。
此时将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实际就是将淮海省炼化产业发展的未来交给沈淮控制。
李谷这才意识他还小看了沈淮对省内产业的研究之深,心想或许田书记也看走眼了吧?
田书记也看走眼了?
李谷的脑筋这时候突然卡了一下:不对
第六百零四章 死结(一)
看着徐沛面窗而立的宽厚背影,李谷心里生出些涩味:
田书记下午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居中联系徐沛,而非直接打电话给徐沛说这事,就说明田书记在那时非但已经明了沈淮的意图,而且猜到徐沛可能会反对;而徐沛拖到夜里回市内见面谈此事,而非直接通过电话向田书记表态或解释什么,就说明徐沛也猜到田书记在看透沈淮的意图之后还是持支持态度。
田书记与徐沛知道彼此之间会有分歧,所以田书记是想通过他说服徐沛,而徐沛则想说服他,再通过他做田书记的工作……
偏偏他自以为离间宋系得计,犯轻敌之错而给沈淮晃眼晃到现在。
想到这里,李谷也是汗颜,又将徐城炼油厂的材料从桌上拿起来翻看:
单看徐城炼油厂的资料,还真是看不出什么价值,十二三亿的总资产差不多已经给亏空,除了拖欠银行一屁股债务外,大部分炼化设备严重老化,运营及安全xing能差。
运营成高出国内同类企业一大截,即使市里将绝大部分地方税收都补贴回来,徐城炼油也没有办法摆脱亏损的局面。
徐城炼油虽然是国内最早的上市企业之一,股价跌到只剩几毛;要不是还有壳资源这个概念,怕是连几毛钱的股价都保不住。
三千多在职职工连基工资都发不足,近两千退休职工境遇更差,更不要说充足的养保、医保了……
也许在金融资的眼里,徐城炼油厂也许就剩下“上市公司”这张壳以及其临江的上千亩厂区地皮还值些钱。
不过,徐城炼油厂在产业链上的真正价值,徐沛在这摞材料的第一页就用四个字“油头化尾”做了最佳的注解。
李谷这时候也能理解徐沛为什么会反对……
四年前的东华市钢,在有些人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堆狗屎?但是没有东华市钢铺底,哪里会东华钢铁产业今ri的辉煌?
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发挖掘徐城炼油厂潜在价值的,不是随随便便谁就具备点石成金之奇异能力的。
徐城炼油厂交由沈淮接手,很可能就是第二个梅钢。
宋乔生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侄子都要露出咄咄逼人的锋芒?
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宋乔生不可能再轻视沈淮,而应该是他已经感受到沈淮锋芒毕露且不受控制的威胁。
从梅钢到新浦钢厂到新浦港综合开发,到徐东铁路改造,到淮煤开发……
沈淮手里掌握了一个梅钢,就已经有这么强的威懾力跟影响力,倘若再叫他掌握两个、三个梅钢,那还了得?
李谷不知道十月初的砸车事件对徐沛有无影响,不过田书记的心思,他更容易确认:
田书记看透这些,最后还是支持徐城炼油厂交给梅钢接手,说到底就在田书记心里更看重地方经济大局。
不过这个理由未必就能说服徐沛,李谷暗感棘手,他甚至都不清楚是说服徐沛,还是回去帮徐沛说服田书记。
“徐沛书记,你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吗?”李谷问道,只是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说话声干瘪得很。
徐沛转回头来,看着李谷一眼,他知道李谷这么问的意思:沈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球抛出来,不是他们说不接就不接的。
李谷也是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才更加认识到沈淮的影响力其实已经深到恐怖了;就算徐沛或者省委拒绝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也必须要给出正当的理由。
要是徐沛这边已经有重振徐城炼油厂的计划或方案,那确切可以不必理会沈淮的要求;除此之外,就只能抬高价码,迫使梅钢自行放弃,就算只剩一张壳,也没有白送的道理。
徐沛说道:“我现在手里还没有合适的人去主持徐城炼油厂,不过看上徐城炼油厂的,也不止梅钢一家;现在市里掌握徐城炼油四亿股法人股,梅钢未必就有资金能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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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谷知道徐城炼油的基资料,除了在证券市场流通的两亿股流动股,市里所直接掌握的四亿股法人股虽然不能上市流通,市里却是通过这个牢牢掌握徐城炼油的控制权。
所谓借壳,梅钢就是要接手徐城市里所掌握的这四亿股法人股。
而他们这边要阻止沈淮插手徐城炼油,也只能在四亿股法人股的转让价码上做些章。
“三五亿的开价,怕是吓不跑梅钢啊?”李谷说道。
要是他们的猜测无误,沈淮看着徐城炼油背后的产业价值,不可能一毛不拔,而以沈淮的影响力,就算梅钢现在手头拿不出三五亿来,借来三五亿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除非将价码抬高到沈淮无法接受,或者说是此时梅钢不能承受的地步;但这么一来,就又成恶意阻挠了……
见徐沛转回身来半晌没有说话,李谷又说道:“沈淮好用险,我们要防备他拿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造项目也押上来当筹码。真到那一步,我们除了帮宋乔生将沈淮逼走,怕是没有其他选择啊……”
徐沛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没开封的烟,拆开来点上抽起来,又将烟跟火机递给李谷。
规则是约束双方的,一旦他们这边耍手段,自然也就要防备着沈淮这个猪头三把手里的筹码都押上来耍横。
徐东铁路及淮煤开发,看似由淮能集团主导,而电力部及东电,或者说宋系对淮能集团的控制权还没有给动摇——但在淮煤东出的构想里,新浦港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一环,没有新浦港,徐东铁路这条血管对外就是死胡同、死出口,除了境内的物流、客流集散外,根没有改造升级的价值,淮煤东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不管淮煤东出项目最终能不能做成,但要是这个构想在还有实施希望之际,在他们的恶斗当中砸了,这个责任清算下来,连田家庚都要挨板子。
一旦沈淮豁出去,将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项目都当成自己的筹码押上来,那他们除了跟宋乔生联合,将沈淮逼走之外,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但是,就算成功将沈淮逼走了,接下来的局面又会怎么发展?
新浦钢厂及新浦港建设已经启动,已经进入的资想撤出是不可能的,但因沈淮出走而引起的混乱,必然会使项目建设的效率大打折扣,而后续以及其他观望的资力量,必然也将成为惊弓之鸟,不再敢进入东华投资,甚至还有可能从此视淮海为畏途。
这背后的后果跟责任,同样他跟田家庚所背不起的,很可能会从此断送他们进一步上升的前程。
而沈淮走后,梅钢系留在东华的摊子,最后极可能便宜的还是宋乔生!
李谷点上烟,吸了两口,说道:“宋乔生这几年,占着中组部的位子,交换出不少利益啊。这淮煤东出要是叫他搞成了,十年之后,指不定他就有资格进班子了……”
派系凝聚力说起来复杂,其实也不复杂,无非“利益”二字。
宋系以往的保守姿态,使其重政治而轻经济,重政治利益的交换,而缺乏经济利益的交易是其致命的短板。
徐沛明白李谷真实的话意,他们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但要避免因淮煤东出所滋长出来的巨大经济势力都给宋乔生掌握在手里。
一旦叫宋乔生既能有政治手段维系派系内部的凝聚力,同时又能用经济利益去“威逼利诱”其他派系,十年后入常还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恰恰在宋系抛出淮煤东出构想之时,他们就有这样的担忧。
这么一来,整个逻辑又回到原点去了。
要避免让宋乔生有入常的可能,就要用手段促使宋系内部分裂,就要避免沈淮给宋乔生驯服或逐走……
徐沛手指敲着桌子,说道:“养虎为患啊……”
李谷知道徐沛说的“虎”是指沈淮,也知道他这时态度松动了,说道:“不过宋乔生更是头恶虎!要不这事我回去跟田书记再汇报汇报?”
徐沛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明天会让市国企工委的人出面谈这事;田书记那边,倒是可以建议由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港口……”
李谷知道徐沛的用意:宋炳生与沈淮父子视如仇冠,对他们来说就是公开的秘密,既然不能在淮煤东出上施加阻力,那就调整省zhèng fu分工,用宋炳生分管能源、交通,让宋系内部在淮煤东出上斗得更厉害……
李谷看了看手表,说道:“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谷走出了徐沛的办公室,下楼到停车场取车,一阵寒风从大楼侧面急旋而来,吹得他浑身发冷,才发现背脊渗了一层汗。
他知道最后可能还是田家庚的意志叫徐沛改变了主意,心想徐沛大概也不愿意跟田家庚这时候起分歧吧?
李谷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茫茫夜sè,一时间也有迷茫,宋系内部斗得厉害,计经系也非铁板一块,只不过是王源总理在上面管控得严厉罢了;等到王源总理退二线,影响力减弱,此时的宋系会不会就是计经系的未来?
第六百零五章 死结(二)
回到省委大楼,楼里绝大多数办公室都熄了灯。
夜深人静,值班秘书、jing卫还有司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夜宵,聚在小会议室里吃夜宵。李谷这才想起来,他连晚饭都没有吃,闻着香气饥肠辘辘,敲着会议室的门,跟里面的人说道:“给我留一份……”
“田书记也还没有吃晚饭……”
李谷微微一怔,这才知道田书记虽然没有再催问他下午的事,心里其实一直都有担扰。
李谷推开办公室的门,见田家庚戴着老花眼镜在灯下看件,轻喊道:“田书记……”
田家庚将老花眼镜摘下来,问道:“徐沛那边有结果了?”
“嗯,”李谷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单将徐沛建议调整宋炳生分管工作的建议说给田家庚听,“徐沛书记建议由宋副省长来分管省里的能源、交通工作,徐城炼油到底怎么交给梅钢接手,还得要梅钢跟徐城市里进一步商量,但想来价码不会高得离谱……”
田家庚点点头,说道:“让宋副省长分管能源、交通也好,不过这事还要跟赵省长他们商量一下……”
能源、交通等领域,历来都是zhèng fu的权力重地;特别是近年来省里在能源、交通上的投资大增,财政专项预算大,而且灵活度高,权柄更是大增,通常都常务、常委副省长或者地方上强势副省长分管的领域。
宋炳生此前在省zhèng fu只是分管农业、科技,在省zhèng fu几个副省长里只能算弱势副省长,农业不用说了,省里在科技发展的直接经费不过一两个亿;调整分管能源、交通,虽然不如进常委那么跨度大,但绝对也是不小的进步。
这么做,明面看着是叫宋系的影响力、权力全面的向淮海省能源、交通领域全面的渗透、集中,不过李谷相信赵秋华等人应该能很轻易看透如此安排背后的目的。
而且这个安排宋炳生也不可能拒绝;当初宋炳生巴不得占住副省长的位子不放,这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吞下这个饵?
李谷心知田书记未必就愿意这么安排,但徐沛那边退了一大步,这边也不能一小步都不退,不然就没有办法团结了。
再一个,派系内必然也有人能希望看到这样安排,因为在有些人的眼里,跟其他派系斗得越狠,则表明自己派系内的团结力越强。
不管是谁,哪怕是王源总理,也都需要在夹缝里找道路……“不早了,是不是出去吃点东西该休息了?”李谷问道。
他走过来帮田家庚收拾铺得满桌的档,这才注意到他进来时,田家庚看的是新浦港产业规划材料,在规划图上,现行在建设的钢铁产业园及新浦电力产业园以北的沿海及近海岛屿是船舶工业制造基地的规划区域,再往北则是石化园区。
“沈淮惦念徐城炼油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吧?”李谷问田家庚。
“现在省里没有能力整治渚江航道,即使徐城也要发展石化产业,原料来源的瓶颈怎么解决?”田家庚说道,说道,“石化产业链,有‘油头化尾’的说法,‘油头’放在新浦是合适的,徐城这边可以腾出资源来做大‘化尾’,从这意义上来说,徐东铁路也是不可或缺啊……”
李谷放下自以为得计的得意,静下心来,倒也能看得透彻:
在徐东高速建成之后,徐城到东华之间的客运时间会降到三小时,人往来两地,乘汽车即可,对火车的依赖不大;徐东铁路进行电气化改造及复线建设的意义,更主要的还在于物流上。
单纯从有利物流量增涨来说,化大力气整治渚江航道效果将最明显。
通过航道浅滩、淤滩以及拦沙等工程整治,将万吨级货轮抵到徐城的适航期,从当前的七个月提高到全年,渚江航道的物流能力至少能增涨一倍还多。
然而渚江航道整治投入得到的回报是综合社会效益产出,没有办法量化,只能说由地方或zhong yāngzhèng fu利用财政收入进行投入,回报也将体现在财政收入的增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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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想法,也要有能力去执行;在淮海省级财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现在就花几十亿去大规模的整治渚江航道是不现实的。
新浦港、徐东铁路的投入及产出,是可以直接量化的,故而才有吸引外围资参与建设的可能;地方及zhong yāngzhèng fu主要是要做好引导及监管工作。
宋系要在徐东铁路、新浦港上实现淮煤东出的意图,但宋系的这个意图还只是从西往东的单向物流;相应的,在整个项目完成之后,在从东往西的方向上,从新浦港往淮海省腹地的方向,还将有超过四千万吨的物流运力增涨。
这实际也意味着未来能有四千万吨以上的工业原料,可以经新浦港、徐东铁路往沂城、徐城等地输送,为沂城、徐城等地的产业发展提高巨量的空间。
而新浦、梅溪港的大规模建设,使得大型海轮在东华停靠后,再以万吨级以下的江轮转驳,将大量的工业转运渚江上游地区。在没有资金大力整治的条件,这样同样能极大的提高渚江航道的通行效率,使物流能力大增。
目前国内正加大从中东地区原油进口的力度:
一艘十万吨级的油轮,从中东地区运原油到新浦港停靠后,再由二十艘五千吨级油轮往渚江上游,跟二十艘五千吨级油轮直接从中东地区运油,物流效率的差距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相比这个,更好的模式就是大量原油从华北地区或海外引进,在新浦港停靠直接炼化,炼化后的汽油、柴油以及工业原料再经渚江航道、徐东铁路、徐东高速以及次级公路、运河等物流通道分门别类的往淮海省境内以及更西侧的豫东、鄂北等地输送,效率将会进一步的得到提高……也唯有做好、做实这个基础,淮海省经济才有腾飞的可能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沈淮才是田书记全省经济发展大局最有力的实践者跟合作者吧?李谷心想道,田书记也是因此在有可能引起派系内一些心里不快的情况,才坚定支持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的吧?
田家庚见李谷看着新浦的产业规划材料出神,笑着说道:“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其他条件由徐城市里提,不过省里还要再加上一条,梅钢在徐城炼油后,在新浦新建的炼化规模不能低于三百万吨……”
“那新炼油厂及原油港的投资就要有三四十亿吧?”李谷问道。
李谷在徐沛那里边看过炼化产业方面的详细资源,对炼化也有了一些基的概念:“油头化尾”,原油在新浦进港炼化才是第一步,除了炼化出来的汽油、柴油,能增加省内的能源供给外,其他作为副产品生产出来的工业原料,都由省内化工企业消化的话,一座三百万吨的炼化项目,自身加上下游的产业链,拉动的产值规模惊人;除了创造大量的就业化,还能为省内每年直接创造十到十五亿的财税收入。
“沈淮有野心想接手徐城炼油厂,资金的问题这个自然要他来想办法;他要是做不到这点,徐城炼油厂可没有道理便宜了他……”田家庚笑着说道,又将一些件放进公包里,准备回家后接着看。
李谷笑道:“这倒是的,断没有太便宜他的道理……”
田家庚将件收拾,又跟李谷说道:“我考虑了一下,淮西市跟省属国资企业工委,是最适合你发展的两个地方,你要尽快做好决定……”
李谷点点头,田家庚明年底很可能会离开淮海省,他过年也快四十了,不能一直都跟在田家庚身边的小跟班,终究要走出去打下自己的天地:
淮西市委副书记兼市长以及省属国企工委书记是面临的两个选择。
去淮西,也是去负责推进淮海煤炭资源的开采跟发展。
虽然宋系提淮煤东出的构想,但显然不可能将淮煤东出上产生的全部利益都拱手相让。就算淮西煤炭资源的开发,也要三分天下:淮能得其一,省淮煤集团得其一,地方国资煤企及民营煤企也要进一步的整合。
李谷要去淮西的话,会同意兼任淮煤集团及淮西市委副书记等职务。他要不去,计经系也会换其他得力干将,将这一块的利益抓在手里。
当然,宋系也会配合他们不让赵秋华有机会插手,毕竟宋乔生及宋系要在大势上旗帜鲜明的改变以往跟计经系对抗的姿态。
要是不去淮西,李谷另一选择就是去主持省属国企工委工作。
虽然现在那么多的省属国企,也是山头林立、派系纵横,但大的改制方向,还是要把省属国企拧合到一个相对整饬的国资体系之下进行监管。
这是王源总理下一步要大力推进的工作,李谷留在淮海省负责省里这方面的工作,也可以说很有挑战xing。
虽然东华未来的发展前景会很好,但他要过去水就太浑了,没有必要插一脚。
不过他也不能拖到田家庚离开淮海前夕下去,要没有田家庚在省里罩上一年半载,他下去主持工作会相当被动;该省力的时候还要省力。
李谷在此之前还有些犹豫的,更倾向去淮西,这会儿听田书记再提及未来工作的安排,他就直接说道:“今天的事,对我触动还是蛮大的,要有可能,我希望能到国企工委工作……”
“好的。”田家庚点点头,也不问李谷到底有什么想法。
第六百零六章 死结(三)
燕京入夜后就开始下雪,成怡披着大衣,站在露台上,看着大雪将市委家属大院里的小楼都覆了一片雪白,天地静寂。
看着她爸的车停在院子门口,成怡刚要喊她爸,就见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她爸的老跟班田勇军先一步下车过来帮她爸打开车门,接下着又看到怀西县委书记陆宝铭从另一侧下车来,她便止住声。
她对田勇军、陆成铭等燕京市的官员谈不上有什么恶感,也谈不上什么好感,见他们这边晚也跟着她爸一起下车,那就是要到她家里接着谈事情……
成怡很疑惑,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今天谈?
成怡回屋写一些工作上的材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些口干,下楼倒厨房倒水喝,经过东屋书房,见门缝里还有光透出来,刚才也没有汽车发动,想来田勇军跟陆成铭还在她家。
成怡不关心她爸工作上的事情,倒了水刚要回楼上去,就听到书房里隐约有人说:“徐城险恶啊……”
听到她爸关在书房里谈徐城的事情,成怡的好奇心也给勾起来了,不知道徐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他们认为徐城险恶。
这时候房门打开来,成怡见她妈走出来,她又疑惑了,什么时候她爸跟田勇军、陆成铭他们谈公事时,她妈也凑过去听着?
刘雪梅见成怡拿着水杯站在门口,问道:“怎么还没有睡?”
“喝过水就睡。”成怡说道。
“睡前少喝些水,不然明天起来眼睛又要浮肿了。”刘雪梅说道。
“我知道,在家里也没有人看,”成怡跟她妈嘻嘻一笑,探头往东屋书房里看了一眼,跟坐在书桌前的田勇军、陆宝铭二人打招呼道,“田叔、陆叔好……”
“成怡什么时候去徐城啊?”陆宝铭笑着问道。
“过了元旦就过去。”成怡说道,她心里疑惑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他们深夜聚在书房里议论,但当着陆、田两人面直接问什么,看着陆、田二人都站起来,似要离开,她也便懂礼貌的陪着走出客厅,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出院子上车。
看着她爸进书房,成怡悄声问她妈:“徐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爸半夜三更的都还把田叔叔、陆叔叔喊到家里谈事情?”
“没什么事,”刘雪梅搪塞说道,“你今天有没有给沈淮打电话?”
“谁没事天天给他打电话啊?”看着他爸在书房门口站定脚,成怡就意识到徐城发生的事情跟沈淮有关,担心的问道,“怎么,是沈淮在徐城发生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成光说道,“对了,你要去徐城工作了,打电话跟你哥说一下……”
“……”成怡微微一怔,点点头说道,“哦,成星这会儿怕还没有起早,我等会儿给他发电邮,”又嘀咕道,“爸,你今天是怎么了?当初还不是你把哥赶出国,断了父子关系,还不允许我们跟他联系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主动叫我给哥打电话了?”
成光说道:“总不能妹妹都工作处理对象了,当哥的都不知道吧……”
“谁快要结婚了?”成怡不乐意的说道,但转念想到她爸这话背后隐藏的意思,她吃惊的瞪大眼睛。
“不要瞎想,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成光见女儿已经意识到什么,吩咐了一声就进书房关上去看件。
成怡压着声音,不确定的问她妈:“是不是只要我跟沈淮结婚,爸就让哥回国?”
刘雪梅只说道:“你这个问题倒是奇怪咧,哪有妹妹结婚,当哥哥在国外不回来一趟的?”成怡再问,刘雪梅只是让她上楼睡觉,不肯多说一句。
成怡当然知道事情没有她妈说得这么轻巧,不然她哥这几年都不能回国一趟了。她看着门缝里还有灯光漏出来的书房,实在不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她爸妈都搞得神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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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心疑惑的拿着水杯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床边,拿起话筒,拨了两个数字就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给沈淮打电话打听一下徐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她爸妈今天的古怪,或徐城发生的事情有关。
这时候,家里另一部电话响了起来,成怡竖着耳朵听过去。
她家里有三部电话:一部是她爸公务专用的专线保密电话;一部是正常使用的家庭电话;一部是她房间里专门装的电话机,避免她跟同学、朋友煲电话粥时跟她家里其他人互相干扰,有手机之后就很少使用了。
不是她爸的公务电话,是她妈在接电话,成怡看了看墙角的挂钟,都过十二点,谁会往家里打电话?
成怡换了个越洋号码拔出去,他哥那边是忙音;隐约听到她妈在楼下挂了电话,成怡再拨过去,那边接通电话,才确认刚才那通电话果然是她哥打回来的。
“怎么还没有睡,这时候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来了?”
听着电话那边略带沙哑的声音,成怡歪头脑袋,将垂下来的一缕刘海撩到耳后,说道:“我过了这个月就要去徐城工作,爸让我打电话跟你说说……刚刚是你给家里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晌,才又有声音传过来,“你不要听爸妈的,我回不回国无所谓,宋家真没有几个好东西……”
“我只是去徐城工作。”成怡知道她坚持这么说是掩耳盗铃,但是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无法跟人诉说。
“你没有必要为我牺牲什么,更没有必要为爸的官位做什么牺牲;你要是在国内过得不自在,还是回伦敦吧,找个正常一点的男人把自己嫁了——沈淮绝对不是什么好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一定要把你赶出去,还不许我们跟你联系?”成怡问道。
“我混蛋呗,做错了事,自然要罚;你不要多问了,当年的事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过年都二十五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把我当小女孩子?”成怡不满的提高声调。
“哪怕你八十五,在哥眼里,你都是拖着鼻涕满院子乱跑的小女孩子;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还要有事要赶着出门……”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成怡也只能无奈的放下电话:谁都把她蒙在鼓里。
室外的风雪声紧,簌簌的打在玻璃窗上,成怡关上灯,拉在窗帘,看着窗外黑黢黢的雪花出神。
成怡躺到床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将手机拿到手里拔出一串号码,却不知道要不要按下去,不知道沈淮会不会拿同样的话来糊弄她。
成怡想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不意将水杯碰泼,吓得她赶紧将手机丢开,跑到卫生间拖把布将地板擦干……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成怡拿起来见是沈淮打过来,心里奇怪了:怎么这么巧?
“你拨我手机,怎么响一下就挂了?”沈淮在电话那头疑惑的问道。
成怡这才意识到刚才将手机丢开时,无意碰到了通话键,她将手机夹在脖子上,一边说擦地板一边说道:“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想想你有可能睡了。你还没有睡吧?”
“没有。心烦着呢,正等着有人打电话过来给我解闷呢……”沈淮在电话那头笑道。
“什么烦心事啊?”成怡问道。
“又做了不讨人喜欢的事,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呢……”沈淮说道。
“那到底什么事啊?”成怡说道,“你要是不说,我怎么帮你解闷?”
“听你声音就解闷了……”沈淮胡扯道。
“胡扯,你当我是四岁的小女孩子,那么容易骗啊?”
“你真要只有四岁,拿根棒棒糖骗你就够了,”沈淮笑道,“今天下午因为梅钢的事情,我跟我二伯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这雨过是天晴,还是晴天霹雳都还说不定呢,你说我这时候要不要找个人解解闷?”
“……”成怡没想到她爸他们在书房所说的“徐城险恶”竟然是这事,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叫沈淮跟宋乔生闹翻脸,关心的问道,“没那么严重吧;听你口气也不像多严重的样子啊?”
“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xing子,山倒了当枕头,天塌下当被盖,不然也不会老干得罪人的事情。不过,这次事情要比想象中严重一些,”沈淮说道,“不过呢,结果要真是晴天霹雳,对你倒是好消息,你就不用满心委屈再来徐城了;你爸肯定也不会再看上我这个蹩脚女婿了……”
成怡想不明白她爸在知道沈淮跟他二伯宋乔生闹翻之后,为什么还要她去徐城,听她爸妈的意思,似乎还坚持她跟沈淮的婚事,难道她爸认为沈淮跟他二伯闹翻了是个机会?
成怡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不过又没有办法将这些蹊跷跟沈淮细说。
也许听到沈淮坦诚了说了这么多,而自己这边却隐瞒情况、什么都不跟沈淮说,心里有些内疚,成怡莫名的温柔起来:“人家也没有说去徐城感到委屈了,人家又不是为你去的……”
第六百零七章 势态(一)
不管彼此心里存有怎样的怨恚,淮能集团总部迁址徐城与徐城渚南电厂奠基仪式,还是照着既定的程序在次ri上午九点钟正式举行。
周知白、褚宜良、杨海鹏等人虽然昨夜都赶到徐城来了,但为了避免耀武扬威的意味流露太足,引起不必要的联想跟猜疑,都没有出席今天上午的仪式。
宋鸿军、孙亚琳、熊斌、郭全他们夜里都住酒店,随同宋慧一起坐淮能集团安排的大巴车渡江到渚南工业区来参加奠基。沈淮说是答应从宿舍赶过来参加奠基典礼,但临到仪式开始,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所谓的奠基仪式,也不过一人一段话、一人一锹土。
渚南工业园虽然成立时间较长,不过还是徐沛到任后推动之下,才有较大的发展,目前是徐城市内产业往外围转移的重点区域。
渚南电厂是为渚南工业园进一步发展的重点工程,徐城市跟淮能集团也谈了很久,这次迅速推动并奠基,也是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东出的铺垫工程之一。
徐沛与宋乔生等人会面安排在傍晚,就没有必要什么活动都列席;上午的典基仪式主要由徐城市委副书记、市长周任军以及渚南工业园党工委的一些官员陪同。
奠基仪式差不多结束,接下来的安排是参观工业园内的重点项目建设,众人将要从工地现场撤下来,才远远看到沈淮开着那辆小巧的大众高尔夫在工地外侧的路边停下来……
宋鸿军跟孙亚琳等人就站在人群的边缘说话,看到沈淮过来,问道:“怎么才过来?”
“我出发时间不比你们晚多少,你们前脚过大桥,后脚大桥就堵上了,”沈淮笑着说道,“我也不能插翅飞过来啊……”
徐城的主城区都在渚江北岸,与南岸的区县只有一座七十年代末建造的大桥联系。这座大桥同时承担江淮铁路、江淮国道等主干交通的重担,随着徐城对江南地区的开发力度加强,大桥越来越不堪承担重负。
即使大量货运物流由汽渡分流过江,大桥高峰期堵车、一堵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也隔三岔五的成为常态。
宋鸿军他们过江来,有jing车开道,有交通管控,过江自然就方便,不会遇到堵车;沈淮落了一步,没有在过江之前及时跟车队汇合,给堵在江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以为你在闹情绪呢,我说你肚量啥时候变这么小了……”孙亚琳揶揄的笑道。
“我有什么情绪好闹的?”沈淮笑道,“徐城炼油一开盘,就给多笔大买单天量封涨停,瞬间成交量那么大,都没有打开涨停,你说我还有什么情绪好闹的?”
虽然沈淮现在还没有直接的渠道知道田家庚、徐沛对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一事的态度,但田家庚或徐沛身边必然也有资势力能比他们更早知道田、徐二人对此事的态度。
有时候意态的揣摩跟反应,不一定就需要面对面的交流。
徐城炼油厂是徐城市当地的上市国企,大量持有流通股的都是徐城当地的机构跟大户。
虽然开盘后面对涨停价的诱惑,徐城炼油流通股的成交量依旧极大,但出售股票的几乎都是给接连涨停惊扰到的散户,罕有大户或机构出售。
当地的,或者说比沈淮他们更接近田家庚、徐沛,有隐密消息来源的持股大户跟地方证券机构,非但不借机出售,也没有一丝借波动炒作牟利的迹象,只是坚决的参与抢筹,这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宋鸿军回头瞥了刘建国、谢成江等人一眼,笑着跟沈淮说道:“你就不怕他们撕了你……”
股价拉涨停,到底谁能抢到些筹码,还要看涨停位上累积的天量买单谁能排在前面了——除非能让交易所配合作弊,不然这个秩序就是随机的。
要说交易量,还是昨天消息刚出时的交易量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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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天的信息还不够明确,存在的变数极大,投机氛围浓重,故而有大笔的资金进,也有大量的资金出,交易量一下子拉到极大,下午两个小时就有近两千万股换手。
另外就是今天开盘时,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内,就有超过五百万股的成交。这么大的成交量,还没有将涨停板打开一下,剩下的散户即使不知道什么消息,也必然开始惜筹。现在交易也就几百股、几百股在出售,根就满足不了外围天量资金的抢筹需求。
长丰、合元证券要是错过昨天跟今天早上的抢筹时机,之后再跟着进场,在涨到一定价位之前,能不能抢到一百万股的筹码都是未知数,也只能看到股价给一截一截的给狂拉上去。
对于长丰、合元来说,一两百万股的筹码,连填他们的牙缝都不够。
沈淮笑道:“没事,我都说了答应他们一起玩,他们可以等增发啊!”
宋鸿军笑着打了沈淮的一拳,说道:“几毛钱的筹码,跟股价涨到四五元接手增发股,能一样吗?”
沈淮微微一笑:
大量资金进入,必然会引进股价快速上涨,但要是封锁住消息,真要给谢成江、刘建国他们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叫他们吸走徐城炼油流通盘一亿股也非难事。
徐城炼油此时在徐城市掌握之下的法人股有四亿股,流通股两亿股,让刘建国他们悄无声息的吸走几千万或一亿多股,就将是15—20%的股权。
将来要将梅钢一厂、二厂的资产装入徐城炼油的壳下,刘建国他们也将获得相应比例的增发权。要仅仅是刘建国他们通过壳公司,反过来掌握梅钢集团15%—20%的股权,还未必能直接掀风作浪,最后的关键就要落到淮能集团的控制权上。
通过交换持股,淮能集团此时在梅钢一厂、二厂里差不多持有20%的股权,然后再反过来通过梅钢集团,与西尤明斯、飞旗实业以及孙亚琳控制的众信投资、鸿基投资、新浦开发投资集团等对新浦钢铁集团共同持股。
万一小姑被强行调走,淮能集团换帅,沈淮之前设计的股权及资控制模式就有可能失控,从而使得梅钢、新浦钢铁集团的实际控制权旁落,使得新浦港开发大权旁落……
就算他们不做什么事情,在未来新浦港建设搞大炼化、大钢铁、大港口是拖一下后腿,也会叫人受不了。
虽然这种复杂模式的危险度很高,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控制权旁落,甚至还有一定财务危机存在其中,但沈淮也是没有办法。
梅钢自身的盈利到现在也不过累积六七亿而已,利用六七亿的资金去凝聚近百亿的产业资,根就没有一条稳健的道路可走。
也是因此,在淮能集团最终控制权还是未知数的情况下,沈淮根就不敢让刘建国他们再通过壳公司对梅钢掌握太多的股权跟话语权,特别是他们的心思又是这么的昭然若揭。
宁可现在掀桌翻脸,也要好过以后吞泪入肚。
虽然长丰、合元证券还可以参与后期的增发,但他们在流通股上没有掌握话语权,参与增发能得到的持股比例就有限了;更关键还在付出的代价是完全不一样的。无论是长丰还是合元证券,现在都拿不太多的资金参与增发。
小姑那边示意他过去,沈淮揉了揉脸颊,夸张的笑了笑,问孙亚琳:“我这个笑容看上去还算亲切吧?”
“亲切个鬼,要不要我帮你再揉揉面皮?”孙亚琳笑骂道,她不高兴凑过去,就站在外围,看着沈淮与宋鸿军往人群里走去。
在场的人当中,沈淮跟徐城市长周任军以前没有见过面,经他人介绍,跟他握手:“周市长您好……”
“梅钢动作很大啊,小沈书记你昨天放一颗炸弹,可是把我们徐城市里也炸得鸡飞狗跳。就在刚刚,我还接到电话找我打探内幕消息呢。你说,我能有什么内幕消息?要有内幕消息,也要找小沈书记你来打听……”
现在重要的省会城市及计划单列市以及较大市,地方势力想出任党|政一把手的难度很大,周任军算是一个小小的例外。
徐沛升任市委书记,无论是田家庚还是徐沛,都不愿意补任市长的人员来自胡系、在徐城市里跟徐沛唱对台戏,就与地方势力合谋,推了周任军跟徐沛搭班子。
沈淮对周任军不甚熟悉,目前在徐城市徐沛的声音又太强,也不清楚周任军是甘心当徐沛的应声虫,还是说只是一时隐忍。
周任军这么一说,那徐城炼油一事的意态就完全明朗化了,不然以周任军的谨慎,不可能在不知道徐沛态度的情况下公开谈这事。
沈淮说道:“我爸、我二伯就经常说我做事不擅谋算,有闯劲也只是蛮力。昨天李主任随口一问,我也就随口一说,真是没有想到影响会这么大,但影响已经造成,我现在只能虚心接受周市长的批评……”
周任军偷眼看了一下宋乔生、宋炳生兄弟俩,宋乔生谈笑风生如故,宋炳生的脸就黑了下来,他心里倒是一笑,这种事他不掺合,随即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去了。而涵养更差的宋鸿义,更是直接转身走开,甚至连看沈淮一眼都不能忍受。
第六百零八章 势态(二)
午后,沈淮与孙亚琳、宋鸿军坐在酒店后花园的亭子里晒太阳,接到小姑的电话要叫他去前楼休息厅。
“这节奏就要三堂会审啊!”沈淮收起手机咂着嘴说道。
“还要就着一只锅吃肉,砸碎了大家都捞不到吃的,人家憋屈一天一夜,你也该给他们一点安慰了……”宋鸿军笑着说道
沈淮耸耸肩,他也知道只要老爷子还在,宋系的大局基就还能维持,也因此昨天才敢拍着桌子jing告有些人不要捞过界。
桌子拍了,田、徐的态度也明确下来,不管心里有没有怨恨,这时候大家还是要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谈事情,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淮煤开发等事还要坐下去,大家就都还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反正就是装孙子呢,装孙子谁不会啊?走吧……”沈淮跟宋鸿军、孙亚琳说道。
“你们宋家三堂会审,轮得我去装孙子啊?”孙亚琳笑靥如花,眯起美眸看着沈淮问道。
沈淮心想孙亚琳过去也不合适,拽着宋鸿军跟他一起到前面的休息厅去。
午宴刚过,下午的活动安排还没有开始,沈淮与宋鸿军推开走进休息厅,鸿奇他爸跟他父亲坐在落地窗下的小茶几前下棋,似乎想借此刻意淡化三堂会审的意味。
除小姑、谢海诚、谢成江、宋鸿奇、宋鸿义、刘建国、谢芷、宋彤等人围着观棋外,随行秘书及其他工作人员都不在房间里,这架势不是要三堂会审想干什么?
宋彤站在一旁里朝着这边挤眉弄眼,似指他跟宋鸿军没过来之前,这边已经说了不少他的坏话。
“沈淮你过来了……”宋乔生抬头看了沈淮一眼,将手里的棋子放下,眼睛敛成一道缝,但脸上还有笑容,即使知道是假,却也看不出是假,不得不叫人感慨这张面具宋乔生怕是戴了不少年。
而他“父亲”压根就没有正脸看他的意思,背着他而坐,连身子都不动一下,大概也是气得不轻,这时候都还没有消气。
谢海诚、谢成江、谢芷、刘建国等人大概是知道木已成舟,也知道他们这时候没有斗气的资,故而神态皆还正常。
谢家这些年是赚下不少身家,但其投资的风格是见利起意、见针插缝,业务从贸易、航运、基建、房产、证券、轻工制造、酒店、火电、港口、医药及医疗器械等业都有涉及,甚至在广南还有投资加油站业务。
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国内各业市场一片荒芜,只要涉及就有丰厚的利润。故而谢家当时是唯恐手伸得不够长,条|子批得不够多,这使得谢家铺大摊子的同时能捞足丰厚的利润,迅速发家致富。
而到九十年代之后,东南沿海民营经济崛起,不要说国资企业了,就连一度火爆的乡镇集体企业,在轻工业市场领域也大幅滑坡,谢家摊子铺得太大的弊端就ri益暴露出来,甚至出现一些严重亏损的业务。
海丰集团这三四年来也在努力调整,一方面是往证券方面靠,一方面也重视起实业投资。
不过在东华的投资又犯了旧毛病,怂恿孙启义拉长青集团入局,自以为傍上谭启平,又肆意的铺开摊子,总计也就两亿多资金,却涉足基建、机电、酒店、港口、商业地产等多个领域。
从账面上来说,谢家在东华的投资没有缩水,还有一定幅度的增长,但在东华滚动式的建设跟开发当中,谢家想套现也是极难。
长青集团毕竟资雄厚,孙启义个人受到挫折,龟缩到香港不再出来,但在东华的投资拖上三五年再起效,对长青集团在亚太的业务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谢家的资金却经不起这样的分散。
海丰及长青集团合资的长丰证券,作为合资证券公司进入国内市场,早初由国务院特批了两千万美元的投资额度,但就算把谢家在埋伏证券市场外围或者就分散于隐蔽账户的资金都算上,沈淮估计他们也凑不出多少来。
至于刘建国,将整个合元证券的资产都押上来,可能也就三五千万的资金量。
不谈背后的因素,就单纯以调动资能力来说,宋鸿军所掌握的鸿基产业投资基金资产规模就达到十亿港元。
虽然宋鸿军个人在其中所持比例不到三成,但由于其他资金来源较为分散,而且相当比例都是债券融资,故而不会影响宋鸿军对鸿信投资的控制权。
孙亚琳所掌握的众信产业投资基金,从早初的两百万美元起步,待到梅钢二厂建设期间,规模才扩大到两千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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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早期的资金,孙亚琳都集中投到梅钢一厂、二厂的建设当中。
而今年的梅钢盈利,就使得孙亚琳在众信产业基金里直接归属她个人的资产总量增长到三千万美元。
新浦钢厂项目启动后,仅孙启善个人,就往众信产业投资基金里两次共注入八千万美元的资金,使得众信投资此时控制的资产规模达到两亿美元。
也无怪宋鸿军一直说孙亚琳傻大胆,跟着沈淮孤注一掷的干了三年,打下的根基比他十多年的商海沉浮都要厚实。
无论是众信、鸿基,还是梅溪地方势力意志体现的渚江投资,现在聚集的资力量,包括业信银行在内,主要都还是确保新浦钢铁项目如期建成以及参与新浦港及临港新城的建设,但真要在证券市场掀风作浪,长丰及合元证券加起来,都不及宋鸿军或孙亚琳一人资实力更强。
更何况,沈淮背后还有梅溪开发投资集团、新浦开发投资集团以及东华京投三家地方国资融投平台。
真要明刀明枪的干,沈淮真还不把谢及刘建国等人看在眼底。
不过,沈淮最忌讳的还是淮能集团的控制权问题。
虽然过去十数年,宋系务虚轻实,受传统的计划经济影响太深,忽视资力量的凝聚跟建设,但这么高层次的政治派系,在资层次的潜力依旧是不容忽视的。这次推动徐东铁路改造及淮煤东出等项目,就是宋系在资层次的潜力直接体现,甚至还有很大的潜力可再挖。
虽然小姑现在执掌淮能集团,但淮能集团作为电力部全资控制的国资企业,二伯及戴贺等人真要通过一纸调令更换淮能集团掌门人为他们一手掌控的嫡系,沈淮也是无计可施的。
真要走到这一步,宋系内部两败俱伤那是不用说,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改造、淮煤开发等等大型项目以及整个淮海省地方经济发展也将必然遭受重挫。
这些都不是沈淮所希望看到的。
就像宋乔生不会将他的仕途押上来,沈淮也不会将梅钢及地方发展的未来押上来一样,所以还是要把刀子藏到背后,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
宋乔生敛起眸子看着沈淮:即使在谭启平受挫之后,他就认真的重视起这个桀骜不驯的侄子,也自以为没有再轻视他,但此时心里依旧都是陌生的感觉。
“梅钢有意借徐城炼油的壳上市,梅钢有自己的想法,我是支持的,”宋乔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过大家都是在一个大家庭之下,合力则强,分力则弱,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计划,都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这个在大体上是不会错的。沈淮,你觉得我这么说,有没有道理?”
沈淮刚要说话,宋乔生又拦着他,而吩咐宋鸿奇:“你给沈淮、鸿军搬椅子过来,一家人,大家都坐着说话。家长式的旧风气要不得,我们也要讲究min zhu……”
看着宋鸿奇抢着去搬椅子,沈淮摸了摸鼻子,他倒不是多反感宋乔生此时还对他用这种小手段挫他的锐气,只是宋乔生他们此时还看不透他争徐城炼油的意图,也真不得不说宋系的短板实在是够致命的。
沈淮从宋鸿奇手里接过椅子来,说道:“梅钢打算接手徐城炼油,不是我要跟二伯你斗气。当然了,在这个问题上,我跟建国、鸿义是有些分歧,也打算这两天就这件事跟二伯以及小姑你们好好的谈一谈。只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之前,李谷就当众将我了一军,我这人xing子又好强,一时受激,就直接将想接手徐城炼油的意图跟他挑明,倒没有想到会引起二伯你的误会……”反正李谷也没有什么好居心,他就将脏水泼李谷头上,也不怕有人跑过去说三道四。
谢芷一直在想沈淮会怎样叫大家都有台阶好下,没想到他脸皮竟能厚到这种程度,何辄昨天他掀桌子威胁、jing告,只是他针对李谷挑衅的应激反应?
谢芷看了看左右,见她爸低下头,鸿奇、成江他们都转过头,大概也是不忍再听沈淮胡扯却又不得不听下去吧?
“我也没有误会什么啊,”宋乔生面sè如故,笑着说道,“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跟我说也不迟啊!”
“港口大产业的发展,钢铁、船舶、炼化是最能聚集资的三类产业,徐城炼油对梅钢来说,不仅是上市的壳资源,更是梅钢进入炼化产业的一个支点、一个突破口,”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产业战略布局上的意图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沈淮也不去看别人的反应,继续四平八稳的说道,
“当初若没有东华市钢,梅钢是发展不起来的,不论是梅钢还是新浦钢厂,主要管理层及技术骨干都来自于东华市钢,包括相应的配套产业,也都是东华市钢打下的基础。梅钢将来要进入炼化产业,那徐城炼油厂对梅钢的意义就等同于东华市钢……”
沈淮不管别人错愕的神态,自顾自的说道:“徐城炼油厂可以说是我势在必得,关键是怎么得的问题。徐城炼油厂长期亏损,使得流通股价极低,调动资金暗中吸取,积攒到一定的股份之后,再浮出水面,除了阻挡别人入局之外,还可以跟徐城市方面提全盘接手的要求。这是一个途径,但未必就合适。徐城炼油上市发行之时,发行价就高达五元,流通市值达到十亿之多,但发行之后,股价并没有怎么上涨,就一路下滑跌到谷底,没有给投资者任何撤出的机会。当初参与徐城炼油上市发行的机构,有徐城地方上的证券公司,有银行,有国企、民企,甚至有许多职工、市民受到摊派。他们都在徐城炼油上损失惨重。如果这时候,梅钢以诱骗的方式,从他们手里低价骗得大量的流通股之后,再向徐城市提出全面接手徐城炼油厂,我就无法判断,会不会引起普遍的反感,甚至激烈的反对……”
“爷爷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在地方上要做一番事业,而不是要跟谁抢什么,争什么,甚至骗什么,要善于将不利的势态转为有利的势态,”沈淮继续说道,“我把借壳的消息,接下来还会将梅钢进入炼化产业的消息公开。这会刺激徐城炼油的股价持续上涨,但徐城炼油的股价真正要涨上去,不跌下来,那所有给套牢在徐城炼油流通盘里的机构、股民,就会成为我们做事业、发展炼化产业的支持力量,而非阻力……”
“当然了,没有及时跟二伯及小姑你们汇报,也没有跟建国、鸿义好好沟通,就将消息公开,是我做事太鲁莽了。这事我要跟二伯、小姑你们认错,也要跟建国、鸿义道歉……”
谢芷看到刘建国、宋鸿义等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沈淮的这些话比直接抽他们的脸还狠。
虽然她打心底厌恶沈淮这个人,却又不得不承认沈淮的这些话确实有着她哥以及刘建国、宋鸿义他们达不到的境界;有梅钢发展的成就在前,还不能指责沈淮说这些话在唱高调……
第六百零九章 势态(三)
“这个杂碎的话是什么意思,合辙我们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就他光明正大了?他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什么德xing……”
在房间里,宋鸿义再也控制不住咆哮起来,拿起水杯“嗗噜嗗噜”的往喉咙管里直灌水,似想将胸口里的滔天怒火浇灭。
“放屁,”宋乔生推开门,一声断喝,打断鸿义喋喋不休跟女人似的怨恨,不威而怒的盯着一点脾气都拿不住的鸿义,眼睛扫过房间里的诸多小辈,压着声音训斥道,“没半点事,一肚子尽是废话、草包,你怎么不先照照自己什么德xing!”
谢芷此前都还没有见鸿奇他爸当众发脾气、破口骂人的时候。
虽然是鸿义被骂,但大家都不敢喘大气,不敢这时候去触鸿奇他爸的霉头,干巴巴的或站或坐在那里,看着宋乔生yin沉着脸走出房间。
在房门开合之间,谢芷才看到鸿奇他爸、小姑宋慧她们不知道怎的从前楼回来了都站在外间,应该将鸿义刚才那番话都听了进去。
房门开合角度不好,她看不见沈淮跟宋鸿军在不在外间,但见鸿奇跟他哥成江两人面面相觑,心想他们多半看到沈淮就在外面,也无奈的心想,鸿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番话叫沈淮听过去,不是让他昨天掀桌子掀得更理所当然?
这时候秘书们在外间的谈话声传进来,谢芷才知道田家庚因临时有紧急事务要处理,需要耽搁半个小时才能赶过来会晤。
沈淮懒得站屋里叫大家都不自在,拿出烟来,示意宋鸿军跟他一起到外面抽烟去。
“你也真是太能扯了,”宋鸿军接过烟来点上,蔫坏的笑着说,“明知道你那番话说得不要脸,偏偏没有办法驳你,当真是要把他们都憋坏了……”
“……世界不能总围着他们转。”沈淮笑了笑,吸了两口烟,抬头看着楼上窗户,里面的人影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谁在看这边。
“不过你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宋鸿军蹲下来,说道,“做事是需要有些底线,贪太多、贪多必失。不过这些道理鸿义他们是不会明白的,只会觉得你就是个有钱不捞、也不让他们捞的二百五,挨骂也就难免……”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沈淮从外套衣兜里掏出手机,是徐城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孟建声的电话。上次事件后,他与孟建声互留手机号码。
沈淮接通电话,才知道孟建声与徐城市属国企工委的官员先过来了,要跟他先交流一下徐城炼油的事情,这样才方便在二伯宋乔生跟田家庚、徐沛正式会晤时提及这个话题。
孟建声已经到了酒店这边,沈淮拉宋鸿军,又通知熊斌、郭全到前楼先跟孟建声先见面。
看到冯至初随同孟建声一起来,沈淮笑着打招呼:“至初这就正式调市委办公厅工作了啊?”介绍宋鸿军及熊、郭等人跟冯至初认识,又与徐城市属国企工委的官员寒暄见面。
冯至初在沈淮目前已无半点傲气,虽然彼此在党校毕业之后都将升任正县处级干部,但同为正县处级干部,分量也是有区别的。国务院办公厅的秘书,也多是正县处级干部,能跟他们比分量吗?
徐城炼油的事,在小圈子内已经炸了窝。
昨天消息传出来之时,冯至初他们甚至都以为沈淮这是贪口不足蛇吞象。
徐城炼油不再有往ri的辉煌,但在徐城市属那么多的企业里,依旧是绝对的老牌。
由于历史的原因,作为建国初全国四大炼油厂之一,徐城炼油厂一开始是石油部直属的正司级企业,甚至差点升上副部;一直到华北、东北及西北相继发现大油田,而在华东缺油气资源成为事实之后,石油部才将徐城炼油厂交给地方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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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徐城炼油厂的老牌,即使交由地方接手后,依旧是徐城市不多的副厅级国营厂之一;哪怕亏得就剩一张壳,也是副厅级的壳。
市县下面的地方钢铁企业,竟然想要接手副厅级国企,这个消息乍传出来,冯至初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心想沈淮这手未免伸得够长,心未免太贪了些。
很多人都知道冯至初调到市委徐沛身边工作,都纷纷打听给他打听消息。
现在炒股都靠内幕,徐城炼油真要给梅钢重组借壳,股价在当前的基础上翻五六倍都有可能。
十万八万投下去,转眼翻几十万出来,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的钱都赚够了,怎叫人不热切打听内幕消息?
冯至初也因此给带入漩涡的中心。
冯至初昨夜有事没有回宿舍,党校课程就剩最后几天没结束,特别是徐城当地的学员,已经不再把住宿制当一回事。
冯至初也知道他到市委工作随意透露消息出去,没有好处不说,叫别人知道还相当的忌讳,他也没有当一回事,总是敷衍应付着回答。
消息的传递是网状的,是交互的;别人从冯至初这边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但不意味着没有其他信息源。冯至初在徐城官场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消息一经散布,也迅速反馈他到这边。
一夜未过,风云涌起,上午的时候,越来越的消息都表明省委田家庚以及市委徐沛,都可能支持梅钢接手徐城炼油。
直到孟建声找他过来,陪同市属国企工委的官员一起到酒店,就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的事找沈淮初步接触,冯致初才确信消息是无误的。不过这时候他想找电话给妻子买进些徐城炼油的股票,也来不及了,涨停位累积的买单资金已经超过两亿。
这时候冯至初的手机更是差点给打爆掉。
因为很多外围的机构跟人员,对当前的消息还谈不上彻底的确认;甚至接触内围的机构,目前也无法判断梅钢接手徐城炼油过程当中会不会有意外的变数。这些都直接影响到徐城炼油股价最终能涨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能稳定下来,还是仅仅在一个高峰之后就会再度跌落……任何一个判断,对机构以及一些证券大户来说,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利益得失。
省证监局也打电话过来询问,是不是有必要建议交易所作停牌处理,待消息确实之后再行交易。今ri股价已经拉涨停,如果不执行临时停牌,那就需要明天在开盘之前,对外公布初步的消息。
有些人消息确是灵通,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他跟沈淮同在这期的党校县干班进修,有意通过他直接跟沈淮接触。
冯至初自然不会贸然答应这些唐突的要求,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从沈淮嘴里撬出什么确切管用的消息。
冯至初不知道徐城炼油的高层是什么态度,下午的见面没有安排徐城炼油的人参与,不确认是他们有抵触心态,还是说初次接触不安排他们参加。
“上午与周任军市长见过面,有些想法还不够成熟,也就没有跟周市长汇报,”沈淮不知道周任军在徐城市的地位到底如何,故而也是模棱两可的提及周任军,就算孟建声他们跑到周任军跟前去求证,他也没有说假话,说道,“梅钢内部也是紧急商议,现在拟出一个初步的方案,打算汇报给徐沛书记知道……”
现在情况的,他们不插手流通股,目标是徐城市手里持有的四亿股法人股。
宋鸿军知道沈淮在胡扯,沈淮将接手徐城炼油的前景一描述,大家都给他说晕了,还没有来得及讨论接手的方案。
孟建声与市国企工委的人只是过来了解沈淮的意图,然后跟徐沛、田家庚汇报,并不负责谈判,等大体方针由徐沛确定下来,才会由市国企工委及徐城炼油的负责人具体参与商谈;他拿纸跟笔记录,示意沈淮说下去。
“我的方案比较简单,”沈淮说道,“除了徐城炼油的主营业务及债务都由梅钢承接外,其他资产,徐城市可以有选择的划走。徐城市划走多少资产,梅钢往徐城炼油注入同等的资金,作为从徐城市接手四亿股法人股的代价。离退休职工由徐城市负责安置,在职职工由梅钢接手。同时,梅钢在接手徐城炼油之后,会利用注入的资金,在渚南工业园内开工建设五十万吨的炼化项目作为亭西油田的配套工程,以淘汰此时旧的生产基地,也继续为下游的石化企业提供工业原料。多余的产能设备及员工,由梅钢负责迁往新浦另建分厂。徐城市在渚南工业园提供工业用地给我们,而腾出来的旧厂区土地由徐城市收回……”
孟建声此时只是负责了解、记录、传递梅钢或者说沈淮个人的意图,也不得不承认沈淮提出的方案,对徐城市方面是相当有利的。
时间紧迫,孟建声知道沈淮的初步方案之后,就通过电话跟徐沛汇报。
第六百一十章 势态(四)
徐沛接到孟建声的电话时,正赶到省委大楼与田家庚汇合。他也是要赶在跟宋乔生见面之前,与田家庚就徐东铁路改造、淮煤东出等问题交换一下意见。
听孟建声在电话里汇报沈淮所提议的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的方案,徐沛稍作沉吟,便转述给田家庚、李谷知道。
田家庚微微一笑,说道:“宋乔生不能用沈淮,倒是好事……”
李谷心想田书记未必就想针对宋家什么,这么说大概是为了宽徐沛的心吧。照这个方案,差不多能肯定沈淮瞅上徐城炼油不是一天两天,谋算及拿捏时机,都叫人心惊啊。
徐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还把这家伙当成无脑莽撞加些许好运气,那真是太轻视了;他这份方案,大体框架恐怕是没有办法改了……”
田家庚笑了笑,客气的示意徐沛先上车;李谷看着田、徐上车,才绕到右前侧坐到副驾驶位上,示意陪同人员乘坐的车辆先行。
李谷有急智,但具体到深一层的谋算,倒不及田、徐想得更快、更透,待车驶出大院,才明白徐沛为何说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的方案框架很难再更改:
沈淮提出的方案,是徐城市在保留主营业务交给梅钢接手的同时,从其他业务划走一定的优质资产,再由梅钢注入等同价值的资金,以此完成交易过程。
这个方案看上去,跟梅钢向徐城市直接支付三五亿的现金没有太多的区别,毕竟梅钢最终都要掏出一笔数目前不菲的现金出来,才能完成这次收购;对徐城市这边,意义就大不同了。
徐城炼油九一年上市之初,发行两亿流通股融得十亿资金,除生产线的改造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投资,这些投资里以投入三亿资金建设的成华商场大厦资产最为优质。
倘若徐城市将成华商场大厦从徐城炼油划出来,作为转让四亿股法人股的补偿,比直接得三五亿资金要划算得多。
梅钢将三五亿甚至更多的资金支付给徐城市,最终要纳入市级财政预算统一使用,虽然会使市级财政支出能力有所增强,但摊到条条块块上,并不无人会从中得到明显的利益。
优质资产是具体的、有形的。
倘若将成华商场大厦这类的优质资产从徐城炼油划出来,无论市里最终划给市商业集团等市属企业接手或者再行组建新的市属企业,都会叫相关人受益或形成新的获益群体。
一件事只要有明确的受益群体,就会形成明确的助力及推动力。
此外,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就会涉及人员安置的问题。
普通职工及技术人员都还好排,关键还在徐城炼油一批有着最高至副厅职务的国企官员,要怎么安置?
一是他们不愿意丢失既有的身份跟地位,去竞争那么激烈、管理那么严格的企业工作,二是梅钢也未必就愿意接受这些人;那么这些人就要市里接收、安排。
现在徐城市从炼油厂划一批优质资产出来,组建新的市属企业,就有安排这些人的去处,而且不会给他们架空的感觉凭添阻力;在造成亏损的主营业务由梅钢承接之后,相当将包袱甩给梅钢消化,剩下的优质资产,虽然规模小了,但实现盈利没有大的问题,这些人的利益也就谈不上会受损。
哪怕是连人带资产划给其他市属集团接管,也绝对比单纯把人调出来塞到其他国资企业或委局要好得多。
这实际上也消化了可能来自徐城炼油厂内部的大部分阻力。
徐城炼油厂,虽然将一部分优质资产划走,但能从梅钢获得等量的资金注入,资产总额及质量并没有降低,更大的好处有得到这笔资金注入之后,主营的炼化业务才有调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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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涉及沈淮所提及方案的第二点,在渚南工业园迁建五十万吨炼油产能的新厂,淘汰江北的旧厂。
徐城炼油厂是五十年前在当时徐城城外的江滩上建起来的,随着城市的发展,城区已经将徐城炼油厂包围在其中。
且不说徐城炼油厂此时的控污水平并不高,会对周边造成一定的污梁外,单纯从城市发展角度来说,徐城炼油厂与周边的城区发展已经起了严重冲突。
市里以及徐城炼油厂一直都考虑迁厂这个问题,现成的方案及设计图纸都有好几套。
上市之时,市里以及徐城炼油厂的管理层都缺乏远见,将融来的近十亿资金浪费生产线改造跟其他投资上,没有果断迁址,拖到九四、九五年想迁厂时,没钱了。
炼油厂上市之后就持续亏损,增发融资、银行贷款不可能,市里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大的资金进行补贴。故而,徐城炼油厂的迁建,这几年每年都提,设计方案也做出几套,也都评审过,但就是没有办法执行。
如果能从梅钢获得四亿资金的注入,徐城炼油厂的迁建,几乎下个月就能奠基动工。
而且徐城炼油厂此时能开足的产能只有五十万吨,新厂在渚南产业园新建五十万吨的炼油项目,目前来说对地方财税及炼化产业链也不会造成什么直接的损失;只是未来的增长空间,会给沈淮迁到新浦去。
当然了,新浦未来真要建成超大型的原油码头,徐城这边炼化产业还有相当的发展空间。即使在运输成上会损失一点,人力资源及科研水平上,徐城的优势还是极明显的。
徐城炼油厂迁建,为徐城主城区沿江区域发展腾出空间,根xing的从城市布局上改观周边区域的环境及城市质量,绝对可以作为一项政绩大书特书;同时徐城炼油厂迁建之后腾出来的旧厂址以及之前受徐城炼油厂影响的周边劣质地块,差不多有两千多亩工业用地,梅钢无意贪吃,留给徐城市绝对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徐城市zhèng fu,只要更改这块地的xing质,用于住宅及商业地产开发,价值就会剧增;绝对要比从渚南产业园里划给梅钢建炼油项目新厂的工业用地,要值钱得多。
沈淮不贪这块地,说明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知道进退,也知道将这块地让出去,会让徐城市一批开发商或国资开发企业,成为推动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并迁建新建的助力而非阻力;但同时也进一步证明,沈淮想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就是看中了借徐城炼油厂发展炼化产业的潜力。
从沈淮昨天故意泄漏消息刺激股价上涨以来形成的消息面,李谷也认识参与徐城炼油股票发行的地方国企、证券机构以及当初近乎给强迫认购股票的职工干部,都是极力支持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的,这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加上现在沈淮提出的借壳方案,李谷心想徐沛真要强行阻挠梅钢接手徐城炼油,而没有合适的替代方案出炉,还得要认真考虑地方上可能会对他形成的负面压力会有多大。
也难怪田书记说宋乔生不能用沈淮,是件好事。
从新浦港、徐东铁路改造到淮煤东出,就证明沈淮在大经济格局上的目光超过常人,而对徐城炼油厂的谋算说明他因利势导的手腕极强,而梅钢的业绩又说他将构想落实成根基的执行力非同寻常。
宋乔生真要能用好这个侄子,十年之后,班子成员怕是少不了宋乔生的一席。
不过这个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宋乔生真要能用沈淮,也就不是宋乔生了。
徐沛担心养虎为患,也是看得极准。
当然,他们积极去推动这件事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推动这件事将带来的政绩就不用说了。
而所有支持梅钢接手徐城炼油厂的地方势力,目前还只是单纯的支持这件事,田、徐推动这件事,就能获得地方势力的好感。
而从徐城炼油厂划出部分优质资产以及迁建腾出来的优质地段,徐沛则可以直接用来凝聚及形成他在徐城的嫡系势力。
这事徐沛要横加阻挠就是双输局面,特别是沈淮借机造势已经形成相当影响之后,徐沛阻挠就会输得更惨;而积极推动就是双赢,无非是谁赢得更多的问题……
孟建声以及省委早一步过来安排会见的工作人员,在酒店大门口等候。
李谷听到徐沛隔着车窗,吩咐孟建声联系徐城炼油厂的负责人过来参加接下来的招待晚宴,就知道徐沛已经接受沈淮的方案。拖延也无意义,以更积极的姿态去推动,这事才会对徐沛更有利。
车队停在安排会谈的楼前停下,李谷陪同田家庚下车,看到沈淮站在迎接人群之中。昨天捅出梅钢撤消上市辅导申请,他自以为得计,确实他是叫宋系内部存在的裂痕更深,但想到沈淮借以将图谋徐城炼油的意图迅速转在现实,又叫他心情复杂。
第六百一十一章 势态(五)
拿官面章来说,宋乔生与田家庚、徐沛在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交流,宋乔生对地方发展经济建设工作进行了充分的肯定,田家庚、徐沛对宋乔生为地方经济发展提出的建设xing意见表示赞同跟欢迎,这就为新浦港综合开发、徐东铁路改造、淮西煤炭资源开发以及梅钢接手徐城炼油等事定下基调。
淮煤东出的核心工程是徐东铁路电气化及复线改造,整个项目投资将超过八十亿,考虑到当前的通胀水平,最后投资超百亿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仅项目的设计立项、申报审批程序复杂,就是如此天量的建设资金筹集也不是短期能完成的事情,各方积极配合能在一年时间内完成筹备工作开工建设,都要算是神速。
不过,跟渚南电厂开工建设一样,梅钢接手徐城炼油以及徐东铁路东延线、淮能集团成立淮能煤业有限公司,涉及淮西煤炭资源开发,都可以视为淮煤东出构想的铺垫工程,这些都是可以先行实施的。
这种在合作项目上的彼此信任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些铺垫工程项目能否顺利开展,也可以视为各方对整个淮煤东出构想有无积极意态的衡量标准,不然哪方三五十亿资金给拖死在一个项目里,损失及打击都将是致命的。
在招待晚宴上,沈淮就与徐城炼化集团总经理、党组书记兼上市公司徐城炼油董事长的黎曾等人见面。
黎曾等徐城炼油的高层下午没有露面,也没有通过其他渠道传达什么积极的意愿跟信息,以沉默的姿态来应对给突然卷入漩涡中心的变局,在态度上可以说是消化的。
到晚宴露面时,黎曾等人的意态又变得积极,可以说除了徐城市委书记徐沛的亲自推动之外,沈淮提出的方案也起到关键作用。
黎曾年过五旬,虽然半辈子都在炼化系统里挣扎、爬腾,但此时已经副厅级国企高官,就算徐城炼油在梅钢接手后,有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但于黎曾个人来说,未必就得能偿失。
如果没有好的方案安置黎曾这样的人,那他们就将是这件事最大的阻力;即使徐城市实行高压手段,将四亿股法人股直接交给梅钢接手,但徐城炼油内部所形成的巨大抵触情绪不消除,都会严重影响梅钢能否真正的消化徐城炼油所能带来的资源。
沈淮给出的方案,实际是同意黎曾等人带一部分优质资产,从徐城炼油分离出来。梅钢主要只接手目前给徐城炼油造成亏损的主营业务,也可以说是徐城炼油当前最大的包袱。
这个方案显然要比硬生生的接盘跟人员剥离更有诱惑力,接下来无非是谈怎么分割资产了;最终的方案还要邀请持有流通股的证券机构参与讨论。
沈淮没有太多的时间参与具体的技术谈判,赵东、赵治民、潘成、徐闻刀等人的jing力主要还是保证新浦钢厂建设及现有产能的运营——除了钱惠、徐溪亭二人临时调过来进行财务及技术把关之外,沈淮就将具体的事情推给孙亚琳负责。
“你个浑球,虱子多了不怕咬,当真以为我们就是无底洞可以让你无限制的压榨啊,”孙亚琳回到房间里忍不住抱怨起来,“新浦航运集团才开始整合,恒洋船舶重工,除了恒洋方面的投入,我们也要跟着投一个亿的资金进去,业信银行更要发放两亿多的贷款;元旦过后,徐东铁路东延线工程就要开工,一年半时间建成,就要在一年时间里投三个亿的资金进去。现在徐城炼油虽然还没有开价,估计不会低于三个亿,你当你家是印钞票的啊?我是梅钢二厂的董事长,好,这次我留下来谈判,反正知道摊上你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到巴黎、伦敦、香港融资的事情,你个浑球不要想偷懒……”
虽然晚宴结束,沈淮他们这边还没有办法各自散去休息。
小姑、熊斌还要应该二伯宋乔生等人,沈淮则把孙亚琳、宋鸿军、周知白、杨海鹏、褚宜良、郭全等人召集到他的房间里商量接下来的工作。
现在是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上马,孙亚琳她们也是给压榨得喘不过气来,接手徐城炼油,不单单是有借壳的运作,在渚南产业规划区内新建五十万吨炼油项目也是小项目,更主要的还是怎样利用徐城炼油的资源,在新浦新建更大规模的炼化项目。
“哎,我也不想的啊,”沈淮唉声叹气的说道,“我虽然一直都有研究徐城炼油,但也没有想过这么早就出手,我是打算等新浦厂建成之后再考虑发展炼化的问题,有时候是形势不饶人啊。现在的形势就是,你不逼自己,就是别人逼你。伦敦那边,是不是等我先回霞浦,在县长的位子坐上一两个月,坐坐热才过去?”
沈淮这么说倒不是唬人,他确实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对徐城炼油下手。
徐城当前的基础,不适合发展大炼化,而淮海省内最适合发展大炼化的,目前只有新浦,故而沈淮也不怕这块肥油有谁能抢在他前面下嘴。
在他的计划里,是打算等到新浦钢厂建设投产后,再考虑在新浦大规模的发展炼化产业集群。那最早也应该在半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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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变化也是他所料想不到的,只能跟着提前应变;这也将给梅钢带来极大的资金压力。
“现在国内及东南亚的经济发展都有些过热,我们要jing惕经济周期的来临,”给邀请过来参与议事的梁荣华,声音沙沙的,提出的意见却是掷地有声,他说道,“在炼化项目上,我建议梅钢要尽可能多的争取注资,减少债务融资,不然业信银行就要对梅钢提出风险jing告了……”
目前业信银行在淮海省的贷款业务,有超过一半都集中梅溪、新浦两地,一方面说明业信银行在梅溪、新浦的业务形势大好,但同时也意味着与梅溪、新浦发展有着休戚相关的风险。
一旦梅溪、新浦建设遭受大的经济周期而受挫,业信银行的放贷资产风险度就会急剧上升。
在项目建设里更多争取注资,而非过度的依赖于贷款等债务投资,在大的经济周期来临之时,给抽资而导致的风险就容易受控一些。
新浦钢铁厂目前主要是梅钢联合西尤明斯、飞旗实业等方联合注资建设,包括西尤明斯近一亿美元的设备、技术资产以及霞浦县以新浦开发集团提供的四千万美元工业用地外,梅钢、飞旗实业以及众信、鸿基联合注资超过三亿美元,使得新浦项目的债务保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之下。
而新浦开发集团、梅钢所承担的债务水平相对来说,就极高了。
新浦开发集团承担了新浦港、临港新城的基建重任,在建设形成一定规模之前,土地转让收入有限,目前承接的银行贷款超过六亿。
梅钢虽然一厂、二厂的盈利水平很高,但参与的投资规模更大,对新浦钢铁厂总数达十亿元的出资,主要都来自贷款。
现在梅钢集团含一厂、二厂以及对梅溪电厂、梅溪港的持股在内,净资产也就十三四亿。要是为了接手徐城炼油,再接手三到五亿的贷款,梅钢的总债务将超过十六亿,巨额债务是一方面,另外每年要为此承担逾亿的财务支出也是直接影响盈利水平。
此外鹏悦、渚江投资、梅溪开发集团以及东华京投都承担着为数不少的债务。
要是明年底,徐东铁路改造项目启动,梅溪开发投资集团要参与进去,还要额外承担一亿美元的融债。
什么事情都是双刃剑,沈淮不利用核心平台承担这么高的债务,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聚拢如此庞大的资发展梅溪、新浦,但同时也要承担随之而来的财务风险。
以前跟二伯宋乔生他们没有翻脸,真遇到什么危机,可以厚着脸皮去求援;以宋系的能力,以长期债权形式往梅钢注入十亿、二十亿甚至更多的资金支撑梅钢的持续扩张,都根不是什么问题。
现在的情况,梅钢一旦遭遇危机,就是别人对梅钢下手的良机。
小姑目前还只是表面上控制淮能集团,实际上淮能集团更是二伯宋乔生他们未来对梅钢趁火打劫的一座桥。
对梁荣华的提醒,沈淮咧嘴笑了笑,带着些无奈的语气,跟梁荣华说道:“我们真是将脑袋别在腰上做事。不过我这次还是要请业信银行支持我们,万一将来真要出什么问题,我个人会退出去……”
梁荣华知道沈淮这般承诺的背后是什么意思,轻叹一口气,说道:“无论是业信银行还是长青集团,都不是一个人能做最终决定;我个人当然是支持你的……”
即使将来可能会遭遇财务上的危机,但梅钢现在已经形成跟真正加紧建设的体系基础是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只要沈淮个人愿意退出去,愿意进来接手的资势力,绝对是大有人在。其他不说,就是现在,也绝对有人愿意向梅钢注入三五十亿的资金换取对梅钢的控制权。
相比较沈淮跟梁荣华身上背负的压力,宋鸿军则要乐观得多,笑着说道:“你们也真是的,挺好的一件事,叫你们说得这么悲壮。只要新浦钢铁厂明年九月前顺利建成投产,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
“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沈淮侧过头问宋鸿军。
“啊?”宋鸿军问道,“我是在想等会儿去哪里吃夜宵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沈淮无奈的拍拍脑袋,说道,“我跟梁行长在讨论炼化项目的融资问题。新浦要上新的炼化项目,需要三十亿到五十亿的资金。如果这笔资金都是以债务融资的形式筹集,就算明年九月前新浦钢厂能顺利建成投产,也无法化解里面的巨大风险。”
“啊,”宋鸿军一愣,说道,“你们说这个啊?鸿基跟众信不算,梅钢及关联企业承接的债务已经超过三十亿,你小子还想着再背三五十亿啊,你的心比我想象要贪得多啊!”
孙亚琳不屑的看了宋鸿军一眼,说道:“真该把你踢出去,不带你玩。矛盾是双方面的,引进外部注资多了,我们的控制力就会给削弱;承接融债多了,我们要承担的财务风险就会骤增——不然你以为我们在担心什么?”
沈淮笑脸看着孙亚琳“教训”宋鸿军。
目前看上去孙亚琳是绝对控制众信产业投资基金,她爸孙启善将八千万美元的资金注入其中,将众信控制的投资资产扩到两亿美元。
现在梅钢运营及建设势态一切都很良好,所以孙启善不会干涉众信的投资行为;一旦这边出了大的问题,孙启善就算为了他八千万美元的资金安全,也不可能说一点都不干涉了。
这边真出了什么问题,不仅沈淮他要退出去以保大局,孙亚琳也可能将被迫交出众信的控制权——在巨大利益面前,这里面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
包括梁荣华的支持,也不是无限制,就算梁荣华个人支持梅钢,但梁荣华还只是业信银行省分行行长,上面还有总行的意志存在。
宋鸿军咧嘴笑道:“太深的东西,我没有你们jing,但我相信一点,只要国内经济不出问题,我们就不会有大问题,怕个鸟。”
沈淮哈哈一笑,说道:“也对!想太多无益,就是刀山火海在前,还能不闯?”
第六百一十二章 势态(六)
接下来两天,沈淮又陪小姑宋慧、二伯宋乔生以及铁路系统、省里的官员,前往东华参观视察,甚至连十二月十二ri的党校进修结业典礼都没有空参加。
徐城炼油事件的惊扰颇大,党校县干班的同期学员也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细情,沈淮无法一一解释。秦大伟打电话过来,沈淮也只是请他帮忙收拾留在宿舍的生活用品,驻徐办会有工作人员开车去拿回来。
市委组织部的任命已经下发,葛永秋正式调离霞浦,沈淮回去就要直接主持zhèng fu工作。
虽然他到霞浦工作有半年多时间,基人事关系已经摸熟,也差不多将主要的经济事务承担起来,但全面的接手zhèng fu工作,还是有他一段子的手忙脚乱。
沈淮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抽身再回徐城,便是与徐城炼油的谈判,都由完全丢给孙亚琳负责。
淮煤东出的全盘计划里,新浦港的综合开发跟徐东铁路改造是同等重要的。
将来淮煤经徐东铁路每年会有四千万吨甚至更高的煤炭资源输往东南沿海省市,新浦这边必然也需要有年吞吐达四千万吨以上的输煤码头与之相配套。
徐东铁路改造后,年运力达到一亿吨,新浦、梅溪等港口就必然需要与之相配套的年吞吐量,不然徐东铁路的运能无法发挥出来,等待投资方就是持续的长期亏损。
但说到新浦港的综合开发,耗用的资金绝对不会比徐东铁路改造会少。
一切都丢给淮能集团承担的话,资金压力就太大了。
在沈淮的计划,未来会由地方投融平台及引进外来资承担港口综合开发建设的任务,不与徐东铁路改造以及淮煤开发等项目捆绑。
而对计划要参与徐东铁路改造项目的各方来说,梅钢系及东华地方有无能力承担港口的开发建设任务,则是必需要优先考察通过的核心要素。
宋乔生等人到东华后,重点考察的就是为新浦钢厂配套建设的年吞吐量近一千万吨的铁煤码头。
明年初将兴工建设的徐东铁路东延线工程,将直接与铁煤码头接驳,到九八年中,新浦港将初步完成港口、铁路、公路网的布局。这样,淮西的煤炭资源也能先小规模的运抵新浦港集散。
海防公路新浦镇段是沈淮到霞浦后,就最先启动的基建工程,全程长八公里,与梅浦公路、浦北公路以及靖海公路城关镇东段,初步形成新浦港及工业区的通港环线。
车队拐入海防公路后,道路两边虽然种植着多排梧桐、白枫、水杉等树木,但透过入冬后稀疏的枝叶,还是能看见两边的田地已经停止耕作,大量的农舍已经或者正在给拆除,目前还看不到有太多的工业项目进入。
谢海诚虽然这段时间不到东华来,但始终都在关注这边的动静。
原以为沈淮到霞浦才半年时间,就算他的动作再大,也会有一定的限度,但真正实地看过,还叫人胆颤心惊。
照霞浦县的规划,不管明年有多少工业项目进入,明年年底之前就将新浦工业区一期规划范围内三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要拆整出来;同时梅浦公路、浦北公路城关镇东段,道路两侧要拆出一公里宽度的绿化带来。
绿化带只是骗鬼的噱头,又不是造国家森林公园,什么样的绿化带需要沿公路线两公里的宽度?明眼人都能看到沈淮这一切的动作背后,都是在为未来可能要引进的工业项目大规模储备用地。由此可以预测,新浦工业区二期规划出来,规模必然将超一百平方公里,甚至可能会更高。
“拆迁安置,加上大规模的基建,接下来还要在沿海填淤积地,弥补工业项目对农耕地的占用,新浦的债务规模肯定也小不了……”谢成江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手指轻轻的敲着车窗,就眼前看到的情形,说着他的判断。
谢芷负责海丰在东华的投资,长期就钉在这边,对新浦的动作细节更清楚一些。
虽然新浦开发投资集团,还没有正式的填海造地,但也已经开始在新选的海岸线上抛下大量的毛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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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海大量抛石形成海岸基线,涨cháo时大量的泥沙会随cháo水上涨进入基线以内的区域,在退cháo时就会给留下来。以淮海湾近海的海水含沙量,一年时间就将海底抬高一两米——这是填海造地的前序动作,这也意味着沈淮接下来会通过填海造地的方式进行工业项目用地的大规模扩张。
新浦开发集团以土地折入的形式对新浦钢厂、新浦电厂进行持股,故而没有土地出让上的现金收入;以及近期的县属企业改制,新浦开发集团都选择持股而非套现,这就使得新浦开发集团成立半年多来,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现在收入,主要都是靠银行贷款支持此前的开支。
然而在半年时间,以新浦开发集团为主体,在工业区内拆迁安置四千余户,新修道路近三十公里,这些动作必然叫新浦开发集团积累下大量的债务;而后期真要进行大规模的填海造地,投入的资金及速度必然就将大幅上升。
这还是整个梅钢系在基建上所承担的债务,而梅钢在工业项目上背的债务规模有可能更大。
谢芷明白她哥哥话里的意思。
即使业信银行张力升、姚荣华都坚决的选择支持沈淮,但姚荣华、张力升在整个业信银行体系都只能算是省市一级的负责人,还不能直接影响总行的态度。
即使对业信银行参股的孙家在背后支持沈淮,孙家也只是对业信银行参股,而非控股。
梅钢这些年的发展跟业信银行的支持分不开。
在临港新城还是一片荒芜之际,业信银行就投资建造霞浦县第一栋超百米的高层商业建筑,实际与新浦钢厂、新浦电厂等项目共同为新浦的大开发注入强心针。
无论是沈淮重振梅钢旧厂,还是梅钢二厂建设以及新浦钢厂项目,在张力升、姚荣华等人的支持下,业信银行都直接提供大量的贷款。
倘若通过业信银行,清查梅钢系此时的债务规模,哪怕不能直接勒断沈淮的脖子,哪怕仅仅是业信银行内部发出风险jing告,对梅钢系的影响也是极深的。
而除了业信银行外,国有商业银行体系里,计经系的渗透及控制力极深。
通常来说,地市银行参与地方上的常规融投资,上一级银行不会干涉,但动辙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超级项目,不要说地市银行没有这个实力支撑了,便是省级银行都力有未逮。
目前情况下,只要计经系渗透及控制极深的国有商业银行,不对梅钢及新浦港的发展提供额外的金融支持,再限制住业信银行对梅钢系的支持,不要说梅钢的工业项目扩张会受限制,新浦港综合开发动辙几十亿、上百亿天量资金的基建,也将无所谈起。
谢海诚也没有动作,只是轻声说道:“哦,建国或许也有意识到这点吧?”
谢芷还是看着窗外的风景,知道她爸的意思,是要她哥将梅钢的债务问题点拨刘建国一下:刘建国在京城圈子里厮混久了,身看上去没有特别大的成就,但搅屎的能力还是极强的。
刘建国在徐城炼油的事情上,给沈淮抽了一记响亮的巴掌,甚至与鸿义都没有再随同到东华来。以刘建国的脾气,断无可能忍忍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的,现在他缺乏的只是攻击梅钢的缺口而已。
而在燕京,谢芷相信看不惯沈淮做派的公子哥应该大有人在;而更上层,鸿奇他爸以及贺、戴等人的态度更将起决定xing作用。
车队在临港新城东片区新浦小镇前停下来。
临港新城大规模的建设还没有开始,新浦小镇由渚江建设投资开发,主要是为工业园前期开发配套。
渚江建设集中资金跟施工力量,仅半年时间,投资总额达四亿的新浦小镇项目就建成一半,目前已经建成含安置房、商品房及员工宿舍在内的住宅逾三千套,幼儿园、小学、社会卫生院、社区jing务室、农贸市场等配套项目年后就能投入使用。
沿安置社区以及新浦钢厂住宅区的商业街等项目,都将为临港新城东片区提供初步的城市职能。
业信大厦经过半年的施工建设,裙楼已经装修完成,即将投入使用;塔楼已经封顶,开始外立面的装潢。
其他金融机构虽然进入的时机较晚,但在新浦钢厂兴工建设之后,都相继进来拿地建楼,将与业信大厦一起,为临港新港形成初级的金融商务及行政办公区。
年后更多的公共设施工程以及一些高档次的住宅、商业项目都将陆续兴工建设,到时候临港新城东片区才会渐成气候。
而真正与城关镇进行城市融合的西片区建设,还要等新浦产业形成一定规模之后,区域经济真正拉抬起来,才有可能吸引更大的开发资进入。
沈淮计划是将临港新城建设成能容纳五十万以上居民生活的新兴港口城区,完成与东华主城区的融合后,使东华发展一座城市人口超过两百万、甚至将近三百万的新兴城市。
只是这些想法跟计划,沈淮都提不起兴致来跟二伯宋乔生一行人太详细的介绍。现在说得越多,解释得越深入,无非是叫他们的戒心更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