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机场
回国还是要从香港转机。下飞机时是黄昏将晚时分,但飞徐城的航班要到第二天早晨。
这次没有孙亚琳随行,宋鸿军又赶巧不在香港,沈淮在香港就没有什么可以相聚的熟人。沈淮现在就愁资金紧,恨不得一枚硬币掰两半来花,自然就没有到出机场找住宿的地方,一个人就在启德机场里过夜,想着省一千是一千。
香港启德机场是当时东南亚最主要的中转空港,像沈淮这般舍不得钱而在机场过夜的人比比皆是,沈淮没有占到好位子,就找了个角落,抱着行李包半趴在地上而睡。
趴地上睡得也香,沈淮想换个姿势,身子刚动一下,感觉碰到的人腿,睁开眼就见谢芷俯下身来,正杏目寒立的盯着他看。
谢芷满脸饥讽的笑道:“呦,宋家的公子什么时候沦落到睡机场了?你现在从孙家拿不到一分钱,不是还有一个表姐富婆可以傍着吃软饭吗?”
看着谢芷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却满是傲慢跟讥屑,沈淮懒得理她,从地上爬起来,把行李包背起来,就打算去卫生间洗漱。
沈淮这才看到谢芷不是一个人出现在机场,宋鸿奇跟几个男女远远的站在一旁,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看到沈淮站起来,才招手让他过去;谭石伟的小女儿小五也跟他们站在一起,朝他招手而笑,自然而然的露出意外相遇的欣喜。
谢芷人是很漂亮,明亮有神的美眸,鹅蛋形的标致脸蛋,白嫩似雪的肌肤,长发披肩乌黑柔软仿佛绸锻,五官也是极尽jīng致,很好的遗传了谢家的俊美基因。
她穿着浅黄sè的驼绒大衣,胸部还高高撑起来。单从相貌跟身材来说,谢芷几乎让人找不到什么缺点——要是她脸上没有寒气跟眼睛里没有厉sè,真是一个迷人的美人儿。
只是现在沈淮叫她眼神扫一眼,都会觉得心脏会降几度,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僵?
唯有小五那清新得仿佛新剥壳煮鸡蛋的脸蛋以及那浅浅的笑容,叫沈淮心里生出一股他乡遇故人的暖流,叫他把在机场遇到谢芷的晦气一扫而空。
沈淮实在不愿意跟谢芷、宋鸿奇走到一起去,但在机场遇到,又不能硬着头皮躲开,只能做手势示意先去卫生间洗漱,在卫生间里收拾了一个仪容,才走过来跟众人打招呼。
经过介绍,才知道跟宋鸿奇、谢芷一起出现在机场的四个人都是部委的官员,前天到香港来参加一个活动,今天返程回燕京,就比他回徐城的航班晚个半钟;谢芷倒是要跟沈淮坐同一班飞机去徐城,正跟谢芷谈婚论嫁的宋鸿奇,与其他同僚提早陪谢芷来机场。
其中一人是纪成熙,是纪家老大的儿子,跟小五是表兄妹。纪成熙三十岁刚出头,此时在国务院办公厅工作,虽然只是中等身材,但浓眉大眼,人相当jīng神。小五趁着周末跟他表哥纪成熙到香港来玩,赶巧跟在机场过夜的沈淮遇上。
“谢芷说看着像,我说你怎么可能在机场里过夜;没想到真是你,”宋鸿奇说道,“你怎么会在机场过夜,前些天听四叔说你去了伯明翰?”
“昨天刚从伯明翰飞过来,要从香港转机回徐城,临时懒得找地方睡觉,就在机场凑合一宿。”沈淮笑着道,满机场都是凑合着过夜等着转机的人,他也没有觉得他在机场睡一觉有什么不对劲的。
纪成熙这一干人等,跟宋鸿奇一样,此时都在国务院及部委担任处级职务,本身所掌握的权力就已经不少,而他们往上爬的空间,也要比普通官员开阔得多,是国内政局的明星之星。
彼此内心有什么真实想法都不重要,沈淮自然也是在场面上都得跟他们笑容满面的和气相处。
纪成熙也是手掌有力的跟沈淮握了握手,说道:“听鸿奇说你在淮海工作很有成绩啊,我们都在部委,对地方情况不熟悉,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一下地方上的工作经验啊?”
沈淮不相信宋鸿奇跟纪成熙他们会说他什么好话,见纪成熙三十岁出头,见他特意提到这个,心想他或许会有机会早一步到地方发展吧,也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诚,只是笑道:“我在地方上也是瞎混。鸿奇跟我是一家人,他是不好意思说我的坏话。纪哥你要真知道我在地方上瞎干的事,就知道鸿奇说话不靠谱了……”
沈淮见宋鸿奇笑容里藏有尴尬,就确知他刚才那一小会儿,没有跟纪成熙他们说自己的好话,暗道:想要yīn我,你还欠着火候。
纪成熙哈哈一笑,觉得沈淮xìng子爽快得很,反而觉得宋鸿奇为人有些yīn损。
宋鸿奇、纪成熙他们起早是吃过早饭到机场的,沈淮肚子里空落落的,但机场便宜的便利店还没有开始营业,他想到捱到飞机上吃航空餐。倒是小五体贴的从背包里拿出面包片跟水递给他充饥,又神秘兮兮的跟他:“我可是在成怡姐跟前帮你说了好多好话……”
沈淮压根儿就不知道成怡是谁,一时间也没有弄明白小五为什么要把他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说好话,转头看小五眉眼里的笑意,才意识到这个成怡可能是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只是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有机会搓合。
“京城公子圈子瞅着成怡流口水的人没有一排也有一班,你小姑可是豁出去了帮你鼓吹,要帮你介绍一房好媳妇能叫你收心。你小子要是给人家挑剩下来,可以丢了宋家的脸啊。”谢芷坐在一旁脸蛋冷艳,寒气逼人,这时候冷不丁的插进来一句话,就举着根小刺要扎过来。
沈淮笑着说:“这成不成,要看缘份啊。就像你跟我鸿奇哥,你们当初是谁挑谁啊?不过这个不重要了,关键是,他没有挑剩你,你没有挑剩她,这就成了,这也是缘份啊!”
沈淮现在又不怕谢芷能坏他的事,又不怕谢芷还能抄起东西砸他的脑袋,仅仅比斗嘴,他也不见得比谁差。
“就他,”谢芷好胜心叫沈淮勾了起来,瞥了宋鸿奇一眼,“他有资格挑我?”
在老爷子的寿宴上,宋鸿奇领教过沈淮cāo控局面的本事,心知谢芷一直都在为小棠的事耿耿于怀,但她气鼓鼓的针对沈淮发小姐脾气不会占什么便宜,忙举手投降,把谢芷拉过去。
沈淮心里琢磨着成怡是京里哪个成姓大佬的闺女。
他虽然是宋家人,但跟京城公子圈没有什么接触,就是在燕京的那几年,也是给他父亲送到燕郊的住宿学校里读,他很少有机会认得公子圈里的人,就算现在他对小五叫什么名字还不知道,感觉心里亏着人家。
沈淮跟谢芷去徐城,要先半个小时登机,走进登机梯道,谢芷又冷不住来挑沈淮的刺:“我前些天在巴黎看到孙亚琳了,看她那个低声下气求爷爷告***样子,赶情你们是真想把英国那堆废钢烂铁运回国内来啊!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长青集团对梅钢以及你们这个项目,内部倒不是没有评价,你知道评价是什么吗?”
沈淮听了谢芷的话心烦,懒得理她,停下脚步让她先走,见她不解的看过来,大声说道:“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这话引得一同登机的人频频侧目来看,谢芷气得小脸煞白,但见沈淮脸上无赖的表情,只能跺脚先走。
谢芷坐公务舱、沈淮坐经济舱,在飞机上不挨着,倒也相安无事。
到徐城,沈淮得意在座位上多坐了一会儿时间,避免跟谢芷再见面——沈淮下飞机,刚到接机厅,就有两jǐng察朝他走过来,说道:“先生,请你配合把行李包交给我们检查……”
看着谢芷在外面得意的笑容,沈淮不知道她睚眦必报使了什么妖蛾子来整他,只能配合机场jǐng察检查,才知道刚才有人匿名举报他携带毒口进关,整整折腾了两个小时才能出来。
沈淮也知道谢芷这娘们不是吃亏的主,想着以后躲她远远的就是。
沈淮本来约好到徐城后,跟姚荣华一起吃中饭再回东华的。
给谢芷这么整了一下,害姚荣华在联络处那里,空腹等了沈淮两个小时——好在姚荣华只当是航班延误,没有介意什么。
业信银行对单一企业的放款额度是有比例限制的,由于其在淮海省的业务规模还小,故而对梅钢的放贷有一个上限值。
沈淮在英国期间,运营新项目的子公司已经注册成立,以土地、资金等形式汇拢的资本为一个亿。
姚荣华跟业信银行总部协商过,同意把之前授予梅钢集团的授信额度都移给子公司用,并再追加一部分,将给子公司的授信额度增加到一个亿,而且同意这笔钱,沈淮随用随支。
这已经是姚荣华他个人为梅钢尽了最大的努力——业信银行对梅钢的总贷款将达到一亿六千万,这差不多占到业信在淮海省放贷业务的10%,占到业信在东华市放贷业务50%。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回梅溪
沈淮在英国期间,国内的事务也如滔滔江水,照着既有的步伐在前进,不会为谁更改。
谭启平求爷爷告nǎinǎi,终于是在赵秋华省长的推动下,市钢厂从省中行、省建行勉强凑足合资企业出资所需的一亿两千元授信额度,与富士制铁的谈判顺利的进入最关键的第二轮。
杨玉权在十二月下旬的市大人常务会议增选为副市长,正式调到市里;周裕也早一步调到市宣传部去了,正式入职都有半个月了。潘石华身兼区委记、区长两职;沈淮虽然人不在国内,但副区长的任命也已经通过区大人,组部关系同时调入市委组织部。
从徐城赶回来,天已经漆黑,差不多经过宿豫时,yīn霾了一天的天空开始飘雪,雪越下越大,叫人担心去年的雪灾会重演。
出国道东华收费口,沈淮拿出手机给陈丹打电话,问道:“你在哪里?”
“梅溪现在的雪下得好大,我跟小黎带着金子在街上走呢。你到东华了?”陈丹在电话里的温柔声音仿佛一股暖流,叫沈淮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东华才是自己的家。
“刚出收费站,过半小时就能到梅溪。”沈淮说道。
“那你快回来,我们都等着你呢……”陈丹说道。
沈淮刚挂电话,潘石华跟只狗似的嗅着鼻子打电话过来,问道:“沈淮,你回东华了没有?”
没有办法,沈淮的行程要向区里报备,以后还要向市委组织部报备,这也是国内做官少有的不那么zì yóu的地方。
“刚出收费站。”
“那好,你到区里来一下;我明天要去省城参加一个会议,关于分管工作的事情,我想今天晚上抽时间跟你谈一谈。”潘石华说道。
沈淮又只能抱歉的打电话给陈丹,先赶到区里去见潘石华。
潘石华虽然如愿以偿的当上区委记,但看到沈淮,心里还是跟堵了一团草似的,怎么也痛快不了。
沈淮知道潘石华也不会喜欢看到他,敲门走进潘石华的办公室,看到他黑脸深沉的坐在办公桌看文件,心里一笑:装个毛啊,都这么晚了。
沈淮坐到墙角落的沙发上,拿起烟跟火机,问潘石华:“潘记,抽不抽烟?”
隔着老远,潘石华怕沈淮扔火机跟烟过来砸到他的脸上,忙说:“我这里有……”从抽屉里拿出来烟跟火机来,跟沈淮各自点上,说道,“你这些天在英国忙项目的事情,我也没有机会见到你的人。你的任命市委组织部跟区人大都已经通过了,这接下来,你就是区里领导了。虽然梅溪镇那摊事,还得你来总抓,但是区里的工作也需要你来分担。我前天召集区zhèng fǔ党组人员讨论了一下,大家一致认为梅溪镇除招商工业外,教育工作也很出sè,就想着这两块都由你来分管。你要是没意见,就这么定下来?”
“好吧,”沈淮点点头,说道,“潘记你要没有其他事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你在区里也要有间办公室;周区长调市里去了,她的办公室就空下来,你就先委屈一下,”潘石华说道,“车、司机以及秘的安排,我明天让老罗找你商量……”
普通副区长照例不配备专车、不配备专职司机,也不配备专职秘。不过潘石华只希望沈淮能在唐闸区稍微安分点,彼此能相安无事,将来谭启平要怎么折腾沈淮是谭启平的事情,他不想这时候没事去惹这头玉面虎。
“这哪有什么委屈的啊?”沈淮笑道,“车跟司机就算了;秘的话,我要在几地跑,在区里需要有一个联络人,那我明天找老罗商量,让他给我一个人……”
罗毕是区zhèng fǔ办主任,是潘石华从市组织部调过来的亲信。沈淮现在还没有资格直接往区zhèng fǔ办里塞人,就想着过两天从区zhèng fǔ办现有的办事员里挑个办事机敏的先用着。
“行。”潘石华跟沈淮在一个办公室里就浑身不自在,见他站起来要走,就赶紧送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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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石华那里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赶到渚溪酒店才七点钟,没看到陈丹跟小黎,倒看到杨海鹏、周知白、何清社、李锋、袁宏军等一大群人都挤在前厅说笑。他们看到沈淮与邵征停车过来,都一起走出来。
看到褚宜良、朱立、赵东又陪同吴海峰、周炎斌、杨玉权、周裕等人走出来,沈淮拍着脑门,有些摸不清楚头脑,疑惑的问道:“你们今天吃饭也不吃饭,办事也不办事的,都堵在人家大堂这儿是干嘛呢?”
“今天是梅溪港码头一期工程竣工,沈记你不会忘记了吧?”袁宏军问道。
沈淮愣了一下,挠着脑门一时间还没有rì期算过来,问吴海峰:“今天是八号?”
“你是时差没有倒过来,把rì子过糊涂了,”周裕笑道,“我们都以为你是凑今天的航班赶回来参加竣工典礼呢。”
“我是赶回来参与竣工典礼的啊,我在飞机还在背演讲稿呢,”沈淮摊手说道,“英国那边要比这晚**个小时,我前后又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还在香港机场睡了一觉,我压根儿就以为明天才是竣工rì期呀。早知如此,我何苦在飞机上忐忑不安的背演讲稿啊,全没派上用场。”
梅溪港码头一期工程今天是基建竣工,不过在沈淮去英国之前,基建工程差不多就已经收尾,只是差一道竣工验收程序;设备安装也在进行之中,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正式投入使用,最高可供万吨级货轮停靠。
东华涉江临海,大小码头有上百座个,但是能充分发挥江海联运优势的万吨级以上码头仅有七座,都归属东华港口集团管辖。
梅溪港码头一期工程的建成,以及二期工程将要投资建造的更高等泊位与梅溪电厂专用输煤码头的建设,将为梅溪镇沿江形成新的江轮也能停靠、海轮也能停靠的江海联运港区。
这对唐闸区,乃至整个东华市东片地区的发展,意义都极为重要。
基建竣工典礼,镇上也是筹划了很久,沈淮还特意让何清社邀请吴海峰、杨玉权出席,倒没有想到他自己无意间错过竣工rì子,朝吴海峰、杨玉权连连拱拱道歉,幸灾赶上晚宴。
也是难得见沈淮有糊涂的时候,大家都哈哈大笑,簇拥着沈淮、吴海峰、杨玉权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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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宴,大家也不急于缠着沈淮谈公务上的事,就各自离开;沈淮借着醉意缠着要陈丹开车送他回去。
孙亚琳还留在法国,回到文山苑的房子,也不怕会有人跑过来sāo扰。
刚进屋就给沈淮压在门口吻得喘不气来,陈丹给沈淮微凉的手钻进来,在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上肆意的抚摸,也是情切心慌,只支持着最后一线清醒,说道:“我给你去放热水,先洗澡!”挣扎着先进了浴室。
沈淮跟着进来,拉了一把椅子,让陈丹坐他的身上,从后面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搂住,说道:“想死我了……”
“我才不信,”陈丹狡黠的一笑,俄而又扭过头来,温柔而动情的在沈淮的唇轻啄了一下,问道,“到底有多想我?”
“在外面就一心想着回梅溪来,在外面觉得各种辛苦跟艰难,一回到梅溪镇,就觉得都无所谓了,都没有关系,都觉得一扫而空——你说我有多想你?”沈淮看着陈丹在灯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脸蛋,跟迷人得能将他七魂六魄都吸过来的美眸,跟她说此行的经历跟艰难。
“那个谢芷为什么会针对你?”陈丹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也伤害过太多的人,”沈淮下巴轻轻的搁在陈丹软嫩的肩,脸贴着她丰润雪腻有着淡淡香气的脸蛋,想到他必然要为之前沈淮所背负的罪责,也忍不住要唉声叹气,轻声说道,“虽然我一心想洗心革面,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拿孙亚琳的话来说,我这也是活该。”
陈丹回头看沈淮的眼睛,见他眼睛里多是无奈的神情,知道他也没有太把这次遇到的艰难怎么放心里去,知道他要比她坚强,只是愿意找她说说这些烦心事,伸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摩挲。
沈淮看着陈丹清纯多情、深邃安静的美眸,小姑给安排相亲对象的事又不忍心跟她说,当下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一起进入浴缸洗浴,双手在她迷人的躯体上,感受那么如丝如脂的柔滑,嘴从她的唇下移,从她莹润长修的美颈,到xìng感动人的琐骨,一路吻上那雪山美峰,手在她的腹下轻揉,弄得陈丹像蛇一般扭动,动情的呻吟。就在水汽蒸腾的浴缸里,沈淮让陈丹扶着浴缸边缘,顶臀垮腰,扶着她丰润浑圆、雪峰一般的臀,挺枪刺向那道鲜艳而迷人的嫣红……
第二百九十章 冬晨春睡
也没有怎么睡,大清早听到细碎的动静醒过来,就看见陈丹坐在床边穿衣服,沈淮移着身子过去,搂过她柔软的腰肢,问道:“才几点就起床啊,我睡多久,你不困吗?”
“都怪你,非要留我在这里陪你过夜;过夜就过夜吧,一晚上都没让人家睡好,”陈丹一脸嗔怨的回头瞪着沈淮说道,“我妈每天早上都会喊我跟小黎吃早饭,我得赶在她发觉之前回去。”
陈丹在新梅新村有两套带院子的房子,一套他爸妈跟他弟住,一套她跟小黎住,两套房子并邻还连着院子。
她妈倒是体谅她们年轻人嗜睡,起床早也不会轻易过去惊扰陈丹跟小黎,不过陈丹要是在沈淮这边宿夜,都要起早溜回去,才能避免给她妈发觉。
沈淮笑道:“女大不由娘,你老这么怕你妈也不是一回事;陪我再睡一会儿……”看着陈丹娇嗔不愿就范的脸蛋,娇艳不可方物,沈淮心里一荡,伸手探到她棉衣里,摸到丰挺触手嫩滑的胸上。
“你昨晚都折腾了四回,你还不够啊!”陈丹欠着身子挣扎了两下,没能叫沈淮的手出来,就由着他拿自己饱满的大胸玩耍,还照旧拿起羊绒衫往头上套,却不料沈淮就趁着她头给羊绒衫裹住的时候,将她推倒在床上,将她的衣物反撩上去,将她的文胸往推上,露出如玉腻白的胸来。
周裕丰满的胸圆滚滚的仿佛肉玉团,陈丹的胸则像根部饱满而挺拔的chūn笋,各有其妙,沈淮看着陈丹的胸给他的手掌握捏着滚动,顶尖的嫣红鲜丽诱人,凑嘴吻上去。
陈丹几次试图把沈淮的手拉开,但嫣红的那处给沈淮湿润的嘴唇含住,说话就有气无力了:“不要闹了,我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早知道睡着就不起来了,你太折腾人了……”
沈淮感受沈淮肌肤的滑腻跟弹软,把她拉到被窝里来,说道:“就是嘛,再陪我睡一会儿……”
“你哪里要让人睡觉?”陈丹感觉到沈淮的脚丫头贴过去,要将她的内裤扒下去,微微抬起屁股方便他动作,胯碰到他坚硬如铁的挺勃,身子触起一片火热……
温存过后,陈丹筋酥骨软的坐起来,感觉屁股沟都是湿迹,磨得都有些痛,也不好意思看有没有破皮,只是拿被子将沈淮的蒙上,才急忙抽几张卫生纸将下面早早擦拭一番,拿腕表看时间过了好久,嗔怪道:“你倒不累啊?”
“这才能证明我有多想你啊;我只想你哦。”沈淮遂了意,还是不想让陈丹穿衣服这么早就回去。
“鬼才信你,”陈丹恨恨的伸手过来在沈淮的腰上掐了两下,问道,“昨天周部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说是怎么回事?”
沈淮没觉得周裕昨天跟我或者在陈丹面前有什么不正常的,但又觉得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装糊涂道:“怎么了,她怎么看你眼神怪怪的?我没觉得啊!”
“倒没有多怪,就是在你过来之前,大家坐在一起聊天,别人说起她也住文山苑时,她偷看了我一眼;我之前又不是不知道她住这里,”陈丹狡黠的眼神盯着沈淮,“你说,她看我一眼不是很多余?”
沈淮头大如麻,心里直叫冤,他还就在周裕那里尝到点甜头,还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动作呢,没想到周裕也是个做贼心里藏不住鬼的人,眼睛盯着天花板就想编什么话蒙过去。
“孙亚琳说你想着编谎话的时候,眼睛焦距就会散开,”陈丹拿在床头柜上的小镜子伸到沈淮眼前,说道,“你看,她说的是不是就是你现在这样子?”见沈淮满脸尴尬,笑着将镜子丢到枕边,俯身过来在他脸颊温柔的亲了一口,说道,“你不要心虚了,这事轮不到我来担心;我要担心也得担心别的,对不对?”
沈淮捧着陈丹的脸蛋,轻了一下,说道:“家里可能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陈丹浅浅的一笑,温柔的拍了拍沈淮的脸颊,说道:“我现在是真不能陪你了,你好好再睡一觉;车我开走,你等会儿自己坐公交车吧……”就从沈淮的怀里挣扎着坐起来穿衣服,拿着车钥匙,要赶在她妈喊她吃早饭之前赶回去。
沈淮这两天在飞机颠簸上,时差还没有倒过来,陈丹离开后,他也没有什么睡意,披了睡袍拿烟依在床头抽烟。除了周裕的事叫他有些头痛外,颇有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之感。
也好像是心灵有感应似的,一根烟没抽完,周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这么早起床了啊,要我陪你去打球吗?”沈淮问道。
“算了吧,我看你整宿没睡吧?”周裕笑道。
“你不会整夜没睡盯我这边的窗子看吧?”沈淮问道。
“得了,你以为你谁,值得我这样啊?我刚看到陈丹打哈欠呢,你也不悠着点?”周裕说道。
沈淮不由得想象起陈丹跟周裕遇到打哈欠时的样子,得意又无耻的笑了笑,说道:“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要不你过来陪陪我?”
“你想得美,”周裕在电话里啐了沈淮一口,说道,“听区zhèng fǔ办说我的办公室要留给你用,我有几件私人添置的东西嫌麻烦就没有都搬走;你要是嫌弃,你记得打电话给我,不要随便扔了——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这事。”
“哦,”沈淮说道,“说实话,昨天潘石华找我过去说了一通话,就这事叫我听了心里舒坦。”
“……”周裕美滋滋的笑道,“蒙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女孩子?”
沈淮又跟周裕说了他在区里分工的事情,说道:“梅钢、梅溪镇的事忙不完,潘石华又把区教育局交给我分管,大概是想把我累死。对了,现任区教育局那几个局长里,有谁靠谱些?”
“别人巴不得多捞些权,你倒是挑三捡四的,”周裕在电话里说道,“潘石华把教育划给你分管,我看他没有安什么好心。这些天你不在家,杨记决意通过保梅溪镇进十强镇的文件,在教育拨款上对梅溪镇的倾斜特别大,区教育局对这一块意见很大。我估计潘石华是故意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你——不过区教育局的头头脑脑,到谁靠谱,我可不会在背后随便说别人的不是。”
沈淮弹了弹自己的脑门,问道:“你的意思是指区教育局几个正副头头没有一个靠谱的?”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不好,人家组织年轻漂亮女教师陪领导跳舞倒是很积极上进的,这个调调不是你喜欢的吗?”周裕笑道。
沈淮头大如麻,唐闸区归区教育局分管的在编教职人员就有近三千人,这里倒藏着不少秀sè跟污垢,也不是他能管的。
周裕要去晨练,就把电话挂了,沈淮又蒙头睡了一觉,直到九点钟才起床坐公交去梅溪。
错过上班时间,公交站台上也没有几个人,上车也没有几个人。
沈淮走到车后面,掏出票夹,没有零钱,就拿出一张一百的给售票员找零。
售票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脸颊瘦长,吊梢眉,眼睛呈三夹角,看着沈淮递过来的大钞,又撩眼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眼,手指戳着边上贴着“自备零钱”自纸牌示意给沈淮看,脸撇向窗外,无意找零钞给他。
只是沈淮把上上下下的衣兜都掏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个枚钱角子出来,讨好的说:“真对不住,真没有零钱,麻烦你帮我破一下。”
“车票就要五毛钱,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我们要准备多少零钱找给你们?再说了,现在***这么多,还尽找我们售票的骗。为了五毛钱,我要是收一张***,半个月工资就没了,我碍着谁了?”售票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很不客气的说道,“没钱就不要上车,规矩又不是专为你一个定的……”
不知道中年妇女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沈淮也办法跟她发脾气,讪然说道:“要不你们让我下车……”
“老王停车。”售票员当真不客气,招呼司机停车,要赶沈淮下去。
“这位兄弟的车票多少钱?”侧边靠窗的乘客看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钞,凑出五毛钱帮沈淮付了车票。
“真是谢谢你啊,你们这到哪里下车,我等会儿把钱还给你。”
沈淮很不好意思的在那人身后的座位上坐下来,看他四五十岁,满脸枯瘦,穿着皱巴巴的棉袄,左腋下还破了一个洞,还有棉絮露出来。车厢里还有四五个人跟他打扮差不多,应该是一起的,有人脚边还有蓝sè的安全帽,像是工地上的建筑工人,沈淮又觉得奇怪,建筑工这时候应该个上工,他们怎么还在坐公交车?
“才五毛钱,能多大的事情,你莫要惦记什么。”中年男子笑一笑,露出给烟熏黄的牙齿,反而为沈淮的郑重其事不好意思。
“你们这是要到梅溪镇哪个工地上去?”沈淮问道。
“我们不是梅溪镇工地的,我们去那里找个老乡结工钱。等工钱结了,我们过两天就回家过年去。”中年男人说道。
看着车窗外建筑顶上的积雪,沈淮也感觉到年关将近了。
这四五人过梅溪大桥就要下车,坚持不要沈淮特地下车来破开钱还给他们,沈淮也是不好意思,拿出烟给他们每人敬了一根,就继续坐车到梅溪镇上才下。
第二百九十一章 学堂街改造
在外面晃荡了近一个月,第一天回镇上,需要补签的公文就堆积成山。
又赶上年关将至,镇zhèng fǔ、钢厂以及镇属置业公司、资产管理公司等部门的年终奖发放以及对五保户的chūn节补贴等等,都要等沈淮最后来拿主意。
这期间,他还缺席了两次党政会议以及工业园四次协调会议,大的事情都通过电话有过沟通,但所有的会议纪要,都要等他回来补签字。
沈淮都没有时间去区里报道,刚到镇上的办公室,找他商议事情或签字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守在外面——紧要的文件,沈淮都要过目细看,暂时放到一边,先把不紧要的签字应付过去,中午之前他坐在办公室里就负责签字了,手腕都差点签脱臼。
沈淮中午就在zhèng fǔ食堂里吃饭,趁着吃饭的工夫,何清社又拉上黄新良,来跟沈淮谈下一年度的财政预算调整问题。
杨玉权在离开唐闸区之前,为梅溪镇所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通过区常委会议讨论,形成决议,决定把九五、九六年度跟梅溪镇上缴国税相对应的上级财政转移部分,通过教育、医疗卫生、农田水利、扶贫等专项拔款的形式,返回给梅溪镇,确保梅溪镇九五年度就有足够的财力搞建设,以便直接挤进淮海十强镇行列。
十强镇评选是省长赵秋华所极力推动,意在淮海省竖立几个乡镇经济发展的典型。东华市不想给剃光头,也要重点保三四个乡镇去参加省十强镇的评选。
唐闸区除梅溪镇,所辖还有四街道一镇一乡,梅溪镇仅用一年时间就后来居上,位居唐闸区之首。
杨玉权在离开唐闸区之前,要力保梅溪镇参加淮海十强镇的评价,不仅区常委成员没有借口反对,市里甚至还专门拔出一百万专项建设资金给梅溪镇使用。
相比较市里的一百万专项拨款,区财政转移部分数目就额外巨大。
梅钢九五年的产值目标是六个亿,应缴增值税在三千万左右,上缴国税部分应在两千两百万左右。
要是区财政把这笔钱通过财政转移的形式,都拨还给梅溪镇使用,梅溪镇仅依靠梅钢部分,九五年度就能增加两千两百万的财政收入;把其他部分都算上,明年差不多能额外增加三千万以上的财政收入。
合并梅溪镇原有的预算收入,梅溪镇明年可供财政开销的财力,可能高达到七千万之巨;这还没有把土地款项计算在内。
而在整个九四年度,唐闸区财政的开销总数,也不过六千万,就可以知道梅溪镇明年可用财力的巨大了。
梅溪镇九三年度财政开销约七百万,故而九三年底,何清社负责九四年度预算,也没有太在意什么,就让镇财务所把以前的预算表修改了一下拿出来用。未曾料到,整个九四年度梅溪镇在合并鹤塘镇之后,财力猛增到两千八百万。
九五年度,土地款及工业配套费用将继续由镇资产公司单独核算,但财力规模又将再度猛增,甚至有可能摸高七千万。这叫何清社又喜又愁,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九五年度的预算表应该在月前就拿出来,但沈淮近一个月都不在家,也就迟迟拖到今rì没有定下来。
关于年度预算,何清社与黄新良已经拟好草案,但需要沈淮点头并通过党政会议表决,才能正式形成决议。
沈淮边嚼着饭菜,边翻看年度预算草案。
梅溪镇整个镇区改造跟建设的规划蓝图已经出来了。
包括学堂街拓宽改造、下梅公路及梅溪大桥改造、横塘河支线路桥在内,好几项重点工程,梅溪镇已经做好规划,进入设计阶段,但是在财力并不是十分充分的情况,哪项工程先上马就有一个先后次序。
要评选十强镇,除了经济指标外,镇区建设占分也极重。
何清社、黄新良在草案里把学堂街拓宽改造、下梅公路及梅溪大桥改造工程,列入九五年度工作重点。
这两条主要街道改造完成,梅溪镇区整体环境就会得到彻底的改善跟提升。但要做好这两次事,九五年度多增加出来的四千多万财力,都用掉甚至还有可能不足。
“今年,我们主要做好学堂街改造,下梅公路的改造还是先放一放。多余出来的财力,用于镇小、镇初中及梅溪中学的改造。教育的事我们要先办好,不然耽误一年,就可能耽误很多孩子的一生,”沈淮嚼下最后一口饭菜,指着草案跟何清社、黄新良商量,“菜市场今年也要从学堂街迁出去,不然学堂街的堵塞问题,永远都得不到解决。”
虽然梅鹤公路建成通车后,货运车辆在镇区以东得到分流,但梅溪中学、卫生院、镇小与菜市场的出口都挤在学堂街上,而且挨得还很近,早晚时分依旧是常常把学堂街堵得yù仙yù死。
菜市场两侧的违章店铺及停车都十分混乱,镇上管理整顿也很难有什么效果,整体迁出是彻底的解决之道。
吃过中饭,沈淮与何清社、黄新良到办公室,又把朱立喊过来。
学堂街改造,推倒建设所需的时间还在其次。
学堂街从渚溪大道到学堂桥,也就一千四百米左右,两侧的建筑需要推倒重建的建筑,加起来也不到三万平方,但沿街拆迁涉及到的单位跟住户,多达两百余户,成分复杂。
整个拆迁工作在chūn节过后就启动,但是拖多久能完成,则是无法提前预料的。
镇属单位的拆迁跟改造好办,一纸文件下去就能解决;但要是像去年闹出下梅公路商户聚集事件,整个工程都可能被迫中止。
“除了回迁、货币收购之外,”沈淮说道,“我觉得应该从新梅新村的社区商业街及改造后的老镇拿出一部分店铺出来,给涉及到的拆迁户再多一个选择,总之不能让他们觉得吃亏。前面工作做好、做充分的,实在有个别难缠的,再上行政措施不迟。新梅新村三期附属的菜市场,也要争取在chūn节后就能投入使用,菜市场先全部迁过去,先保证菜市场及周边店铺的拆除工作;拆掉哪段先建哪段……”
新梅新村建造速度很快,二期已新近交房,三期就将竣工,四期也破土动工。为了保证拆迁工作顺利有序的进行,沈淮一直推动存量房建设。
包括蔡家桥社区、新梅新村,镇上及渚江建设都优先保证充足的资金投入,保证建造速度不缓下来——有存量房,能保证拆迁户能很快的入住,又将拆迁户以居民组跟村民组为单位进行绑定,加上九四年zhèng fǔ还处于绝对的强势地位,这样就能保证工业园及镇区的拆迁工作能以整片进行推进。
同新梅新村三期工程一起建设的新村菜市场,是为新梅新村以及南片的蔡家桥社会的配套建设。沈淮要朱立先保证新村菜市场建成投入使用,就能保证老菜市场能在chūn节后就整体迁入。
保证这一片区域的拆除工作能最快推进,清出来的地方可以接着建新的居民楼跟沿街商铺,以容纳后续从鹤塘老镇迁出来的居民,所有工作就能快速的推动。
九五年度的工作量也是极大,各个项目要衔接后,才能使整体工作有条不絮的快速推进,就需要具体负责的朱立、何清社、黄新良三人,有极强的统筹能力。
在这一块,何清社的能力相对差点,但朱立跟黄新良的能力很强,这也是沈淮之前力推黄新良担任常务副镇长、负责市政、城建工作的关键,他需要有能力的人。
下午,沈淮就在办公室里,跟朱立、何清社、黄新良三人谈学堂街改造的问题,钢厂那里也没有时间去。他要一项一项的把重点工作理出头绪,交给到具体负责人手里。褚强、宋晓军二人,给他随杨玉权送到市里去了,他现在就感觉还是缺合用的人手。
下午三点钟,朱立突然接到电话,脸sè骤变,跟沈淮汇报说道:“有项目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有五名工人突然爬到新梅新村三期工地的塔吊上去,看情形是要跳下来……”
沈淮也是勃然sè变,再过十来天就是chūn节,年尾闹出这事,他也吃不了要兜着走,也忍不住质问朱立:“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这都到年头了,怎么还闹出这事来?”起身就要赶去新梅新村三期工地现场掌握情况。
“是不是让朱经理先去把情况摸清楚?”何清社稳重的说道,“年尾闹事的农民工比较集中,问题未必就出在我们这里?”
沈淮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何清社的意思:
他与何清社真要赶到现场,但不能阻止人跳下来,不管最终问题出在哪里,现场处置不当的罪名,他们就要先背下来。
朱立没有职务在身,最终问题出在他身上,那责任自然他来背;问题不出他身上,责任就可以往外推。
何清社见沈淮有些犹豫,说道:“倒也不是说要推卸责任,实在不行,我跟朱经理过去;梅溪镇的建设进程不能因为意外打断。”
“老何,你跟朱经理过去,先把情况了解清楚。”沈淮说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塔吊争锋
渚溪大桥虽然还有过两个月才完成桥的最后铺筑通车,但渚溪大道已经完成柏油路面铺筑,能供车辆、行人部分通人;新梅新村一、二期已经交房,有近半住户入住;即将投入使用的社区商业街,同时又是目前镇上通往蔡家桥社区的主要通道……
下午三点钟五名建筑工人突然爬上三期工地的塔吊,作势要跳下来,立即从周边吸引了大量的工人及民众过去围观。
沈淮虽然坐在办公室里,但心思没法定下来,都在工地那边。真要闹出五名工人跳塔吊的恶xìng、事情,不管最终问题查出在哪里,首先是五条人命,其次对梅溪镇的负面影响也难估计。
过了半个小时,见还没有电话打回来,沈淮沉不住气,拔电话到何清社手机上问情况。
“五名工人情绪激动,不让我们的援救人员接近。新梅新村一共有三个分包商,两个在现场,一个电话联系过,都说跟这五名工人没有关系,也保证不存在拖欠工人钱款的问题;朱立正叫另外一个人往回赶。黄新良也联系其他工地上的总包、分包单位排查情况。这都到年尾了,好些人都不在工地上,一时还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当中是不是有人知道出事躲起来了。不过朱立从各个工地都抽人过来认脸,这五名工人很可能不是咱们镇工地上的。沈书记,你就继续在办公室里坐镇,我来跟他们对话,劝他们下来……”
梅溪镇包括各家兴建的工厂在内,已经在施工的工程有十几个,有些是渚江建设总承包、有些市建、有些是东电、有些是市路桥公司、市港建公司总承包,下面的分包单位以及揽活的包工头有好几十个,而且有些包工头是分段分期揽活,在现阶段也没有办法进行苛刻的管理,关系也就复杂得很。
这些工程同时施工,涉及建筑及劳务工人规模上万。一时没有摸对人,想要排查清楚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听何清社说五名工人很可能不是梅溪镇工地上的,沈淮就想到上午坐公交车遇到的那几个工人,拿着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跟何清社说道:“我马上到现场来;你务必要稳定住工人情绪……”让邵征开车送他去工地。
车刚出镇zhèng fǔ大院,熊文斌就通过市委办的座机打电话过来:“梅溪镇工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举报梅溪镇拖欠工人工资,闹得好几名工人要跳楼。市委在年尾开了两次会部署农民工清欠工作,你们梅溪镇在这时候出了事,谭书记刚派苏恺闻率市委督查室的同志过去,让我打电话通知你一声……”
“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事,正到现场摸情况、解决问题,不过何镇长已经在现场跟工人对话,工人情绪还算稳定,”沈淮不动声sè的回道,“既然谭启平都派督查室的同志,那是真好不过。”
市委有什么决议分派任务,都是通过市委督查室监督落实情况向各个书记汇报;要是下面出了什么问题,市委追责,也是派督查室出动——市委督查室也是市委办实权最大的部门之一。
早前督查室归熊文斌分管,最近市委办调整工作,由苏恺闻负责督查室的工作。
赶到现场,沈淮接过朱立递过来的安全帽带上,走到塔吊下来。
天气虽然干躁,但风很大,yīn冷刺骨,五名工人在塔吊顶上抱团而坐,头不朝着下来,也看不清楚脸。刘卫国率jǐng员、联防队员在外围jǐng戒,不让无关人等接近,黄新良、朱立负责联系分包商,排查责任人,李锋在现场组织施救,何清社拿着喊话喇叭,跟五名工人对话,做劝服工人。
看到沈淮过来,何清社、黄新良、朱立走过来,把最新了解的情况跟他汇报:“是梅溪港码头一期工程一个叫朱有才的分包商下面工人,不过这五名工人都不是我们镇工地上的。朱有才揽下建市锻造厂办公楼时,总共拖欠这五个人及同乡十三四万工钱。听工人们说,好像还是前两年的陈年烂帐,这五个人是代表。这些工人今年在东华接活,包工头还是不跟他们结钱,他们就想过来找朱有才把前两年的帐结了好回去过年。今天过来没找到朱有才的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这个叫朱有才的家伙人呢?”沈淮问道。
“没有联系上,不知道是不是躲了起来,”朱立说道,“罗经理正从市港建公司赶过来……”
梅溪港码头,渚江建设也只是分包商,总包商是市港建公司。
说到工程款拖欠,朱立是深有感触的,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沈淮只是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塔吊顶,看不清人脸,但看衣服,确跟上午坐公交的人很像。沈淮也就能猜到他们实在犹豫了大半天,才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沈淮心想他们不找镇zhèng fǔ,大概也是之前为讨债的事受了很多的推诿吧。
“现在这么冷,再吹一会儿风,人都要冻僵了;不等罗经理过来了,你准备好安全绳、安全带,我们直接上去做工作。”沈淮摸了摸给寒风吹得隐隐作痛的脸,知道站塔吊上的滋味更不好受。
苏恺闻赶过来很快,这会儿工夫就见有一辆挂市委牌照的黑sè轿车跟潘石华的黑sè尼桑车直接开到jǐng戒线里来,何清社莫名其妙的问沈淮:“这是怎么回事?市委的人跟潘石华怎么也过来了?”
“也不知道那人嘴快得很,已经把事情举报到市委去了,他们是市委督查室的人。”沈淮一脸yīn沉的看着苏恺闻、潘石华带着三个人下车朝这边走来。
昨天还听潘石华说今天去省里开会,沈淮没想到他这时候已经赶了回来。
何清社、黄新良、朱立等人都不满的啐了一口,低声抱怨:“他们就盯着梅溪,巴不得我们出什么问题,跟他娘狗盯着哪里有屎似的……”
“……”沈淮撇撇嘴,没必要猜是谁通风报信。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梅溪镇到底有没有摸清楚情况,怎么到这时候人都在塔吊上,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潘石华大步走过来,等不及走到跟前,就大声质问沈淮现场的情况,对人还没有下来非常不满。
苏恺闻还戴着手套,走过来抬头塔吊上的五名工人,一边摘手套一边跟沈淮说道:“这都到年尾了,要是五名工人从这上面跳下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谭书记跟省里也不好交待啊……”
“工人就是在塔吊不肯下来,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潘书记你跟市委的同志来得正好,现在就指望你们给拿主意了。”沈淮听着潘石华跟苏恺闻的口气不善,就直接将球踢给他们,让朱立去拿几顶安全帽来给他们,看他们怎么处置?
“你们现在摸清楚哪些情况了?”潘石华也不鲁莽中沈淮的圈套,坚持问清楚情况再接手指挥救援的手。
“是我们下面一个分包商手下的工人,拖欠他们及同乡工钱有十二三万,是不是跟我们镇的工程有关就不知道了。这个分包商现在找不到人,我们劝工人先下来,可以由我们镇先垫付工钱,但这几名工人情绪很激动,坚持要见到他们的工头,坚持要他们的工头还他们的钱,不要我们镇上的钱——我们想派人爬上去做劝服工作,他们就威胁要跳下来,僵持到现在。可能是我们镇zhèng fǔ的人没有威信,说话不让他们信任,现在潘书记跟市委的同志过来,真是好了,我想就能彻底改变这个局面。”何清社顺着沈淮的口气给潘石华、苏恺闻他们介绍情况,自然也不会把实情都说给他们听,就是挤兑着他们去爬塔吊。
塔吊也就二十来米,谈不上多高,苏恺闻抬头看了看,但没有爬上去勇气。不怕其他,就是上面的工人情绪激动,带着他们一起跳下来。
看着朱立拿了一大捧安全绳走过来,苏恺闻脸sè有些变,质问道:“你们梅溪镇工作没有做好,怎么往市委头上推?我们是来监督你们把工作做好,你们快派工人上去,把他们拖下来就是。拖下来之后,快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拖人这种活说起来容易得很,不过这也是粗话,真不敢劳潘书记跟苏秘书的大驾,我来干就好了,”沈准看了苏恺闻一眼,从朱立手里接过安全绳,先把一头扣自己腰上,说道,“潘书记跟苏秘书在下面负责指挥……”
苏恺闻、潘石华的脸都给沈淮一句话说挂在那里,脸讪讪的,看到左右都是鄙视之sè,但这时候又没有跟沈淮争着上塔吊的勇气跟能力,只能先看情况再上。
朱立抢着要上塔吊,说道:“沈书记,我先上吧。”
“你们都在下面做好准备。我是梅溪镇一把手,要出了什么事情,市里、区里都只会找我的麻烦,这个责任我能推给谁去?我不上谁上?”沈淮说道。
沈淮的话,一句句的抽在潘石华跟苏恺闻的脸上,叫他们有些后悔这么早赶过来。
沈淮把安全绳扣实在腰间,又让朱立把另五根安全绳绑到他腰上,戴上防滑的纱布手套,就顺着塔吊钢架子往上去爬。
那五个工人看到有人又要往上爬,就都站起来,大声喊道:“我们只见朱有才,他欠我们钱,我们只要他还钱!你不要上来劝我们,不见朱有才,我们是不会下去的。”
果然是上午坐同趟公交车到梅溪镇的那五个工人,他们在塔吊上已经站了有半个多小时,脸都给吹得发白,发乱,更见枯瘦。
“老哥,”沈淮把安全绳搭钩扣钢梁上,站在角落上不急着上去,将安全帽摘下来,让他们能看清他的脸,笑道,“朱有才欠你们的钱,我还欠你们五角钱呢;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你……”
“我就在梅溪镇zhèng fǔ工作,镇上已经派人去找朱有才了,应该能很快他把找过来解决你们的问题——就算朱有才手里没有钱,还有zhèng fǔ嘛。zhèng fǔ可以先借钱给朱有才,把你们的工钱先结了,让你们好回家过年,你们不要担心什么——我现在上来,就是把安全绳给你们送上来,你们先把自己扣实了,不要有个万一手滑跌下去,讨到债又能叫你们家人高兴了?”沈淮努力让他们情绪安定下来,劝说道,“是不是让我先上去,把安全绳送给你们怎么样,然而一起等朱有才过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感谢
看着沈淮带着安全绳爬上塔吊顶,成功劝说爬塔吊的工人同意系上安全绳,何清社、朱立、黄新良等人算是松一口气。
现在人还在塔吊顶上不肯下来,冷虽然冷些,但不用担心工人会失手摔下来,劝说工作可以慢慢做。
潘石华、苏恺闻当场就给挤兑了难看,绷紧着脸。
潘石华不敢对沈淮说什么狠话,朝何清社、李锋还是敢发脾气的,教训道:“你们镇zhèng fǔ是怎么做工作?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一跑二闹三上吊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不要说区委区zhèng fǔ,连市委市zhèng fǔ脸面都无光。市电视台都要来采访,宣传部那边好不容易压下来。你们镇上有没有拖欠建设单位工程款,下面到底还有哪些包工头拖欠工人工钱的,你们有没有摸清楚情况。不仅这件事要解决好,这年尾年头都不要再给区里惹其他妖蛾子出来,没有人有时间来给你们擦屁股……”
何清社、李锋对潘石华满腹怨气,但又不能当面顶撞他。这会儿听到沈淮在塔吊顶招呼下面送身棉服上去,他们就都跑到塔吊底下去帮忙,把潘石华、苏恺闻跟市委督查室的人先丢工地的边缘。
沈淮把安全绳的钢扣扣钢梁上,人坐在塔吊顶上,拿出烟跟火机点上,再依次给五名工人递过去,说道:“这大过年的,大家都不容易啊,我让下面送几件棉衣来,不要冻出毛病来。有什么难处,我们坐在上面接着聊,好不好?”
“是不容易,你小伙子一个,人长得jīng神,本该是做坐办公室的人,还害你陪我们在这里受罪,真是对不住你。”中年人也是唉声叹气,满脸歉意。
“我们zhèng fǔ工作人员,也是要为人民服务,谈不上受罪不受罪的,只要能帮你们把问题跟困难解决掉就成。”
“zhèng fǔ的人,都跟你一样好说话,我们何必如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锻压厂的办公楼,是前年揽的活,我们五十来个老乡,给压了十二万六。每次找朱有才结钱,都说锻压厂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他没钱结给我们。后来我们就跟其他人做活,去年、今年每个月就发八十块生活费,其他钱都压着不结,我们连回家过年的车票都买不齐。家里的孩子也要上学,老婆老人也要吃饭穿衣,有病也要上医院啥的,结不到钱,我们跟家里人也没脸交待。听说朱有才给他现在的工人都结了钱,我们就想着找他是不是能把前年的旧帐给结了。找他三次,先是暂时没钱,一直往后拖,这次过来他索xìng人都不露面,他让别人给我们传话,说工钱是锻压厂的旧债,他什么时候拿到钱就什么时候结给我们钱,人就是躲着不见。我们之前也找过zhèng fǔ,可是zhèng fǔ每次都说不归他们管,说我们再闹,就要拘留我们,我们也是没辙……”
说到这里,沈淮对朱有才也有些印象了,干干瘦瘦的一个中年人,四十来岁,看上去倒有五六十岁,挂靠到市港建公司下面,是梅溪港一期工程钢筋班的负责人。
沈淮知道事情没有彻底问清楚之前,错也不一定就在朱有才的身上。现在东部沿海地区,经济虽然有些起sè,但三角债情况十分严重,很多企业跟个人,就是深陷三角债的泥淖里而给拖垮掉。
当年朱立给镇上拖欠了近两百万的工程款,也无力支付工人的工钱、偿还债务,差点也垮掉。沈淮给梅钢市场部定的规矩,宁可不做成生意,贸易商的货款也不允许有拖欠,就是怕三角债缠身。
沈淮通过手机跟塔吊下的何清社通话:“派人把朱有才找出来,告诉他镇上可以出面协调,让市港建公司预支一部分工程款给他先用,但这事情得由他出面解决了。你告诉他,这话是我说的,该是他的责任,他得承担下来;实际有难处,镇上也会体谅,帮他协调解决。”
朱有才虽然躲着不出来,但也有眼睛盯着这边,人离得也不远;这时候沈淮传出话去,过不了一刻钟,他人也就畏畏缩缩的从角落里走出来。
朱有才在下面,给何清社、黄新良、朱立一顿好骂,才站到塔吊下承诺马上就结钱,劝人下去。
“老哥,朱有才人过来,我们是不是下去结钱去?他要再不答应结钱,我们下去也能揪住他不放。”沈淮问五名工人。
虽然送了棉衣上来,人在塔吊坐着吹半天,脸也给冻得发青。
朱立亲自带着几名工人拿安全绳上来,帮着沈淮他们下塔吊。
站到地上,沈淮都觉得脚有些僵。一个中年人扑的跪过去,苦着脸哭诉:“沈书记,我真对不住你,也是锻压厂拖我二十万拖了两年多。我这两年揽的活,填不了这个洞啊;我也是给逼得没有办法……”
“站起来说话,”沈淮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不客气的骂道,“你跟个乌龟似的把头缩起来,就有办法了?”
“我,我……”朱有才给骂得不敢辩解。
沈淮懒得再骂他,指着走过来的苏恺闻,跟朱有才说道:“市锻压厂拖欠工程款的事,你跟市委苏处长反应。苏处长是市委谭书记的秘书,他今天代表谭书记过来,就是下决心要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你下回再给我闹出工人爬塔吊的事情,我抽死你,”又跟黄新良、朱立他们说,“你们这两天把下面的工程单位情况再摸一遍。”
看到市港建公司的项目经理罗荣走过来,沈淮招他过来,说道:“一期工程做成,市港建应该能结多少款给朱有才?市港建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款子预支给他,把今天的事情先解决掉?市港建要是有困难,镇上先拿这笔钱出来垫上也可以。”
“没问题,没能帮沈书记先揪入朱有才这混蛋,还害沈书记你亲自爬塔吊,真是对不住。”罗荣说道。
沈淮摆了摆手,回头跟潘石华、苏恺闻说道:“责任人我已经帮潘书记、苏秘书揪来了,五名工人也下了塔吊,情绪也差不多稳定下来——剩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秉公处理吧,我们镇要担什么责任,板子尽可能打下来,也免得别人说我们梅溪镇推卸责任。”
沈淮示意黄新良、朱立留下来协助处理收尾事宜,他跟何清社往公路上走,把潘石华、苏恺闻丢在那里——潘石华脸sè讪然,也不好揪住沈淮,要他好歹给身为区委书记的自己一个面子,也是他们一开始过来没有掌握清楚情况,就把大帽子扣了过去。
沈淮走出工地,到路边将安全帽还给朱立,就站在路牙拿出手机来给熊文斌拿电话:
“老熊,你跟谭书记汇报一下,是市锻压厂两年前建办公楼里拖欠分包商工程款,分包商又接着拖欠工人工钱。这个分包商正好年前在梅溪镇有接工程,所以工人跑到梅溪镇来找他,闹今天的事情来。现在工人已经从塔吊上下来了,责任人也到现场来解决问题。既然苏恺闻代表市委以及潘书记都到了现场,这事我就交给他们处置。老熊,你跟谭书记说一声,感谢他对梅溪镇的关心。你同时也帮我感谢一下把梅溪镇困难及时向市委反应的人,梅溪镇的工作以后会继续加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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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文斌放下电话,站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枯叶凋零的树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似回过神来般,走到谭启书的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去。
“工人爬塔吊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问题不是出在梅溪镇,而市锻压厂建办公楼两年前拖欠建筑商的工程款,工人追讨到两年没有讨到。赶巧这个建筑商在梅溪镇也有接工程,工人才追到梅溪镇去,”熊文斌自然不会把沈淮满怀怨气的原话说出来火上浇油,说道,“建筑商已经到现场解决问题了,五名工人也下了塔吊,接下来的收尾工作,由苏恺闻跟潘石华在那里解决……”
在熊文斌汇报过程当中,谭启平也没有停下看文件缓缓移动的眼睛,待熊文斌汇报完,他才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这件事,你亲自去一下,一定要严肃处理,问问市锻压厂,为什么两年前没钱还要建办公楼?”
说过这些,谭启平又拿起文件浏览起来,熊文斌悄然无声的退了出来,找来司机坐车赶往梅溪镇,看着昏沉的天sè渐渐暗深下来,不知道今夜会不会下雪。
赶到梅溪镇,潘石华在新梅新村的商业街借了一处地方现场办公,督促包工头朱有才现场将钱款接给五名工人。
看到邵征在,没看到沈淮的人,熊文斌问邵征:“沈书记人呢?”
“沈书记在渚溪酒店呢,说他欠这五名工人一个人情,等这边结过帐,他要请他们到渚溪酒店吃顿晚饭,再派车送他们去火车站。”邵征说道。
熊文斌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这事顺利解决了就好,也不问沈淮为什么会五名农民工人情。
苏恺闻、潘石华脸上自然难看,只当沈淮这是给他们脸sè看。
第二百九十四章 梅园酒家
邵征前脚刚领人走,周明后脚就走过来。
看到邵征把下午聚众闹事的农民工领走了,周明疑惑的问苏恺闻:“这就放他们走啊,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的责任不追究了?这以后要是有些芝麻大的小事都有样学样,工作就不好做了……”
苏恺闻朝室内呶了呶嘴,周明才看到他岳父跟潘石华坐在里面,黄新良跟朱立,跟一个脸瘦巴巴的小个子中年男人站在里面,都朝他看过来。
“你不是在陪同富士制铁的谈判代表,怎么还没有回市里吗?”熊文斌轻轻咳了一声,招手让周明进去,问他怎么还在梅溪镇。
“下午陪山崎先生等人到现场看地形,山崎先生他们晚上想留在梅溪镇用餐。这不刚选好地方,我就想过来看这边事情有没有处理好,请潘记、沈淮、恺闻一起过去吃饭,”周明也无尴尬,跟黄新良、朱立打过招呼,解释他这时候找过来的缘由,又问道,“爸,你怎么过来了?”
“谭记要我过来看一眼。”熊文斌说道,事情到这一步,责怪周明没事硬凑过来也没有意义。
“沈淮人呢?”周明探头看了看,没看到沈淮的身影,奇怪的问道。
“沈区长晚上要为这五个农民工摆酒压惊,怕是没有工夫陪我们了。”潘石华脸sè还没有缓过来,只是故作平静的跟周明说起,是沈淮执意要把折腾了大家一下午的这五个农民工带走。
周明耸耸肩,明白他刚才问为什么不处理那五名聚众闹事的农民工,苏恺闻为何会有那副表情了。
人都给沈淮派邵征接走了,潘石华也不多说什么,看向熊文斌,问道:“山崎先生那边,熊秘长是不是一起陪一下?”
熊文斌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山崎信夫这次到中国,我还没有陪他吃过饭呢。”
黄新良、朱立带着朱有才告辞;朱有才离开之前,犹不放心的拉住苏恺闻问道:“锻压厂的欠款,明天我是不是就是找苏秘你帮忙解决?”
这事沈淮是**裸的将皮球踢到他怀里,朱有才看着人长得老实,倒是牛皮糖似的粘过来就不肯再松手,苏恺闻脸sè很难看,但想到这事情解决不好,指不定沈淮会当成小辫子揪他多久,心想市锻压厂拖欠朱有才也有二十万工程款,不算什么大事,就点头说道:“好的,你明天到市委办来找我,我到时候帮你们再协调一下。”
这边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熊文斌给谭启平打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又说了陪同富士制铁代表吃饭的事情,就一起坐车往梅溪老街方向过去。
渚溪大桥还没有通车,不过渚溪大道两侧的路灯已经竖起来,入夜就散发出明亮的灯光,照在新铺的柏油路面上,两侧还有工人正连夜移种道木。
虽然学堂街改造工程还没有全面启动,但学堂街从老街牌楼往南到梅钢北厂门的这一段两百来米长的地段,是随裤汊子河桥、渚园、老街一起先进行了改造。
渚园小区内的庭院还需要修饰,还需要移植更多的林木,但大体规模已经成形。一栋栋主体贴砖红sè面砖的小洋楼矗立在渚溪大道的北侧,掩映在林木之间,已经叫人完全想象不出这片曾经的破落跟陈旧。
在裤汊子河桥南西侧,在学堂街、渚溪大道跟渚园及裤汊子河之间,正造一座绿地广场。靠路边已经有几个停车位已经铺上草坪砖,熊文斌他们就把车停在这里,走路穿过两侧皆是石栏杆的裤汊子河桥。
熊文斌记得入秋前经过这里,这里还没有桥。
梅溪镇最初修学堂街时,为了节约造路费用,把裤汊子河拦腰截断填土直接造路。到沈淮决心建渚园小区、改造老街、清理裤汊子河,才把学堂街重新挖开,使河道重新跟外侧的通江竖河相通,又新修了河桥。
裤汊子河桥北面就是老街,位于学堂街的北侧,清末遗存在的石牌楼经过翻修,巷子口也用青砖新铺了地。
站在巷子口往里看,大约只有七八米的狭窄巷道,都用青砖新铺了地。有工人连夜在竖铸铁的路灯柱,这些路灯柱竖在巷道的当中,就直接限制任何车辆进入。
老街的改造规划示意图,用一块铜牌铭刻,竖在石牌楼下。从示意图上能看出梅溪镇是要把老街改造成步行街,限制车辆进入,消防车道分布于老街的两侧,裤汊子河北岸还要造木制长廊。
熊文斌与潘石华不急着进巷子,而是凑过去研究灯下的规划图,这才知道从巷子口进去另一头就是老河码头。正沿梅溪河东岸修筑的沿河路,将从渚溪大桥下通过,将老街及老河码头再跟渚溪大道接上去。
“梅溪也真是手脚大得很!”潘石华话里有说不出来的怨气。
熊文斌负手身后,老街以及学堂街才改造了一小部分,但就从这一小部分能够看出端倪,看出梅溪镇zhèng fǔ对学堂街及老街的改造起点很高,甚至要超过市里对中心街区改造的投入。
杨玉权调离唐闸区前,通过了对梅溪镇进行财政转移支持的决议,使得唐闸区九五、九六年度的财政开支,将大幅度的往梅溪镇转移,使得潘石华虽然身兼区委记、区长两职,但掌握的财政权力,都不及沈淮、何清社两人,这哪能叫他心里平衡?
虽然九五、九六年度,梅溪镇可能会占用唐闸区一半的财力搞镇区建设,但这部分财力也是由梅溪镇自身做出来的贡献,倒不能说梅溪镇就占了多大的便宜。
熊文斌、潘石华他们在周明的引路下,往老街里走。
老街从八月才进行改造,现在也才是刚刚有个雏形,仅有巷子口有几家店重新装满过开张营业;这几家店除了一家旅舍外,其他都是餐饮。
熊文斌、潘石华、苏恺闻、周明等人,走进巷子口第二家名叫梅园酒家的餐馆里。
餐馆内墙都用青砖贴饰,底楼不营业,从暗红sè的木楼梯拾阶而上,二楼的装修风格古香古sè,看上去规模不大,围着中庭也就几间包厢,但格调不俗。
一个漂亮女人走过来,皮滑肉嫩的脸也不能算年轻,但颇有风韵,脸上笑意盈盈的站在栏杆边迎接他们进去,看着像是酒店的经理或其他什么工作人员。
熊文斌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女人,倒是潘石华连连看了她两眼。
走到包厢里,跟山崎信夫等富士制铁的代表见面入席,那个漂亮女人又亲自过来替熊文斌、潘石华、苏恺闻整理餐巾、碗碟。
待她离开时,潘石华也禁不住多看那个女人的迷人背景一眼,低声问坐他身边的周明:“她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哦,”周明随意的应道,“对,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姓何。”
富士制铁的代表坐一边,熊文斌他们坐一边,彼此之间的交流多通过翻译进行。寒暄过之后,倒是各自聚堆谈话的多,毕竟通过翻译交流有很多不方便。
熊文斌见rì方代表私下聊天时多往这边看来,低声问市钢厂的翻译小何:“他们在谈什么?”
市钢厂派出的翻译,也是合资项目筹备小组的成员何海洋,是早初经熊文斌手进入市钢厂的老员工,在熊文斌面前也比较随意。
这时候听熊文斌问起rì方代表的谈话内容,何海洋尴尬的看了周明一眼,见周明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压着声音跟熊文斌解释:“他们很好奇沈记怎么没有过来?他们知道沈记亲自爬上塔吊劝工人下来的事情,他们似乎颇为期待沈记能代表中方担任合资工厂的总经理……”
熊文斌知道沈淮上回在南园借题发挥,使得富士制铁的代表对他印象一度变得很差,但多次接触下来,富士制铁方面对沈淮的管理及领导能力还是有理xìng认识的。
熊文斌只是不动声sè的点点头,知道一方面是沈淮无意插手合资项目,二来谭启平也不会让沈淮过多插手合资项目,双方似乎就在合资项目上较着劲。熊文斌他不清楚,合资项目能在周明手里做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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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在渚溪酒店陪五名工人吃过饭,又让镇zhèng fǔ派了辆面包车直接送他们去车站坐车。
看着五名工人老泪纵横的离开,沈淮手插在大衣兜里。
陈丹走过来,把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子,问道:“熊文斌他们也在梅溪镇吃饭,你不过去招呼一下?”
“不去了,我还要去厂里,哪有那么多在酒桌上应酬?”沈淮摇了摇头,说道,“厂里要外派员工去伯明翰参加设备拆迁,但签证才签下三十人。赵东下午就去了江宁跑这事,我晚上还要代他给外派员工上两节培训课……”
沈淮跟陈丹分开,坐车让邵征送他去厂里,经过老街牌楼下,往巷子口看了一眼,他知道熊文斌、潘石华他们晚上跟富士制铁的代表,一起在何月莲新开的梅园酒家里吃饭。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风西风
沈淮赶到钢厂给打算就要外派到伯明翰参加设备拆除的员工上过两节培训课,打电话给陈丹,陈丹已经回了家,他只能让邵征开车送他回文山苑。 车再经过老街巷子口时,熊文斌他们正好在梅园酒家吃好酒走出来,站在巷子口等司机们把车开过来。
不管沈淮愿不愿意,他都挂着合资项目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的头衔,梅钢也将在合资项目里占15%股权,这时候在巷子口遇到,熊文斌、山崎信夫二人眼睛都看到他坐在车里,他不能装作眼瞎的让邵征直接将车开过去。
沈淮让邵征将车停在一旁,下车来跟山崎信夫等人握手,脸带歉意的说道:“我昨天刚从外地回来,还无暇参与第二轮的洽谈;今天晚上又赶着要给员工上培训课,对山崎先生也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沈淮不会跟山崎信夫说梅钢将从西尤明斯工业集团引进二手生产线的事情,而周明他们也担心梅钢上新项目的事,会叫富士制铁方面有额外的担忧以致影响到合资谈判,也绝口不提这件事。
故而梅钢此时为新项目绷紧了一根弦,市里相关部门也大体知道梅钢将引进二手炼钢线的事,山崎信夫等富士制铁的谈判代表即使有机会进入梅钢参观考察,但始终都给蒙在鼓里。
第二轮谈判启动也有一周时间,沈淮一直都没有出席谈判,山崎信夫巴不得不跟沈淮接触,但参与谈判的rì方代表虽然以他为首,但其他人并不会完全给他牵着鼻子走。
参与谈判的rì方代表,都是行内人,还有好几个人是新近补充进来专门负责技术部分谈判的,他们在实际参观过梅钢跟市钢厂的炼钢线以及实际的生产运营状况后,都倾向希望合资公司的管理及技术人员能更多的由梅钢派遣。
为了对己方负责,山崎信夫也需要跟沈淮保持接触,以便从梅钢争取更多对合资公司有利、对富士制铁有利的条件。
听着沈淮看上去亲切,实际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客气话,山崎信夫嘴角微微抽搐着,说道:“我以往困惑沈君为何能领导这么大的企业,今rì听闻沈君事迹,疑惑稍解一二;我对跟梅钢的合作很是期待。”
沈淮笑了笑,心想也许是小田雄一给他拿烫水泼了一下,富士制铁的小鬼子都知道彬彬有礼了,山崎信夫期待归期待,但他是打定主意不插手合资项目。
眼下他要全力以付的把炼钢钱从伯明翰运回来,也实在没有jīng力去管合资公司的事情,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转而与熊文斌、潘石华、苏恺闻寒暄,说些晚上不能陪席的道歉话。
沈淮又看了看腕表,跟周明说道:“今天太晚了,这样吧,你今晚回去把第二轮洽谈截止到现在的进展写份报告,明天送到我办公室来,我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我明天整理好拿给你。”周明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沈淮的工作指派,他这时候毕竟还只能算是梅钢派出的谈判代表。
有两个rì方代表可能是喝醉了,跌跌撞撞的走出来,穿着黑呢外套的何月莲陪送出来,看到沈淮就站在巷子口跟熊文斌等人说话,心头有些犯忤,但也没有胆量就在沈淮的眼皮子底下折身而返,硬着头皮走过来,打招呼:“倒有一阵子没见到沈书记你了,我响应镇上的号召,在老街新开了一家餐馆,沈书记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指导工作?”
沈淮只知道何月莲的梅园酒店还是他离开梅溪期间开业的,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具体情况他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关心。
何月莲在街灯下白皙的脸蛋,妆容jīng致的脸颊上方,也有两三条极淡的鱼尾纹,不过眉眼间的熟媚,有着妖冶的风情,是个迷人的女人。
沈淮没有理会何月莲的奉承问候,而是笑着跟熊文斌、潘石华介绍:“何经理可是我们梅溪镇上的经营能手,之前承包经营镇上的接待站,现在不仅承包经营镇上的供销社,还又这边开起酒楼来了。以后还要熊秘书长、潘书记多扶持梅溪镇的商家……”
杜建知道沈淮之前的梅溪镇党委书记杜建是个贪sè好利的人,若非跟杜建沾亲带故,实难想象眼前这个风韵颇足的漂亮女人能从杜建手里轻易的承包到镇接待站——听沈淮这么说,熊文斌jǐng惕的看了何月莲一眼,倒也没有异样的表示,只是微微颔首说道:“山崎先生对梅园酒家的酒菜及服务赞不绝口,梅溪镇能有更多这样的商家,口碑会越来越好……”
沈淮也要回文山苑,便跟熊文斌、山崎信夫他们各自坐车一起回市里。
沈淮这才注意给周明的司机,就是自恃大学生身份不肯给他使唤跑腿的郭成峰——在谭启平的眼皮子底下,沈淮也没有想刻意的为难周明,周明要是想从梅钢挖人,只要本人愿意从梅钢辞职,沈淮让人事部一律放行,不予留难。
即使梅钢的发展很迅速,新项目的上马,也将为有潜力的员工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但包括郭成峰在内的六名刚进厂大学生以及七名基层管理技术人员,为合资公司的高薪以及周明所许诺的职务所诱,选择从梅钢辞职,暂时进入合资项目筹备工作组。
所谓人各有志,梅钢当初就以人才zì yóu流动为借口,从市钢厂狠命的挖墙脚,自然也不会百般阻挠这些人从梅钢流出。
从梅钢挖走十三人,加上市钢厂把不多的jīng干力量派出,倒是帮周明把场面撑了起来。
邵征注意到沈淮在看周明坐车从侧面过去,笑着说:“你不在梅溪镇这些天,周镇长好像跟何月莲走得挺热乎……”
“是吗?”沈淮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何月莲还站在石牌楼下恭送他们离开,嘴角也露出笑意,跟邵征说道,“这男跟女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杜建跟潘石贵没有压得住何月莲,就不知道周明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邵征哈哈一笑,他对梅溪镇的故事知道得深,当然也知道沈淮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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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在时,王刚没敢露头,看到几辆黑sè轿车相继而去,他才走出来。他对她妈风情引起潘石华、周明之辈心存觊觎之念,很是不满,但这时候他看到他妈还看着沈淮车离开的方向,问道:“沈老虎走了?”
“沈老虎?我看他过不了久就会变得沈软虫。”何月莲轻轻一哼,她虽然不敢当面挼沈淮的锋芒,但心里对一年前被迫放弃招待所的承包权始终是无法释怀。
不管他妈怎么说,王刚始终对沈淮心存畏惧,甚至不敢在有沈淮在的场合露面。
何月莲看不惯她儿子畏畏缩缩的样子,给寒风吹得体寒身抖,就返身走回酒店,督促员工收拾好才关门结束一天的营业。
何月莲叫她儿子守店,她则开车返回市里。
她在市里另有住处,但这时直接回家睡觉还早,盘算今天一桌酒席所带来的利润,足以维持酒店一周的运营,不得不暗感高端商务宴请的利润之高,对陈丹这一年经营渚溪酒店捞到手的钱暗怀忌恨。
何月莲车开得很快,很快就看到周明送山崎信夫的车在前面,她才降下车速来,缓缓的跟在后面。
看到周明跟他岳父的车在路口分开,何月莲才拿出手机来拔电话给周明,说道:“周总晚上有没有空?想着周总热心介绍生意给我,我心里感激得很,就想着再找周总我表达一下谢意,不知道周总给不给我机会!”
听着何月莲说话的声音柔宛,周明心魂微荡,他起初以为岳父会有什么话对他说,没想到熊文斌对他从头到尾都保持諴默,叫他心里也憋得慌,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家去,让郭成峰将他放在路口,就站在寒风里等何月莲过来接他。
何月莲的车随后而至,周明拉拢了风衣,上车之前还心虚的看了看周围,怕有人看到他上了何月莲的车。
虽然只是说再找地方喝喝酒,但心里想着孤男寡女相处,即使是简单喝酒,也有说不出的暧昧,周明心里也是心旌摇荡。
周明本来就有五六成醉意,上车看何月莲丰腴的美脸,尤觉得美艳,笑着说:“山崎先生对梅园的酒菜也赞不绝口,又夸梅园的服务员水灵漂亮,指着要到梅园吃酒,何经理怎么就单单感谢我一人来了?”
“周总是怪我心不诚喽?”何月莲媚眼望来,娇嗔道,“还是怪我只是请周总再吃一顿酒,诚意不够?”
“……”周明咧嘴笑了笑,他虽然跟苏恺闻也涉猎风月场所,但在何月莲的面前却又显得笨拙,不知道要如何应付眼前这个随意都有风情流露的漂亮成熟女人。
“说实话啊,”何月莲轻轻一叹,说道,“我一直都在梅溪镇这个小地方瞎折腾,没有怎么见过世面,但我这个人做事喜欢冒险,喜欢搏一把:赢则功利皆得,输就从头再来。我现在的身家把都押在梅园上,不过呢,心里也是一直都有些担忧,不知道前景会怎么。我看到周总谈商务的见识跟眼光,都能叫rì本客人频频点头称赞,就想跟周总交个朋友,想着以后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找周总请教——周总不会嫌我这么想太功利了吧?”
“……”周明哈哈一笑,他虽然看何月莲味道十足,但也怕她是个难缠的女人,不敢轻易沾染,但听她这话,心里是妥贴到极点,说道,“何经理你说话真是客气了,比起你在商海拼搏来的经验跟眼光,我还要跟你请教才对……”
第二百九十六章 酒醉人
灯红酒绿,醉眼里眉眼如月叫人迷醉。
周明在梅溪镇喝了不下酒,但出来后给冷风一吹,醉意也就消散了七七八八。与何月莲寻了一处深夜经营的小酒吧,在卡座里相对而坐,喝着酒家自酿的梅子酒,点了鸭舌、兔头等小吃数盘,边吃边聊,周明几杯酒下肚,又觉得眼前这女人吃鸭舌的姿态也迷人,唇红脸白眼眸迷媚,有着说不出的熟媚诱人。
“周总怎么尽盯着人家看,我吃相丑呢。”何月莲撩眼看了周明一眼,将耳鬓卷曲的发丝撩到耳根后,笑盈盈的问他。
“梅园的酒菜太香,已经将我的肚子灌饱,现在只能羡慕何经理还有好胃口。”周明笑道。
“周总是笑我太能吃吧?”何月莲瞋目问道,将手夹放到膝间,也住嘴不吃,又忍不住自嘲的笑道,“我开饭店,实在是我自己太想吃了,不管是以前的接待站,还是有现在的梅园,都有几样菜式还是我编的呢。不过怕上不了大雅之堂,给周总你们笑话,都没胆气推荐给周总你们品尝……”
“是吗?都是哪几样菜,我下回过去一定要尝一尝。”周明说道。
“不啊,要是让你们感觉吃坏了,丢了你们的生意,梅园就要关门大吉了,我可不敢凭着自己的xìng子冒这个险。”何月莲说道。
“怎么会,我对何经理可是很有信心的,下回一定要吃。”
“光你有信心还不够,可是菜端出来要给大家尝的。要是叫rì本客人不满意,我也承担不起啊,”何月莲笑道,“要是周总一定要吃,改天我下厨单独请你,遂了周总的意。就算周总尝了不满意,我不怕丢了rì本客人的生意。”
“好,好……”周明哈哈而笑,心里对单独吃何月莲下厨的菜充满期待,但又怕表现得太急切,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吃到何经理亲自下厨做的菜,哪怕是毒药也不冤。”
“好啊,你又笑我做的菜是毒药了,”何月莲嗔怪道,“好不容易有些勇气想现现丑,叫你这一笑,现在又没勇气了,”见周明给她迷得七魂迷散,何月莲倒也没有放松,知道现在男人脱裤子快,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本事也是了得,她可不想身子里给shè了一泡怂汗,临到头什么便宜都捞不到,急着叫他得尝所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见今天的火候差不多了,便拿手给他倒酒,巧笑嫣然的往正经话题转,说道,“我今天倒真有事想跟周总你讨教呢?”
“什么事?”周明眼神粘在何月莲执壶的雪白小手上,跟天青sè瓷质酒壳相比,质感倒丝毫不差,他知道何月莲要比他大上十岁,又实在不明白,何月莲的肌肤却是这么娇嫩,几乎不留岁月的痕迹。
“现在梅园的规模还小,一次也办不了几桌酒席,后院还空着没有装潢,我另外还租下隔壁一栋院子,本来想着是办一家旅馆,后来又想着索xìng把两栋院落打通了,将梅园的规模做大——只是又怕规模做大了,将来揽不了什么生意,押上身家赔个血本无亏,”何月莲笑着说,“我刚才还在周总面前夸海口说自己敢冒险呢,但实际上我是个胆小鬼。这桩事在我脑子里反反复复折腾了好久,还没有拿定主意,也没有一个商量的人,今天就借酒跟周总你请教。”
“经营餐饮,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周明说道。
“周总你又小气起来了,你要不帮我分析一下,我等会儿买单,可就觉得冤了……”何月莲撒娇的说道。
何月莲撒起娇来,另有风味,周明骨头轻了三两,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沈淮在梅溪镇一手遮天,谁都要给他面子,请客不敢不到陈丹店里去,对不对?”
“你说呢?”何月莲听周明说起这个,也是怨意心生,说道,“我当初承包接待站好好的,还不是硬给他赶了出来?”
“沈淮以往是在梅溪镇一手遮天,谁都不敢忤逆他,但是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沈淮也不能一直都横行无忌,对不?”周明笑道,“有个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不过我跟你说说也无妨。”
“什么事?”何月莲俯过身子来问道。
何月莲俯过身子来,上半身就整个的压在桌子上,她在室内穿着绒线衣,鼓涨的胸就直接撑在桌子边缘,硕大的一团,叫周明看了直咽口水。
见何月莲眼睛热切的盯在自己的脸上,周明心里也有掌握一切的快感,说道:“上个月的党政会议上,沈淮主动提出要在半年后要把文化站大楼的承包权整个都收回来,不再放出去给私人经营酒店,由镇上另行安排用处……”
“不会吧?”何月莲诈听到这个消息,很是诧异。
何月莲当初被迫放弃招待所的承包权,转而承包经营供销社商场。
梅溪镇这一年经济迅猛发展,供销社商场也从中受益不浅,但程度没有想象中大。
从梅溪镇到市里,交通方便,镇上相对富裕的家庭,置办什么大件物品,都习惯市里的大商场购物。更底层的居民、村民,从迅猛发展起来的经济里获益还不明显,整体购买力的提升需要时间。
另一方面,梅溪镇相对富裕、购买力较强的居民,包括梅钢的一线工人家庭在内,由于镇区的改造,先一步往南片的新梅新村集中。这些人群,随经济发展所增加的购买力,会给社区商业区所陆陆续续开设的百货店、烟酒店及服饰店所吸纳。在这面,供销社商场损失了相当一部分优质的客户人群,业绩也颇受影响。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一年能有十几二十来万的收入,相当不错了,但是何月莲并不满足。
这一年多来,梅溪镇第三产业受经济增涨推动最大的,还是餐饮业。
人有钱之后,总是先满足口腹之yù,这个也容易得到满足,甚至意外赚得三五十元的意外小财,也可以邀三五朋友小酌一番。梅溪镇这一年多来,不要说跟梅钢及镇zhèng fǔ直接相关的宴请,就是货车运输司机、往来不绝的钢材贸易商以及数目更多的项目施工人员,在梅溪镇也是密集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餐饮业虽然整体蓬勃发展,但利润水平有高有低,相比较薄利多销的中低端餐饮,商端商务接待宴请的利润丰厚得叫人眼馋。三五人小酌,一桌酒菜三五十元也吃得酒酣耳热、酣畅淋漓;而高端商务宴请,两三瓶酒就得四五百起。
这其中的区别跟奥妙,何月莲比谁都清楚,不然她不会再回头开梅园酒家。
渚溪酒店二楼、三楼共三十多个包厢,这段时间来每天都座无虚席,发展到现在,都需要提前预约才有座位;底楼的大小宴会厅也很少有空的时候。
此外,渚溪酒店将文化站大楼四五层都都承包下来作客房部。以前接待站客房部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入住,而如今渚溪酒店客房六七十间房,差不多给镇上的各大项目部一分而空,到周末基本不会有客房空出来。
在何月莲看来,大半座文化站大楼简直就是陈丹的吸金机器。
何月莲一心以为陈丹在老河码头那里把纱厂仓库拿下来,改造高端餐馆是想扩大渚溪酒店的经营规模,完全没有想要陈丹会有可能放弃承包权,让镇zhèng fǔ把文化站大楼都收回去。
“不会吧,渚溪酒店现在一个月少说能净赚三十万以上,就算沈淮舍得,陈丹肯放手?”何月莲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周明说出来的消息。
“……”周明听何月莲这么说,也有些乍舌,没想到渚溪酒店能这么赚钱,但想想沈淮对自己的情人怎么可能会小气,笑道,“不管你信还不是信,沈淮在党政会议确是这么说的。至于原因嘛,也是我刚才说的,沈淮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永远都在梅溪镇只手遮天,他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呢……”
“为什么?”何月莲见周明感觉良好,便索xìng打算从他嘴里套更多的消息出来,手托着下巴,热切的盯着他看。
“不得不承认,沈淮是有些能耐,把梅钢经营得不错,”周明轻轻一笑,说道,“这人啊,要是获得成功,就难免忘乎所以。沈淮现在就躺梅钢崛起的功劳薄上,以为梅钢能起来,就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市里有什么事都指挥他不动。不过市里现在要照顾大局,要保证梅钢跟梅溪镇能继续稳健的发展,但何经理,你也知道,耐心不可能是无限制的……”
何月莲露出迷人的微笑,她要是一点都看不出眉目来,这段时间也不会往周明身边贴。
其实最明显的迹象,就是周明作为市委副秘书长的女婿到梅溪镇来,给硬生生的压制了四个月,坐了四个月的冷板凳,又突然给提拔全权代表梅钢参与合资项目的谈判。
梅溪镇这一年经济能这么火,说到底就是靠着梅钢的崛起。
而如今梅钢的年产能也就二十万吨不到,合资项目的产能一步到位能达到三十万吨规模——这些消息在梅溪镇倒不是绝密。
说到底,沈淮当初就是先掌握梅钢,才进一步掌握梅溪镇,将杜建踢出局的。
此时周明代表梅钢主导合资项目的谈判,这迹象还不够明显吗?
她虽然站的层次低,哪里可能知道沈淮会是前副总理的孙子,她只知道沈淮能在梅溪镇横行无忌就是仗着市委书记谭启平的关系。
周明没有明说市里谁指挥不动沈淮,但何月莲从这段时间来种种迹象以及今天熊文斌、苏恺闻到场而沈淮明明在梅溪却避而不见,也能知道就是市委书记谭启平开始对沈淮不满了——对她来说,知道这个消息就足够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各怀心思
何月莲装是无意的叫周明碰了一下她的手,脸红着一笑,说道:“周总你的手真冰,可要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莫要叫家里的娇妻淘空身子……”有意无意的把周明的心思往那事上勾,又欠着身子站起来,转身要从后座把件礼盒拿过来,半片身子就借势贴到周明的胳膊上去。
见周明没有让,何月莲也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不过她不会这么容易就叫周明得手,转回身,将一件礼盒递给周明,说道:
“这里面是件羊绒衫,拉着周总你请教这么晚,周总夫人一定会不乐意,这件羊绒衫就当是我向周总的夫人赔礼道歉……”
接触之下周明就觉得何月莲的腰身好软,见她坐正身子,把包装jīng美的礼盒塞过去,他的手想再贴她身上也不可能,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周总当多贵的礼物似的,”何月莲笑道,“周总要觉得不好意思,改天请我吃饭吧。”
“好,我们一言为尽。”周明也怕再坐下去会控制不住,下身已经半硬起来,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就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后,叫冷风一吹,周明心里翻腾的情念就冷了不少,看着何月莲开车缓缓离开。
且不说何月莲有一具能暖床的美妙身子,但想到沈淮把梅溪镇经营得有如铁桶一般的手段,就算沈淮离开梅溪镇,何清社、李锋、袁宏军、黄新良、郭全等人必然也会跟梅钢的管理层抱成团,周明心想着他要把梅溪镇这个铁桶撬开,自会有用到何月莲的地方。
周明上楼打开家门,看着空洞洞的房间,空无一人,心里的旖念也一扫而空,心情沉涩,想打电话给住在娘家的妻子表示一下关心,但时间这么晚了,又怕岳父疑心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遂直接洗漱上床睡觉,梦里见何月莲脱光衣服压过来,那具成熟而柔软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上像蛇一样的扭动……
何月莲将车开出小区,才停到路边,整理思路。
何月莲不知道沈淮为何先得宠于市委记后又失宠,她本无意过深的涉足其中,但又发现有些事是她身不由己的。
曾几何时,褚宜良、朱立、汪康升、郭全、钱文惠等人看到她,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黄新良更是待她不敢怠慢;陈丹虽有一张美艳的脸蛋,但这些年也只是她的跟班。
何月莲不以为自己就强过他们,但也没有觉得就差过他们。
只是这一年时间过去,看着褚朱汪陈等人地位跟财富嗖嗖上升,何月莲虽然靠着供销社商场也赚了比普通人多得多的钱,但比褚朱汪陈已经远远不如,内心总有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能知道镇zhèng fǔ将在半年后收回文化站的承包权,还有知道市委记对沈淮心生不满,叫何月莲觉得今晚单独约周明喝酒还是值得的。
虽然渚溪大道两侧都是林木景观带,不会建大片的商铺建筑,但新梅新村的商业街已经建成,以及随着梅溪老街及学堂街南段先行改造,都会使梅溪镇本来规模就不算大的商业格局,整个的往南片转移。
何月莲也知道她继续抱着供销社商场不放,也难有大作为。
同时,何月莲也不甘心就靠着承包镇供销社商场小打小闹,还是想进入她熟悉的领域做高端餐饮,挣回往rì的荣光。
她知道,高利润通过意味着高风险。
陈丹拿下老河码头旁边的纱厂仓库改造做高端餐饮,打算在沿河路建成之后就对外营业,何月莲估算陈丹在纱厂仓库那边陆陆续续投入的资金不会低于三百万。
同样,她要扩大梅园的规模,把紧邻的两座院子打通起来重新装潢做高端餐饮,总共要投入的资金怕也要近两百万。
何月莲这些年也就攒下不到一百万身家,要扩大梅园的规模,不仅要把她现有的身家投进去,还要豁出去找银行借上百十万的款——这也是她这段时间一直都犹豫不决的原因。她也知道真要这么豁出去,不成功即成仁,需要有更多的依恃才行。
知道镇zhèng fǔ半年后会收回文化站大楼的承包权,这对何月莲来说,是个好消息。
鹏悦国际酒店经营餐饮、客房为主;而陈丹在老河码头拿纱厂仓库改造的餐馆,没有设大规模的宴会厅,显然会专门做高端商务宴请——何月莲这时候倒是豁然开朗,知道陈丹与鹏悦国际有着默契,实在是想在文化站大楼的承包权给镇zhèng fǔ收回后,将渚溪酒店的客源分流到鹏悦国际酒店跟纱厂仓库改造的高级餐馆里去。
文化站大楼的收回,这意味着梅溪镇以后在高端餐饮上的竞争,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意味着何月莲此时扩大梅园的经营规模,还能抢到一部分市场。
当然,何月莲也知道周明这个人的用处。
就算不提市委记谭启平对沈淮不满,就算沈淮还将继续掌握梅溪镇的局面,即将代表中方到合资公司担任总经理主持工厂建设跟运营的周明,在何月莲看来也是极有用的一个人。
渚江酒店能红火,在何月莲看来也是依赖于梅钢崛起后rì益频的商务往来。
梅钢现在才勉强有二十万吨产能,带来的周边经济效益,就叫陈丹的渚溪酒店赚得盆满瓢满;合资公司的炼钢工厂年产能将达到三十万吨,围绕其建设跟运营,会带来多少商务宴请?
何月莲贴上周明,看中的就是这点,她得先把周明的心勾住了,才好下决心扩大梅园的规模。
何月莲一时间没有睡意,将车开上梅溪河西岸的河堤,眺望东南临近年关,还繁忙未有停歇之意的工地,谁能想象梅溪镇一年之前的破落会这么快成为大家争先竞夺的香饽饽——
她同时又觉得疑惑:照周明所说,市委记既然对沈淮很是不满,为何还有顾忌不把沈淮直接调走?难道是真的怕梅钢及梅溪镇高速发展的进程给打断?
回到文山苑,沈淮给人还在法国的孙亚琳打国际长途,互相汇报了一下彼此手里的工作进展。
以往奢侈随便就买豪车、布置豪宅的孙亚琳,现在连国际长途电话费都在考虑节减,催着沈淮把事情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淮泡了一杯茶,端着走到阳台上,看着夜sè之下的翠湖湖面,泛着暗沉的光亮。
他知道孙亚琳在法国筹资不是很顺利,也知道梅钢的崛起不是对各大银行没有吸引,只是淮海省的经济容量在那里,各大银行能放给企业用于扩大生产规模的总盘子就在那里,就算梅钢能自筹2.4亿资金,没有市里及省里的直接支持,淮海省各大银行明年也不可能凑出3.6亿的款子贷给梅钢——不管多难,现在还是要尽可能从法国及香港多筹资金。
手机响起来,沈淮走进房见是周裕打来的电话,他疑惑时机怎么这么好,走回到阳台看下去,看到小区外的街灯下,有个身影朝他招手。
沈淮接过电话,边出门下楼边跟周裕说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市电视台要搞迎chūn晚会,我晚上在那里看彩排,”周裕说道,“刚要进小区,就看到你站阳台上呢……”
沈淮走出小区,坐进周裕的车里。周裕怕小区有熟人经过,看到她跟沈淮幽会,将车开进文山公园深处的林荫小道里,只有些微的灯光透过来。
车到了暗处,沈淮的眼睛反而更亮了,周裕知道他心里没有藏什么好心思,但还关心着下午事情的处理结果,眼睛看着车前窗外,问道:“工人爬塔吊这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情,工人也都结到工钱回去了,但市锻压厂的三角债问题,不可能轻易就解决好,”沈淮把情况大体跟周裕说了一下,笑道,“不过苏恺闻没事硬要凑过,吃屎都轮不到热的,这个球我已经踢给他了。”
“什么叫吃屎都轮不到热的,你说话真难听呢。”周裕笑道。
“反正他们在背后也不会说我的好话,我也就懒得对他们用什么雅词,”沈淮笑道,“我还想着怎么给多添点乱子呢,要不是你让市电视台明天过去凑热闹?”
“我细胳膊细腿的,才不掺合你们的热闹里去。”周裕笑着摇头,她在市宣传部分管市电视台等部门。
“你的腿细,我没觉得啊?”沈淮手伸过来在周裕的修长大腿上抓了一把,没有松手。
周裕在沈淮的手背上掐了一下,叫他不要动手动脚的,但也任他的手抓着自己的大腿任他轻薄,说道:“他们有人通风报信,你也让人通风报信就是了。相信市锻压厂拖欠债款也不可能只是一家,让所有债主都闻风赶过去凑热闹,看苏恺闻能解决多少……”
“最毒妇人心,这话倒是不错。苏恺闻吃屎都想不到你会在背后算计他。”
周裕横了沈淮一眼,娇嗔道:“我哪里毒了,我不过是把你心里的坏心眼掏出来说……”
“对了,对新项目公司的股权组成,我有个调整想法,”沈淮说道,“我想着得香港方面的入资凑一个平台,孙亚琳那边的资金凑一个平台,鹏悦跟老褚、杨海鹏他们以及梅溪镇一些零碎的入资凑一个平台,梅钢及管理层的入资算一个平台。通过这四个平台筹措资金,将资金源源不断的汇入新的公司,效率应该能更高一些……”
“这事你跟知白商量去,找我说没用,我现在又没有跟你经常见面,怎么再帮你们传话啊?”周裕说道。
“对啊,我们是不应该再经常见面啊,也不应该经常通话啊,”沈淮笑道,看着周裕的脸红如醉酒,眉眼含chūn,叫他看了血气上涌,忍不住将她搂过来,叫着手冷,就从大衣里伸进去,捂在她柔软的腰上。
周裕挣扎了一会儿,没有摆脱沈淮的纠缠,见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腰上,也就由着他去,就躺在他怀里说话,未料沈淮只是缓兵之计,见她软着身子躺实,手就往上摸到她高高鼓起的胸上,俯身吻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绕指柔
周裕挣扎时,不注意发夹掉到车座底下,头发散乱披在她红彤彤的脸蛋上,微微喘着气,幽香扑鼻。她一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既然没有办法让沈淮的手从她的大衣里拿出来,只好压着他不好大动。
“我又不是老虎,你紧张什么?”沈淮轻轻在周裕红润的嘴唇啄了一口,笑问道。
“你不是老虎,可你是sè狼啊。”周裕手里不松劲,娇嗔道,“喊你出来是找你说会话的……”
“前座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后面好好说会话,好不好?”沈淮把摸在周裕胸上的手收回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裕瞥了沈淮一眼,说道:“你当我三岁小女孩这么好骗?”
前排有换档手柄横在两个位置之间,虽然沈淮将她搂在怀里,但能挪动的空间狭小,动作施展不开,鬼才相信沈淮要到后座是为了能好好说话。
周裕虽然也想跟沈淮温存一番,但不好意思主动转到车后座去搂在一起,她知道她要是主动一步,鬼才知道这家伙要到哪步才会收手。
沈淮倒是不管,直接下了车,绕过来打开车门,拉着周裕下车到后座,说道:“你又不是三岁小女孩子,你都说了好好说话,我还能不好好说话吗?”
周裕半推半就下了车,刚转到车后座,见沈淮猴急的钻进来就要压她身上,慌得推他:“都说只是说话了……”
沈淮的手已经不满足隔着绒线衣摸她的胸,而是直接将她的绒线衣及内衣拉出来,贴着她嫩滑细柔的腰腹摸上去。
周裕隔着衣服抓住沈淮的手,但沈淮的另一只手也已经过来解她的牛仔裤扣;周裕又慌得抓住牛仔裤不叫沈淮扒下来,但是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酥软,嘴里只是说道:“你还再动手动脚,我就要走了……
“那你往里面坐一点,让我也进来。”沈淮说道。
周裕身子往里缩,叫沈淮也坐进来,好把车门关上。
沈淮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跟周裕说话,将周裕抱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来,手贴肉摸上她的身子,问道:“冷不冷?”
“有点,你手这么冰,也好不意思拿人家捂暖。”周裕声音有些抖,身子侧坐着,跟着猫似的蜷在沈淮的怀里,这么坐着倒真是比刚才在前座给换档手柄隔着要舒服。
周裕的身子温热滑软,沈淮的手钻进去,将她的文胸从背后解开,叫那对大白兔解放出来,一只手根本就握不过来,又大又软,摸着无比舒服,又忍不住拿手指去夹那尖头上的樱桃粒。
周裕叫沈淮搞得浑身又痒又麻,说不出的舒服,脑子也是一阵阵晕眩,搞了一阵索xìng自暴自弃的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怀里的假寐,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沈淮在车里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就由着他胡摸折腾。
沈淮当然不会只限于探索周裕的上半身,左手往她的牛仔裤上摸了一把,周裕刚才将他的手挡开,倒没有将牛仔裤重新扣上,省了他一道手续,叫他的手灵活的钻进去。
周裕又要过来抓沈淮往下探的手,但奈何沈淮的另一手在她的胸尖樱桃上又捻又捏,叫她舒服忍不住要呻吟起来,头脑一晕,手里就犹豫起来,叫沈淮的手指探到腿间,像蛇一样滑触到女人最敏感的地方,从心尖尖深处一个颤打出来,叫周裕陡然又清醒了一不少:“不要,不干净……”也不知道她是说沈淮的手摸那里不干净,还是那里不干净不让沈淮摸。
“我下楼时洗过手。”沈淮在周裕的耳畔轻语,又去吻她的唇。
倒是催眠似的,周裕的手松开,微吐香嫩舌尖叫沈淮含住,浑身柔弱似无骨,只是闭眼双眼任沈淮的手钻下去轻薄。
沈淮从周裕没有一点赘肉、香滑似脂的小腹上摸下去,周裕的内裤已经叫水洇湿,叫棉质内裤腻腻滑滑仿佛给油浸透的丝绸,叫沈淮的喘息也渐沉重,下边硬得厉害。
虽然隔着内裤,但沈淮的手指时轻时重、时转时划,端的是让周裕叫两根手指弄得yù仙yù死,娇艳的红唇里也忍不住流泄出宛转**的呻吟来。舒服到最后,也顾不得羞意,左脚蜷起,让两腿间的空隙更大一些好方便沈淮的手指更方便活动,也感觉到沈淮顶着她臀腰的硬起是那样的硕大——周裕终究是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摸那巨蟒,但也忍不住挪动身子,叫更丰满的臀更好的压贴上去。
沈淮含住周裕微吐香嫩的舌尖,借着周裕腿蜷起来空间稍大,两根手指拔拉开内裤的边缘,开始触摸根部那给洪水淹没的cháo湿埠地。
沈淮的手指还想往洞里钻,周裕就抓着不放,**的叫着:“别,别伸进去……”只是让他在洞口的嫩肉上揉划。
也不用多时,周裕整个人就绷紧起来;沈淮感觉他手给周裕的双腿紧紧的夹住,再难动弹,俄而有一股水直冲他的指掌之间,异样的肥滑;再接着,周裕绷紧的身子松懈下来,埋头在沈淮的怀里,看也不敢看他……
待那股子劲过去,周裕才挣扎着从沈淮的怀里坐起来,但不胜娇羞,不敢看沈淮的眼睛,娇嗔的骂道:“你个浑蛋,都说了约你出来只是说说话,你就知道做那肮脏事,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连手带脚的推踹他下车。
沈淮被迫下了车,却见周裕没有下车,而是直接在车里从后座钻到前排,坐在车前排整理衣服跟头发——沈淮绕到副驾驶室要上车,周裕从里面拉住车门,气还没有喘平,说道:“心脏都快停了,你让我再歇一会儿,”看着沈淮下面还隆起一团,笑着说,“陈丹昨天在你那里给你折腾了一夜,你还没有满足,又来折腾我;你个浑球先在外面冷静一会儿……”
沈淮上不了车,只能举手退到边上的湖堤上表示外面的冷空气叫他很冷静。料不到周裕狡黠一笑,发动车直接就出了林荫道,把他丢在文山公园里。
沈淮哭笑不得,没见过这样过河拆桥,但周裕死活不肯停下车来叫他上去,他只能灰溜溜的走回去。
他赶下楼来见周裕时,没有穿外套,拿了钥匙跟手机就下了楼,坐周裕的车进文山公园,两个人一直都在车里亲热,也不觉得冷,这会儿走夜路回小区,给寒风一吹,冻得直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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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第二天早上,先赶去区zhèng fǔ露个面。
他现在是唐闸区副区长兼梅溪镇党委记、梅钢董事长兼总经理,区里归他分管的招商引资、教育两块工作也要负责起来。
区委、区zhèng fǔ办主任罗毕带他到周裕原先的办公室里,接着又把几个副主任及科室负责人喊过来介绍他认识。虽然这些人以前都陆陆续续的见过面,彼此认得,但毕竟不那么正式。
罗毕上午还要陪同潘石华去竹社乡视察工作,也就先告罪离开,一些交待工作只能压后移交给沈淮。
沈淮乐意清闲,拿起桌上的电话拔打周裕的手机,手机响了一下就给接通。听到周裕的声音,沈淮笑道:“怎么知道是我给你打电话?”
“我之前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我总归还记得的,”周裕在电话笑道,“怎么,新官到区里一上任,霸占了人家的办公室,第一个念头就耀武扬威来了?想听旧人哭啊?”
“这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要说耀武扬威得说昨天夜里某人那么不抵用。”沈淮笑道。
“死去,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挂电话了。”周裕嗔骂道,不让沈淮再说昨夜叫人羞死的事。
“昨天夜里你把我丢在文山公园,我都没有穿外套,差点冻坏了;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这事,想着让你内疚一下。”沈淮说道。
“活该,谁叫你不老实来着,”周裕在电话那头笑骂道,“把你冻坏了,正好少些大姑娘、小媳妇给糟踏。”
这时候门给人从外面敲门,沈淮说道:“进来……”见是区招商局长唐川的肥头大耳的探头进来。
唐川见沈淮在打电话,身子就没有进来,说道:“我来跟沈区长你报道,沈区长你在打电话啊,我先在外面等着。”
“没事,唐局长你进来吧……”沈淮招呼唐川进他办公室。
周裕在电话那头听到这边的招呼声,自然知道是唐川过去找沈淮,就先挂了电话。
沈淮挂了电话,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说道:“这样吧,你陪我去一趟梅溪港工业园,区招商局的工作,你在车上跟我简单汇报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到梅溪港工业园接着谈。你说,好不好?”
“我听沈区长的。”唐川说道,跟着沈淮直接走出区zhèng fǔ大楼,赶往梅溪港工业园去。
沈淮这才是从外面回来第二天,昨天就为工人爬塔吊的事情耽搁了大半天,都没有时间到工业园走一走。当前唐闸区能大片招商引资建工厂的,也只有梅溪港工业园,区招商局的工作重点,实际也就是为梅溪港工业园服务,区招商局的事务,到梅溪港工业园现场讨论,更有效率。
赶到梅溪港工业园综合办,看到朱立也在那里,沈淮问他朱有才去市锻压厂讨工程款的事,朱立回道:“黄镇长早上陪朱有才先去市委找苏秘了,现在应该赶到市锻压厂了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清债
苏恺闻早上先到谭启平办公室,汇报了市锻压厂拖欠朱有才工程款的事情。
谭启平正拿钢笔签署文件,稍停下来,跟苏恺闻说道:“这事还是要市委督查室出面协调解决好,你抽时间再专门跑一下。”
苏恺闻点点头,说道:“好的,朱有才约好上午要过来找我;我马上让人通知市锻压厂方面……”
整件事分前后两部分:
前半部分发生在梅溪镇,五名工人爬塔吊讨薪,叫沈淮解决得很快,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从道理上来讲,市委督查室既然前面硬凑到梅溪镇前追问农民工讨薪一事,那接下来督促市锻压厂还款,超过梅溪镇的职权范围,也只能由市委督查室来接手,不能怪沈淮故意把球踢过来。
要是这事不能督办好,谁知道沈淮会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子?
当然,替朱有才协调解决市锻压厂拖欠他的二十万工程款问题,苏恺闻不觉得有多困难。
谭启平上午没有什么外出公务活动,围绕他服务的秘一处,也有好几个人;苏恺闻就在办公室里等朱有才他人过来,也电话通知了市锻压厂方面派人过来协商。
市锻压厂资金紧张到连工人工资都发出来,就算帐上有点流动资金,也不想去清理以前的烂帐。
市委督查室的电话约请,市锻压厂的厂长赵益成不敢不出面,但他赶到市委办,就是一个劲的倒苦水:
前厂长因贪污挥霍公款、给举报进了牢房,但给市锻压厂留下一屁股的烂帐烂债,顶到他担任厂长,就是擦屁股的。
虽然市锻压厂拖欠别家债款有好几百万,但也给其他厂商拖欠了好几百万的货款,百催千讨不还。
市锻压厂现在连工资都发不转,帐上有点钱,但要用来维持生产。把这笔钱抽出去,生产一停,市锻压厂三百来号工人连维持生计都可能了。这大过年的,要这么搞,肯定会出大问题。
苏恺闻只当赵益成推搪他,也是又气又恼,拍着桌子教训赵益成:“市锻压厂拖欠人家的工程款,搞到人家农民工爬塔吊跳楼,要是年尾闹出什么大事情,你这厂长也不要干了……”
“现在供应商、承包商追着我讨债,工人追着我要工资,我有家都不敢回。苏秘,你要是能让我不当这鬼捞子厂长,我还要感谢你。”赵益成也没有办法,索xìng耍起无赖。
要是连二十万的工程款都没有办法协调解决,那他以后在东华还想做成什么事,不就成了沈淮的笑柄?苏恺闻叫赵益成的无赖态度气得一佛升天,拍着桌子训斥道:“你不要拿这个要挟我,不要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银行,冻结市锻压厂的帐户,我就不信连二十万都抽不出来!”
“嘭嘭嘭”,办公室的门给敲响,看黄新良陪着朱有才进来,苏恺闻脸sè更是难看:市锻压厂的赵益成还没有摆平呢,沈淮让黄新良陪着朱有才过来,摆明了是要全程盯着他这边协调解决这事。
赵益成见苏恺闻的态度很硬,虽耍无赖,但也怕把他真惹恼了,看到朱有才过来,忙不迭的拉着他称兄道弟,诉说市锻压厂的苦处,想要朱有才这边能缓一缓,苏恺闻也不可能再逼他。
朱有才知道市锻压厂困难,也知道市锻压厂拖欠他的工程款不是经赵益成的手,但是他这时候同情了赵益成,心软了,要是昨天五名工人真从塔吊上跳下来,谁会同情他?
有机会从市锻压厂拿回这二十万,朱有才傻了才会松口,只说昨天也挪用了其他款子才打发闹事的工人离开,要是不能及时把挪用的款子填,他那边也过不了年。
僵持了半个小时,赵益成借口要撒尿,转头溜到熊文斌的办公室求援:
“锻压厂的情况,别人不清楚,熊秘长你是清楚的。我跟你掏个实底,现在厂里帐面上就三四十万流转,要是抽一半还工程款,不要说其他人听到风声会怎么样,厂里的生产就立即运不转了。三百号人的吃饭问题,就没法维持了啊!苏秘现在说要撤我的职,我倒是想有人能撤了我的职。”
熊文斌早年还在市计委工作时,赵益成是刚进市计委的大学生,彼此认识。后来赵益成调到市锻压厂工作,差不多十年时间,也从默默无闻的大学生,成了副处级干部。
熊文斌当然比苏恺闻更清楚市锻压厂的情况,不提整个市属国营企业都普遍存在的问题,单就市锻压厂当前的状况,也跟赵益成关系不大。当初还是赵益成看不惯前厂长的作派,联名举报把前厂长送进大牢里去。
当时赶着谭启平刚调到东华来,赵益成等人的联名举报前厂长,又有证据缴上来,市纪委没有人敢轻易压下来,就严肃处理了前厂长贪污挥霍公款的事情,还叫市锻压厂自行推举赵益成等人担任厂领导,mín zhǔ了一把。
不过赵益成等人的联名举报,还是捅了马蜂窝,使得整个市锻压厂给市计委系统边缘化。
赵益成要能把市锻压厂带出当前的困境,倒也罢了,别人不好说什么,但市锻压厂积弊甚深,不仅设备老化、工艺落后,缺乏技术改造资金的问题,就连生产资金都筹不足。这些年积累来的三角债,就拖得市锻压厂的生产难以维继。
赵益厂给任命市锻压厂厂长时,熊文斌见过他一面,他那时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踟蹰满意的想干一番事业。差不多有一年没有见到他,再看他倒像是老了十岁,也知道市锻压厂的生产经营困境还是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
熊文斌也正是知道市锻压厂的问题是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也知道沈淮把球踢到苏恺闻的怀里,不会有什么好意,他才不想去掺合这事进去,但他这时候也没有办法把赵益成撵出自己的办公室去。
“二十万的款子,你们是不是找银行帮忙解决一下?”熊文斌现在也只能帮赵益成出出头痛医头的治标办法。
“我把耿胖子举报送进大牢里,是捅了马蜂窝,现在市里有哪家银行待见我们?”赵益成苦笑,“要能从银行贷到生产资金,我们厂状况怎么也能改善一些,何苦这样?”
“我就帮你出出这个主意,你再找苏恺闻说说这事。市锻压厂出面找银行不成,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熊文斌说道。
市锻压厂是实在挤不出这笔钱,不过熊文斌相信苏恺闻愿意出面找银行协调的话,还是能帮市锻压厂借到二十万款应付一时之需的。
赵益成再转回到苏恺闻的办公室,就请苏恺闻帮忙联系银行,只要银行借款给锻压厂,锻压厂立马就把拖欠朱有才的工程款还上。
苏恺闻也不能真闹开了要惊动市委组织部撤掉赵益成的厂长职务再解决这件事,就算强硬的通知银行冰冻市锻压厂的帐户抽款,也未就对他有利,见赵益成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没有他计,想着找银行挪借一下也不失一策。
市各大银行,包括城信社在内,都躲市锻压厂如狗屎。不过,苏恺闻作为市委记的秘,又是省常委、省委秘长苏唯军的公子,东华知道苏恺闻背景的、想巴结他的,还是大有人在。
苏恺闻两个电话打出来,城信社就果断答应以流动资金贷款方式,借二十万给市锻压厂解决燃眉之急。
苏恺闻上午虽然憋了一肚子的气,但两个电话就把问题解决,也叫他有事情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的良好感觉,对赵益成、朱有才说道:“我们直接去市锻压厂,城信社到那里跟我们汇报,我们现场把这个破事解决掉,”对黄新良说道:“这里没有你们梅溪镇什么事了。”
把黄新良撵走,苏恺闻过去跟谭启平汇报了一下,就带着赵益成、朱有才直接赶到市锻压厂,汇合城信社赶到现场的人,中午就在市锻压厂的食堂随便用过餐,下午就在赵益成的厂长室里,盯着城信社给市锻压厂办理放贷手续,又盯着市锻压厂的财会人员,将转帐支票开给朱有才。
朱有才拿到支票,自然是溜之大吉,带了两名工人,赶去银行提现。
赵益成见苏恺闻有能耐,一个电话就能说通城信社放款给他们,一来想缓和上午冲撞他的矛盾,二来想苏恺闻能继续帮忙从城信社贷一些生产流动资金出来,换了态度,也是百般讨好,请苏恺闻检查市锻压厂的工作。
苏恺闻下午也没有什么特别事情要回市委,就想着下车间看看,了解一下国营工厂的实际运营状况。
他现在接替熊文斌,分管市委督查室,接解到的、需要协调处理的实际问题越来越多,他也需要更深入的了解东华当面的实际情况。
市锻压厂的车间轶序还是相当不错,算来算去,这两年市锻压厂还是有些盈利的,但都缠在三角债里去。
三角债,就是别人拖欠市锻压厂的,市锻压厂再拖欠别人的,帐面上看着有盈余,但是拿不出钱来。市锻压厂现在想更新设备没钱,想改造工艺没钱,就连基本的生产流运资金也匮乏,生产状况也就没有办法得到根本xìng的好转,工人工资也开不足。
这也是市属国营企业普遍的状况。
当年梅钢也给万虎公司拖欠了上千万的贷款,拖得yù仙yù死,还是在沈淮主持梅钢后,才坚决的从万虎公司嘴里把这笔钱抠出来,又有业信银行大力的贷款支持,才叫梅钢的状况迅速得到好转。
苏恺闻这一了解不打紧,没想到这里面的问题会这么纠缠复杂,好在今天的事情顺利解决,市锻压厂接下来的问题又不用他再头痛。
看着市锻压厂这边没有什么油水好榨,苏恺闻就想着早点脱身,不想把市锻压厂这一屁股烂帐都抹到自己身上来。
只是苏恺闻这时候想脱身已经有些迟了,他在赵益成的陪同下,刚要离开车间,市锻压厂就有工作人员急慌慌的跑过来报信:
“东方公司的罗总带着几十个工人闯进来,要我们还欠他们的五十万款,不然他公司的工人拿到工资,没办法过年,也要闹着跳楼了……”
第三百章 闹大了
这到年关,谁家rì子都不好过,催债的缠着不走,工人工资也不可能拖到年后,本来年关就是地方债务矛盾最激烈、最有可能暴发的时候。
有款、有债在锻压厂没有拿到的供应商、厂商、建筑商,年尾都有专人盯着锻压厂这边讨债,这时候听到市锻压厂有钱还款了,还不打了鸡血围过来?
苏恺闻想脱身也不可能了,他今天坐出来的黑sè尼桑轿车,车身刷有“市委督查”的字样,是市委督查室的公务专用车。
讨债的人也认出他的身份,缠过来要他协调解决市锻压厂拖欠工程款及货款的问题。
闻讯赶来的讨债人,也是知道人单势微的坏处,都带着手下工人赶过来讨债,先赶过来的三拔人就聚拢了五六十号工人,将市锻压厂的厂门堵得严严实实,也不放苏恺闻坐车离开。
苏恺闻脸sè铁青,退回到赵益成的厂长室,他当然可以通知jǐng方过来给他开道让他离开,但想到他离开后真闹出工人爬楼的事件来,就不是他看别人好戏,而是别人看他好戏了……
苏恺闻不知道背后有没有沈淮在捣鬼,但知道真闹出大动静,沈淮必然会围过来看他的好戏。
“你们是胡闹、胡搞!不要以为你们这么闹下去、胡搞下去,zhèng fǔ就对付不了你们?”苏恺闻拍着桌子大声训斥。
“不是我们要闹事,我们也是给逼得没有办法。市锻压厂拖欠我们货款、工程款,白纸黑字都在这里,搞得我们没钱发工资,工人们拿不到工资,天天吵着要到市委上访,我们实在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不过来找锻压厂讨款,工人们就要到市委去找谭书记解决问题,闹得我们不得安生。我们也理解锻压厂困难,但锻压厂也要理解我们的困难。拖欠的款,只要锻压厂现在还一半,让我们能发放工人工资,能把年关糊弄过去,我们立马走人;余下的钱,我们明年再算。”
三个领头讨债的,虽然不想得罪市委书记的秘书,但他们讨不到债,回去还是没有好rì子可过,就拿着票据,围着赵益成要钱。
赵益成年尾连家都不敢回,也不是说说而已,实际就连市锻压厂也组织了队伍专门在外面讨债,实在也不能怨别人闻着血腥赶过来的追债。
本来一视同仁,各家债款都拖着不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多赔些笑脸,多挨些骂,再把从另地讨回来的钱给各家分一两万意思一下,也就糊弄过去了。
坏就坏在市锻压厂刚拿二十万全还了朱有才的款,其他的债务人,不管怎么说,要是一分钱都不还或者还只是拿一两万糊弄一下,就没有道理说得过去。
讨债人之间都有联系,甚至常常一起行动,赵益成也不能怪朱有才讨到钱之后还把消息泄漏出来。
讨债的都是狗鼻子,朱有才从锻压厂拿钱的事迟早会传出去。
赵益成也给逼得没办法,就吐露实情,就是市委办协调从城信社借了二十万,才有钱还朱有才的。
刚开始闻讯赶来的还只有三拔。
东华有着年头不结帐还债的风俗,所以要讨债的都赶在年尾集群出动,欠债人也是年三十之前的几天rì子最难熬。
再过几天就是chūn节,市锻压厂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可能只是三拨人听到消息。从下午三点钟开始,其他债务人听到消息,都陆陆续续的都赶过来。
除了随同过来壮声望的工人外,仅债务代表也就把赵益成的厂长室挤得滴水难进;包括几家之前放款给市锻压厂的银行以及一些有款给拖着没还的国营厂也坐不住,派人过来盯着。
市锻压厂真要一下子顶不住垮掉,银行也想要抓住优先得到清偿的主动权。
苏恺闻给逼在厂长室的角落里,进退不得。
不过讨债人里,有些妇女同志,更是能豁得出去,也认准苏恺闻能帮忙解决问题,都贴身围过去,不放他走,情绪激动的跟他诉苦,口水喷得他一脸,口口声声说锻压厂不能还债,明天就要聚到市委去找谭启平解决问题。
苏恺闻也没想到沈淮踢到他怀里来的是个大马蜂窝,笼统一算,市锻压厂除了拖欠银行的贷款外,这些个聚过来的大大小小债权人,手里竟然攥着市锻压厂一千多万的债要追讨。他揪住赵益成放火:“不是说就几百万的欠债,现在怎么这么多?锻压厂的资金到底跑哪里去了?你们厂长手脚要是干净,怎么会欠这么债?”
赵益成也是有苦说不出,市锻压厂在外面也有近千万的款没有收回来,他找谁哭去?
追债的人大规模聚集倒也罢了,到天黑后,市锻压厂的工人也聚集着不肯离厂。工人近半年时间工资都没能足额发放,都还指望过年能补足过个好年。这时候看讨债的架式,都在说市锻压厂要倒掉,锻压厂的工人也更不敢轻易离开,聚在办公楼外,要求补发工资。
赵益成担任厂长后,为了恢复生产,补足周转资金,还从工人那里集了三十余万的款;工人们这时候都要把集资款讨回去。
工人跟讨债的人难免出现冲突,动口动手动脚的纠纷就起来,派出所及唐闸区分局出动六部jǐng车过来维持秩序,但工人跟讨债的人就是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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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文斌在办公室接到苏恺闻的求援电话,心里也叹气,现在正是债务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哪家不急着要钱?哪家都急着要钱追债,又从哪里去解决这些问题。
熊文斌不想将事情揽过去,这些事情也不是他此时有能力解决,只得去谭启平的办公室里汇报。
“市锻压厂的问题这么严重?”
谭启平也是很诧异。
熊文斌苦笑,点点头,说道:“现在市属国营企业以及下面的乡镇企业,债务问题都很复杂……”
市锻压厂的债务还是冰山一角,市钢厂现在除了拖欠银行贷款超过五亿之外,拖欠中小债务人的债款也有上亿之多。
“你打电话给高天河,这是市zhèng fǔ的事情,他要出面解决。”谭启平说道。
熊文斌打电话给高天河,接着又把高天河的意思回馈给谭启平:“高市长说他今天怕是回不了市里,他会打电话给梁市长,让梁市长代表市zhèng fǔ出面去解决了……”
谭启平蹙着眉头,见高天河耍滑头不露面,事情捅给梁小林,跟踢回给他没什么区别,问熊文斌:“你觉得这事要怎么解决才好?是不是叫各家银行先凑两三百万给市锻压厂,先让市锻压厂把年尾这关熬过去。”
熊文斌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清楚其他国营厂的情况,市里要揽,也不能在年尾这关头把这事揽下来,现在情况,还只能叫梁市长先出面安抚债权人的情绪。市锻压厂也有款在外面没能收回来,把欠锻压厂款的企业,也抓一些人过来,大家坐下来商量着还款计划,或许能成……”
他知道其他银行这时候不可能再放款给市锻压厂,市里能指挥得动的就是城市信用联社。要是其他国营厂都赶过来要市委解决年尾贷款的事情,城市信用联社还有多少潜力能挖?
厚此薄彼,会直接影响谭启平的威信;万一其他国营厂闹出什么事来,高天河就能推得一干二净,把责任都推到谭启平的头上来。城信社明年还要挤三千万放给市钢厂承担对合资工厂的入资,这笔钱很可能年后就要拿出来,这时候也不能将城信社的资金榨干。
说到底,还是苏恺闻处理这种事没有经验:
市锻压厂陷入三角债这么深,苏恺闻本应该要帮市锻压厂顶住压力,跟朱有才约个还款计划,一笔笔的归还、逐步的去清理三角债务,而不是一下子就把朱有才的这笔钱都还掉,在年尾这关头上去捅这个马蜂窝。
现在唯一能行的办法,就是让梁小林代表市zhèng fǔ过去安抚人心,先把这事拖过去,而不是让事情越演越烈,叫市属国营厂的债务问题在年尾头上来个总爆发。
谭启平知道苏恺闻应付不了这个局面,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给梁小林打电话,让他亲自赶到市锻压厂,给苏恺闻解围,又对熊文斌说道:“现在三角债务问题既然很严重,完全交给市zhèng fǔ解决也不是办法,这事你代表市委也参与一下。让市zhèng fǔ将其他国营厂的债务问题摸个底,汇报给我知道。”
“好的。”熊文斌点头道,这事由常务副市长梁小林牵头,他也没有好推脱的,答应过去***看问题要怎么解决。
梁小林不在市里,熊文斌跟他联系过,分头赶过去。
坐车到市锻压厂,熊文斌眼睛尖,看到沈淮的车停在市锻压厂大门的对面路边,而沈淮穿着大衣,跟邵征靠着车头在抽烟。
熊文斌苦笑一下,让司机将车开过去,问沈淮:“你怎么正好经过这里?”
“我让财务查了一下帐,市锻压厂两年前就拖欠梅钢的货款,差不多有六万块钱一直没有还上,”沈淮笑着说,“我想我这时候凑过去,显得不厚道,但要是不凑过去,六万块钱也是钱,我也不能代表梅钢就说这笔钱不要了。我就想啊,市锻压厂要是能还上,我就进去;要是不能还,我也不过去凑热闹了……”
见沈淮丝毫不掩饰他就是过来看好戏的,熊文斌更是哭笑不得。
第三百零一章 人比人
苏恺闻看到沈淮跟在熊文斌身后进来,脸都绿了。
苏恺闻这时候才知道上了沈淮的恶当,接了一个马蜂窝到怀里,拿也不是,丢也不得,焦头烂额的给一群讨债人缠住半天进退不得。
这事要是传出来,是个笑柄不说了,还将影响他人对他能力的认可。
苏恺闻对这个感受太深刻,他老子就是因为到地方挂职时出了漏子,得了个能力平平的评价,就再也没有机会到地方任职。
他老子虽然靠着对前省委书记忠心耿耿,临了捞了个省委秘书长、省常委的位子,但有没有在地方任职的覆历,差别极大。
整个省委常委班子成员也就十一个人,省常委自然可以说是权高位重。
不过省委秘书长这个职务尴尬得很,说权力不大,全省副厅级以上官员的使用任命以及省内重大事务决策,他都有说话权。
要说权力很大吧,省委秘书长主要职责就是保障省委内部以及省委书记的rì常工作;其权力大小,很大程度取决于省委书记的信任。
要是得到省委书记的信任,可以全面负责省委内部行政事务、负责省委与省zhèng fǔ联系及协调工作,主管省委办公厅、省委研究室等职能部门,负责省委书记们临时交办以及不方便出面的一切工作,权柄大得很。
要是得不到省委书记及副书记们的信任,省委内部大大小小的职能工作给一群副秘书长分掉不说,省委书记、副书记有什么事情,也只会找信任的副秘书长交办,他这个省委秘书长很容易成了摆饰,几乎没有什么事权。
这时候反而不如普通副省长还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以作威作福。
就算作为省常委,在省常委会议上对重要人事任免及重大决策都有话语权,但省委书记真要做什么决策,通常能抗衡或抵触的,也就省长、副书记们,根脚不深的省委秘书长,又有几个人敢站出来直接跟省委书记顶牛的?最多还不是给副书记及其他常委拉拢着在常委会议上当枪使唤?
他老子也就是因为一辈子活在前省委书记的yīn影之下,这时候也只能靠着前省委书记的影响力勉强在省里站稳脚跟;也由于从来都没有dú lì的去掌握事权,没有形成自己的嫡系人马,以致现在在省里说话声音都缺乏一个省常委成员应有的底气。
苏恺闻正因为对此感受深刻,也就最怕别人否认他的能力,也就最怕别人说他不堪重任。
谭启平即使在私人关系上对他很亲近,但要是他的能力不值得信任,也不可能继续把一些重大事务交给他办,这也将直接影响到他今后在仕途上的发展——沈淮使坏,把市锻压厂的马蜂窝砸到他怀里,苏恺闻是有苦说不出,但心里是恨得牙痒痒的。
好不容易等到梁小林、熊文斌赶过来支援,苏恺闻却同时看到沈淮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心里怎么能好受?
“沈区长这时候凑过来,难道也是来讨债的吗?”苏恺闻心情恶劣,对沈淮自然也没有好语气,忍不住yīn阳怪气的刺了他一下,暗指市锻压厂的事闹再大,都跟他屁关系没有。
“你还真是猜对的呢,”沈淮笑嘻嘻的挤进来,拖了一把椅子,直接在梁小林身边坐下来,说道,“锻压厂拖欠梅钢一笔款子,整整两年了,都没有动静。听说今天大家都赶到锻压厂来讨债,梅钢的财务赶巧没空,我又赶巧没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动静……”
苏恺闻给沈淮一口噎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梁小林知道谭启平对沈淮心有不满,但也是谭启平对沈淮不满,他实在没有必要跳出来做什么对头,看到沈淮出现,也是笑脸相对,问道:“哦,是吗?市锻压厂拖欠梅钢多大款子?”
“差不多有六万吧……”沈淮说道。
得,梁小林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沈淮压根儿就是来看热闹的。
苏恺闻一张不算丑的脸顿时给气变了形,鼻腔哼着气,扭头看向一旁,不理会沈淮;他能说什么,都没脸找谁告状去:就许他昨天跑到梅溪镇看别人的热闹,不许别人今天跑过来看他的热闹?
沈淮的蛮横又不是今rì一时,从高小虎豪车被轧就名震东华。
今rì在场的市委人员,多为随苏恺闻出来的市委督查室干部,也大体都知道苏恺闻跟沈淮不对头,这时候也只能当没听见沈淮的话。
沈淮环顾左右,问道:“市锻压厂的负责人是哪个?”
“沈区长,我是赵益成,”赵益成赔着笑脸凑过来自我介绍,“锻压厂的厂长……”
沈淮跟赵益成握了握,眯眼看着他,说道:“赵厂长,你让你们厂的财务核一下,看你们厂是不是两年前还欠梅钢一笔货款没还上?”
赵益成苦涩笑道:“是有这笔款子没还上,不过连沈区长你也来催我啊,那我可真是没活路了。”
赵益成以前没有跟沈淮打过交道,但对沈淮的名字是早就如雷贯耳。
市锻压厂以往所用原料材钢坯料主要是从市钢厂采购,因为市钢厂供给的钢坯质量一年比一年差,他们就尝试从梅钢采购钢坯。
六万元就是两年多前从梅钢购进一批钢坯所欠下来的款。只是那批坯料实际使用时,质量甚至还不如市钢厂的货,之后就断了没再继续从梅钢拿货。
之后梅钢也多次打电话或直接派人上门催要那笔数目谈不上大的款;梅钢每回来人,锻压厂这里就威胁要梅钢赔他们做坏锻件的钱。扯来扯去,事情也就一直搁在那里,赵益成还以为这笔小债就赖掉了,没想到沈淮这时候会跑过凑这热闹。
赵益成也哭笑不得,他又不能拿当初对杜建的语气来对付沈淮,把这笔小债赖掉。他只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厂长室里坐着这么多债主,也不怕多沈淮一个来凑热闹的。
赵益成的厂长室里挤了不下有三四十人,认得熊文斌的人多,但没有几个人认得沈淮,看着他走进来,直接坐到副市长梁小林的身边,又听说他是代表梅钢来讨债,纷纷交头接耳:
“他是谁啊,代表梅钢过来,怎么又是什么区长?东华哪个区有这么年轻的区长,不会是从外地赶过来讨债的吧?”
有人听到苏恺闻招呼沈淮为“沈区长”,但沈淮到里面后跟苏恺闻、梁小林他们说的话就没有听清楚,一时迷惑沈淮的身份。
“梅钢可不就是梅溪钢铁厂,还能有哪家啊?都说梅钢的老总就是一个才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能力特别的厉害。梅钢业绩做得好,人家给提拔当唐闸区的副区长,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真是梅溪镇那个梅钢?那可是不得了,听说今天梅钢发年终奖,只要是班组长,都要上万了,普通员工也要五六千,搞得我们手下的工人直抱怨工资少,要赶到梅钢去参加招工。”
“梅钢老总都亲自过来的讨债,锻压厂得欠梅钢多少钱啊?这么个大债主来了,我们还能不能讨到钱?”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人多力量大,市里要撵我们走,有梅钢的老总在,我们也有个撑腰的。”
讨债人里也有两三个认识沈淮,跟梅钢有业务往来,或有参与梅溪镇的工程建设,这时候凑到前面打招呼:“沈书记,你也过来讨债啊?锻压厂也真是不像话了,连沈书记你的招呼都不管用,都要亲自跑上门来讨债,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可就更可想而知了!”
“讨债归讨债,市里梁市长、熊秘书长、苏处长都在,你们也不用怕问题得不到解决——你们是不是先把手下工人都打发回去?”沈淮虽然想看苏恺闻的热闹,但也不会让他的愚蠢行为让讨债这事往恶xìng、事件演变,看到有能听他话的人凑上来,就让他们先把拉过来壮声势的工人打发走。
“好好,我们都听沈书记你的,让工人先回去等消息。不过沈书记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讨不到钱,我们这年是真没办法过了。”有人当即就响应道。
“这事不要赖我头上来,”沈淮哪里会把这事都揽自己头上,只是说道,“锻压厂拿不出钱来,你们找我打包票也没有用,梁市长、熊秘书长跟苏处长都在这里,他们才是替我们解决问题的人……”
有的债主响应号召,有的债主还在迟疑。不过,有人松动了,大家也就没有那么坚持。而且讨债人跟讨债人之间彼此连气同枝,容易沟通,这交头接耳一说,也都觉得市里派人来解决问题,他们是该把人打发回去,免得事态搞大了不好收拾。
虽然沈淮帮忙控制事态,苏恺闻心里更是不痛快:
他劝了半天,人越劝越多,讨债人情绪越劝越激动;换了沈淮过来,三言两语就把事态控制住,他脸上能好看?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别人势必还要拿他跟沈淮做比较,他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第三百零二章 图穷
人散去大半,锻压厂的工人也派人按抚陆续离开,但四五十个讨债人都还聚在赵益成的厂长室里缠住梁小林、熊文斌、苏恺闻解决锻压厂的欠款问题。
梁小林、熊文斌、苏恺闻拉着赵益成等市锻压厂的几个负责人,到隔壁办公室里商议解决办法,讨债人还怕他们耍滑头偷偷溜走,不仅派人盯着过道,还让人盯着他们的车。
虽然梁小林是常务副市长,熊文斌是市委副秘书长,但也是狼狈不堪,面对讨债心切、豁出去的债主们,无计可施。
沈淮则悠哉游哉的坐在赵益成的厂长室里,跟几个烟鬼债主凑着头抽烟,很随意的聊着今年的地方经济问题。
苏恺闻饥肠辘辘,下午劝讨债人,就劝得口干舌躁,入夜后耽搁下来,也没人有心思去吃晚饭,这时候看着事态稍稍控制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才觉得饿。
锻压厂办公室倒是派人去买了水跟面包、火腿肠,想拿过来给梁小林他们先填填肚子,不曾料到叫外面的讨债人看到,说了一声:“锻压厂还算有些良心!”一骨脑的将东西抢去分光。
“老熊,你说这事情要怎么解决?”梁小林闷头抽着烟,问熊文斌。
熊文斌摊事苦笑,想从根本上解决当前国营厂及乡镇企业的债务问题,要动大手术,具体的决策他说话又不能算数,具体到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上,马蜂窝已经叫苏恺闻捅了,想收拾好不可能会容易。
熊文斌看向跑过协调这事的市计委分管副主任马波,说道:“马主任,你有什么好办法想?”
马波满脸横肉,前额秃发,脑门油亮,三角眼只有黄豆粒大小。
马波赶过来后就是发脾气,把赵益成等市锻压厂的负责骂了狗血淋头,倒是没有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见熊文斌问过来,搓着手说道:“这些个讨债的龟孙子,见钱眼开,认钱不认爹娘,好话说尽,屁用没有。要不把城信社找回来,看能不能再凑两三百万,先把这事糊弄过去再说?”
熊文斌不说什么,梁小林摇了摇头,说道:“不能由市里出面找银行给市锻压厂填这个窟窿,那样会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反应。要是叫其他国营厂听到风声,在年尾这几天都把债务问题集中捅到市里来,市里也很难下台,”看向熊文斌,说道,“是不是找手头宽裕的国营厂,先借两三百万,不管新债老债,先还一部分,把讨债人都劝回来去,来年叫锻压厂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还债方案出来……”
现在很多国营厂也就靠着东拆西借糊弄rì子,梁小林所言也不失一策,但都快过年了,国营厂有钱也会想着多给员工发些奖金、福利,哪家能有两三百万的资金宽裕?
手头资金宽裕的倒也不是没有,隔壁就坐着一位,但要想沈淮答应从梅钢抽两三百万资金给市锻压厂应急——但是,这个事,该谁跑过去跟他说?
熊文斌抬头看了梁小林、苏恺闻,他没有提这茬,但梁小林、苏恺闻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苏恺闻直接别过脸去,梁小林也是苦笑摇了摇。
手机响了起来,熊文斌见是谭启平办公室里的电话号码,心知谭启平也放心不下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离开办公室。
接通电话,熊文斌将这边的情况简单的跟谭启平汇报了一下:“市锻压厂还拖欠梅钢一笔小款子没还,沈淮也在这里,帮着先把工人都劝回去了。事态倒是控制住了,不过讨债人都在厂办公室这边,还是要我们给个具体可行的说法,才肯他们离开……”
听到沈淮也在锻压厂,谭启平在电话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指示熊文斌:“这件事你与梁市长要妥善解决好,要讲究策略xìng,方法要能给其他国营厂解决债务问题有示范、指导作用……”
“好的,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梁市长以及市计委的同志。”熊文斌自然不能对谭启平的空头指示有什么看法,只是把他的话如实的反应给梁小林知道,见梁小林皱着眉头,也知道他实难从谭启平的指示里领悟出什么妙策来。
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熊文斌跟赵益成说道:“赵厂长,你去把沈区长请过来,他不可能有那闲工夫为了六万元款过来看热闹……”
“好咧。”赵益成见梁小林、苏恺闻以及马波,都不愿意去面对沈淮,也只能他去求人家。
反正今天给骂也不是一趟两趟,虽然他也是一个副级处,但讨债的逮了他,苏恺闻、梁小林、马波逮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都没有办法还口;要沈淮真是过来看好戏的,就算受他的奚落,赵益成也认了;真要想解决问题,赵益成也知道沈淮比在座的梁小林、熊文斌都管用……
赵益成刚走到隔壁办公室,讨债人看他露面,“哄”的一起都围过来,揪住他不放,连连逼问:
“赵厂长,你跟梁市长他们,商量出什么办法没有?”
“锻压厂能从银行借款还给朱有才,为什么不能再从银行借款还我们了?当我们心软,是好欺负的不成?你们也不要整个妖蛾子,欠我三十万,今天只要能还上一半,我立马走人,余帐明年再算,不说什么屁话。”
“都拖这么晚了,我们谁手里没有事,你们也不能这么干耗我们;锻压厂再不还钱,我们可要自己动手搬东西了!”
赵益成拱手鞠躬,说道:“梁市长、熊文斌正商量筹款的事情,马上就会讨论出方案来……”挤到里角,凑到沈淮跟前说道,“沈区长,梁市长、熊秘书长找你过去商量事情。”
沈淮将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道:“赵厂长,你也不要怪我说话太直接、太难听。这么多讨债的,也没有谁想着说就要市锻压厂今天就把所有的钱还清了,但也绝没有谁再想听市锻压厂糊弄人的借口。市锻压厂这两三年来,拖欠了这么多的款子没还,我想市锻压厂自身有困难是一方面,但市锻压厂有没有想过积极的还债?要不是市锻压厂一次次借口百般糊弄,我们这些人怎么会听到些风吹草动的消息就失去耐心?当然了,赵厂长,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不要觉得你才接手市锻压厂才一年的时间,以前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对我们来说,我们不会认具体的人,只会认市锻压厂……”
“对,锻压厂不要再想找什么借口糊弄我们?”听着沈淮的话,其他讨债人一体叫好,围过来质问赵益成。
“对,对,沈区长说得对,我们市锻压厂一定会记住教训,不会再叫大家失望。”赵益成抹着额外的汗,现在别人说啥,他都认,整整给搞了一天,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都听麻木了,沈淮的话他也没有感觉。
沈淮拍了拍赵益成的肩膀,跟他一起到隔壁办公室去见梁小林、熊文斌。
时间也不早了,沈淮也不想再看苏恺闻的好看,拉了把椅子,坐到熊文斌、梁小林的跟前,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也没有时间过来看谁的热闹,下午我在办公室知道市锻压厂的情况陡然恶化,就想着能不能帮上忙解决问题。刚才有些话,我也跟赵厂长说了,就是市锻压厂一定要有切实可行的还债计划,不能再有糊弄债权人的行为。我下午了解了一下市锻压厂的情况,认为市锻压厂争取在一到两年时间里,把债务问题化解掉,还是有希望的。我下面就随便说说,梁市长、熊秘书长,要觉得我的话不中听,那就当我今晚上没来过。”
熊文斌哈哈一笑,对梁小林说道:“我就说沈淮没有看热闹的闲工夫……”
梁小林见苏恺闻脸sè很难看,但好歹话都让沈淮说尽了,他能说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梁小林说道。
“所谓的切实还债计划,不是什么拖延的借口。如果决定了两年内把所有欠款还清,那就让财务计算一下,具体到每个月分期归还,每个债权人每个月应该能拿到多少钱?定期把这部分钱及时打到债权人的帐上,叫债权人对市锻压厂保持住信心不失,而不是说拖到两年后一次xìng归还——那样的方案不会有说服力,”沈淮说道,“再一个,市锻压厂也要弥补空缺的财务方案,跟债权人做详细的说明。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在外的债权有多少,市锻压厂有没有具体追偿方案,还要明明确确的告诉债权人,市锻压厂生产经营改善方案。把这两套方案拿出来,然而再由市委市zhèng fǔ背书一下,再额外筹一笔款意思一下,我想债权人大体还是能够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要钱,这笔从哪里来?”计委副主任马波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没觉得沈淮的办法有多高明,跟梁小林的话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简单,所有债务分二十四期还清,梅钢出资可以把前三期、或前四期的债权买下来,转为梅钢对市锻压厂持有的债权,”沈淮说道,“我这么考虑,也是市锻压厂在梅钢进行设备商考察时得到的打分比较高。不过,在考虑加大对市锻压厂采购额,市锻压厂的债务问题叫我们很担忧,以致管理层多数都建议放弃选择市锻压厂。我下午也是考虑很久,要是市锻压厂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重塑采购商及债权人对市锻压厂的信心,有些问题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说到底,市锻压厂能不能有一个彻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