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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章 夜长梦多

    沈淮穿上大衣,拿起装着几件简单衣物、书籍的帆布包,就匆匆出了屋到巷口打车赶去东华大酒店。

    才夜里九点钟,屋外的风沙很大,吹得枝断草折,鬼哭狼嚎,老爷子yīn着脸,沉默了很久,盯着四儿子宋炳生,终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别人都巴不得自家孩子好,哪有像你这样,巴不得自家孩子出事?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出了事,好让你有借口教训他,证明你是对的,他是错的,证明你眼光比他好,比他强?你跟自家孩子争这口气做什么?我看你是在机关坐太久,坐出毛病来了。”

    老爷子站起来,要宋鸿军将外套拿给他,说道:“不喝酒了。喝顿酒都要给你们气得少活三年。”喊隔壁屋吃饭的生活秘书跟司机,送他回去。

    宋炳生脸讪在那里,虽然他在外面是副省长,人见人畏,但在这屋子里,老爷子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训斥,他臊得满脸红,愣是没胆顶一句话。

    谢芷与她父亲也是面面相觑,暗暗心惊:

    老爷子这番话虽然是劈头训斥宋炳生的,但同时也意味着老爷子对梅钢的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要了解得多,这番话也不是完全没有说给她们听的意味。

    生活秘书跟司机在隔壁屋还没有反应过来,老爷子穿好外套,就气鼓鼓的推开门,站在院子里等,似乎嫌在屋里多站一秒钟都叫他心烦。

    满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老大宋英也忍不住埋怨老四起来,问道:“沈淮这些年在东华做什么事,你到底清不清楚?不要听别人说风就是雨的,谭启平真有能耐,沈淮真要像他说的那么不堪,为什么梅钢好好的,他有能耐就把市钢集团整出这么大的事故来?”

    谢海诚暗感心惊,他也没有想到这边刚联手迫得沈淮低头,叫谭启平有挽回威信、重新抓住主动的机会,东华市就爆出这么严重的恶xìng/事故来,叫他一时也难替谭启平辩解。

    虽然谭启平作为市委书记,不需要对市属国企的生产事故直接负责,但是这么长时间来,谭启平一直都在向宋家灌输沈淮在东华拖他后腿的印象,临到头,梅钢没有什么事,新厂建设即使投产,反倒是谭启平辖下的市钢集团出了大事,也难怨宋英等人会有抵触心思,怀疑谭启平在很多事情上没有说实话。

    听着老爷子的车在院子里发动起来,宋文慧也站起来说道:“我今天也累了,就先回去。我明天直接回江东,就不跟大姐、二哥、四哥你们告别了……”拿起外套也告辞离开。

    “小姨,我开车送你回去。”宋鸿军一时间也不知道东华市钢集团这次大事故,对局面到底会产生有什么样的影响,心里正急着要去追沈淮,看着小姨站起来要走人,他赶忙站起来也跟着溜人。

    虽然东南电力建设集团在燕京也有办事处,不过宋文慧回燕京还是颇为注意身份,要有个事出行,也多是坐出租车,或者让宋家其他谁帮忙开个车。

    *******************

    宋鸿军开车送宋文慧离开;宋英、宋建夫妇也随后告辞离开,一席酒就这样不欢而散。

    就剩下来谢海诚、谢芷陪宋炳生还留在宋乔生家里。

    谢芷跟宋鸿奇已经约定婚期,这段时间正在准备婚房,筹备婚事——谢海诚不仅是宋炳生的大舅子,也是宋乔生的亲家公,现在也可以说是宋系的核心人物。

    酒没有办法再喝下去,宋乔生就要大家到他书房谈事情。

    “老四,你也不要把老爷子的话放心里去;你打电话给谭启平,问一下东华市钢集团生产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宋乔生说道。

    “嗯,”宋炳生点点头,坐到靠走廊的门边,拿起手机给谭启平打电话,询问市钢集团事故的详情。

    宋乔生坐在办公桌后,头痛的按着太阳堂。

    生活秘书小杨沏茶端上来,他也只是扬了扬手,让谢海诚他们自取饮茶,也为今天发生的事情甚感头痛,小妹差不多铁定支持沈淮跟谭启平对着干,现在就连老爷子也对很多事情表示不满,叫他也觉得很多事情难办起来。

    谢海诚将茶盅端在手里,看到宋乔生头痛蹙眉的表情,也知道他是为东华市钢集团发生的事故感到心烦。见宋炳生正在打电话,他也不知道所谓事故的详情到底怎样,也不好判断这次事故对谭启平到底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见书房里气氛沉闷,除了四叔坐在一旁打电话询问详情,其他人都不吭声,宋鸿奇故作轻松的问道:“东华市钢集团发生生产事故,对谭启平应该不会有什么直接的不利影响吧?”

    宋鸿奇知道他爸对谭启平在淮海省的发展,还是寄以一定期待的,不然不会为东华市钢集团的生产事故感到头痛。

    “难说,”宋乔生摇了摇头,又问谢海诚,“我记得东华市今年刚刚推动搞国企改革试点,市钢集团还是谭启平推出来的典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的,”谢海诚点点头,说道,“市钢集团刚改制才半年时间,就出现发生重大伤亡事故,应该说对整个东华市都有不利的影响,省里对东华市也可能会有些看法。”

    “是啊……”宋乔生轻轻的叹了一声,谢海诚下海经商多年,看事情有眼光,宋乔生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判断,不过他也没有再问什么,等老四跟谭启平先通过电话再说。

    虽然宋乔生闭口从来没有提过他跟田家庚竞夺淮海省委书记失利的事情,但谢海诚知道这是宋乔生心里跨不过去的槛,也知道他是因为才会更加重视宋系在淮海省势力的经营。

    说到底,宋乔生就是想从田家庚手里挽回些面子。

    谭启平在淮海省组织系统任职多年,还是有些底子的,到东华也干得风生水起。在宋炳生到淮海任职之后,他们联合苏唯军,拉拢前省委书记陶国泉遗贸下来的势力,迅速在田家庚、赵秋华眼鼻子底下占得一席之地。

    这也可以说是在宋乔生跟田家庚竞夺淮海省委书记失利之后,为宋系扳回一城。

    要是宋系能进一步联合胡至诚系的赵秋华,逼得田家庚在淮海省站不住脚,就差不多能彻底弥补宋乔生跟田家庚竞夺淮海省委书记失利所造成的所有不利影响,甚至能在zhōng yāng层面造成副总理王源用错的印象,以致能在王源极力推动的电力部裁改等事上,为宋系争取更多的同情。

    只是,这一切都是宋乔生他自己心里的如意算盘,第一个跳出来打乱他全盘计划的不是旁人,恰恰是他不按常理出牌、在东华跟谭启平搞得势不两立的亲侄子沈淮。

    沈淮这次当众搞得谭启平威信扫地,搞得谭启平在东华狼狈不堪,宋乔生会支持他们,强按住沈淮向谭启平低头认错,无非也就是想帮谭启平挽回威信,不至于叫宋系在淮海省的盘面变得面目皆非,叫宋乔生的全盘部署能够进行下去。

    很可惜,计划不如变化。

    市钢集团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故,是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不过更叫人意外、更叫人措手不及的,大概是老爷子的态度吧?

    老爷子劈头训斥宋炳生的话,此时尤在谢海诚的耳畔回响,叫他心里的震惊到此时都没有完全消失。

    什么时候局面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沈淮在宋家不是人人厌憎的过街老鼠吗?什么时候突然搏得这么多同情分,不仅老爷子都觉得沈淮这次低头认错,为是大局受委屈的,就连宋英都怀疑谭启平来……谢海诚不由的想,万一谭启平处理不好市钢集团这次的生产事故,那整盘棋会不会给沈淮借机掀翻掉?

    宋炳生跟谭启平通过电话,脸sè沉重的跟老二及谢海诚说道:“情况怕是不乐观,八名重伤工人送到医院后,就有三个人没能抢救过来,其他五人也没有脱离危险。而且据工人反应,市钢集团两个月前就发生了一起钢水包倾脱、死一人的生产事故,但给市钢集团瞒报了。省里差不多同时接到通报,田家庚跟赵秋华都做出批示,派分管安全生产的副省长罗成辉跟省zhèng fǔ秘书长陈宝齐已经从徐城率队正赶去东华……”

    听宋炳生这么说,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才发现东华的水要比想象更浑。

    宋乔生过了良久,才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头痛也没有用,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赵秋华以前在部委时,就是个墙头草。”不知不觉间,宋乔生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宋炳生也知道老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宋系在淮海省势力强,赵秋华就可能跟他们联合搞田家庚,但要是宋系在淮海省自乱阵脚,赵秋华这个人就很可能会反过来咬他们一口。

    东华市钢集团这次事故,从发生到现在,过去的时间很短,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省里就做出反应,而且就连两个月就发生的瞒报事故也给捅出来,这说明省里有眼睛始终在盯着东华。

    他们想稳住宋系在淮海省盘面的努力,很可能会给这次意外彻底的打乱阵脚。

    宋炳生站起来说道:“我明天就回徐城去,情况未必会太坏。”

    谢芷跟宋鸿奇在燕京已经同居,站起来送他父亲跟宋炳生离开。

    到院子门口,谢芷忍不住说道:“这次事故,只怕会对市钢集团的后续生产经营会造成严重影响,要是处理不好,谭启平可能会比较被动……”

    谢海诚点点头,知道他女儿对东华的情况还是颇为了解,这次事故本身不会对谭启平造成直接的冲击,但市钢集团作为东华最大的市属企业,今年上缴财税占到东华市总盘子7-8%,在职及退休职工加起来有七千多人,上下游涉及到数十家企业,还涉及到合资钢厂及梅溪新区的正常建设,要是市钢集团因为这些事故,生产经营陷入停滞,谭启平在东华才会陷入真正的被动。

    谢海诚想了想,说道:“我明天也去一趟徐城。”

    他想到,要是谭启平在东华败得一踏涂地,梅钢系就会全面反弹……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能半途而废

    宋鸿军开车把小姨送回家后,打过方向盘,就直接往城南而去,追到东华大酒店来。

    宋鸿军走进房间,看到陈兵、褚强、邵征、陈桐他们都在,而沈淮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正跟人通电话,从他凝重的脸sè看得出,他正在进一步了解市钢集团这次事故的详细。

    梅钢跟市钢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赵东、徐溪亭、潘成、徐闻刀等梅钢的高层,无一不是出身市钢集团,市钢集团有什么风吹草动,梅钢基本上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市钢集团两个月前隐瞒的钢水包倾脱事故,沈淮他们也早就清楚详情。

    只是九五年从zhōng yāng到地方,对安全生产并不是非常的重视,国内对重工企业的生产管理相对还要放松一些,安监局在国内的地位,都还相对较低。像这类的的事故瞒报,在地方上都较为普遍,即使给捅报上去,也不会给严肃对待,唯有像这种死伤逾十人以上、影响恶劣的重大生产事故,才会给严厉的追究责任。

    看到沈淮放下电话,宋鸿军问道:“谭启平这次会不会栽里去?”

    宋鸿军对东华、对市钢集团没有什么感情,要他为在这次事故中伤亡的工人悲伤,那是不现实的。

    人总是冷漠的,全国每年因交通事故死亡就有数万,要是每时每刻都为别人的意心悲伤,怎么都悲伤不过来。

    宋鸿军更关心这次事故会不会叫谭启平打乱阵脚,甚至感到幸灾乐祸,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态。

    只是这次发生事故的铸钢车间,沈淮曾经在里面工作过四年,在这次喷爆事故中死去的十一人里,甚至有三人是他亲手招进铸钢车间的。

    有些情绪在胸口,沈淮也没有办法跟别人说。

    见宋鸿军关心这次事故会对谭启平造成怎样的打击,沈淮放下话筒,跟他以及陈兵他们略加介绍事故的详情:

    “市钢的铸钢车间下半年接到上江水电项目浇铸水轮机转**型钢铸件的订单。这些钢铸件,单体毛重就超过八十吨,需要采用四罐合浇的技术,难度很大,超过市钢现有的技术水平。不过,市钢集团近年来盈利情况很差,市钢到年底能否有钱给工人发工资,主要还是看铸钢车间的订单情况。这么大的订单,市钢从上到下都不愿意放弃,硬着头皮接下订单组织生产。整个订单任务才完全不到三分之一,白天当班的工人,完成事故件上冠部分的浇铸,中班开始浇铸下环,八点二十六分,发生喷爆事故。事故原因还没有查明,但发生喷爆时,浇涛现场受控区域聚集了超过三十名工作人员。包括两名甲方的监理人员当时正在浇涛腔正对面拍照,事故发生的当时,当时就给火焰吞没。现在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十一人,省里派罗成辉、陈宝齐正从徐城出发,赶到东华处置后续事宜。而且两个月前,市钢发生过一起钢水包倾脱死亡事故,在这时也给人捅报到省里,会给一起追究责任……”

    “这些年来,东华官场也可以说是风云变化,顾同倒一直都是不倒翁,倒不知道这回,他能不能再屹立不倒。”陈兵轻轻叹道。

    在熊文斌之后,顾同接掌市钢厂,既然在市钢集团改制后,依旧牢牢掌握市钢集团的大权,不容他们沾手,从早初的副处级官员,到此时的市委委员、市政协常委、副主席、省政协委员,也真可以说是东华官场上的不倒翁。

    不过这次恶xìng生产事故加上两个月前的瞒报事故,市里也没有办法再替顾同推御责任。但是,这次要把顾同拿下来问罪,为这次恶xìng生产事故给上上下下一个交待,市钢集团的生产运营要怎么维持下去?

    沈淮深陷在沙发里,说道:“顾同在市钢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给他排挤、不受重用的人,几乎都从市钢跳了出去,留下来的,几乎整个市钢的管理层,包括向合资钢厂派遣的管理层,都是顾同的嫡系。市里这次要把顾同拿下来,整顿市钢集团的生产经营秩序,市钢差不多要瘫痪一段时间,而这一瘫痪,都不知道市钢还能不能再爬起来……”

    除了宋鸿军外,屋里的其他人,对市钢集团的情况都相当了解。

    市钢集团的问题,要远比表面上暴露出来的严重得多,仿佛一艘积弊严重、行动迟驰的大破船,根本经不起风暴的打击,这次事故很可能是将市钢彻底摧垮的催化剂。

    作为最大规模的东华市属企业,市钢集团拥有在职及退休职工七千余人,除了主营炼铸钢事务,也同时还拥有十数家三产公司,把上下游涉及到的企业计算在内,牵涉更广。一旦市钢集团在这次打击里垮掉,对东华市里的影响,就要远比这次恶xìng生产事故还要严重得多。

    “市里会不会要求梅钢接手市钢?”陈兵想到一种可能,问沈淮。

    沈淮沉默的想了片刻,才说道:“谭启平未必会低头,但市钢集团牵涉面太广,怎么处置市钢问题,市常委必然会有分岐。不过,市钢是个烂摊子,不好接手啊……”

    “既然市钢是烂摊子,骨子里都给人掏空了,还不如直接破产清算得了。”宋鸿军说道。

    “摊子再破、再烂,但市里这些年来还给这烂摊子身上糊了多少漂亮的外衣,同时又是东华国企改制试点的明星企业——这些谎言市里怎么可能主动去戳破?再一个,市钢集团的覆灭涉及到上万职工家庭,市里绝对不敢轻易妄动的,”沈淮说道,“照你我的想法,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办法,但在市里就未必能行得通;我们且看着吧。”

    沈淮现在还无法准确去判市钢的这次事故,对东华的整个局面会造成怎样的深远影响,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发酵。

    不过眼下只会叫谭启平手脚更乱,他站在一旁静观即可。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他们该不会再强迫你做检讨,辞去梅钢职务了吧?”宋鸿军问道。

    谭启平现在给市钢的突发事故打乱阵脚,沈淮就算不低头认错,他也无睱再来找沈淮的麻烦——何况,他们也不清楚市钢的突发事故会对东华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更不可能再过来强迫沈淮,引起多方面的诘难。

    “不,我过两天回东华去,检讨一定要做,梅钢的职务也一定要辞,我还偏就想去嵛山混一段时间,”沈淮笑了笑,说道,“既然我都低头认错了,自然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宋鸿军撇撇嘴,沈淮是不打算跟谭启平和解了。

    沈淮又问宋鸿军:“你人过来了,小姑她人呢?”

    “应该回去睡觉了,她明天要起早赶飞机呢,”宋鸿军说道,“你还有什么事找她?”

    “我希望小姑会担任淮能的董事长。”沈淮说道。

    “为什么?”宋鸿军疑惑不解的问道。

    宋文慧此时已经是东南电力建设集团的常务副总,她的目标应该全面主持东电工作,而不是向下兼任下级企业的管理职务。

    “下午老爷子跟我单独谈话,不是很希望我们现在就急于站到台面上去,这些意思,我想老爷子也应该跟小姑谈过,”沈淮说道,“另外,我了解到一些电力部改革的资料,王源的主张是裁撤电力部,组成国家电网公司。如果不能改变王源的主张,那东电在电力部改制时,就会被严重削弱。小姑也知道这种可能xìng,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怎么走……”

    “你是说东电会改制成纯粹负责电力基建业务的二级企业?”宋鸿军问道。

    “国家电网公司成立之后,下属二三级企业以及地方电管部门,都必然会照业务xìng质及区域进行大规模的调整。东电成立就是为东南六省市的地方电力基建进行服务,一旦改制,这个目标就会给强化,其他业务及资产很可能就会给剥离出去,分给其他部委企业,或者由地方直接接手。但同时各省电管部门改组省网公司之后,未必就肯放弃基建业务,最终就会导致省网公司得到加强,而东电在整体上给严重削弱,甚至到最后给裁撤掉,都有可能,”沈淮说道,“我倒觉得,与其拖到最后,叫东电的其他业务给强制剥离出去,还不如此时就主动进行业务上的剥离,加强淮能集团。另一方面,这样也能主动迎合电力部改制的大方向,抓住一些主动权……”

    “这个得要让小姨找老爷子跟戴成国好好聊聊,”宋鸿军说道,“电力部的局面现在还能维持,但王源是下届总理的当然人选,最晚到九八年zhèng fǔ换界时电力部想不改制,怕也是很难再拖下去。”

    淮能集团成立之初,在接受东电剥离出来的小部分资产之后,注册资产差不多有四个亿——淮能集团在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的东华市看上去要算庞然大物,但放到整个电力部背景之下,就很微不足道了。

    九五年,全国从zhōng yāng到地方,国有企业总数超过十一万家,总资产规模达到三十余万亿。

    电力部,包括地方上的电网及发电资产在内,资产总规模高达数千亿元,干部职工逾百万,总资产不过四五亿的淮能集团,在电力部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放眼到整个电力部改制背景之下,淮能集团还是有些作为的;东南电力建设集团还有数十亿跟电力基建业务无关的资产可以剥离出去。

    如果能得到这一部分的资产跟业务,淮能集团就能迅速壮大起来。

    沈淮暗感未来二三十年间,国内始终会以地方建设、经济发展为核心,上层斗争时缓时促,宋系在zhōng yāng没有什么好棋能打,不如隐忍,避开上层湍动的暗流,多争些实地才是实惠。

第四百一十二章 密见

    沈淮没有直接回东华,在东华大酒店住了两天,晃过他人的视线,就拉宋鸿军一起乘飞机赶往江宁再去找小姑及东电高层,就淮能集团以及梅溪电厂二期项目,在江宁密议了两天,然后到徐城,到黄海舰队的干休所拜访过崔向东老爷子,一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回东华。

    赶着南下的寒流也抵达东华,大气冷暖锋面停滞在东华的上空,使得东华这段时间气温没有骤降下来,倒是淅淅沥沥的冬雨下个不停。

    在沈淮回东华之前,省安全生产专家组就对市钢集团12.9重大喷爆事故做出初步结论:是由于浇铸型腔内部残余水分过高,钢水进入型腔后,残余水分受热,短时间内迅膨胀,造成砂型型腔喷爆。

    残余水分是怎么进来的,更深层次形成事故的原因,还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沈淮回到东华后,才看到事故现场的照片,铸钢车间三十多米高的厂房屋顶都给喷爆时产生的冲击波掀翻掉,砂腔爆开,在浇铸坑周边形成半人高的砂堆,大量喷shè出来的钢水凝成地坑周围,一片狼籍。

    副省长罗成辉跟省zhèng fǔ秘书长陈宝齐先回徐城了,但省专家组留了下来。由于市钢集团还瞒报了一次钢水包倾脱的伤亡事故,罗成辉指示市钢主要生产车间都停产进行整顿,配合专家组做彻底生产安全调查、评估。

    虽然最后的事故调查结论还没有做出,不过两月前的钢水包倾脱伤亡事故瞒报,顾同要承担全部责任——市委市zhèng fǔ对顾同做出撤消市钢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接受调查的决定,暂时任命常务副市长梁小林兼任市钢集团董事长,调市计委副主任韩寿chūn,暂代市钢集团总经理职务,主持当下市钢集团的局面,全力配合省专家组对喷爆事故做彻底的调查。

    要为这次喷爆事故承担直接责任的市钢集团副总经理兼安全生产处处长周健,也就是葛永秋的大舅子等人,同时被jǐng方控制。

    受12.9喷爆事故影响,市里对全市企业的安全生产状况进行摸底排查,原定于十二月中旬开始的梅钢二厂试炉计划也被迫往后推迟。就连文山商场也接到消防整顿的通知,所有职工干部都要抽时间出来,参加消防应急的培训学习。一时间风声鹤唳,在铁跟血的教训之后,东华的安全生产工作才如火如涂的搞了起来,但谁也不知道这种热情会持续多久。

    将晚时分,熊黛妮参加单位组织的消防培训学习回来,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撑着伞走步回家。

    刚走小区大门,熊黛妮看到停在大门内草坪边的那辆银灰sè轿车眼熟,绕过去多看了一眼,看见右侧的车窗打开着,沈淮正坐在车里抽烟,手腕搁在车窗上往外弹烟灰,他的眼睛盯着外面的草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着地上有好几个烟屁股,看来沈淮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熊黛妮心里莫名的有种期待,但转念又想到沈淮不可能是在等她,将那不分明的情绪收拾起来,笑着走过去,凑过脸问道:“你在这儿抽这么多烟,等谁呢?”

    沈淮给熊黛妮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子,看着熊黛妮打着伞袅袅婷婷的站在跟前,俏脸如玉,眉眼如画,他尴尬的笑了笑,问道:“你爸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你找我爸啊。我也刚下班,不知道我爸他有没有回来,你怎么不到我家里去等,我妈不在家吗?”熊黛妮问道。

    “刚看到你妈带着悦婷上楼去,不过我怕你妈拿菜刀砍我,我觉得还是在车里等你爸回来安全些。”沈淮说道。

    熊黛妮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塌床事件,俏脸微红,也不好意思邀请沈淮到家里去,又觉得将他丢在这里也不合适,撑着伞,眼睛看了沈淮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你找我爸什么事,你怎么不打我爸的电话?”

    “我打过电话了,你爸好像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人也不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沈淮也不说什么事情,说道,“我就想着直接过来等他。”

    “快到年底了,我爸要不在办公室里,很可能就在南园宾馆里组织人写材料呢。”熊黛妮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重要事情,叫沈淮非要赶在今天晚上跟她爸见面,甚至连找她爸都偷偷摸摸的,不能叫其他人知道。

    不然的话,沈淮只要打电话给市委政研室报出他的身份,政研室那边自然会告诉他她爸的行踪跟此时的联系方式。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熊黛妮伸手说道,“你手机呢,我打电话问一下,看我爸有没有回家?”

    沈淮探出身子将手机递出去,伸脖子时,伞上的雨滴落下来,钻进他的脖子里,叫他冷得一缩脖子,“啪”的一声响,后脑勺磕在车窗上,这才想到叫熊黛妮撑着伞站在雨中帮他打电话也不合适,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里来。

    沈淮接过熊黛妮挂着雨滴的伞,将车窗按上去,这样不能叫路过的人不能看到车里的情景。

    熊黛妮先打电话回家,倾过身子,要沈淮拿出纸跟笔记下一个电话号码,跟沈淮说道:“我爸在南园组织写材料呢,手机没电了,还说让我给他送充电器过去呢。这是他在南园房间的电话号码?”

    闻着熊黛妮身上传来好闻的香气,沈淮笑道说道:“好事做到底,你帮我再打电话到南园问一下。要是有别人在,不要说是我在找他。”

    熊黛妮疑惑不解的看了沈淮一眼,不知道什么事情要搞得这么神秘。

    熊黛妮连拔了两个电话,才确定她爸的行踪,说道:“我爸去了餐厅,不在他房间里,你又搞得这么神秘,电话就联系不上。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帮我爸拿一下充电器,跟你去南园一起找他?”

    “好的。”沈淮点点头。

    等熊黛妮回家里拿了手机充电器出来,沈淮开车直奔南园而去。

    沈淮将车停在南园外,跟熊黛妮说道:“赵东这时候在他岳父肖建家,我到肖建家等你爸过来,你认得明霞她家吧?”

    熊黛妮去过肖明霞她家,撑着伞下了车,跟沈淮摆了摆手,就往南园走去。

    找到政研室在南园的材料组,熊黛妮才知道她爸给市委书记谭启平喊过去谈话了,她这才突然想到,沈淮是要避过谭启平的耳目跟她爸联系,而且还很紧急。

    熊黛妮让人带她到谭启平平时在南园办公宴客的一号楼,捎话让她爸出来拿充电器。

    熊文斌走出来,看着大女儿合着伞,站在门廊前,说道:“你把充电器交给小杨就可以,还非要我出来走一趟?”将充电器接过来,边走边问道,“你没有吃晚饭呢?我带你去前面餐厅吃饭去……”

    父女合打一把伞,走出一号楼,走到外侧停车场外的小路上,熊文斌才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回家时,刚好沈淮在小区楼下等你,他联系不上你,我就带他过来找你。他这时候在赵东他丈人家里,”熊黛妮也琢磨不透沈淮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时候避开谭启平找她爸,看着她爸脸sè凝重起来,问道,“沈淮这时候找你有什么事?”

    熊文斌停步站在那里,过了有那么两三秒钟,正好市委副秘书长刘伟立从外面打着把伞走过来,看到他跟熊黛妮站在路边,笑脸过来打招呼:“黛妮过来找熊主任啊?”

    “哦,”熊文斌回过神来,跟刘伟立说道,“手机没电了,我让黛妮给我送充电器过来;刘主任,你帮我跟谭书记请个假,我跟黛妮出去吃个饭,等晚上再回来接着写材料。”

    “你们父女俩,关系倒好得很,不像我那个女儿,平时要问她个学习成绩什么的,她能跟我翻白眼,跟结了仇似的,真的。”刘伟立哈哈一笑,目前熊文斌跟熊黛妮往南园外走去。

    离开南园,熊黛妮跟她爸直接走到到街对面的小区肖建家,敲门进去,就看见唐闸区招商局副局长肖建正等在里面,热情的招呼他们:“好久没见熊主任了,沈总跟赵东在里面等着熊主任呢……”

    大概是听到开门声了,熊黛妮刚将伞合上,就看到沈淮跟赵东从里屋走出来;肖明霞也抱着她刚出生没有几个月的儿子出来跟她们打招呼。

    肖建家也是老式的两室一厅,厅兼作餐厅,很小,人一多,转身都困难,不过院子里搭出一个房间。

    熊黛妮跟着走到前面的房间里,才看到房间里八仙桌上酒菜都已经摆上来,应该就是等着请她爸过来吃饭。

    沈淮邀请熊文斌入座,笑道:“好久没跟老熊你一起坐下来喝杯酒了,不会觉得这么简陋吧?”

    看这架势,熊文斌也能猜到沈淮的用意,拉开椅子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12.9喷爆事故的调查结论出来了,我也是今天下午刚刚看到调查报告。市钢的历史,要追溯到解放前孙家办的大兴铸铁厂,你真的就忍心不去拉市钢一把,也不让别人拉市钢一把?”

    “不是我不想拉市钢,也不是想阻止老熊你拉市钢一把,”沈淮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很平静的看着熊文斌,问道,“老熊,你觉得你还有能力去拯救市钢吗?”

    熊黛妮听着心惊肉跳,她知道她爸对市钢的感情,更没有想到沈淮找她爸出来,就是要阻止她爸插手市钢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不要理烂摊子

    熊黛妮她跟市钢厂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少女时期就跟家人生活在市钢厂家属区里,高中读的是市钢厂子弟中学,甚至少女时默默喜欢以及后来结婚生女,都是市钢厂的青年。

    知道市钢厂发生这么惨重的喷爆事故后,熊黛妮心里不是很好受;死亡工人名单出来后,甚至有好几个人,她都认识;不过她知道她爸心里更不好受。

    她爸虽然给调离市钢厂好些年,虽然在家里很少提及市钢厂,但熊黛妮知道她爸这几年一直都牵挂着市钢厂的命运。

    谭启平到东华担任市委书记,也叫她爸迎来事业上的一个高峰期,但是她看到她爸平时在家更多的是研读一些国内外关于钢铁产业的研究报告。

    说到底,她爸不奢望升官发财,心里还是更愿意回到市钢厂去做一番事业。

    只是,谭启平对地方上的官员打心底是不信任的,随后她爸给调任政研室主任,回市钢厂主持工作的希望再次湮灭。

    熊黛妮之前还不知道沈淮今天急着要见她爸,为什么还搞得这么神秘、这么见不得人,这时候听沈淮劝阻她爸插手市钢,她下意识的想到:

    顾同因为瞒报事故以及这次喷爆事故给撤消职务,常务副市长梁小林与市计委副主任韩寿chūn兼任市钢集团董事长、总经理职务,只是市里临时的安排,市里最终还要另派合适的人选去收拾市钢这个烂摊子;而这个合适的人选,极可能就是她爸爸。

    熊黛妮想到她刚才到南园时,她爸正给市委书记谭启平找去谈话,难道谭启平已经找她爸谈过市钢集团新的人事任命了?

    熊黛妮虽然同样不希望她爸再回市钢,但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爸跟沈淮谈话。

    *************

    肖建也是将晚时分,才接到女婿赵东的电话,说是沈淮要在他家请熊文斌过来吃饭,让他帮忙随便准备一些。

    得知沈淮要借他家约见熊文斌,肖建就敏感的意识到跟市钢集团12.9喷爆事故有关。他没有在电话里跟女婿多问什么,就推倒晚上的应酬赶回家里准备。

    也没有准备什么佳肴,桌上都是家常菜,另外就是两瓶剑南chūn。

    肖建也不插什么话,就坐在旁边帮着倒酒递烟,听到沈淮劝阻熊文斌插手市钢的事,也吓一跳,心里暗道,难道梅钢想要借这次机会兼并市钢集团?

    细想想,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梅钢在新厂建成后,年产能将突破八十万吨,而市钢就算不发生这次意外,年产能也就六十万吨左右。

    市钢要是经受不住12.9喷爆事故的打击,由梅钢兼并重组市钢,倒不是什么出乎想象的事情。

    虽然市委书记谭启平不一定会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但事情并不总是都在谭启平的掌握之中。

    市钢除了自身炼钢主营业务、大小十数家三产公司外,上下游更涉及数十家关联企业——市钢集团的兴废,除了关乎上万职工家庭的生计外,还涉及到省市多家金融机构高达数亿金融贷款的安全,无论谁当市委书记、当市长,都不敢让市钢这个摊子砸在自己的手里。

    倘若市里拯救市钢的种种途径,都给沈淮事先狙击,说不定到最后,市里还要主动请沈淮出面去收拾市钢这个烂摊子。

    沈淮今天借他家约见熊文斌的意图是这个?肖建心里暗暗揣测着,越揣测越心惊。

    “就算市钢垮了,你也扳不倒谭启平啊……”熊文斌坐下来抽掉半根烟,他知道沈淮跟谭启平势不两立,这里面也有因为他的关系在内,但他仍然不希望市钢沦为沈淮跟谭启平恶斗的工具。

    熊文斌知道他欠沈淮很大的人情,也许这辈子都还不完,但市钢的兴衰,涉及上万职工家庭的生计,他不愿意看到市钢就此垮掉。

    熊文斌的这句话,同样叫肖建更是心惊肉跳,他讶然的看向沈淮,暗道:难道沈淮的目的不是要去兼并市钢,而是要让市钢垮掉,借机扳倒谭启平?

    只是沈淮一脸从容,叫肖建看不到半点的异常。

    沈淮将烟屁股捻灭在烟灰缸里,说道:“我知道老熊你对市钢有感情,不过,赵东、潘成、徐闻刀,还有徐溪亭他们,哪一个又对市钢没有感情?老熊,你以为他们会同意我把市钢搞垮掉?”

    “……”熊文斌说道,“市钢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问题太多了,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把市钢的壳子掀开来,底下还能剩下什么家底。我也不清楚,除了拖欠各家银行近六亿贷款外,市钢还有多少隐xìng债务没有浮出水面。但很显然,这时候要没有一个人为市钢站出来,市钢很难跨过这道坎。市钢这个烫手山芋,这个烂摊子,梅钢不愿意接手,我是能够理解的。当然,我不觉得我有能力去拯救市钢的命运,但我总不能忍心袖手站在旁边,看着市钢就活生生的在眼前垮掉。”

    “老熊,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沈淮能理解熊文斌对市钢的感情,所以今天在知道市钢事故报告出炉后,才借肖建家紧急约见熊文斌,阻止他去趟这浑水,“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得太明确,但对市钢,我有跟你不同的判断。倘若我跟你说,你我都不去管市钢的死活,反而能叫市钢多一线生机,你会不会拒绝谭启平让你接手市钢的要求?”

    听了沈淮这话,熊文斌有所悟,沉默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这瞬间老去许多岁,说道:“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离开市钢这么多年,拯救市钢确实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看着满桌的酒菜,熊文斌难有胃口,手撑着桌子,说道,“到年底还有大堆的材料要组织人去写,我就先回去,不陪你跟赵东还有肖局长喝酒了。”

    “熊主任,看你说的,我算哪门子局长?”肖建尴尬的笑着说。他虽然是区招商局的副局长,但他知道他此时在区里受到别人的重视,更多是因为他有赵东这个女婿。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熊文斌再不如意,也要比他肖建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沈淮知道这时候要熊文斌对市钢的灾难袖手旁观是件叫他痛苦的事,见他无心留下来喝酒,也不强留他,与赵东站起来,跟他说道:“我今天在梅钢集团董事会上正式辞去董事长的职务,过两天,梅钢会召开董事会,重新选举新的董事长。老熊,你愿不愿意现在就从市里退休,去领导梅钢的发展?”

    听到沈淮的话,熊黛妮愣了一下,讶异的看向沈淮,既不明白沈淮为什么要从梅钢辞职,也不明白沈淮为什么会突然邀她爸爸去领导梅钢,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熊文斌听到沈淮的邀请,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摇头谢绝了沈淮的邀请,说道:“对市钢我都无能为力,又有什么资格去领导梅钢?”

    **************

    熊黛妮撑开伞,替她爸挡掉头顶的雨滴,看着她爸目光空散的看着脚前的路面,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落寞。

    熊黛妮既不知道沈淮为什么要阻止她爸去接管市钢集团,也不知道沈淮为什么要辞去梅钢的职务,更不知道沈淮为什么会邀请她爸去领导梅钢,同时也不明白她爸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沈淮的邀请。

    走到南园的门口,熊文斌抬头看了看天,雨已渐小,他对大女儿黛妮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谭启平真的要让爸你去市钢吗?”熊黛妮总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倒没有明说,”熊文斌笼着手,说道,“不过他今天下午找我去谈话,应该有这个意思吧……”

    熊黛妮也不问沈淮为什么要阻止她爸去市钢,虽然她对市钢也有感情,但市钢这些年同时也叫她家吃够了苦头,而且眼下的市钢明摆着是个烂摊子,她不希望看到她爸最后的人生都折腾在市钢这个泥坑里。

    她问道:“爸,你既然答应沈淮不去市钢,怎么又不肯去梅钢?你是担心谭启平有什么看法?”

    “谭启平有什么看法已经不重要,”熊文斌苦笑一下,说道,“不过,我既然不回市钢去,在这时候离开市里去梅钢,又算哪门子事?”

    熊黛妮站在路边,看着她爸走进南园,才转身往公交站台走去。

    走到公交站台前,熊黛妮突然又不想急着回去,而是撑着伞,在雨里慢慢的走,心里默默想着她家里以及她这些年来跟市钢的纠葛,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塔陵园前。

    看着塔陵园刺入yīn暗烟雨之中的佛塔,熊黛妮犹豫了一会儿,跟看门人点头招呼了一声,朝塔陵园里走去。

    她以前不想周明有什么想法,一次也没有到塔陵园来过,此时回想往事,海文意外逝世都已经是两年半前的事情了,情不自禁的问:要是海文还活着,他会怎么看市钢现在的局面?

    熊黛妮从工作人员那里问清楚摆放孙海文骨灰的位子,朝塔陵园里走去,当她登上东塔,看到沈淮站在孙海文的骨灰前背对门抽烟的背影,傻在那里。

    她不明白沈淮怎么又跑到她前面,还在这时候站在孙海文的牌位前抽烟……

第四百一十四章 总要出点意外

    沈淮知道要熊文对市钢当前的困境袖手旁观心里会不好受,看着熊文斌萧索离开的背影,他也没有心情再留在肖家吃晚饭,随后就独自开车出来。

    沈淮没有办法把他对市钢的感情说给别人听,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他正对市钢当前的困境幸灾乐祸,他开车从肖家出来,也没有心情到其他地方去,就到塔陵园来,坐在他自己的骨灰盒跟牌位前抽烟,回想着他早年在市钢的历历往事。

    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沈淮看见熊黛妮提着伞走过来,也是一愣。

    熊黛妮看着孙海文的牌位前摆了一支香烟正燃着,青sè的烟雾在灯光下冉冉而起,再看着沈淮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一时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她知道沈淮跟陈丹,跟海文他妹妹小黎关系密切,但不认为沈淮跟海文有什么联系,不知道沈淮为什么会她跟她爸离开肖家后,会赶在她前面出现在海文的牌位,他自己抽烟也就算了,还给死去的海文敬了一根烟。

    “你怎么在这里?”熊黛妮疑惑的问道。

    沈淮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胡扯道:“我偶尔来过塔陵园,发现东华没有其他地方能比这里更幽静,更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只是无缘无故的进塔陵园,大概会叫人误会成神经病,就随便替小黎过来祭奠一下她哥,算是一个借口吧。你呢,你怎么也跑过来?”

    熊黛妮对沈淮的说辞将信将疑,但也想不出有其他可能,但对沈淮问她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即使心间的情愫已经给掩埋了好些年,但这时候叫别人撞破,熊黛妮心里犹有些羞涩。

    看着熊黛妮脸蛋在灯下,仿佛新剥的葱段那么洁白无瑕,迷人的眉眼里犹有着少女时的羞涩风情,沈淮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

    虽然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但此时仿佛潜流给翻出海面,叫人尤能想起当年那个青涩少女的清丽模样,未曾想这些年过去,当年的少女已经长成甜美迷人的少妇了。

    “海文发生意外时,我就在现场,还给海文摔下来的身体砸了一下。事故发生的时间很短,海文并没有当场就死去,我在昏迷之前,甚至看到海文那睁开着的眼睛,似乎要跟我说什么,”沈淮轻轻说道,“海文到底没有说任何话,就离开了人世,但说起来奇怪,我能从他眼睛里看到他的不甘。后来我了解了他很多事情跟经历,就想着,他生前所努力想照顾的那些人,应该有我要替他承担的一分责任在里面……”

    熊黛妮细想,沈淮跟海文要有什么直接交集的话,大概也就那次意外事故吧。沈淮的这番话也许叫别人听去,会觉得有些突兀,熊黛妮听在心里,却有莫名的感动,想到这两年多来,沈淮跟她家的牵扯,似乎真是代替孙海文出现在她家的生活里。

    “我在跟周明谈恋爱前,曾喜欢过一个人,”

    熊黛妮看了沈淮一眼,突然也想找个人说说她以前的少女情怀也好,不然很多情绪堵在心里叫她深夜里会难释怀,也许说给沈淮听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熊黛妮看着嵌在黑sè石材制成的牌位中间孙海文的遗像,接着说道,“只是这个人当时心里喜欢着别人,把我看成他妹妹对待。当时的我年轻不懂事,不喜欢这种感觉,后来跟他的关系也不那么好。过去这些年,再回想往事,他要是还活着,我想他要是能一直是我的哥哥,也没什么不好。我跟黛玲,倒是一直都期待有个哥哥。只是年轻时有些任xìng,对感情上的事情,不知道取舍,只想着获得一切,不能得到全部的感情,宁可不要。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你会不会也会有这种感觉?”

    “嗯,”沈淮点点头,笑道,“有些太执着,反而会失去更多。执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现在也分不清楚……”

    “咦,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跟海文长得很像呢……”熊黛妮看着孙海文嵌在石牌位上的遗像,蓦然间发现她以前未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转回身来凑头来看沈淮的脸,发现他跟孙海文都是那种线条硬朗、削瘦的脸架子,下巴跟嘴唇都显得坚毅跟倔强,鼻梁直挺,长眉秀目,真是有几分相肖。

    看熊黛妮盯着看,沈淮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撇过脸去,不叫熊黛妮看。

    “你还不好意思起来了啊?”熊黛妮哈哈而笑,也觉得好玩,海文意外逝世后,沈淮突然闯进她家的生活,要不是此时看到眼睛看着海文的遗像进行比较,她还真没有注意到沈淮跟海文其实长得这么像。

    都说“相由心生”,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两年前多的那个“沈淮”,不过是个双眼无神、脸sè苍白、脸颊都瘦陷下、给酒sè淘空身子的青年而已;此时的他,不仅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更改,关键是这两年多来的生活习惯也是彻底改变,跟之前的那个“沈淮”完全无关,种种潜移默化的作用之下,他的相貌发生细微的变化,在相貌以及神态上更接近真实的“他”,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陈丹、小黎她们几乎整天都跟他在一起,反而注意不到这种相貌跟神态上的细微变化,反而是熊黛妮意外的发现这种变化。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要不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沈淮给熊黛妮看得不好意思,问她道。

    “不用了吧,都这么晚了,我回家吃饭就可以了。”熊黛妮倒不是不想跟沈淮单独吃一顿饭,但想到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场风波,又叫她怕跟沈淮单独相处时给其他人看见,再传得沸沸扬扬。

    “那我开车送你回家吧。”沈淮也知道熊黛妮担心什么。

    “嗯。”熊黛妮点点头,对这个倒不拒绝,搭个顺风车就是叫别人看见也没有什么,再说这时候坐车从塔陵园回去,叫别人意外看到的可能xìng也很低。

    沈淮走在前面,熊黛妮跟在后,她看到沈淮的背影,有一种熟悉感突然间占据她的脑海。

    她这时候发现,不仅仅是沈淮跟孙海文脸长得像,而且眼前这个背影,跟她少女时期怀念、想思的那个身影到底有什么不同,她这一刻突然给混淆起来。

    熊黛妮也糊涂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脚下踩到湿滑的台阶,也没有注意到,待脚下一滑,才“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沈淮听着熊黛妮在身后的惊叫,下意识的转身,就见熊黛妮脚下滑倒,整个人朝他怀里扑来。

    沈淮连忙伸手将熊黛妮抱住,只是台阶太滑,他给熊黛妮撞了一下,身子也给失衡往台阶下摔去。

    沈淮只是将熊黛妮抱在怀里,努力不让她磕到石台阶上。好在东塔门廊前的台阶只有七八级,沈淮抱着熊黛妮从台阶滑摔下来,倒没有太惨,只是背脊给台阶刮了好几下,有些痛。

    熊黛妮倒没有摔着,沈淮躺在台阶下的水洼里,她甚至连石板地都没有碰到一下,整个人都趴在沈淮的怀里。

    也许是太惊慌,沈淮摔下来时,也是下意识的抱住她的身子,倒也没有注意抱住的是她的臀。

    熊黛妮回过神时,她趴在沈淮的身上。她穿着短摆的羽绒衫,在生下悦婷后,她的臀部及大腿变厚、变圆,变得丰腴而饱满,不比她少女时纤瘦的身材,就算是大冬天她也不高兴下身穿得太厚,内裤外就穿着牛仔裤,能清晰的感受到沈淮掌心贴在她臀上的热度。

    比起叫沈淮的手摸着臀,熊黛妮趴在沈淮的身上,更清晰的感觉他有力的心跳,想到刚才摔下来时,沈淮努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模样以及那叫晕眩的男人气息,瞬时间叫她变得有些迷糊。

    沈淮身子摔到台阶下的一片水洼里,半片身子很快浸透,冷得忙撑起身子来,要从水洼里站起来,没想到熊黛妮还没有回过神来,没有让开,他的嘴唇在她香腻凝滑的脸蛋轻轻碰了一下。

    叫沈淮这轻轻的一“吻”,熊黛妮才回过神来,她以为沈淮是故意吻她,抬头讶异的盯着沈淮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是怪沈淮,还等沈淮再去吻她。时间仿佛停滞了那么几秒钟,她才彻底的回过神来,慌乱的从沈淮的身上爬起来,拉沈淮站起来。

    沈淮将给水浸透的外套脱下来,里面的外衣给浸湿不多,扭头指着身后浸湿的地方给熊黛妮看,笑道:“看来我们以后要少见面,不然每次都出点意外,可受不了。”

    熊黛妮这才意识到刚才是给沈淮意外吻了一下,沈淮不是故意的,只是她脸颊上还留有给他嘴唇触碰的感觉,叫她心里有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但看到沈淮跟她狼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说道:“都不知道我是你的灾星,还是你是我的灾星,每次都好糗……”

    雨下得急起来,熊黛妮将伞捡起来撑开来,替她跟沈淮都遮住雨。

    沈淮将外套拿手里,身上就穿一件毛衣,有些冷,两人合打一把伞,又走得急,沈淮的胳膊偶尔会碰到熊黛妮丰满坚挺的胸部。

    沈淮偶尔低头看一眼熊黛妮灯光下迷人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盯着脚下的路,闻着她发际传来淡淡的幽香,仿佛当年那个清丽迷人的少女,又回到身边,伸手接过伞,揽过她的肩膀,一起往塔陵园外走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梁小林的危机

    细雨在窗外淅淅沥沥下着,谭启平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给庭院灯照着昏暗如晦的雨夜,心烦意乱。

    在身后的办公桌上,摆着两份报告,一份是省安全生产专家组给出的市钢集团12.9喷爆事故调查结论报告,一份是市钢集团生产经营情况的摸底报告。

    探究事故发生的原因,最终的结论不外乎“由于生产流程不规范、cāo作失误、管理不到位等问题导致事故发生”,而在当前,即使追究事故的责任,追究到什么程度,市里还是能控制局面的。

    关键问题在于,接下来市钢的生产运营要怎么整顿,要怎么去消除12.9喷爆事故对市钢的影响,不至于让市钢的惨淡局面影响到全市的党政经济工作大局,这才是谭启平当下头痛不已的。

    虽然梁小林等人都不愿意这时候去揭市钢的盖子,但有人不想去背市钢的黑锅。比如说临危受命兼任市钢总经理、到市钢主持局面的市计委副主任韩寿chūn,就不愿意去背这个黑锅。

    要是市钢能勉强维持,每年能维持六十万吨钢铁产量,维持每年十数亿资金的进出,那市钢无疑是东华当前最肥的油水——但倘若市钢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连正常的生产经营都维持不下去,这时候不把问题捅出来,过几个月这个黑锅会落在谁的头上,那就不好说了。

    韩寿chūn怎么可能会愿意去给别人当替罪羊?

    12.9喷爆事故,对市钢的打击几乎可以说致命的。

    为事故中死亡的十二名工人支付近三百万的赔偿金,甚至喷爆事故对市钢的重机铸钢车间造成上千万元的直接损失,都是其次。

    本来渚江水电的这个转轮机铸件项目,是市钢下半年接到的大订单,甚至年底能不能给工人及时发工资奖金,全厂都在指望这个项目。

    此时市钢在这个项目出了大问题,渚江水电因为有两名女xìng监理人员在12.9喷爆事故中丧生,不单要跟市钢中断之前的合作协议,不会为之前的交付铸件支付货款,甚至还要跟市钢追讨违约金跟高额赔偿。

    12.9喷爆事故带给市钢直接及间接损失,很可能会超过四千万。

    对于早就靠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运营的市钢集团来说,这么大的损失,直接就将其推到财务崩溃的边缘上。

    两次事故,省里勒令市钢全面停产整顿,整顿不达要求,严禁恢复生产。

    生产不能持续,不能向下游企业持续供货,这也涉及到违约。

    下游企业很可能无法跟市钢追讨违约赔偿金,但市钢留在下游企业未及时收回的货款,就不要想能轻易追回来,必然成为扯不清楚的烂账。

    市钢虽然停产整顿,但向市钢供应铁矿砂、废钢、煤电等生产原料的上游企业,则不会停止向市钢追讨此前交付的货款。到年底,这种债务上的矛盾就会越发的激化,去年市锻压厂债务危机就是前例。

    此时,市钢在明面上拖欠省行各家银行贷款加利息累计总数也高达六个亿。

    这些贷款的本金可以暂时不用归还,但利息到期不支付,各家银行又不都是吃素的,不要说会拒绝再提供资金给市钢维持运转了,直接冻结市钢在各家银行的资金账户,把市钢仅剩不多的周转资金直接划走,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再有十来天的时间,就是年终财季结算rì,市钢要归还各家银行的短期债务及到期利息,总数高达九千万。

    而市钢当下现有用于生产周转的资金不过两千余万,应收债款有一些,但当前国内的三角债形势恶劣,有债款在外,但不意味着能把钱及时讨回来。

    就算背后更深层次的问题还没有充分暴露出来,就在眼下多重打击之下,市钢就已经是摇摇yù坠,快要支撑不住。

    顾同的去职以及周健等人给jǐng方控制,使得市钢现有的管理层上上下下都不能安心整顿工作,而普通工人,更是人心惶惶,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在这种情况下,韩寿chūn不果断的把问题捅出来,等拖上三五个月,拖到拖不过,叫市钢的问题总爆发,他到时候想洗清自己的责任,就不那么容易了。

    韩寿chūn在报告末尾的结论也很简单,要让市钢熬过这次危机,就要钱。市钢要能在年底获得两个亿的补充资金,这次危机就能相对容易的熬过去。

    ***************雨滴打在窗台上,雨沫子溅到屋里来,打来谭启平的身上,他也没有感觉。

    谭启平转回身,看着闷声坐在沙发上半天不吭声的梁小林,也没有问什么。

    他也没有办法把韩寿chūn拉过来骂一顿,的确,没有资金补充,市钢的局面换谁过去都难支撑下去。

    谭启平眼下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从哪里去筹这笔资金,二是这笔资金补充给市钢,又怎么保证市钢的生产能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而不是给市钢这个无底洞吞没掉。

    “信用联社到年底还能不能抽出资金来,张口要两个亿太多了,信用联社能不能先抽两三千万给市钢应一下急?”谭启平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现在他总是要硬着头皮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谭启平当然可以把问题都推给zhèng fǔ那边,但完全推给zhèng fǔ那边,高天河又不是吃素的,必然又会将所有的问题跟责任,都尽可能的往分管工业、金融、安全生产的常务副市长梁小林头上推。

    最终市钢要是不能维持局面,垮了,高天河必然会将梁小林推出来当替罪羊。

    在当下的情况,谭启平还不能把梁小林推出去当替罪羊,不然只会叫他在东华更孤立、更被动。

    听谭启平这么问,梁小林更是满脸苦涩。

    现在市里能直接指挥得动的,就是城市信用联社。

    因为指挥得动,所以市里每有什么烂摊子,其他银行不愿意出面的,就指挥城市信用联社顶上去补缺。

    这也造成城市信用联社的贷款坏账率,远远高过其他银行,成为市里另一堆烂摊子。

    到年底了,不要说城市信用联社的放贷额度已经用尽,没有多余的资金放给市钢渡过眼前的危机,而城市信用联社本身这次怕是也要给市钢拖入严重的危机之中。

    这些年来,城市信用联社陆续放给市钢的贷款累计利息,总数将近两点五亿,到年底,市钢应支付给城市信用联社的短期到期债务及利息,差不多有四千万。

    城市信用联社这时候非但不能再给市钢提供贷款,还迫切希望能收回市钢这四千万到期债务,不然城市信用联社这个年都未必能拖得过去。

    城市信用联社组建这几年来,贷款余额不过六七亿,给市钢占用的贷款就将近四成。市钢要是垮掉,城市信用联社也将跟着垮掉。

    以前危机没有发生,很多问题可以瞒着不说,反正大家也都习惯报喜不报忧,只是眼前危机很可能熬不过去,再不把问题说清楚,怕就没有问题说清楚了。

    听梁小林解释过城市信用联社跟市钢的关系,谭启平背脊都隐隐发寒,看向梁小林他们,眼睛也隐约有怒气,他都不清楚,问题怎么就会突然变得这么严重?

    “除了信用联社,这都到年底了,还有哪家机构能腾出这笔资金来?”谭启平知道眼下生气也不是办法,现在还没有到把问题都推给高天河的时候,他尽可能控制住情绪,询问可能的解决方法。

    “市中行、建行等几家银行,到年底都未必能拿出大笔资金出来,可能也就业信银行手里头的资金稍稍宽裕一些。”梁小林说道,他分管金融、工业等zhèng fǔ事务,对东华市各家金融机构的底还是清楚的。

    业信银行虽然进入东华设立分支机构的时间很短,但发展极其迅速。

    梅钢、淮联、淮能、鹏悦等企业,都把主要资金帐户都在设业信银行,主要委托业信银行处理金融业务,使得更多的关联企业,都跟业信银捆绑在一起,这使得业信银行的发展速度,可以说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飞旗实业联合京投对淮联重工的总投资高达四千万美元,以及梅钢所新得的大量外汇债券融资,这些外汇资金进入国内后,都会兑换chéng rén民币在国内使用。

    这么大量的资金也不可能一下子都用掉,大量的建设、生产预备资金,暂时都沉淀各家企业在业信银行的账户里,成为业信银行的存款余额。

    业信银行在东华的存款余额,到九五年底,就增涨到十八亿;这同时极大的支撑了业信银行的放贷能力。

    到年底,要说东华市还有哪家银行拿出上亿的资金,也就只有业信银行了。

    现实的问题是,市里没有办法直接命令业信银行给市钢放款。

    “你有没有联系张力升?”谭启平问道。

    “张力升说要看市钢的具体情况再做研究,没有给确切的回应,”梁小林说道,“我是不是去找一下沈淮?”

    梁小林眼前已经管不上脸不脸面的问题了。

    眼前的危机要不能熬过去,仅一个顾同拿出去当替罪羊是不够的,他要想保住位子,就不会觉得他向沈淮低一次头有什么难堪的,关键是谭启平心里怎么想?

第四百一十六章 谭启平的脸面

    听到梁小林的话,刘伟立、苏恺闻看到谭启平的脸sè变得越发的yīn郁。他们都缄默不言,也不能怨梁小林没有气节,堂堂一个常务副市长,竟然被迫要去向沈淮低头。

    他们习惯了以体系内直接的地位去衡量权势的高下,但在危机来临时,又不得不承认,体系内的位子并不能总起决定xìng的作用,真正的权力来源有很多方面。

    倘若想市钢的危机在东华市层面得到解决,不捅到省里,也许唯一的途径就是要求沈淮出手。

    表面上业信银行还握有大量的资金可以放款给市钢,帮助市钢渡过眼下的危机,但业信银行从进入东华市设立分支机构那一刻起,在东华就是跟沈淮、跟梅钢穿同一条裤子的。

    现在梅钢、淮联、鹏悦、淮能、渚江建设等企业,在业信银行所占的业务量比重很大。就算业信银行市支行行长张力升不跟沈淮穿一条裤子,沈淮也完全可以拿业务转移相威胁,迫使业信银行在很多方面,跟梅钢保持一致。

    张力升对梁小林的回应,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张力升虽然没有直接拒绝放款给市钢,但也提出要根据市钢的具体情况进行研究,实际上就是婉拒了。

    此时可能叫业信银行转变态度的,也就沈淮了,甚至孙启义都不能从更层面遥控业信银行的动作。

    刘伟立、苏恺闻都知道,谭启平并没有强行要求业信银行给市钢放款的权力。

    眼下,市钢除了需要补充大量的资金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市钢集团的生产运营怎么才能回到正轨上来?

    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体的,要看不到市钢走回正轨的希望,银行又有什么借口,把资金借给市钢?哪怕是编故事,也得先把故事给编圆了。

    倘若市钢的生产运营不能恢复正常,这么大量的资金投下去没有效果,反而给市钢这个无底洞吞噬掉,在拖延一年半载之后,市钢的问题及危机反而加倍的爆发出来,叫更多的关联机构拖进去翻不了身,到那时候就连谭启平就没有办法推脱直接的责任。

    虽然沈淮这个人叫人厌恨,盛气凌人,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叫梅钢得到奇迹般的崛起。

    虽然梅钢新厂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投产的消息传出来,但苏恺闻就在梅溪镇,有些氛围还是能感受到的——虽然他不希望梅钢新厂能成功投产,但也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愿意很可能会落空。

    市钢危机还不单把城市信用联社等相关机构拖进来,陷入危机,就算下梅公路改造工程,也受12.9喷爆事故的影响,被迫停工。

    下梅公路改造工程,无论是早初的街铺、民宅拆迁,还是后期的道路桥梁拓建以及两侧商业地块的开发,都是由市钢集团下属的拆迁公司、建筑公司负责。

    现在市钢集团内部,不仅炼钢业务全面停产整顿,从事其他业务的分公司、子公司也都乱作一团,人心惶惶。

    下梅公路改造工程,梅溪镇没有拿出一分钱出来,而是将两侧的商业地块拿出来给市钢集团冲抵工程款,所有的建设经费,都要市钢去筹措后再建设。

    眼下市钢给卷入危机之中,下梅公路改造工程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而在梅溪新区前期建设规划里,市钢将扮演极重要的角sè。眼下这一切都落了空,叫梅溪新区的建设也停顿下来,短期内难以看到推进的希望。

    苏恺闻还无法确知,一旦梅钢新厂成功建成投产,会叫沈淮的声望上升到什么程度,但他心里清楚,只要沈淮愿意插手解决市钢的危机,无疑增强一些人、一些机构对市钢的信心。

    有信心,上下游的关联企业、省市银行以及其他债权人,就会对市钢有更多的耐心,会给予更多的时间等待,甚至也更愿意齐心协力帮市钢一起渡过危机,而不会急吼吼的冲上来讨要债务。

    在市钢内部,从管理层到普通工人,要是能恢复信心,生产也能更快的恢复过来,也更有利于市钢的生产整顿跟走出危机。

    说到信心问题,让熊文斌重回市钢,也是市里的一个选择。

    熊文斌虽然离开市钢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但不可否认,市钢最初的辉煌是熊文斌带去的;熊文斌不仅熟悉经济,熟悉企业管理,他在市钢仍然有着极厚的人望。熊文斌重回市钢,要比梁小林、韩寿chūn两人加起来,更快、更好的去掌握局面。

    12.9喷爆事故发生后,市里也普遍的倾向认为要不是顾同,而是熊文斌还在市钢主持大局,就不会叫市钢陷入当下的困境。

    虽然还没有人直接在市常委会议提熊文斌重返市钢的问题,市钢目前还是由梁小林、韩寿chūn暂时主持局面,但市里也不是没有让熊文斌重返市钢的声音。

    不过就算让熊文斌重回市钢主持局面,同样面临补充资金的问题,还是需要在一定程度上跟沈淮妥协——只有这样,市里才有可能拿出一个较为妥善、全面的解决市钢危机的办法出来。

    谭启平手指按住太阳穴,沉默了很久,才跟梁小林说道:“这事,你跟高市长汇报一下,看市zhèng fǔ能不能先召开一个会议,讨论市钢问题的解决办法。”

    梁小林明白谭启平的意思。

    市钢眼下的危机,高天河想要把他的屁股擦得一点屎都不剩,那也是妄想;他儿子高小虎控制的万虎公司,就是市钢身上最大的一只吸血虫。

    梁小林也不相信,高天河真的就敢让市钢的问题给彻底的捅出来;让高天河去找沈淮谈,或许更合适一些,这样也能叫谭启平保住颜面。

    梁小林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找高市长汇报市钢的问题。”

    刘伟立、苏恺闻心想也对,这事也应该把高天河揪出来擦屁股才是。

    不过,这事默许高天河出面跟沈淮妥协,也仅仅叫谭启平保留最后一点颜面而已。

    *****************这样的雨夜,叫高天河同样难眠。

    虽然市钢12.9喷爆事故要追究市里的领导责任,高天河可以将梁小林推出当替罪羊,但他心里同样清楚,真要让市钢的问题彻底暴露出来,将万虎公司跟市钢这些年的勾当也都暴露出来,他就没有办法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去了。

    也许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去大人或者政协,跟吴海峰作伴。

    当然他所将面临的境遇,远远不好跟吴海峰相提并论。

    吴海峰从市委书记卸任后,担任市大人主任两年多来,竟然也稳若泰山,并没有叫谭启平把市大人主任这个位子兼过去。

    加上市zhèng fǔ有杨玉权、下面区县有陶继兴等人相援,背后又有周家、梅钢系支撑,吴海峰虽然不能直接对东华党政事务做什么决策,但在东华的影响力绝不容小窥。

    高天河绝不敢奢望在退二线之后,能跟吴海峰相比。

    高天河不甘心就这么翻船。

    高小虎跟宋三河见面回来,推门进书房,看到他爸坐在书桌前大半天姿态好像都没有变过,轻轻唤了一声:“爸,王姐说你晚饭还没有吃?”

    高小虎当年xìng子嚣张暴躁,但在王子亮案之后,他也怕了,这两年棱角磨去不少,xìng子倒变得沉稳起来。

    他也不清楚,市钢集团在12.9喷爆事故发生之后,市里的氛围为什么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但他心里清楚,市钢集团的问题真要给彻底捅出来,够他吃一壶的。

    高天河抬头见小虎走进来,才想起从市里回家后,晚饭都还没有吃。

    虽然腹中空空,但高天河此时没有食yù。

    “我看冰箱里有羊肉,要不我让王姐给你煮碗羊肉清汤面?”高小虎问道。

    “嗯。”高天河点点头,这两年来他烦心事不少,但儿子xìng子变得沉稳,叫他多少有些安慰,只是眼前的局面,对他父子二人来说,都是一个劫。

    高小虎走出书房,喊家里的保姆王云去煮面条。

    王云在空调房里看电视,上身只穿了一件毛衣线,下身穿着紧绷绷的粉红运动裤,屁股滚圆结实,腰又显得挺别细,叫人担心这腰能不能将鼓涨涨的胸部撑住,叫高小虎看了心里都有些馋。

    不过高小虎还不至于跟他老子争女人,看了两眼,又回到书房,问他爸:“谭启平会不会借机下狠手?”

    “谭启平要有选择,这次不可能搞我,”高天河摇了摇头,说道,“把我整倒了,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现在就怕他没有选择。”

    见儿子不是很明白,高天河接着分析给他听:

    “上一次的事件,谭启平给沈淮搞得极其狼狈,以致虞成震跟陈明经他们都在常委会议站出来跟谭启平唱反调。谭启平他这时候顾忌的事情比我要多,省里,省委书记田家庚肯定是不喜欢谭启平的,省长赵秋华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谭启平这时候把我整倒,来接替我的,不管是赵秋华的人,还是田家庚的人,都不会叫谭启平好受。再说,谭启平要把我搞倒了,梁小林也得陪着我下去。谭启平以前自以为在东华站住了脚,才敢把熊文斌一脚踢开,现在他要是连梁小林这条狗都保不住,他以后在东华就是孤家寡人,就凭刘伟立、周岐宝、苏恺闻他们几个,还无法帮他把局面撑起来?”

    “谭启平要是没有选择呢?”高小虎问道。

    市钢真要垮了,还将把城市信用联社等一堆机构拖下水,谭启平不会去承担这个责任,对谭启平来说,哪怕是东华市全盘洗局,也要比他来承担市钢垮塌的责任要好。

    到这时,他们想要将责任全部推给梁小林,梁小林也会跳出来反咬他们一口,把市钢的问题全部捅出来……“不会的,谭启平不会没有其他选择。”高天河说道,但是他这么说,心里也没有把握,更多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

    书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吓了高天河父子一跳,高小虎拿起电话,“嗯嗯”两声后,捂起电话筒,跟他爸高天河说道:“杨秘书打电话过来,梁小林要找你汇报市钢集团的事故调查情况……他这么晚来找你做什么,有什么话明天不能到市zhèng fǔ汇报?”

    “你让小杨跟梁小林说,我在家里等他过来。”高天河倒是面有喜sè,赶紧要高小虎通知秘书,陪梁小林过来。

    高小虎放下电话,高天河才面带喜sè的跟他解释:“谭启平抹不下脸跟沈淮低头,他一定是要梁小林将这个问题捅给我,让我出面跟沈淮谈条件。”

    “你能跟沈淮谈什么条件?”高小虎问道。

    “只要谭启平默认就可以,市里难道还拿不出东西跟沈淮交换吗?”高天河说道,“谭启平要脸,我无所谓……”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态度

    在高天河找沈淮谈话之前,沈淮向梅钢集团董事会提交辞职报告的事情,已经由梅钢集团董事会先一步向梅溪镇zhèng fǔ通报。

    梅溪工业投资集团,代表梅溪镇zhèng fǔ持有梅钢集团45%的股权。

    在程序上,沈淮向董事会辞职一事,理应由郭全代表梅溪工业投资集团,向苏恺闻、黄新良汇报,再由苏恺闻、黄新良召集镇党政会议,讨论新的人选,向梅钢集团董事会推荐新的董事长候选人。

    辞去梅钢集团的所有职务,向市委做检讨,主动要求调往嵛山工作,这是12.9喷爆事故发生的当天,谭启平为十二月初沈淮搅乱市委会场秩序一事,跟宋家谈妥的惩罚沈淮的条件。

    这么做,也是旨在帮谭启平挽回威信,在市里拿回主动权。

    谁也没有想到,在各方迫使沈淮低头的当天,市钢就发生12.9喷爆重大伤亡事故,将市钢以及城市信用联社等一系列关联企事业单位,都拖入崩垮的危机之中。

    市里为市钢当下的危机焦头烂额,谭启平、梁小林、高天河等人甚至都把解决市钢危机的希望寄在沈淮的身上,自然也不会有谁不知情识趣的还会再想着十二月初发生在市委会议室里的那件事。

    谭启平、梁小林、苏恺闻他们本来以为,他们十二月初发生的那件事,沈淮也应该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才对。谁也没有想到,在沈淮从燕京回来一周后,在12.9喷爆事故调查结论出炉的当天,正式辞出梅钢集团董事长的职务。

    在接到郭全的通知后,苏恺闻没有直接去找沈淮,而是立即给谭启平打电话汇报了此事。

    刘伟立看着谭启平yīn沉的脸,就怕他随时把手里的话筒砸下来。

    “是不是由潘石华出面,找沈淮谈一次话?”刘伟立建议道。

    现在关键的是要搞清楚沈淮选择在此时辞职的意图。

    沈淮是可以向梅钢集团董事会辞出他董事长的职务,但他此时还是唐闸区委委员、常委,让唐闸区委书记潘石华找他谈话是合适的。

    关键,潘石华能从沈淮嘴里问出什么来?

    谭启平放下话筒,转瞬又拿话筒,但是手指停在拨号键间上没有动作。

    他该打电话给谁,打给宋乔生,抑或是宋炳生?

    沈淮去在梅钢集团的所有职务,本就是他们在十二月九rì当天迫使沈淮答应的条件。沈淮现在是覆行他的承诺,打定注意要把东华的水搅浑掉,他打电话给宋乔生、宋炳生,让宋乔生、宋炳生能跟沈淮说什么?

    谭启平放下话筒,他不能这时候就自乱阵脚,叫别人看笑话,跟刘伟立说道:“你打电话给高市长、梁市长,告诉他这件事。”

    **************高天河对沈淮此时从梅钢集团辞职,也深感震惊。

    他没有谭启平顾忌那么多,他直接将梁小林叫到办公室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小林也不知道宋家跟谭启平在背后迫使沈淮低头的内幕。

    谭启平事先也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他就是想着叫大家看到沈淮突然向他低头认错,这样才能达到威慑众人的效果。

    梁小林下意识的想去找谭启平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转念想到谭启平只是叫刘伟立通知他这件事,没有说缘由,就说明谭启平要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么就没有打算告诉他为什么?

    “沈淮会不会想以市钢的这次危机相要挟,以退为进,想要得到更多?”梁小林只能做这样的猜测。

    “……”高天河也怕沈淮獅子大开口,他也不清楚谭启平让步的底线在哪里,不好轻易说什么。

    沈淮想得到什么?

    他想坐上梅溪新区党工委书记的宝座?

    他想梅钢吞并市钢?

    谭启平能答应这两个条件?

    高天河看着梁小林,从梁小林的脸,他可没有办法揣摩谭启平的底线在哪里。

    高天河心里想,或许沈淮还会指望跟他联合起来逼迫谭启平让步。

    “市钢的问题要得到妥善解释,目前看来,沈淮跟熊文斌两人缺一不可,”高天河思虑良久,觉得他应该跟沈淮谈一次,至少要摸清他的意图,才好接着谈下去,说道,“不如这样,我找沈淮过来谈话,你去找一下熊文斌?”

    梁小林心想让高天河找沈淮摸个底也好,点点头,答应他出面找熊文斌谈话。

    ***************连着给高天河的秘书打了三通电话,沈淮烦不胜烦,赶到市zhèng fǔ大楼过来见高天河。

    微雨刚歇,下午的天还yīn着,凛冽的寒风在窗外呼啸,风卷尘叶。

    沈淮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凋零的树木。

    “梅钢在你的领导下,正高速崛起,梅钢的成绩,市里大家也都看在眼底,你在这时候从梅钢退出,大家都惊讶啊。”高天河苦心婆心的说道,眼睛看着沈淮,想要从他的眼睛看出他真实的意图。

    “我这人虽然做出了点成绩,但毛病很多:xìng格冲动,尖锐,不够容忍,不注意团结干部群众。市委组织部找我谈过话之后,我认识到身上有太多的缺点、毛病,”沈淮收回视线,落在高天河肥腻的阔脸上,语气寡淡的说道,“我想我这样的人,再继续领导梅钢是不合适的。反思了很久,我才决定离开梅钢。我想我离开梅钢之后,才会叫梅钢有更好的发展。另外,月初的事情,我也认识自己的错误,无组织无纪律,对自己作为一名**员要求不够严格,不能跟党组织时刻保持一刻——这些错误,我要跟高市长你检讨反省,等会儿也要跟谭书记检讨反省……”

    高天河心里在咆哮:老子找你来,不是叫你反省错误的,你有什么条件,你摆明了说,不成吗?

    沈淮不管高天河心里怎么想,他继续说道:“我写了一个申请,希望能去嵛山县工作,正打算今天到市里把申请交到市委组织部……”

    “去嵛山?”高天河不掩讶异的眼睛盯着沈淮,不明白他这时候主动提出去穷山恶水的嵛山县是为哪般。

    梅溪镇九五年含土地转让款在内的财政总收入高达两亿五千万,嵛山县九五年财政总收入甚至都不足两千万,沈淮去嵛山能干什么?

    难道是谭启平强迫沈淮去嵛山?

    但是沈淮现在不愿意去嵛山,谁又能强迫他?

    12.9喷爆事故引发市钢危机,谭启平虽然没有明言,但通过梁小林,已经明明确确表示他愿意跟沈淮妥协的意思,沈淮难道迟钝到对这些变化一点都没有感觉?

    “嗯,”沈淮说道,“我认识到自己有这么多缺点之后,也好几天没有睡着觉,就想着去更艰苦的地方锻炼一下,改掉身上的这些缺点。嵛山的条件是艰苦一些,不过是革命老区,我想我到嵛山后,能得到加倍的锻炼,也更能体会先辈的革命jīng神。谭书记也知道我的想法,他也支持我的决定。”

    高天河手抹着额头,坐在那里去理顺混乱思路,从沈淮的这番话里,能大体猜到事情发生的经过:

    沈淮月初大闹会场后,叫谭启平当场震怒,临时召集市常委会议想要处置沈淮,但受到虞成震跟陈明经的反对,未能得逞。

    谭启平被迫向宋家救援,要宋家收拾沈淮这个不听话的小辈,沈淮在种种压力之下,被迫向谭启平低头。

    12.9事故意外发生,谭启平无暇去追沈淮月初大闹会场的责任,但沈淮不干了……事情的经过难道是这样?

    沈淮根本就不想在市钢危机上施以援手,才果断辞去梅钢的职务。

    “我还希望你留在唐闸区的,”高天河当然不想沈淮撒手溜走,坚持不懈的说道,“现在看来,梅溪新区的工作,需要你来主持,苏恺闻在很多方面,经验还欠缺些……”

    高天河眼睛定睛看着沈淮,不知道这样的条件能不能打动他。

    高天河不知道谭启平能让到哪一步,但他想,这时候他来提议由沈淮出任梅溪新区党工委书记,谭启平怕也是难以阻拦吧?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市里提出梅溪新区这个概念后,我没有为梅溪新区出一点力,成绩都是别人的。我现在反思错误还来不及,怎么去摘别人的桃子?”

    “市钢虽然对合资钢厂的建设贡献很大,但照眼前的情况来看,要不想让市钢的问题拖累到合资钢厂的建设,市钢对合资钢厂持有的股权,由梅钢接手是合适的。不过市钢为了覆行对合资钢厂的出资协议,曾向省市多家银行贷款1.2亿,这些贷款及产生利息,也就需要梅钢承担——你觉得这对解决市钢当下的问题,有没有帮助?”高天河楔而不舍的问道。

    “我已经决定离开梅钢,这些问题,高市长似乎可以通过梅溪镇zhèng fǔ,向梅钢集团董事会提出来。”沈淮滴水不漏的说道。

    高天河不解的看着沈淮,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市钢要说有什么优质资产,也就是在合资钢厂的股权了。

    合资钢厂即将建成,此时只需要承担1.2亿的贷款及一年利息,就能收手合资钢厂35%的股权,高天河想不明白,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还不能叫沈淮动心?

    沈淮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道:“不知不觉都下午三点钟了,我就不打搅高市长您工作了……”

    高天河站起来送沈淮离开办公室,心头疑云密布,任他在官场浸yín了半辈子,但就是摸不清楚沈淮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梅溪新区党工委书记的位子,还是市钢对合资钢厂持有的股权,几乎是市里能让出来最香的饽饽,沈淮一点都不动心,他也没有办法。

    高天河在办公室枯坐了许多,看了几件文件,却什么字都看不进去,草草的签过字算作批复,等到下午四点钟,才给梁小林打电话,问他找熊文斌谈话的情况。要是熊文斌愿意重返市钢主持局面,市钢至少不会变得更糟糕。

    然而从梁小林那里得来的答案,几乎叫高天河绝望:他不明白,熊文斌今天怎么就因为疲劳过度住院了……高天河心里清楚,沈淮跟熊文斌的态度明确下来,市里想要自行消化市钢的问题,已经是不可能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手伸进来

    将晚时分,苏恺闻赶到区里跟周岐宝谈事情。刚进周岐宝的办公室,刘伟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诉他今天下午高天河找沈淮谈话的结果。

    得知熊文斌因疲劳过度住院,梁小林没能找到他当面谈市钢的问题,苏恺闻迟疑了一会儿,犹抱最后一丝希望的问刘伟立:“会不会是熊文斌真病了?”

    “怎么会?”刘伟立在电话说道,“梁市长不死心,特地打电话到医院,在电话里跟熊文斌请教市钢的管理问题。熊文斌只说他离开市钢这些年,已经不了解市钢的情况,对市钢的问题不好多说,他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苏恺闻心里并不希望沈淮插手市钢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在梅溪新区的事务上,要对沈淮做很大的让步,所以他知道高天河找沈淮谈话的结果,他是无所谓的,但他一直都寄希望熊文斌能重回市钢主持局面。

    熊文斌重回市钢,未必能从根本上解决市钢的问题,但应该能稳住市钢当前的局面,不至于叫市钢的情况变得更坏。

    只要熊文斌能将市钢的局面拖上三五个月,等合资钢厂成功投产了,市里在市钢的问题上就能喘一口气,说不定整个危机就能拖过去。

    苏恺闻跟熊文斌共同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他知道熊文斌一直都在关注市钢的状况,他认为只要有机会,熊文斌不会拒绝重回市钢的。

    苏恺闻万万没有料到,熊文斌竟然跟沈淮同气连枝,他也觉得问题真正棘手起来。

    良久未听见苏恺闻吭声,刘伟立在电话又问道:“你人在哪里?”

    “我刚到周区长这里。”苏恺闻说道。

    “我跟谭书记在南园,要么你跟岐宝也过来吧……”刘伟立说道。

    ***************苏恺闻跟周岐宝赶到南园,刚踏步走进临翠湖的一号楼,就听见谭启平的咆哮声。谭启平是在训服务员,苏恺闻跟周岐宝站在走廊里,听着声音好像是服务员将茶水弄泼了书桌,叫谭启平大发雷霆。

    苏恺闻跟周岐宝面面相觑,没想到高天河与沈淮谈话的结果,到这时候还叫谭启平震怒不休。

    苏恺闻、周岐宝敲门进去,相貌清秀的服务员小周给谭启平训得眼角噙泪,脸sè惨白的不敢回半句话。

    看到苏恺闻、周岐宝进来,谭启平才叫弄泼他书桌的服务员出去。

    “恺闻你晚上陪我回一趟徐城,梅溪那边没有什么事情吧?”谭启平问道。

    苏恺闻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夜里七点钟了,赶夜路赶到徐城,怕是要到凌晨了。他不知道谭启平这时候赶去徐城,是做什么。

    “镇上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苏恺闻说道。

    “那你跟伟立先去吃点东西,垫巴下肚子。”谭启平似乎又恢复温文尔雅的姿态,要苏恺闻、刘伟立先去吃点东西,他却完全没有食yù。

    苏恺闻yù言又止,见谭启平似要跟周岐宝谈话,他便不作声,先与刘伟立到楼下的小餐厅里,让厨房随便整些东西过来。

    “你们在路上时,陈宝齐打电话过来,代表赵秋华询问市钢生产整顿的情况……”刘伟立说道。

    苏恺闻愣了一下,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刚才过来时,谭启平会因为一点小事把服务员骂得狗血淋头。

    苏恺闻也早知道省长赵秋华不是省油的灯,但也没有想到他的手会伸这么快。他问刘伟立:“这么说,虞成震在省里找到的靠山,真就是赵秋华?”

    刘伟立点点头,说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苏恺闻知道,沈淮在跟高秋华谈话过后,就直接找市委组织部长虞成震递交他希望调去嵛山的申请,同时又为月初搅乱会场秩序的行为,向市委组织部做了检讨——沈淮跟高秋华谈话的事情还没有传开,要不是沈淮跟赵秋华有勾结,就只有虞成震给赵秋华通风报信,才能叫赵秋华这么快就来逼宫。

    沈淮、熊文斌都袖手旁观,市里要没有能力去消化市钢的问题,就阻止不了赵秋华插手过来。

    省长赵秋华有借口直接插手市钢的事,他在东华又有虞成震为援应,东华的局面真就是诡异了——苏恺闻从他老子那里学来的官场见解,叫他看不清形势的变化。

    “沈淮真要去嵛山?”苏恺闻又问道。

    “谭书记说了,既然他要求去嵛山,就让他去嵛山。”刘伟立说道。

    沈淮主动要求去嵛山,谭启平点头同意,只要沈淮暗中跟赵秋华没有什么交易,虞成震等其他常委也没有道理跳出来阻止——沈淮去嵛山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了下来。不过,苏恺闻不知道谭启平是在怎样的心情说这样的话。

    苏恺闻这时候完全猜不透沈淮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完全看不透沈淮到底希望得到什么,难道宋系在淮海省给打得落花流水,给田、赵压得抬不起头来,就符合他的利益?

    苏恺闻甚至有一种将沈淮揪到跟前质问他意图的冲动:你这个畜生,到底是想干什么?

    “梁副市长呢?”苏恺闻又问刘伟立,他本以为梁小林这时候应该在这里,但过来后就没有看到他的人。

    “给谭书记骂得狗血淋头,给赶去市钢主持生产整顿去了。”刘伟立说道。

    苏恺闻不知道梁小林这时候去市钢能有什么作用,说到具体的业务,韩寿chūn应该比梁小林更擅长一些。他心里又想,梁小林亲自到市钢坐镇,有总好过无。

    同时,苏恺闻也不晓得,真要让赵秋华插手市钢的事情,他们还能不能帮梁小林保住常务副市长的位子?

    赵秋华顺着市钢的藤摸瓜,说到底也是为了位子。不借市钢危机,把梁小林甚至高天河搞下去,东华哪有位子空出来给赵秋华安插心腹?

    苏恺闻忧心忡忡,暗感形势恶劣,除了田赵二人外,王子亮案也叫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对他们恨之入骨——说到底这也是沈淮闯出来的祸,这个畜生这时候竟然袖手旁观去了!

    苏恺闻与刘伟立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简单吃了一些,又替谭启平拿了一些食物端上楼。

    谭启平跟周岐宝谈了话,就让他先回去。

    谭启平在书房里简单吃了两口,就让黄羲准备车,立即送他及苏恺闻、刘伟立去徐城,又从市局临时调了一辆jǐng车随同。

    **************徐城西山居内临湖的一栋竹木楼里,赵秋华抱着青瓷的茶盅,隔着雕花木窗,看着院子里枝桠横斜的几株腊梅,慢条理丝的饮着茶。

    陈宝齐敲门走进来,跟赵秋华说道:“谭启平好像是正在往徐城赶……”

    “随他去吧,他总不会束手就擒的,我们也不能逼得太急,不然指不定叫别人渔翁得利了。”赵秋华说道。

    陈宝齐知道赵秋华所说的“别人”,是指省委书记田家庚。

    除了在东华市钢集团12.9喷爆事故发生当天,田家庚作出彻查、整顿的批示外,到今天还没有进一步的态度表露出来。

    倘若如此就认定田家庚不关心东华的局势变化,那他们就太蠢了。

    “谭启平到徐城后,我是不是跟他见一面?”陈宝齐问道。

    他们要借这次机会,从东华捞足便宜,但也要避免逼迫谭启平太甚,反而叫田家庚有机可趁——有时候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需要见好就收,这个“度”在哪里,还是要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不急,”赵秋华说道,“谭启平又不是蠢货,他知道权衡利弊。”

    陈宝齐点点头,就算cāo之过急,暂时也没有他的好处。

    陈宝齐又问道:“沈淮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他这次竟然袖手旁观?还有,宋家真就许他袖手旁观了?”

    “沈淮跟谭启平在东华搞得水火不融,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个,沈淮跟宋炳生父子关系似乎没有相象中那么和睦。我看啊,照他的xìng子,这时候没有再捅谭启平一刀,都算是客气的吧?”赵秋华说道。

    “谭启平想用熊文斌主持市钢,但给熊文斌拒绝——说不定这刀就是沈淮捅出去的。”陈宝齐猜测道。

    赵秋华点点头,他前后三次去东华,都跟熊文斌有过接触,对这个人有些印象,知道他在东华的声望颇高。谭启平真要用熊文斌整顿市钢,获得东华市其他常委普遍支持的可能xìng很大,他还就没有办法直接干涉东华市钢集团的事情。

    不过谭启平对熊文斌这个昔心心腹刻薄寡恩,赵秋华也听虞成震说起,熊文斌这时候不愿意替谭启平去冲锋陷阵,似乎也未必就是沈淮在背后捣鬼。

    说到底,东华最大的变数,还是沈淮这个宋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辈。

    “对了,你打电话给范文智,叫他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赵秋华又吩咐陈宝齐道。

    “好的,”陈宝齐点点头,表示记得,又问道,“赵省长你晚上是不是就在这里休息?”见赵秋华点头,陈宝齐就退了出去,到隔壁屋给省钢集团董事长范文智打电话,约定明天上午赵秋华在办公室见他的事。

    如今在国务院里,副总理王源已经是咄咄逼人,盛气相凌。虽然不知道王源在九八年换届当上总理之后,还会有什么大动作,但他们作为胡致诚一系的官员,处境想来不会比此时更好。

    与其这时候去争什么制置点,还不如多捞些实地休生养息,等熬过王源五年的总理任期再作其他打算。

第四百二十章

    到十二月底,东华市由市钢喷爆事故诱发的混乱局面,才渐渐清晰起来。

    解决市钢危机的方案,各方面也逐步达成共识。

    省钢有省长赵秋华撑腰,在东华有市委组织部长虞成震等人为援应,但想要一点代价都不拿出来,就想以国有资产划拔的方式,白白将市钢集团拿过去,不要说谭启平、高天河不愿意,东华市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市钢虽然是个烂摊子,但身上好歹也有几块好肉,凭啥都白送给省钢?

    由海丰跟长青集团承接合资钢厂的股权以及市钢当初为出资所产生的一亿两千万元的债务,并额外向市钢补偿三千万元的现金。这个方案,既能叫谭启平颜面好看,也能更能叫市委其他人以及市钢内部接受。

    在九五年底,三千万元的资金已经够庞大了。

    在减少一亿两千万的债务之后,再获得三千万元资金的补充,至少也能让市钢把这个年关熬过去。

    东华市在市钢问题上缓了一口气,省钢就算有赵秋华撑腰,也没有办法太咄咄逼人。

    甚至在兼并重组市钢的方案上,省钢被迫向东华市里做出更大的让步。除了通盘将市钢整个盘子接下来,承诺注入资金整顿生产及资产质量外,还需要在东华市成立有dú lì法人地位的子公司,保证市钢部分的税源留在东华市,而不会给并到徐城市去。

    梅钢这么快速的发展,省钢的压力其实很大。

    要是在产能规模上给梅钢超过,省钢面临的不仅是丢面子的问题,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之前独占的产业政策、金融等资源,都将要给梅钢分走相当大的一块。

    即使知道东华市钢在合资钢厂的股权给割掉之后,剩下更多的是些烂肉,省钢也要把这些烂肉吃下来。

    即使合资钢厂这块给割出去,在兼并东华市钢后,省钢的产能规模就能一举突破二百万吨这个槛。

    省钢不仅在产能规模排名上进入全行业前十,还能在产能规模上,将梅钢更远的甩在后面,确保其在省内龙头老大的地位,不受梅钢的威胁;这对未来在省内钢材市场的争夺也是有好处。

    更大规模的产量、更大规模的市场控制,意味着将来能在区域市场上,对梅钢的产品进行更有力的压制。

    富士制铁更在意整个产业链上的利益跟布局,也同时要考虑控制在华投资的风险,无意去碰市钢整个烂摊子,也无意将合资钢厂整个的吃下去,故而也不拒绝合资钢厂35%的股权从市钢手里转移给海丰及长青集团,只要市钢此前调入合资钢厂的人手不抽回去就行。

    富士制铁不担心这个,合资钢厂给管理层及一线工作,所开具的年薪,要远远高过市钢,跟梅钢相当,这种情况下,几乎没有人愿意再回市钢去。

    沈淮从梅钢辞职,也成定局,梅钢集团董事长由老厂长汪康升担任。

    汪康升为梅钢早期发展奠定了基础,此时也快到退休年龄。由汪康升接替沈淮,担任梅钢集团董事长,各方面都能接受——此举最大的意义,也许在乎梅钢集团董事长的任命,由集团董事会内部产生,不再受地方zhèng fǔ直接控制。

    谭启平见局面受到控制,十二月下旬的常委会上,也讨论通过沈淮调往嵛山县担任县委委员、常委、常务副县长的任命。

    ***************九六年元旦刚过去没两天,东华晨昏的气温也降到零度左右徘徊,就中午稍稍暖和些。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过年,文山商场里也rì益忙碌起来,叫人能看到chūn节的气氛rì益浓郁。

    因为离工作单位近,熊黛妮中午基本上都走回家吃饭,还能帮她妈搭一把手,不至于叫她妈又带孩子又做家务太辛苦。

    熊黛妮拿钥匙拿开门,看到沈淮跟她爸坐在餐桌前下棋,意外的问道:“咦,你怎么在我家?”

    “哦,我过两天就要去嵛山报到,过来跟熊主任道个别,”沈淮说道,“顺便再蹭白老师一顿饭。”

    熊黛妮犹是不理解,沈淮为什么放弃梅钢的职务,跑去穷山恶水的嵛山县去当什么常务副县长?

    熊黛妮走到卧室里,看到女儿正在睡觉,就挽着袖子到厨房给她妈打下手。

    饭菜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待沈淮跟她爸下完这盘棋,熊黛妮就过来收拾桌子。沈淮要陪熊文斌喝酒,熊黛妮问他:“你等会儿离开自己开车?”

    “我又没有司机跟着,不自己开车,你帮我开车啊?”沈淮说道。

    “那你不要喝酒了,”熊黛妮把沈淮跟前的酒杯子收走,只给她爸倒酒,说道,“你们这些官员,总是表面一套,说什么酒后驾车,知法犯法,背地里又是一套。”

    沈淮苦笑,只能看着熊黛妮帮他去盛饭来,接过碗,自嘲的说道:“不喝酒,更能仔细的品尝白老师的手艺。”

    白素梅瞪了大女儿一眼,怪她多管沈淮的事,但话说穿了,还真不能给沈淮喝酒了,不然真就是看着他酒后驾车了。

    沈淮夹菜扒饭,问熊文斌:“老熊,你这下子是真要把冷板凳坐穿了,你心里怨不怨我阻止你回市钢?”

    “唉,”熊文斌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回市钢又能怎么样,别人不可能给我两三年的时间去收拾市钢这个烂摊子。市钢能做事的人,差不多都给梅钢、合资钢厂挖光了。我去市钢,没有人,光有决心,这个烂摊子也没有办法收拾。”

    “不一定啊,我觉得好些人还是会听爸您的话回市钢的,”熊黛妮在旁边说道,“他们离开市钢,只是市钢太叫他们失望了。”

    “怎么可能哦?”熊文斌笑道,“现在一线工人在梅钢一个月工资算上加班费能拿到一千四五,合资钢厂也不会低过这个数,大家都挤破头往梅钢跟合资钢厂走。现在谁不是在糊生计啊?物价涨得这么厉害,一个月四五百元的工资,要撑一家老小,难得很呢。现在省钢接手市钢,一方面他们整顿市钢的生产,砍三产公司,清理债务,解决财务问题,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跟牵扯;更主要的,省钢有大量技术力量补充过来,能帮助市钢快速恢复生产,缺了这个,谁也不能叫市钢起死回生。而且省钢手里的资金相对宽裕一些,除了自身拥有煤铁矿外,对市场的控制也更好。而且把海丰跟长青集团更深的拖进来,也多少能为东华的发展做些贡献……”

    说到这里,熊文斌停顿了一下,看向沈淮,说道,“你当初跟我说,我不回市钢,反而能叫市钢多一线生机,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全省钢铁产业发展的趋势来看,整合比起分散来,也是利远大于弊,”沈淮说道,“梅钢不想收拾市钢这个烂摊子,那让省钢来,是符合全局利益的。”

    “这样省钢的总产能突破两百万吨这个槛,对省内市场的控制力将更强,对梅钢也有不利的方面啊。”熊文斌说道。

    “是拖住竞争对手的手脚,还是专注发展,跑得更快,将竞争对手甩在身后,这是梅钢未来发展的方向选择,”沈淮说道,“如果梅钢选择前者,梅钢的格局就太低了。我可以说,省钢从来都不是梅钢要超越的目标。”

    熊文斌摇头而笑,两年前沈淮说这话,可以说他太狂傲,现在沈淮说这话,就连省钢都未必能有人敢站出来反驳一句。

    省钢接手市钢这个烂摊子去吸收消化,急于扩张产能规模,说到底还是迫于梅钢的压力;省长赵秋华急于将手伸到东华,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梅钢一厂、二厂建成,梅溪电厂、梅溪港码头都在正筹备二期项目的建设,整个产业格局已成。

    梅钢只需要经过两到三年时间的消化跟稳固后,再要新上项目,必然就是五十万吨产能起步;直接上百万吨级的超大项目,也不是没有可能。面对如此强势崛起的梅钢,同处一省的省钢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对了,你真要在嵛山干几年?”熊文斌又问道,“嵛山的环境太恶劣,也没有什么资源,不利于你发挥啊……”

    “我刚来东华时,东华就是一潭死水,没有其他人去搅开这潭死水,只能我来,”沈淮说道,“现在东华的水看上去很浑,至少要比以前的一潭死水好得多,也算是搅开了,我也不能一直都窝在梅溪。东华七百万人,城乡人均收入不足两千,虽然大部分家庭都还能勉强维持,但也可能说大多数家庭都生活在贫困线上去。梅溪发展再好,但也受格局的限制,能带动多少人发家致富,能在多少程度上改变东华市整体滞后贫困的局面?嵛山不是我的目的地,但梅溪也不会是我的久留之地。”

    “哦……”熊文斌不知道沈淮下一步的真正的目的地哪里,疑惑的看着他。

    沈淮拿筷子醮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等熊黛妮凑头要过来看,那两个字已经叫沈淮先一步擦掉——她不满意的噘起嘴,但看她爸眼有笑意,越发想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只是看沈淮跟她爸的架式,似乎无意说漏给别人知道。

    沈淮看了看手表,说道:“孙启义今天到东华来,要对合资钢厂建设进行一次摸底考察。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市钢问题的整个解决方案,这两天就能确定下来。不过,他们以为把我赶到嵛山去,我就没能力给他们搅局,那他们就是大大的错了。我不陪老熊你喝酒了,我还要赶过去搅搅局,叫他们不舒服。”

    熊文斌哈哈一笑。

第四百二十一章 劫道

    合资钢厂从筹备、规划设计到审批建设,富士制铁方面都派员主导进程,管理严格,各方面的起点均要远高过国内其他钢铁企业的平均水平,财务脉络清晰,可溯追查。即使有一些公关费用需要用其他名目冲销,也完全在控制范围之内。

    海丰及长青集团,也在此之前都分别委托不同的产业咨询机构,对合资钢厂的建设情况以及未来的市场前景都做了调查评估。

    不去碰市钢其他的烂摊子,仅仅就合资钢厂这35%的股权来说,绝对是值得投资的优质资产。

    站在合资钢厂刚落成的办公楼前,孙启义抬头看向厂区内炼钢线宛若钢铁长龙。

    合资钢厂炼钢线的主体设备已经安装完毕,此时正进行最后的消防、电气、控制等设备的安装、调试;六百人规模的员工队伍,差不多也招募完成,在经过数月培训之后,也陆续进入生产车间以及各职能办公室,进入岗位——再有三到五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正式投产。

    为了从另一个角度,感受合资钢厂的建设氛围,孙启义他们中午就在钢厂的食堂里跟员工一起用餐,不得不说,作为国际一流的钢铁企业,富士制铁主导的工厂建设,确实有过人之处。

    由于市钢在高级管理及技术人才上的缺乏,使得合资钢厂不得不从rì本调派四十余名工程师参加钢厂的建设以及后期的生产运营。大量使用rì本管理、技术以及翻译人员,将给合资钢厂每年造成额外的运营成本,这大概也是合资钢厂当下最主要的缺点。

    不过后期自身技术人员的培养跟上,以及在国内进一步加强对中高级工程师的招聘,可以逐步削减对rì籍高级员工的依赖。

    九五年已经过去,虽然国务院还没有最终的统计数据出炉,但九五年国内钢铁消费总量即使没有达到一亿吨,也相差无几。而国内钢铁企业九五年仅提供了其中八成的产量,约近两千万吨钢材从海外高价进口。

    近两千万吨钢材的市场缺口,使得梅钢九五年二十万吨钢铁产量,净盈利就超过八千万,上缴税收将近六千万。

    近两千万吨钢材的市场缺口,也使得淮海省钢铁集团九五年一百五十万吨钢铁产量,利税总数高达四个亿。

    此时的孙启义也无法否认,长青集团对国内钢铁行业的投资,还是慢了半拍,这叫他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然而叫他心情更复杂的,则是合资钢厂东南方向此时正升腾而起的白sè烟雾。

    那里是梅钢集团刚建成的年产能达六十万吨钢的新厂区。

    今天风和rì丽,虽然气温较低,但没有一丝寒风,梅钢二厂炼钢线西端排放升空的烟雾如柱,直刺晴空。

    这情景不仅叫孙启义心情复杂,也叫陪同孙启义进合资钢厂考察建设进度的谢海诚、谢芷、谭启平、高天河等人,同样心情复杂。

    排放升空的白sè烟雾,说明梅钢二厂正在进行试炉作业。

    孙启义虽然对炼钢业务不熟悉,但他长期负责长青集团在亚太地区的产业投资,对重工业生产的情况,要比普通人了解得多。

    他上午在考察合资钢厂建设进度的同时,也默默观察梅钢二厂炼钢线烟雾排放持续时间及间隔时间规律——种种迹象都说明梅钢二厂的试炉作来,是在有条不絮的进行之中。

    虽然他曾断定沈淮会在梅钢新厂建设上栽大跟头,虽然他几次在给集团总部的调查评估报告中,对梅钢新厂项目给予风险不可控的判断,但就今天所见情形来看,梅钢新厂试炉的情况,未必就如他所期待的那么糟糕。

    山崎信夫注意到孙启义的失神,他也抬头往梅钢二厂方向看去。

    山崎信夫在君浦钢铁厂工作了六年,才调到富士制铁的总部担任社长室总经理一职,期间也主持过海外钢铁厂的建设。他对电炉炼钢的技术细节,要比孙启义熟悉得多。除了烟雾排放的时间间隔规律外,他还能从放空响声等更多细节上,去判断梅钢新厂的试炉状况。

    不过,山崎信夫对梅溪新厂良好的试炉作业情况,没有孙启义那么惊讶。

    山崎信夫虽然厌恶沈淮这个人,但对沈淮的能力没有偏见。

    当初在诸多有利条件已经不在的情况,山崎信夫依旧主张在梅溪镇建合资钢铁厂,就是看到梅溪镇在沈淮主导之下,在钢铁产业总体规划布局上的高明之处。

    这种高明的布局,使得合资钢铁厂的建设周期及建设成本,都大为缩减,节约下大量的资金可用作生产周转资金。山崎信夫也相信,合资钢铁厂将来的运营成本,也将低于中国其他钢铁企业的平均水平。

    在这种情况之下,山崎信夫并不怀疑梅钢二厂在沈淮的主持下,能否成功建成投产。

    当然,梅钢二厂在短短不到七八天的试炉之后,作业就稳定下来,试生产的强度也在渐步提高,这还是叫山崎信夫深为惊讶。

    山崎信夫一年多来,有大半时间都在东华,对梅钢跟市里的微妙关系也多有了解,他看到孙启义等人的脸sè不喜,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凑上去说什么,准备送孙启义、谭启平他们离开合资钢厂。

    当然,能从烟雾排放情况里看到更多细节的,除了山崎信夫及合资钢厂的工程师之外,今天随同参观合资钢厂建设的淮海省钢铁集团总经理范文智,心情也很复杂。

    高天河注意大家的情绪,似乎都给梅钢新厂排放的烟雾吸引过去,搞得大家都心情低落,他担心接下来的重组框架协议洽谈会受影响。

    刘伟立则安排车辆从停车区驶到办公楼前来,安排范文智、孙启义、谢海诚等人陪同谭启平、高天河上车,由两部jǐng车开道,返回南园去。

    从梅鹤公路拐上渚溪大道时,刘伟立突然注意到路口上方突然多了一副横幅——作为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刘伟立很注意活动细节上的安排,他没记得过来时这边路口悬挂有横幅。

    注意到前面的车减速,刘伟立坐在副驾驶位子,也倾身抬头去看悬挂路口的横幅,眯眼看到“热烈庆祝梅钢集团二厂试炉180小时,成功达产五千吨”字样。

    刘伟立心头蓦然一惊,他不知道这横幅是不是梅钢派人故意悬挂到这路口,好叫他们返回能看见,他能知道的是,谭启平看到这样的横幅,心里定然不会有多高兴。

    就在刘伟立惊疑之间,前面的车辆则往路边停靠,等前面的车辆不再遮挡视线,刘伟立才骤然看到路边早就停了一辆桑塔那,沈淮正站在路边,靠着车门抽烟。

    刘伟立头皮发麻,看到孙启义、谭启平他们在前面下了车,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下车走过去,他不知道沈淮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竟然选择这个时机悬挂横幅示威。

    看着谭启平、孙启义、谢海诚他们的脸,yīn得能挤出水来,沈淮心里都快笑出一朵花来,大步朝孙启义走过来:“表舅啊,你到东华来,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也不让亚琳知道?要不是我今天刚好从江宁回来,就跟你错过去。你到东华来,我都没有好好招待你,这要是传出去,别人都还不得怪我不懂礼貌啊?”又朝谭启平说道,“谭书记,你也真是的,我人虽然不在梅溪了,但我两个舅舅到东华,你总不能瞒着不让我知道吧?”

    孙启义心里直跳脚,后悔下车来,心想着就应该当作看不见,让车子直接开过去好了,就不用看这小子得意忘形的嘴脸。

    孙启义摸不透沈淮候在这里的用意要车靠边,谭启平只能主随客便,给沈淮一通挤兑,也只能绷着脸不说话,心里直后悔下车来。

    “省钢的范总在车上吧?”沈淮探头望后面那辆黑sè奥迪看过去。

    “你等在这里,是想见范文智?”谭启平yīn着脸问道。

    “哦,你们要是不停车,我就跟着你们去南园,”沈淮说道,“我刚知道市里跟省钢、海丰、长青集团重组市钢的框架方案。我虽然离开梅钢了,还依旧还是关注梅钢的发展。市钢有意作价一亿五千万出售合资钢厂35%股权,我想相同的条件下,梅钢有优先收购的权力。既然你们下车来,我就跟你们说一声……”

    这一刻,谭启平脸都气绿了,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就要发作。

    当初沈淮袖手而走,决意不插手解决市钢危机,今天却又截道发难,任他再好的脾气,也难以忍受。

    看着谭启平忍不住就要发作,沈淮心里却不怕,却也认识到他跟谭启平之间,已经不再存在任何的信任基础,甚至都没有妥协的可能。

    沈淮故作姿态的说道:“谭书记啊,你可不要骂我啊,我也是一心为市里着想啊。以一亿五千万向合资钢厂35%的股权,这个价格太低了,市里为建设合资钢厂,投入这么多的资源,最后只能得到这点回报,太吃亏。梅钢方面在知道市钢重组的框架方案之后,经过紧急讨论,认为可以为这部分股权出价一亿八千万。当然,海丰及长青集团出价超过这个数,梅钢则放弃竞价,不过在此同时,梅钢作为小股东,对海丰及长青集团无法充分信任,同时也要海丰及长青集团需收购梅钢持有合资钢厂15%的股权。谭书记,你总不会认为我是来给你捣乱的吧?”

    听沈淮这么说,就算明知道他是过来搅局的,谭启平也不好发作。

    梅钢将合资钢厂35%的股权价码,整整提高了三千万。

    这不是一笔谭启平能随便拒绝的小钱,他要拒绝了,坚持以原价将这部分股权转让给海丰及长青集团接手,接下来他就要面临故意坐使国有资产流失的严厉指控。

    只是,这小子的用意是什么?是示威,是表示他即使不在梅钢担当任何职务,一样能决策梅钢事务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做客

    不管沈淮的意图究竟是什么,沈淮提出的条件却不容拒绝。

    国内九四年就正式实施公司法,对公司股东的优先权益以及在防止大股东侵害中小股东权益等方面,都有明文规定。

    大家都知道沈淮跟梅钢都不是软柿子,无法以势相压,那一切就都得照着游戏的规则去玩。

    游戏规则就是,倘若海丰及长青集团,还想收购合资钢厂的股权,就需要高过梅钢的竞价,同时还需要附带收购梅钢对合资钢厂持有的15%的股权。

    这个价码,要远远超过孙启义来东华之前的预估。

    孙启义就站在路边,眯眼看着沈淮,他甚至搞不清楚,沈淮突然跳出来搅局是针对谁。

    针对谭启平、针对谢海诚,还是针对他?

    孙启义在商海沉浮半辈子,自然也不会轻易给沈淮这个毛头小子唬住,从容淡定而笑,问道:“梅钢能拿出一亿八千万资金来?”

    梅钢二厂就建成投资,但要发挥效益、积累资本,也需要时间。

    沈山夫妇将养老的底子拿出来,从孙启善那里周转了三千万美元,以债券融资的方式投入梅钢,才勉强支撑梅钢二厂建成,孙启义就不相信,沈淮这时候还能拿出多少现金出来。

    谭启平、谢海诚也都默不作声,就等着沈淮回答不了孙启义的质问,就直接斥责他恶意捣鬼。

    沈淮笑了笑,指着身后的横幅,笑着跟孙启义说道:“就凭着我身后横幅上的这一行字,梅钢也能从银行贷出一亿八千万出来,”将手机掏出来,作势要递给孙启义,“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姚荣华。”

    孙启义脸yīn在那里,没有去接沈淮作势要递过来的手机。

    梅钢二厂的设计年产能是六十万吨,扣除年中大修时间,正常情况下rì产量在两千吨左右。

    不过,第一次试炉跟正常生产情况是不能等同的,梅钢二厂真要如横幅所言,第一次试炉持续运转180小时就能达产五千吨,完全可以说是获得成功,接下来可以直接投入商业运营。

    梅钢年总产能正式超过八十万吨,年产值将超过二十亿,而且梅钢系的总负债水平并不高,这时候借贷两三亿去收购合资钢厂35%的股份,进一步扩大梅钢的产能规模及盈利能力,获得金融机构的支持,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当然,横幅说不定也是沈淮唬人的伎俩,但孙启义没有办法这时候去打电话证实。

    不管怎么说,当初他把梅钢二厂项目说得一文不值,今天也就不能怨沈淮悬挂横幅来打他的脸。

    “我们这次过来,主要也是帮忙解决东华市钢的问题。既然梅钢愿意以这么高的价格,接手合资钢厂的股份,那就真好不过。”谢海诚自然不肯叫沈淮随随便便讹走这么钱,他不想去猜测沈淮的意图是什么,见他既然横插一道杠子过来,那他们果断放手,就算沈淮设下什么坑,他们也完全可以不用跳下去。

    谭启平眼睛盯着沈淮,脸sèyīn晴不定的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谭书记呢,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是认真的?”沈淮忙不迭的叫苦道,“梅溪镇三年前什么样子,现在什么样子,都摆在你的眼前,你以为这是开玩笑能搞出来的?你竟然怀疑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真是冤枉死我了。”

    谭启平脸sè难看,他一度以为局面回到他的掌控之中,但沈淮总是在想象不到的地方猫着身子候他入彀。

    孙启义与谢海诚都打退堂鼓,就算市钢对合资钢厂持有的股权,叫梅钢高价竞得,市钢因此能多达到三千万的现金收益,他也不会觉得他的颜面会有光彩。只会叫别人笑他,堂堂一个市委书记,竟然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恺闻、周明下车后,没有凑到跟前来,但都能听到沈淮跟孙谢以及谭启平的对话。

    苏恺闻心情复杂倒也罢了,周明背脊都是冷汗。

    要是合资钢厂35%的股权叫海丰及长青集团收购了,他可能还会有条活路;倘若这部分股权叫梅钢收购,他实在想象不出,沈淮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容他留在合资钢厂任职。

    谢芷也没有凑到跟前,下车后,只是远远的挨着车门而立,远远的看着沈淮那张在谭启平、孙启义以及她爸面前都嘻皮笑脸的脸,她也完全看不透沈淮心里在想什么。

    按说合资钢厂35%的股权作价一亿八千万,再以相当的价码,收购梅钢持有的合资钢厂的15%的股权,她们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不过,谭启平此前主导的方案,这部分股权作价是一亿五千万,就因为沈淮半道横插一杠子,价码就突然抬高三千万完成交易,会叫别人怎么想?

    沈淮的目的是什么,是争抢合资钢厂35%的股权,在合资钢厂取得跟富士制铁对等的地位,然后利用在产业布局上的先天优势,从合资钢厂谋取更多的利益?

    要是这样的话,那rì方就未必会同意让梅钢收购这部分股权,或许被迫参与进来竞价。

    沈淮是逼使rì方高价收购合资钢厂的全部股权?

    不管沈淮的意图是什么,谢芷只晓得,她们要不想中沈淮的圈套,只能放手了,这样才能看清楚沈淮意图究竟是什么。

    谢海诚朝谭启平笑道:“现在梅钢愿意出手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最初的目的也算达到。当然了,能看到市钢的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我们也不算白走一趟;我们毕竟都真心希望东华市钢的问题能得到解决。”

    孙启义混迹商海这些年,自然不会在小泥塘里给沈淮淹死,也笑了起来,跟谭启平说道:“我相信沈淮也不是随便在这种大事上乱开玩笑的人,我也希望看到能由梅钢接手这件事,毕竟梅钢在很多方面比长青集团更专业。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情,这是我们生意人常说的一句老话。”

    范文智没有下车来,谭启平看了看高天河,他知道沈淮不敢在这种事情上乱搞,但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沈淮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合资钢厂的股权,只是他晓得自己不会叫他如意,才yù擒故纵玩了这么多把戏,等着这时机跑出来截胡?

    既然梅钢将价码提高到一亿八千万,而且梅钢又确实有优先收购的权力,只要富士制铁方面没有意见,谭启平也不好横加阻止——rì方要是对此有意见,那只能再坐下来谈。

    “毕竟是三千万,在东华不是什么小数目,需要认真对待。哪怕为这事多耽搁几天,也是值得的,”谭启平厌恨面对沈淮,而是跟高天河说道,“你觉得是不是让梅钢方面先向市zhèng fǔ出具正式的申请文函,这样市里调整方案,跟省钢、富士制铁方面协商也有一个依据。”

    高天河点点头,说道:“最好是这样。”他倒不介意沈淮跳出来搅局,市钢能多三千万的现金补偿,就能叫市钢的局面更好看一些,这样市钢牵扯出来的问题也能更受控制,对他也是有利的。

    就在高天河也都以为局势逆转之时,孙启义的秘书拿着手机从车里下来,小跑过来,走到孙启义跟前说道:“大孙总刚打来电话,他人刚刚到燕京,明天就坐飞机到东华来。他知道孙总您也在东华,希望你能在东华多留几天……”

    孙启义汗毛耸立,谔然看向沈淮,这一切都是这小子安排的?

    “大孙总?”谭启平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称谓是指谁。

    “大孙总是孙亚琳的父亲,也是长青集团的执行董事孙启善。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明天到东华来……”谢海诚虽然尽可能心平气和的替孙启义解释,但眼睛里的惊疑之sè,还是难以遮掩。

    他看着沈淮,他当然知道孙启善不可能说是什么人都不通知,突然决定要来东华。

    还偏偏凑着他跟孙启义在东华的时候,孙启善来东华是为哪般?沈淮请孙启善来东华是为哪般?为了奚落孙启义在梅钢二厂项目上看走眼吗?还是说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谢海诚对孙家的事了解颇多,知道孙启义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颇有顾忌,也知道孙启义跟孙启善之间,没有外人所谓的手足情长。

    就像沈淮跟宋炳生的父子关系,大家族在光鲜亮丽的水面之下,掩藏着太多、甚至可说是肮脏的恩怨情仇。

    就在众人为孙启善明天的到来惊疑不定之时,沈淮笑着跟孙启义说道:

    “表舅啊,你紧张什么啊?亚琳她爸这次是纯粹以私人的身份,到东华来做客。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特意从江宁赶回来,也没有打算通知市里,可不是将你的军啊。对了,除了亚琳她爸爸外,还有英国西尤明斯工业集团高级副总裁约翰.琼斯,以及业信省行姚荣华等人要来东华做客。我也没想到你们凑在这时候来赶上这个热闹……”

    孙启义脸sèyīn晴不定,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淮候在路边,等着不是旁人,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淮这次挖的坑,是要把他给埋进去。

    孙启义负责亚太事务,近几年对中国大陆地区的投资缓慢,已经引起集团高层的不满,他怎么能相信,亚琳她爸这次突然出访东华,不是借梅钢的事情将他的军?

    沈淮拍拍手,说道:“梅钢收购合资钢厂股权的事,今天应该会有要约函送到市里。我过两天还要去嵛山报到呢,行李都没有收拾,我就不留下来打扰你们的雅致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疑无路

    大部队赶回南园不久,市钢及市计委就打来电话,梅钢已经同时派人向市钢及市计委送去的收购合资钢厂股权的要约函。暂代市钢总经理的韩寿chūn,拿着梅钢送来的函件,坐车赶到南园来。

    谭启平把梁小林、韩寿chūn叫到他的办公室里,问他们:“梅钢是不是能够在这时候突然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公司法到底是怎么规定的?”

    刘伟业、苏恺闻站在一旁,他们对公司法都不熟悉,但想到堂堂一个市委书记,竟然跟治下的企业去细扣公司法的条文,在国内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梁小林看了韩寿chūn一眼,韩寿chūn硬着头皮说道:“市里找海丰、长青及省钢集团,解决市钢的问题,梅钢是相关方。按照规定,重组市钢的方案,特别是处置合资钢厂股权的方案,应当知会梅钢。公司法规定,梅钢三十个工作rì之内,对相关方案没有提出异议,方可认定梅钢没有异议。似乎……似乎……好像……”

    “似乎、好像什么?”谭启平问道。

    “市里什么动作,梅钢应该知道的,所以并没有正式的文函传给梅钢。”韩寿chūn几乎不敢看谭启平的眼睛。

    “你们是吃屎的!”谭启平突然发作,将手里的文件朝韩寿chūn扔过去,只是韩寿chūn似乎早有提防,站得较远,雪白的文件纸散了一地,但把韩寿chūn吓得够呛。

    “这么说来,梅钢是不是有借口说他们不知道此事?”谭启平长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

    “要是扣公司法的条文,可以这样。即使他们不拿出新的方案来,也可以要求从现在开始考虑三十个工作rì之后再给答复。”韩寿chūn小心翼翼的说道,心里暗想:早知道跟市钢沾边不是什么好事,就想着市钢给省钢兼并掉之后,他能早些回到市计委去。

    “梅钢现在插手这件事,市里是不是也要通知相关方?”谭启平问道。

    “是的。”韩寿chūn说道。

    “那你们站在这里干嘛,等着吃屎啊。”谭启平怒气冲冲的骂道。

    梁小林、韩寿chūn狼狈不堪的逃了出去,谭启平坐下来,怒气难歇的拍着桌子,说道:“尽是些没用货,没有一个人能让人省心的……”

    刘伟立为难的站在一旁。

    照着rì程安排,回到南园小憩之后,就要安排谭启平、高天河陪同省钢的范文智、海丰的谢海诚、长青的孙启义进行洽谈,就重组市钢一事共同签约框架协议。

    现在事情叫梅钢横插一杠子,签约的rì程安排就给打断,而且相信大家的心情都不会愉快,晚宴之前还要不要安排座谈会,刘伟立也拿不定主意。

    明天长青集团执行董事孙启善、西尤明斯工业集团高级副总裁等人到访东华,市里不是真的就不出面,刘伟立也拿不定主意。

    见谭启平怒气难歇的样子,刘伟立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就能请示他这些问题。

    想了片刻,刘伟立才跟谭启平说道:“我看大家参观合资钢厂也非常的辛苦,晚宴之前,是不是安排大家充分休息一下,不再打扰谢总、孙总、范总他们了?”

    “好吧。”谭启平也不知道晚宴之前跟范文智、谢海诚、孙启义他们还能谈什么,大家都在各自房间里休息一下更好。

    ***************谢海诚、谢芷父女坐在孙启义的房间里。

    虽然南园房间里的布置没有那么时髦,但大套间除了会客厅、书房之外,还有供秘书休息的卧室,也可以说是相当的奢华。

    孙启义那个妩媚得过分的女秘书,与谢海诚、谢芷父女坐在一旁,看着孙启义站在角落里跟孙启善通电话。从只言片语之间,他们知道孙启义跟孙启善的通话,只是寻常的寒暄,并无助于他们判断孙启善此行或许说沈淮邀孙启善到东华来的意图。

    孙启义到香港担任长青集团亚太事务部总裁,已经有八年时间,掌管着长青集团在亚太地区总规模高到四十亿港元的投资业务。

    在过去八年时间里,海丰实业,跟长青集团在亚太地区、在很多业务上展开合作,几乎长青集团在中国大陆的每一笔业务里都有海丰实业的身影。

    在改革开放最初的十数年时,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长青集团有资本实力,但对大陆地区的政策把握不透,无法控制政策风险,而且在很多投资领域都有政策的门槛,所以需要谢海诚这样与官方关系密切的合作者。

    谢海诚也是甘当掮客角sè,也可以说是海丰实业这些年来,差不多是依附长青集团而发展。

    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彼此知根知底,谢海诚当然希望孙启义能牢牢守住长青集团亚太事务部总裁这个位子,这样也才对海丰实业最为有利。

    长青集团高层,对亚太投资增涨缓慢,已经颇有不满情绪,倘若孙启善这次出访东华,借孙启义在梅钢二厂项目上的判断失误对其发难,孙启义的亚太总裁宝座,真就不能说是稳若泰山。

    而对合资钢厂股权的收购计划,就这么轻易给梅钢狙击,无疑会叫孙启义失更多的分。

    但是,倘若被迫抬高收购价码,还兼之要收购梅钢所持有的股份,这笔交易还合不合适,就值得商榷了。

    就算整笔交易在价码抬到这么高后,还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但比较之前的方案,海丰及长青集团要多拿出一亿一千万元的资金出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会叫孙启义的能力在长青集团内部受到质疑。

    眼前的困境,对孙启义来说,进也是错,退也是错,可以真说是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范文智手里拿着韩寿chūn刚送来的告知函,附有梅钢收购合资钢厂的要约函,他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范文智才四十岁出头,担任省钢集团党组书记兼总经理已有四年时间。

    范文智去年补选上省委候补委员,与新调任徐城市委副书记、市长的徐沛同龄。在所有近九十名省委委员、候补委员中,他们两人最为年轻。不过,说他比徐沛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徐沛是省委正式委员,下一步的目标是省委常委、徐城市委书记,而他下一步的目标暂时还是正式的省委委员,整整差了一个台阶。

    为了在省钢这个平台上,实现他这个目标,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省钢与徐城重工、徐城水泥、徐城第一通用机械集团,是当下淮海在效益及规模上居前的四大省属国有集团。

    省钢九五年实现产值突破六十亿、利税突破四亿的目标,暂时处以领先优势,但优势不明显,甚至连省内钢铁行业龙头老大的地位都差点给名不见经传的梅钢夺走。

    省钢集团要第一个实现省内企业产值破百亿的目标,兼并东华市钢集团,无疑是极为有利的一步。

    东华市钢集团,钢铁年产量达六十万吨,加上旗下十数家三产公司,年产值要超过二十亿。

    在兼并东华市钢集团之后,省钢离百亿产值的目标,就差一步之遥。

    即使知道东华市钢集团这个烂摊子,不好消化,就算赵秋华没有提出要求,范文智也不会轻易放过东华市钢,只是很多事情都是有变数的。

    范文智虽然没有跟沈淮有过直接的接触,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去了解过沈淮的资料跟背景,也不意味着他没有认真的去分析梅钢及梅溪镇的产业布局。

    “梅钢这手棋,打得云山雾里啊,他们的意图,叫人难以猜测啊。”范文智将手里的文件,丢到茶几上,忍不住长叹气,跟坐在对面的梁荣俊说道。

    省钢下属徐城冶金研究所所长梁荣俊,也是省钢兼任东华市钢后,将到东华来领导东华市钢重组整顿的总经理人选,他比范文智还要年轻一些。

    梁荣俊八十年初大学毕业就进入省钢集团工作,从普通技术员干起,八十年代末竞争分厂厂长失利,外派到德国留学。他本来打算在国外定居,但受当时刚进省钢主持工作的范文智的邀请,才回国主持省钢集团的研究工作,是省钢集团当前的核心骨干之一。

    范文智也知道东华市钢这个烂摊子难收拾,才打算让梁荣俊这样的大将率队进驻东华。

    梁荣俊脸形瘦长,戴着厚厚的眼镜,拿起范文智丢在茶几上的文件,说道:“要我说,东华市钢这个烂摊子就不应该接手。对我们来,最重要的就是学梅钢,将炼钢厂整体迁到徐城北区,沿渚江北岸布局,这样才借助渚江水运的便利,大规模从其他省市输煤矿,不再依赖于西岭铁矿,而为省钢打开高速发展的瓶颈……”

    “你说起来倒容易啊,”范文智苦笑道,“炼钢厂整体搬迁要二十亿,我从哪里搞二十亿去?我跟赵省长争取了多少回,也是答应这次接手东华市钢,赵省长才同意将去年的利润留给我们自用。东华市钢的问题虽然大一些,但好歹不用我们掏钱。所以啊,我们还是把目光放在现实问题上……”

    “东华市钢的问题很复杂,你把担子压在我的肩上,我也要跟你要条件呢,”梁文俊说道,“不过要说现实问题,我们不需要去梅钢背后的意图是什么,其实梅钢这时候跳出来搅一搅局,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你说……”范文智要梁荣俊接着说下去。

    “我说个方案你听听,”梁荣俊说道,“我们不要去管梅钢背后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管富士制铁可能不会同意梅钢掌握合资钢厂50%的股权,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梅钢在谈不拢的情况,就是想把其在合资钢厂15%的股权脱手套现,而且还不能低于八千万。如果总计50%的股份,都由海丰及长青集团接手,他们除了承担一亿两千万的债务之外,差不多还要额外拿出一亿四千万的现金出来。这个对起初只打算拿出三千万现金的海丰及长青集团来说,压力可能有些大。如果说,我建议市钢保留对合资钢厂15%的股权呢……”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心明月

    孙启义、谢海诚相视而望,琢磨起省钢范文智、梁荣俊提出的新方案。

    范文智跟梁荣俊代表省钢提出的新方案是:

    市钢对合资钢厂保留15%的股权,将其余20%的股权跟一亿元债务,划给海丰及长青集团承接,这样一来,海丰及长青集团只需要再掏出不到八千万人民币的现金去承接梅钢手里15%的股权就可以了。

    东华市钢的炼钢业务资产以及对合资钢厂持有15%的股份加上五亿债务,由省钢无偿接手;而原东华市钢下属所有的三产公司,不管资产或优或劣,完全由剥离出去,由东华市自行消化。

    这个方案最大的好处,也许就是将梅钢从合资钢厂彻底踢出去。

    虽然叫梅钢白白得去近八千万元的现金,但总比叫沈淮始终有机会跳出来搅浑水、恶心人要好。

    海丰及长青集团,即使从市钢、梅钢接手50%的股权也不是没有能力,但这个方案超过海丰及长青集团最初的计划太多,而且还有很大的隐患。

    海丰及长青集团在炼钢行业里还是外行,没有第三方的牵制,即使拥有合资钢厂50%的股权,也很难保证真正去享受合资钢厂50%的权益,而不给rì方暗中侵夺。

    新的方案,梅钢出局,由在炼钢行业有着丰厚资源及经验的省钢进来,自然是海丰及长青集团乐意看到的局面,也有利于他们以后联合省钢,避免在合资钢厂的权益给rì方过多侵占。

    当然了,对孙启义来说,最主要的还是他必须要拿出一个对长青集团有利的方案出来,避免他大哥孙启善明天赶到东华来,叫他陷入彻底的被动之中。

    新的方案,对省钢自然是有利的,合资钢厂15%的股权保留在市钢由省钢接手,是预期能稳定盈利的优质资产,改善了市钢的资产状况,不至于省钢接手是完全的烂摊子。将大大小小的三产公司剥离出去,也有利于省钢快速解决东华市钢的问题,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手段。

    新的方案,对东华市里既谈不上有利,也谈不上无害。

    给梅钢这么折腾一下,合资钢厂的股权是增值了,但东华市里没有享受到什么好处。虽然表面上,市钢将近五亿的债务都要省钢接手过去,但三产公司的资产状况以及隐xìng债务,依旧是一团乱麻。

    不过谭启平、梁小林他们,今天是实在给沈淮恶心坏了,只想着事情能早点定下来,不再给沈淮跳出来搅浑水的机会,也同意范文智、梁荣俊代表省钢提出来的新方案。

    省钢背后的支持者是省长赵秋华,省钢提出新的方案,市里虞成震不会反对,谭启平、高天河、梁小林都认可,那东华市里就不会有什么变数。

    当然了,市钢下边那十几家三产公司,规模都比较小,加起来不到两千职工,即使还有什么问题,市里也能消化。

    关键是富士制铁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方案?

    谭启平、高天河、梁小林、孙启义、谢海诚、范文智、梁荣俊等人,在翠华楼的贵宾厅里,都在等山崎信夫在跟富士制铁总部沟通后赶过来,给他们最后的答案。

    不过范文智相信,与其叫梅钢得到合资钢厂50%的股权,富士制铁断没有道理拒绝他们的方案。

    **************山崎信夫坐在车里,沉默的看着南川园路两边低矮的建筑,九五年刚刚过去,东华破落的市区并没有太多的改善,叫人难对这座城市生出亲切之情。

    然而这座城市还是能叫生出敬畏之心,依旧有着很多不能忽视的人物隐藏在背后,掌控着整座城市的一切。

    山崎信夫在他的办公室里,也差不多同一时间收到梅钢意yù收购合资钢厂股份的告知函。

    富士制铁并不介意市钢所持股份,转手给海丰及长青集团持有。

    这对合资钢厂及富士制铁的利益,几乎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反而更利于富士制铁利用产业链上下游的资源以及实际掌握合资钢厂运营的管理层去控制合资钢厂。

    然而市钢所持的股份转给梅钢持有,事情的xìng质将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梅钢完全可以借助梅溪电厂、梅溪港码头的优势,获得合资钢厂实质的控制权,而且梅钢在产业链的上下游也有着完整的资源,甚至进一步将富士制铁从合资钢厂逐走都有可能。

    山崎信夫没想到局面一下子变得这么凶险,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跟总部解释当前的局面,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收拾当前的局面。

    山崎信夫紧急跟富士制铁在中国聘请的法律顾问讨论法律跟政策问题,希望在向总部汇报之前,能有相应的对策案拿出来,不叫自己陷入被动。

    将晚时分,韩寿chūn代表市钢、市计委,打来电话,将省钢提出新的方案告之山崎信夫。

    相比较合资钢厂50%的股权,落到梅钢手里,山崎信夫自然知道这50%的股权由淮海省钢铁集团与海丰及长青集团分另持有,对富士制铁要有利得多。

    山崎信夫猜不透沈淮在打什么主意,但是问题要控制他能决定的范围之内,他也只能推动新的方案给各方面认同。

    轿车停在翠华楼前,山崎信夫先下车来,再让司机将车开去停车场。

    市委办主任刘伟立站在门廊前,等着山崎信夫的到来。

    山崎信夫恍然而悟:难道这个就是沈淮最终的目的?

    ***************沈淮请邵征他们到家里帮忙收拾行囊,准备这两天就去嵛山报到。

    因为资料跟书籍太多太凌乱,沈淮怕别人装箱乱了秩序,不方便以后查阅,不敢让别人帮忙,他爬上爬下,将书跟大堆的材料,从书橱里搬下来,亲自整理装箱,拿透明胶布封装。

    “三个臭皮匠还能抵一个诸葛亮呢,对方未必就没有聪明人啊,我看你的如意算盘,未必就能成功。”孙亚琳的声音,从电话扬声器里传出来。沈淮正一边给行囊打包,一边按了电话的免提键,跟孙亚琳通话。

    “是未必能达到我最期望的结果,但无论他们选择怎样对他们有利的方案,实际上都将对东华有利的,”沈淮笑着说道,“东华这个池子里的水还太少了,只要能给东华引来更多的水源,更恶心人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陈兵过来了,我就不跟你在电话里瞎扯了,”孙亚琳在电话说道,“对了,你猜我这次还带了谁到东华来?”

    “我又不在梅钢担任职务,正打理行囊准备滚蛋,我管你带了谁谁谁啊。”沈淮听着孙亚琳的语气略带戏谑,自然不会中她的圈套。

    “哎呀,你对你的小胡同学都不想念了啊?”孙亚琳笑问道。

    沈淮听着电话那头似有胡玫小声的娇怨,看到周裕从客厅里走过来,直接将孙亚琳的电话给挂掉。

    “对了,合资钢厂这件事上,你最希望达成的结果是什么?”周裕依着门问沈淮,似乎对孙亚琳后面的话没有听见。

    “如果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市里及省钢又不想因为合资钢厂的股权问题,拖延市钢重组的时间,最好的选择就是将合资钢厂的股权及相关债务暂时从市钢剥离出来。而能临时代表市里接管这部分资产、而不会影响市钢重组进程的公司,就是京投。而且,京投是市zhèng fǔ独资控股企业,也完全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即使他们没有人想到这点,杨玉权也完全可以在市zhèng fǔ常务会议上提出来。这接下来,无论是海丰及长青集团联手收购这部分股权,还是富士制铁被迫全面收购合资钢厂,都能叫京投跟梅钢收拢大量的资金,”沈淮说道,“当然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无论是市里,还是省钢,还是海丰及长青集团,还是富士制铁,都不是没有更多的选择,就看他们能不能达成一致。”

    看到周知白跟邵征又拿了两只纸箱子进门来,周裕往客厅里退了半步,似乎这样就能跟沈淮拉开距离、撇清关系。

    周裕颇为惆怅的打量着屋子里,虽然沈淮在文山苑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她怕她跟沈淮事情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之前一次都没敢进来过,现在想想多少有些遗憾。

    周知白走进来,将纸箱子递过来,跟沈淮说道:“我刚接到电话,省钢提出新的方案,省钢希望市钢能保留合资钢厂15%的股权,这样能减轻海丰及长青集团的压力,也更容易叫富士制铁接受。看来,他们中间还是有聪明人的。省钢这一步走得很好啊,省钢作为省属独资国有集团,他们在合资钢厂占有股权,接下来要求参与梅溪电厂、梅溪港码头二期工程的建设,我们都不好拒绝啊……”

    “为什么要拒绝?”沈淮笑道,“东华要发展起来,唯恐进来的资源不够多,省钢要参与进来,我们应该要敞开大门欢迎。他们心里有鬼,我心里则是袒袒荡荡的。有句诗怎么说来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无法沟通达成一致,那我们牵他们的鼻子,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第四百二十五章 意外的撞见

    跟市委组织部以及嵛山县委县zhèng fǔ,约好后天正式过去报到。到嵛山看上去不远,但路不好走,来回需要三个多小时,很不方便,沈淮打算报到后就正式在嵛山住下来。

    他明天要脱不开身,要邵征将他的书、资料以及衣服等杂物,先送到嵛山去。

    打好包后,不想叫邵征明天起早多跑一趟,沈淮跟周知白,就先将纸箱子搬下楼,塞进商务车的后座跟后备箱里。

    周裕也帮忙拎着东西,上下楼跑了两趟,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一趟,剩下两只纸箱子,叫周知白跟邵征接过去,走在前面;周裕累得娇体出汗,将呢子大衣折在胳膊弯时,走在沈淮的前面。

    走在后面也有好处,沈淮可以大胆的欣赏周裕的身材。

    周裕将大衣折在胳膊弯里,上身还穿着女式小西装,但也无法掩饰她前凸后翘的丰盈身材,下楼梯时,她纤腰自然扭动,长裤包裹的滚圆饱满的臂部随之摇摆,洋溢着成熟的女人味。

    “啊,”沈淮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跟走在前面的周知白、邵征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一份材料夜里紧着要看的。知白,你跟邵征先去鹏悦,周部长等我一下,我回去找找看。我这脑子乱的,都忘掉刚才整理东西,把那份材料丢什么地方去了。”

    周知白跟邵征手里都捧着压手的纸箱子,就想一鼓作气下楼塞到车里,不想停下来,或跟着沈淮再上两层楼,就先下楼去。

    周裕跟着沈淮跑上楼,问道:“什么材料,这么紧要,非要今天夜里看?”

    沈淮头凑到后窗往楼下看,说道:“看你弟弟是不是跟邵征先走;等会儿再告诉你要找什么材料紧要……”

    周裕这才知道沈淮心眼里安的是鬼胎,粉脸羞得通红,伸手在沈淮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但也依贴过来,凑头往楼下看去,不知道她弟弟会不会跟邵征开车先走。

    叫周裕光滑柔腻的脸颊,闻着她的吐气如兰,沈淮凑过去,在她莹润的嘴唇轻轻的亲了一口。周知白、邵征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大概也是考虑到车后座都塞沈淮的行李,不能把车随随便便停在停车场里,就发动车去酒店先找地方把车停好。

    感受到沈淮下体的蠢蠢yù动,周裕看着车离开,就转过来,小嘴微张,两人的嘴唇黏在一起。

    沈淮靠着墙壁,将周裕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抚摸。

    时间很紧,酒店里有一群人等着他们吃饭,也没有时间**,沈淮的双手很快顺着周裕柔软的腰身滑进她的长裤里,在她光滑如丝缎、滚圆紧致的臀部捏了两把,很快就顺着那叫人心魂颠荡的曲线,够到根肉上,叫周裕情不自禁的发出婉转呻吟。

    周裕虽然平时是个保守的人,但在心爱的情人跟前,又总是想情不自禁的将自己彻底打开,她刚才在屋里看着沈淮收拾材料,甚至为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进过这房间、没有跟沈淮在这房间温存而遗憾。

    她知道时间紧迫,克制着心头的羞涩,将裤扣解开,好方便沈淮将她的裤子从身上扒下来,小声说道:“快一点,别人都有酒店里等着我们过去呢。”

    沈淮将周裕的长裤扒拉下来,让她扶椅而立。

    周裕的臀部非常的丰满而且挺翘,长裤裹在大腿上不上不下,层层叠叠,愈发叫她臀部曲线入眼是那样的柔美迷人,又是那样的白,雪一样的白,耀人眼睛。

    沈淮按了按周裕的腰。

    虽然姿势羞人,虽然这个姿势深入会叫人吃不消,但周裕还是温柔的将腰垮下去,使得臀部逾发的耸翘起来,以致那道有着水迹泽光的嫣红溪唇也在雪白之间挤露出来。

    沈淮褪下裤子,提枪上阵。周裕也是情念炽热,刚才一会儿工夫,已经腿根热腾腾湿答答的做好给情人冲击的准备,没有干涩,但是叫沈淮插进来时,下体忍不住紧缩了一下。

    “你在咬我。”沈淮俯过身子,在周裕的耳边说道。

    周裕心头极美,知道自己那一下抽搐,抽得心尖儿都要溢出来,但心里羞极,伸手掐在沈淮的大腿根上,叫他埋头苦干,不要胡说八道。

    好些天没能有机会跟沈淮在一起,周裕情yù汹涌,来得很快,沈淮都没有夯实两百下,她下面就一阵阵的抽搐,汗水大溢。

    周裕的裤子还裹在大腿,双腿并着,没有叉开,加上这次抽搐得厉害,当即将沈淮咬裹寸步难行。

    周裕歇了片刻,缓过劲来,但担心给别人等长了时间会起疑心,得了便宜就想过河拆桥,扭过头跟沈淮亲在一起,说道:“好了,好了,我够了……”

    沈淮还想再要,这时候外面“咚咚咚”有人踩着高跟鞋上楼梯来。

    周裕站直身子,忙将裤子提上来扣好,看着沈淮下面直忤忤的翘在那里,上面还沾满亮晶晶的水迹,伸手温柔的抓了一把,帮他将内裤提起来,说道:“你晚上不是还要睡陈丹那里,不要露了馅。”

    “砰砰砰”有人敲门,杨丽丽在门外喊道:“沈书记、周部长……”

    沈淮没想到杨丽丽会过来找他,而且还知道他跟周裕在屋里,不敢装没有人,忙将裤子提起来。

    周裕见沈淮把皮带迅速扣好,不想耽搁时间叫杨丽丽起疑,故意有轻及重空踩了两脚,伸手将门打开,故作轻松的笑道:“杨经理怎么没有先去酒店?”

    “刚在小区门口遇到周总,还想坐他们车来着。不过他们车后座塞满了纸箱子,坐不了人,说周部长跟沈书记在这里,我就过来坐你们的车,”杨丽丽说道,她刚才在小区门口遇到周知白跟邵征,知道沈淮跟周裕在屋里找材料,她没有疑心什么,探头进来问沈淮,“你材料找到没有?”

    “正在找呢,你跟周部长再等会儿。”沈淮说道。

    杨丽丽进屋来,抓住门把手想将门关上,却抓到门把手黏/湿的一片,像水又像油,疑惑的看了一眼。

    周裕刚才手抓了沈淮那里一把,尽是她身体里快感到极点后溢出来的水,湿得叫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她刚才心慌意乱的给杨丽丽开门,没在意就把水迹就沾在门把手上,没想到杨丽丽顺手关门,手也摸到那里。

    周裕本身就心虚,脸上还有高cháo未退的红润,还好灯光较暗,不是很明显,只是这一下子腾的染成红布一般,想掩饰都没有可能。

    杨丽丽是过来人,当下就明白摸到的水迹是什么。

    她以前有怀疑沈淮跟周裕的关系不是很正常,却没有想到这次将他们“捉jiān在床”,还摸到他们干事流出来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想去洗一下手,又怕太着了痕迹,就借口要上厕所,进了卫生间。

    周裕瞪了沈淮一眼,说道:“你看你,给你害死了。”

    “要不我们杀人灭口?”沈淮问道。

    周裕掐了沈淮一下,又总是有些担心杨丽丽会把她们的事说出去,跑到书房间随便帮沈淮拿了一份材料出来。

    杨丽丽进了卫生间,只觉手指间黏乎乎的,似水似油,想到她刚才进屋,沈淮跟周裕衣服都穿整齐了,心想他们应该是已经完事了,只是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将那水抹门把手上,心想或许沈淮跟周裕有什么变态的玩法吧,再想到她在外面遇到周知白跟邵征的时间,暗道:时间很短嘛。

    想到这里,杨丽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时间长短,关她什么事。

    杨丽丽褪下裤子,坐在抽水马桶上,想着沈淮跟周裕刚才可能就贴着门做那事,又情不自禁的去联想他们做那事的姿态,都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小解过来,拿卫生纸擦那里,一阵酥麻,又想到手还不“干净”,赶紧将卫生纸扔马桶里,提了裤子,洗过手过来。

    拿着材料下楼,沈淮跟杨丽丽坐进周裕的车里,都坐在后座。

    杨丽丽还情不自禁的从后视镜里打量周裕,但见她的脸蛋皮光肉滑,仿佛新剥的葱段,微染红晕,端真是漂亮得过分。

    杨丽丽对自己的相貌也十分的有自信,故而以前虽然觉得周裕也是美人一个,但不觉得有今天让她觉得这般艳美,看上去真是十分受滋润的样子。

    杨丽丽心里又想,沈淮时间那么短,能叫周裕满足吗?她心里觉得奇怪了。

    杨丽丽转回头问沈淮:“沈书记,你这次去嵛山任职,能叫嵛山变得跟梅溪一样好吗?”

    “啊?”沈淮不知道杨丽丽是没话找话,还是怎么着,他自然不会把他的打算,告诉杨丽丽知道,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伸伸手指头就能把嵛山变得美丽如画。嵛山发展经济的环境很恶劣,没有什么资源,嵛山想要发展,只能依赖外围区县的带动,只怕是十年八年内,没有办法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是嘛?”杨丽丽脸sè黯然下来。

    “怎么,你怎么这么关心嵛山啊?”沈淮问道。

    “我老家是嵛山长林乡的,”杨丽丽说道,“虽然嵛山就挨着这边,坐车也只有三个多小时,不过我差不多有五六年都没有回过嵛山,不想再去回想以前过的苦rì子。我还以为沈书记你到嵛山后,能改变嵛山的面貌呢。”

    “是嘛,”沈淮说道,“我上个月刚去过长林乡,车只能开到乡zhèng fǔ,再往下来的村子走,就要爬山路,把我累得够呛。早知道你老家是长林,就把你也抓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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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钢铁大亨介绍:
平民子弟意外身亡,突然成为官场豪门子弟的他,
是换一种人生,还是继续风流放纵的生涯?
纯真的妹妹、冷艳的女上司、受伤的旧情人,
本该是两个人的人生线索,从此都交错在他一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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