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吃过没有
李长博关切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无力摆手:“就是觉得太脏乱了……”简直在挑战每一个洁癖的神经。
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也丝毫不影响付拾一的专业性:“空碗数量都超过了十个,说明不只是他们自己家里人吃饭。而且不年不节的,菜做这么多,肯定也不是为了自己吃。”
“最关键的是,蒸饼蒸多了。”付拾一轻声道:“蒸饼至少蒸了两笼屉,一笼屉按照那个样子摆放,至少是二十个左右。”
“现在吃了还剩下半笼屉,这个食量,也不像家里自己吃。”
“而且,还有一个事情就是,碗盘都没来得及洗,只是用水泡上了,说明当天他们吃饭一定吃到了很晚。这个时候费灯油照明洗碗不合算不说,太晚了人也疲了,留到第二天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李长博连连点头。
不良人们也是惊呆了:只看了两眼,就看出这么多门道来?这就是长安城里的仵作?竟是这样厉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付拾一半点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幽幽的吐槽:“不过,这家人的确也挺邋遢的。估计就算收拾,也不能收拾得很干净了。”
李长博:……看来付小娘子是缓过来了。
此时,不良人也忍不住问了句:“我怎么觉得凶手一定是吃了才走的呢?换成是我,既然衣裳都换了,那也不在乎多吃一口饭了——”
这句话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付拾一认真思量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很有道理。”
接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弱弱提出:“那还去第五家吗?他会不会还在那儿睡觉了啊——”
这个猜测,让人心中不由得一凛。
于是几个人就赶往第五家。
第五家的人口很简单。
其实和第二家还有关系了——这家丈夫,是从第二家分家出来的,这两人,是亲兄弟。只是父母跟着大哥住而已。
他们家中就只有三口人,夫妻两个,和一个六岁的孩子。
可让人觉得心碎的是,这家妻子,怀孕了。已经显怀。
付拾一看了一眼尸体,就立刻判断出来:“这样大的肚子,至少已经六个月了。如果再等等,生下来都能活了。”
在现代医学技术下,六个月的孩子,也有很大几率能够存活。
所以此时看着这具孕妇的尸体,她心中才无比难过和遗憾。
为何人人都会礼让孕妇?
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孕妇身上,都代表着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这是对于人类来说最美好的东西,也最珍贵的东西。
李长博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不如!”
付拾一惊讶的看他一眼,然后默默的点了个头:能将李县令都气得骂人的人,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依旧还是付拾一验尸,李长博看现场。
付拾一很快就将尸体查验完毕:
孕妇没怎么受罪,一刀毙命。
而孩子惨一些,一共是两刀,但是好在没有像是之前那几个孩子那样。而且付拾一仔细研究了那刀口,感觉多出来那一刀,纯粹也是因为歪了。
就连这家男主人,也只是一刀——这种格外优待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付拾一看着眼前三具尸体,感觉出了深深的无力。
但是,不管多无力,该做的事情,是绝不可马虎。
付拾一开始在脑子里对比所有人的尸斑情况,伤口情况,以及共同特征。
这个时候,李长博也勘察完毕。
他发现了不少东西:“男主人应该是死在院子里。而母子二人应该是死在寝室中。所以极有可能是凶手敲门,男主人来开门,后被砍死,接着凶手进屋去,又将母子二人砍死。”
“凶手再一次换了衣裳,还丢下了菜刀。就连鞋子都扔在了这里。”
李长博深吸一口气:“衣裳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地上的血迹也很新鲜。”
付拾一知道李长博想说什么,当即轻声言道:“死亡顺序,其实就是我们一路上来的顺序。”
“第一批死的人,是第一家,以此类推,这一家,是最后的。两头对比,死亡时间至少差了三个时辰。也就是说,差不多刚好是一夜。”
“最后这一次,凶手收手,很可能是因为天亮了。”
“我将五家情况试图找到共同点,但是找不到。”付拾一皱起眉头:“五家家庭情况差距很大。虽然第二家和第五家是血亲,但是显然凶手对他们的态度并不相同,我暂时找不到原因。”
“但是我想,可能凶手杀人,并不是为了报仇。”
李长博补充:“也不是为了财。虽然这家钱也被翻走了,但是鱼寡妇家没钱。”
“鱼寡妇家位置很特殊。”不良帅忽然插嘴说了句,略有些不自信:“鱼寡妇家房子位置很特殊,能看见前面两家的房子。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凶手才盯上了鱼寡妇一家?”
这么一解释……居然好像是说得通了。
付拾一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微微颔首:“可鱼寡妇若看见了,凶手绝不可能有机会继续杀人。”
“但是穷凶极恶的人,哪里会冒这个险?对他来说,反正都杀了那么多人,也没什么差别了。”不良帅摸着鼻子苦笑一声。
付拾一也颔首:的确是如此。
李长博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白日里搜过每一家吗?确定没人躲在村子里吧?”
不良帅点头:“搜过了。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马虎。里正让所有壮年男人集中起来,在村子里各处蹲守巡逻。女人和孩子都聚在了一处。”
这样一来,凶手想要卷土重来,那绝对是没有可能的。
这个时候,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最好的。
至少是保证了安全。
“走吧,去找里正。”李长博沉吟之后,又如此说了一句。
路上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轻声道:“有些事情,我还没琢磨透彻。所以再要问问。”
付拾一颔首,有点担忧:“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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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其好的凶手啊!我都感觉我快要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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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1章 共同之处
现在已是后半夜了。
不过里正并没睡下,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依旧精神抖擞的带着人巡逻。
也许是常走山路,所以看上去,里正步伐依旧矫健,除了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银发,根本就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
知晓李长博和付拾一都是长安城里来的官,他差点就要跪下去行大礼。
李长博急忙伸手托住,这才免了。
不过虽然没行大礼,但是里正也是毕恭毕敬,说起命案的时候,还一脸的羞愧:“都是我治理不严,所以才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若要叫我知晓是谁做的,我打断他的腿!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里正声如洪钟,正气凛凛,看上去居然还叫人有点儿安心。
李长博点头:“您说的是,若真抓到了人,必须严惩!不过,最好还是送官查办。”
里正忙应了,一脸受教。
紧接着李长博就问起了正事:“想必您对这几家都十分熟悉。我想问问您,这几家之间,互相可有什么联系?”
这个问题,问得里正微微一愣。
随后他试探着说了句:“都姓冯?”
付拾一和李长博都忍不住扬眉惊讶。
不良帅更是一拍脑袋:“对了,还有这个事儿,我也是忘了。不过,这里就叫冯家村,基本上除了后头搬过来的,都姓冯。”
于是付拾一和李长博就又一下丧气了:如果是这样,就算不上什么共同特征了。
结果里正摇摇头:“不只是这个。他们几家都是有血亲的。其他人和他们还是远了一点。”
“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还有老四家,往上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是一脉。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里正长长的叹息:“这下是真没了!这一支,都算是完了!”
面对里正的惋惜,李长博则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他们这几家,其实算是一家。”
“对。”里正连连点头:“说起来,我与他们这几个也是堂兄弟。”
这样一说之后,付拾一只觉得眼前的迷雾好像是已经被拨开了一点。
而李长博的反应更迅速,他沉吟片刻,这么问了一句:“那,他们这几家,和谁家关系不好?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过节?”
付拾一也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种几代人的仇怨那种。”
里正愣了片刻,然后再看一眼付拾一和李长博,面上陡然就变了神色。
一看他这个变化,付拾一和李长博瞬间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有的。
迟疑了许久,里正终于说出了一件当年的恩怨:“在我小时候,他家生得多,有点穷。好不容易存了点钱,打算买一头小牛,养大了好耕地。”
“结果没想到,那年春耕,他们问孙家借牛,牛回去就死了。孙家不依不饶的说是他们家把牛累死了,非要他们赔钱。”
“不过,孙家是外来的。所以最后我阿耶就说,牛还回去时候也是好好的,不一定是他们家的问题。所以,只让赔了一半的钱。刚好就是那小牛犊的钱。”
“但是孙家还不依,孙家老娘天天跑去他们家门口哭,结果一个雨天,孙家老娘就摔死了。我们都明白,那是踩滑了,是意外。但是孙家人从此就恨上了他们家。两家再没和气过,直到现在,互相也时不时闹出点不痛快。”
“也就是孙家人少,又是外来户,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里正叹一口气:“要我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冤家宜解不宜结,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最近一段时间呢?”李长博听完了这些话之后,只这么问了一句。
里正又仔细想了想,最后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了一句:“李县令你是不是怀疑是孙家人做的?”
这个问题也算是问到了关键。
李长博没肯定,也没否定,反正就是一脸平静。
里正自己倒是摇头说了句:“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孙癞子虽然也不算什么好人,但这些年除了小偷小摸,打个架,也没闹出过什么太过的事情。而且他偷东西,也只偷别的村,从来不动咱们村。”
付拾一听着这话,简直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听里正这个意思,是觉得孙癞子算有情有义的人了?
从“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理论来看,孙癞子也算是有点操守。
可关键是在于,孙癞子本身做的事情,就是错的好吗!
偷东西这种东西,不管是偷谁,也不对!
不过没等付拾一开口,李长博就先言道:“就算盗亦有道,可盗窃就是盗窃。不应当。更不是好人会做的事情。”
里正一下不言语了。
毕竟李长博这个态度,已是否定了孙癞子的人品。
以至于里正就算想再说几句好话,也有点开不了这个口。
最终,不良帅不耐烦起来,恐吓起了里正:“你难道要包庇他?他若犯了事,你要一起承当?”
里正一下子就彻底的不再多说一个多余的字,赔笑道:“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时惊讶,一时惊讶。”
“那孙癞子可有和冯家起过什么冲突?只说最近!不管多大的冲突,你都如实道来!如果敢隐瞒一个字,连你也带回去发落!”不良人喝问,威胁的意思十足。
不得不说,李长博的话都没这么好用。
那里正被这么一喝问,登时就如实道来:“是是是,最近是有起过冲突。好像是孙癞子的媳妇拔了冯老三家地里头的草,连带着把刚长起来的菜苗也给拔走了,冯老三媳妇气得跳着脚骂。”
“最后,冯老三他们一家愣是把孙癞子媳妇给推到了猪屎上,还给人门都砸了,说再有下一回,就让孙癞子他们在村里住不下去!”
里正讪讪的看一眼李长博,满脸通红,又羞又愧:在长安来的贵人跟前说这种腌臜事,实在是老脸都丢尽了!他们该怎么看自己啊!
付拾一和李长博也的确是震惊了一小会儿。
但是很快付拾一也好,李长博也好,都也缓了过来:为什么说故土难离?抛开别的缘故,其实也未尝不是没有这个原因。搬去新的地方,很容易就被本地的联手欺负——排外这种事情,在乡下更是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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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2章 人在这里
李长博知道付拾一的意思,当即也颔首:“你回去先在车上睡一觉,我与他们一起破案。太夫人年纪大了,你在她身旁,她安心。”
付拾一知道李长博这是为了让自己安全,可是对上他的眼睛,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她点点头:“那你一定在任何时候,保证自己生命安全。”
李长博微微浅笑,应得很郑重:“好。”
即便是说完了这句话,看着付拾一走出去,他也仍是嘴角落不下来——就在方才,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付拾一的担心,心里头就只剩下止不住的欢喜。
付拾一一路回去村子外头的马车上,果不其然杜太夫人和王宁虽然都闭目养神,但是谁也没睡下,一听见外头动静,登时都一下子睁开了眼。
见只有付拾一一人回来,杜太夫人立刻皱眉:“长博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跟着一起去破案找凶手了。”付拾一实话实说:“他嫌我累赘,就让我回来,顺带跟您和伯母说一声,叫大家别担心。”
王宁皱眉埋怨:“这都出了长安了,怎么还要管这个事。”
杜太夫人也是如此意思。
付拾一失笑:“李县令那样心怀天下的人,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的。再说了,不解决这个事情,咱们也一时半会走不了。好在马车上是有床铺的,明日让他在马车上睡。”
杜太夫人叹一口气,她了解自家孙子,故而接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打起精神来问付拾一:“那你呢?累了吧?饿不饿?”
付拾一这会儿是真没心思吃东西,当即摇摇头。不过想着杜太夫人她们也许也没吃,就又问一句:“要不还是吃点?再叫人去给李县令送一点。他什么都没吃呢。”
杜太夫人难得也是没了胃口,王宁也跟着摇头。
付拾一想着李长博,打起精神来,刚要指挥春丽点火做饭,结果里正派来的人就到了。
里正知晓李长博还有家眷在村外,就赶忙叫人来,请她们过去村子里歇息。
主要是,孙癞子不在家,他们怕万一孙癞子躲在山里,到时候对马车里的人不利。
那时候,可就真担不起这个责任了。
夜里山风大,马车里虽然保暖性能也好,可毕竟单薄了点,所以付拾一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一行人刚将树搬开,后头就又急匆匆的来了一匹小毛驴。
小毛驴上还坐着个二十三十岁的男人,那男人一脸焦急,将小毛驴打得跑飞快。
到了跟前,村里过来的人就有人认出了毛驴上的男人,当即失声叫出来:“冯石?”
那叫冯石的男人一下勒住了小毛驴,连滚带爬过去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裳,“我耶娘他们真的,真的……”
他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付拾一看着冯石那样子,就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了。
姓冯,又是从外头回来,问的还是耶娘。
这应该就是第一家得那个儿子了。
想着老两口的凄惨状况,付拾一一时之间有些不忍多看,所以避开了目光。
冯家村里的人,已将大致情况说给了冯石知晓。
而且,连凶手是孙癞子的事情都说了。
一听凶手是孙癞子,冯石愣了一下,随后紧咬牙关,面上青筋都高高隆起:“孙癞子!我要他偿命!”
说完连毛驴都不要了,直接就往村子里冲。
另一个人立刻埋怨刚才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大,怎么还敢直接说?!再闹出人命,看你咋办!”
付拾一提醒:“快追上去,别真出了事儿。”
说完,她也让方良赶紧赶车往村子里去。
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已经是像被滴进了水的油锅,彻底炸开了花。比起之前的死寂,现在完全是热闹非凡。
不过这个热闹,可不是真的热闹,而应该算是鸡飞狗跳。
冯石已经冲进了自家家门,然后痛哭嘶吼起来。
那动静,在这半夜寂静的小山村,还真是炸雷一样的效果。
就连村子里的狗都齐刷刷叫起来!
而其他在外头的人,也迅速朝着这边跑过来。
在最低处往下看,就能看到山路上一个个的火把在飞快移动。
付拾一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她心里想的是李长博:也不知这个时候李长博在干什么?
付拾一叫人带着杜太夫人她们去村里女人和孩子聚集的地方,而后自己则是跳下马车,跟着冯家村里的人一起冲进了宅子里。
她脑子里想的是: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但是一定要尽量阻拦,不要破坏得更厉害!案子还没破呢!
冲进去时候,付拾一就看见那男人跪在堂屋外门槛边,嚎啕痛哭:“阿娘!我错了!阿娘啊——我的阿娘啊——”
他身边,冯家村的人死死的按着他,不叫他冲进去。一面按住了人,一面还劝他:“石头,石头!你可别冲动!这会儿咱不进去看,不进去看啊!咱们一定抓住孙癞子,给你们家报仇!”
结果一听这个名字,冯石登时就摔开两人又掉头往外跑,而且跑到了门边,随手又摸了一个锄头来,嘴里愤怒嘶吼:“孙癞子!我叫你不得好死!”
付拾一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人物!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拦人呢,就听山上一声喊:“孙癞子在这!这孙子躲在这!”
这下,小山村算是彻底的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是沸腾起来。
付拾一也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抬腿跟着人跑——李长博肯定在那边。
事实上,李长博离孙癞子那边更近。
他们没跑一盏茶功夫,就已经到了刚才有人出声的地方。
他刚到,就看到了一人被一群人扭在地上。
那人面朝黄泥,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衣衫却普通,此时也在拼命挣扎。
嘴里更是“呜呜呜”的喊着什么。
可压着他的人,根本就不给他出声的机会,半点也不松开,他一张嘴,就得啃一嘴巴的泥。
此时那些冯家村的人,看上去个个愤怒无比,反倒是比孙癞子这个嫌疑人更凶恶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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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见~
第1133章 你杀了人
李长博皱眉呵斥一声:“住手!”
再不阻拦,这些愤怒的冯家村人,万一动了手,那孙癞子还有命可活吗?
里正本来没开口,只旁观,甚至也有点儿恼怒的意思,见李长博开了口,这才说了句:“先将人押到祠堂去。别打死了。这人是要交给衙门的。”
众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手,而且看那样子,还对李长博多少有些埋怨的,只是没说出口。
有个人忍不住说了句:“他杀了那么多人——”
李长博沉声道:“现在只怀疑他杀人,并没有确定他杀人,或许是冤枉了人也不一定。”
付拾一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看着现场是这样,也是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就站到了李长博身边去,面色冷淡下来:谁敢动我家小男朋友,我可不客气了!
李长博一转头,就看见付拾一这样的神色,霎时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想起了某种护主的小动物。
里正也瞪了自家村民一眼,然后呵斥一句:“还不快把人带去祠堂?这是长安城里来的贵人,他说的还能有错?”
于是孙癞子就被一路拖去祠堂。
那可真是拖——孙癞子敢站起来,旁边就是一脚过去。
这些人,不像是对待同村的人,倒像是对待仇人。
孙癞子也是缩着脖子,敢怒不敢言,一直拼命忍耐。
唯一让付拾一松一口气的是,冯石虽然刚才叫喊得格外的厉害,但是到了里正跟前,这个时候反而安静下来了。
一路到了祠堂。
冯家村的人却还是不肯放人。
李长博淡淡的扫了那些人一眼:“先将人捆起来就行。不必如此费事。”
里正忙去张罗。
而此时,冯石则是不声不响的站出来,“噗通”就跪在了李长博前头:“您既是长安城来的贵人,管了这个事情,那我问问您,您想怎么处置这个事情?”
里正皱眉来拉冯石,呵斥他:“你这是说什么话?你还不起来?!又要犯浑是不是?”
冯石却像是膝盖底下生了根,根本就纹丝不动。
李长博此时回答了冯石:“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若人真是他杀的,自然是要偿命。”
“五马分尸也好,凌迟处死也好,总归是要惩处。”
他心中清楚,眼下冯家村这样情形之下,若不说说这样的话先将人心安抚住,只恐怕冯家村人暴动起来,孙癞子就得立刻暴毙在这里。
主要,这不是长安县,不良人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更只有这么几个,难堪大用。
而这话一出,肉眼可见的,那些村民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唯独冯石说了句:“可我现在看您这个样子,像是在帮孙癞子。孙癞子他杀了人!杀了我耶娘!您——”
付拾一脆生生呵斥一句:“混账东西,说什么糊涂话?要不是李县令,现在连个怀疑的人都找不到!再说了,你说帮就算帮了?冤枉了好人,多添一条人命,算谁的?跑了真正的凶手,又算谁的?!”
“你到底还想不想抓住真凶?想抓真凶就老实点,别出声,先让李县令问个明白!”
对于冯石这样的态度,付拾一也是再三想要压住火气,可真也是压不住了。她也很明白一个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冯石听话,轻声劝说还真不管用。
付拾一“劝说”完毕之后,里正也是呵斥:“还不快退下!”
冯石怨恨的看一眼孙癞子,到底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孙癞子此时听了半天,也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等到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时候,他就赶紧开口问一句:“村里谁死了?真跟我没关系啊!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
李长博不听这些,只淡淡说了句:“孙癞子,接下来我问你答,无需废话,更不可撒谎。否则,休怪我无情。”
他说完这话,又掏出自己腰牌晃了一圈:“我乃长安县县令,官至五品,就算你们本地县令,也得听我的。我可有资格管这事?”
本地县令也不过是七品。
众人从来就没见过五品官。
一听李长博竟是五品,都惊住了。更是无人敢多说一个字,废话半句。
里正连连点头:“您自然有资格管。”
众人也唯唯诺诺的应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长博才不疾不徐开口看向孙癞子:“孙癞子,你且来说说,昨日你干什么去了?”
孙癞子被这么一问,脸上立刻明显就露出了心虚来。
他刚支支吾吾一声,付拾一就提醒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想隐瞒,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孙癞子一听这话,想起刚才的情境,登时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就交代了个一清二楚:“我说,我说!昨晚我去偷鸡去了!”
众人:……
偷鸡和杀人,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不等冯家村的人提出异议,李长博就又喝问下去:“偷鸡?去哪里偷的?什么时候出的门?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为何鬼鬼祟祟躲在村里?为何见了人呢就跑?”
结果孙癞子居然大声的喊起了冤:“我真是冤枉啊!这个事情,我真是冤枉啊!我去隔壁村偷了三个鸡,差点被狗咬着!还被抓了!他们打了我一顿,今天下午才把我放了。我转头又去另一个村里偷了两个鸡……这不是想偷摸带回家去吃,怕撞见人吗!”
“再说了,村子里这样,我还以为是抓我呢!我吓得不轻,自然不敢回家!”
孙癞子说着说着,还哭起了穷:“要不是当年那牛死了,我们家又办了丧事,掏空了家底子,哪里至于穷得要去偷东西?但凡里正当年不偏心,我们家也好过多了——”
付拾一:……这事儿果真一直记着呢。
不过,孙癞子这话让人无言的时候,又让人有点儿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照孙癞子这样的说法,那杀人的肯定不是他啊!
毕竟偷鸡都被抓了,哪里还能杀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上都将信将疑的。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沉吟片刻,如此问了句:“昨天你什么时辰被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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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刺激猜凶手的时候了~抽丝剥茧最好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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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 细微之处
李长博这样一问,孙癞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偷到手了想出村时候被发现的。怎么也后半夜了吧……”
“反正没过多久,天上就有点儿鱼肚白了。”
孙癞子眼巴巴的看着李长博,将全副身心都寄托在了李长博身上,那目光,比看情人的目光还要炽热三分。
就是孙癞子名不虚传,的确是个癞子。
头上全是癞子块,看着怪邋遢。
而且他长得也不好看……
李长博默默的垂下眼眸,回避了这个目光,又咳嗽一声,才道:“那路程多远?你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什么时候到的邻村?”
孙癞子立刻说道:“昨天下午天没黑我就出门了,去邻村,要翻山,少说一个时辰。”
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后,李长博就看向了付拾一:“付小娘子,昨日第一个死者死亡时间是什么时辰?最后一个呢?”
付拾一在李长博问孙癞子这话时候,就猜到了李长博会这么问,此时准备充足,徐徐开口:“第一名死者死亡时辰,应该是亥时,最后一个,是在寅时初的样子。若他当时真被抓了,那的确作案时间不吻合。”
李长博点头:“这么说来,凶手另有其人?”
孙癞子听见这话,当然是喜出望外,大声的叫唤起来:“还不快松开我!听见没,长安城来的贵人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
他这样高兴,可冯家村的人,脸上却都露出了狐疑来:不是孙癞子,那是谁?
就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时候,出声的还是冯石。
冯石斩钉截铁道:“肯定是他!不是他亲自做的,就是他故意让人做的!我们家和谁家也没仇没怨的,只有他们孙家!当年那个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冤枉我们家!逼得我们家赔了钱!”
“后来他们家死了人,那就是报应!这么多年,他们家就没断过对我们的恨!时不时的就惦记着要恶心人!”
冯石面上神色也有点儿癫狂起来:“不是他,还能是谁!好端端的,谁会杀人!而且还杀的都是我们家的人!”
不得不说,冯石的话呢,的确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如果是求财,没必要对鱼寡妇家动手,更没必要这么巧合,出事儿的全是冯家。
孙癞子被冯石这样一说,急得跳脚:“我跟你说,你别血口喷人啊!这个事儿怎么就怪我们家了!那牛就是你们给累死了的!”
“你们干了坏事儿不承认,害死了我奶奶,还好意思说这话!这些年,你们姓冯的,没少欺负我们孙家人!要不是没钱,我早就搬出去了!到现在你们还血口喷人——”
孙癞子看着李长博,开始大声喊冤枉。
付拾一忍不住头疼: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已经不可考据,扯皮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会儿各执一词,这不是为难人吗?
李长博也是这么一个感觉,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出声呵斥一句:“当年的事情,谁也不必多提。冯石,你除了觉得孙癞子对你家有嫌隙这个,可还有别的证据和思量?为何说孙癞子能叫别人来做这个事情?”
冯石冷笑一声:“他天天偷鸡摸狗的,肯定和这些下三烂的人混得熟了。咱们村子里,基本都姓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找里正评理,怎么也不可能杀人的!就是他家!从来没有安好心!”
“村子里外来人都少,除了他,谁对村里这么了解,还刚好都能找到我们几家?”
冯石这话很有条理。
孙癞子急得脸红脖子粗:“我要杀人我早就杀了,前年你家地非要往这边时候,我就该找人了,我等现在干啥子?”
“等现在,还不是因为前头你又和我们这边闹出事了?贪便宜割我们地里头的草,被教训了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动了这样的心思呗!”冯石恶狠狠的盯着孙癞子:“你说,你喊了谁?是不是和你来往那些人!”
冯石的态度已经渐渐的又失去了冷静,而且开始咄咄逼人。
李长博看了一眼里正。
里正忙拉过冯石:“你先少说几句,贵人会断案的!”
说完这个话,里正又谄媚问李长博:“不知贵人有何吩咐?”
“你是里正,我且问你,孙家人素来如何?有没有过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李长博如此问一句。
里正迟疑了一下:“这个……倒是没有过。孙癞子他从小身体也不怎么好,打架谁也打不过啊!”
被这么一说的孙癞子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付拾一和李长博也是忍不住的打量孙癞子。
孙癞子的确不是个身材健壮的,用一句特别贴切的话来说,那就是:瘦猴一个,风一吹都要跑那种。
这样的人,打架起来,还真占不了什么上风。
付拾一忽然想起个事情来:“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说这些,案发现场是留下了脚印的,直接让他把鞋子脱下来对比一下就行。”
“还有,凶手在死者家换过了衣裳,只需让人再去取一件最后一家的衣裳,就能看得出来,两件衣裳是不是一样大小,又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李长博也如此提醒一句。
他一说这话,付拾一就立刻摇头:“不用去拿了。肯定不是同一件。他和死者身材差距有点儿大。最后那家死者,身材很健硕,身高也高,属于高大的。”
“孙癞子现在穿的衣裳,应该是他自己的,很合身。”
孙癞子连连点头:“我这衣裳就是我婆娘给我做的!鞋也是!”
里正已经不由分说叫人强行扒拉下孙癞子的鞋子,想要送到李长博跟前,又怕那鞋子腌臜味道大,熏到了长安城里来的贵人。
所以最终里正自己拿着那个鞋子,问李长博要怎么对比,他来办就行。
付拾一瞅着里正那样子,心想:这若是放在官场上,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物啊。
不过,他这样殷勤,付拾一也不拒绝,直接就告诉了里正如何对比。
里正就领着人,直接去了一趟现场,当场对比了一下。
这一对比,还真是对不上!凶手妥妥的另有其人!
冯石却还是咬死了就是孙癞子:“他叫别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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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5章 买凶杀人
孙癞子简直都气得哆嗦了:“我叫谁了啊!我上哪叫人去!”
李长博一句话就问里正:“那你昨天可有看见什么陌生人在附近出没?或是孙癞子有没有朋友经常过来?”
里正一句话就说了出口:“孙癞子能有什么朋友?穷得肉都吃不起,谁会过来做客?没有,没有。至于陌生人,这个我早就问过,也没有!”
孙癞子一脸感激的看李长博,那眼神,看再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李长博只当没看见,心平气和道:“那这这件事情,便没什么异议了。”
“孙癞子不可能找人过来杀人,其原因有三:一,孙癞子没钱,这几家人加起来也不算富裕,不足以让人这么冒险。”
“二,想要杀人,需得对这里路了如指掌。我刚才仔细看过,山路崎岖,且多岔口,真要认门,恐怕带着地图,陌生人也容易走错。”
“三,入室杀人,每一家都没被惊动,说明凶手对这几家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是经常过去。”
这三条理由一说出来,顿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也不得不点头:这些话都在理。
“但是除了孙癞子,其他人谁家也和他们几家没有仇怨啊。”里正有些为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杀人凶手会是谁呢?”
冯石这回也不说话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里正;“贵叔,这事儿您必须得给我搞清楚了。我要不把凶手弄死,我就不叫人!”
里正登时为难无比,他抬手不停的摸胡子:“我怎么搞清楚?再说了,这事儿我也是搞不清楚,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人?”
冯石居然有些蛮横的样子:“那我不管!反正一命抵一命!让我知道是谁家干的,别说他,就是他家里人,也要抵命!”
当着李长博和不良人的面说这个,也真是……够大胆的。
不良帅当即就呵斥一声:“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第一个就把你法办了!这是什么混账话?”
李长博上下打量了一下冯石,忽然问了句:“凶手最先去的你家。除了孙癞子,你家和谁家还有嫌隙?”
冯石大概没想到李长博会问自己,当即就是一愣。
而付拾一则是补充一句:“优先考虑熟人。”
冯石就更愣了。
里正和其他冯家村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点儿凛然:这怕不是要怀疑到我们身上?
里正第一个摇头:“我和他们是亲戚,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其他冯家村的人也跟着摇头:“都是沾亲带故的,往上数几辈,都是一个祖宗生下来的。谁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这是要遭报应的!”
的确,一个村子里的,再往上数个几代人,都是一个祖宗生下来的,一般来说,很难闹出什么撕破脸的事情。
就算真偶然出了人命官司,也没有这样丧心病狂得的。
冯石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咱们冯家人,谁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几家外姓人——”
“可除了孙家,谁家也没和别人起争执啊。”里正连忙说道:“村尾上的刘家,那也是因为招上门女婿的缘故,后头分家才出了这么一个姓,说到底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还有张家,那也是好几代之前就搬过来的。”
“要说谁能做这个事儿,咱们村里人都不应该啊——”
里正是真着急。
要是杀人凶手真出在了自家村子里,以后这个村里名声可就坏了。
外姓人还好说,可以直接赶走。可本家姓的呢?以后婚丧嫁娶又该怎么办?
李长博自然不会考虑这些,只是警告的看了一眼里正,而后淡淡道:“那就拿着脚印去对比。然后再挨个儿审问。谁真的是凶手,那必定是逃不掉的。”
冯石点点头:“也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心肠歹毒!”
“还有,叫所有人起来,仔细问问,看看昨日有没有谁在村里出没的。来串亲戚的也要说出来。”李长博又加了这么一句。
里正干巴巴应一声,苦着脸去做这个事情。
不良帅立刻跟了上去,监视的意思十足。
冯石也跟了过去。
这头,孙癞子还被绑着留在原地,他等人都走了,这才小声哀求:“贵人,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这个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上有老母,下有孩子,我婆娘身体还不好——我偷鸡摸狗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长博看着孙癞子这样,问他:“种地养不活家里人?”
孙癞子神色黯然的摇头:“哪里养得活?我们地本来就少,自己吃都不够!这么多年也一直没缓过来。到了我这里,做生意也没本钱——”
“地少?”付拾一纳闷:“怎么会地少?”
“好的地,冯家自己就分了,落到我们外姓人手里的,都是些孬地,出不来啥东西。”孙癞子长长的叹气,恨恨道:“里正又偏心!”
“要不是没钱,我早就想办法搬出去了!”
他眼里是浓浓的不甘心和向往。
李长博沉吟片刻后,让方良将孙癞子放开,然后说了句:“这下,地应该会空出来不少。你若想要种,愿意改邪归正,大可以当着不良帅的面提。”
“毕竟今日冤枉了你。里正也会愧疚的。而且你们若真搬走,这里人太少,便需并入其他村子,到时候,里正也得重新选。”
李长博这话算是说得很露骨了。
付拾一悄悄的比了个大拇指给李长博:看着小天使,其实内里是个黑芝麻馅啊!这算计,谁能比得过?
孙癞子现在倒是听进去了,眼珠子一顿乱转,脸上表情也是越来越恍然大悟。
最后,孙癞子脸上出现了一种醍醐灌顶的神色。
李长博微微垂下眼眸,却并不多言语。
孙癞子跪下,郑重的给李长博磕了个头:“贵人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恐怕结草衔环都难以报答。贵人再生恩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就行!”
李长博咳嗽一声:“这是陛下的恩德。是陛下疼爱子民,故而才让我做这样的事情!你若真有心报答,就供奉陛下的长生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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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刀:!!!陛下什么时候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下一更,九点半左右~
第1136章 对比结果
孙癞子立刻就答应了这个事情。
付拾一古怪看李长博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长博自己倒是慢慢悠悠的去喝水了——虽然水就是白水。
方良倒是忍不住嘀咕一句:“郎君总是学付小娘子。”
李长博淡淡道:“付小娘子说得都对,不是吗?”
方良哑口无言。
趁着村民比对的时间,付拾一悄悄问李长博:“你觉得凶手是谁?”
李长博言简意赅:“必是村里的人。”
这个想法,和付拾一的也算不谋而合。
所以付拾一点点头:“也只有村里十分亲近的人,才会如此了解这几家的情况。”
不过,在这个时候,付拾一悄悄的开了个脑洞:“那你觉得,会不会是女婿的复仇?听说好些个女婿,都记恨老丈人。”
付拾一这样一说,李长博顿生警惕:“付小娘子从哪里听说的?”
他转头一想:还好自己没有老丈人,以后倒是不担心付小娘子想这个事情……
李长博悄悄呼出一口气。
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听别人聊天说的啊。毕竟,老丈人是有可能会刁难女婿的。而这种矛盾,积累多了之后,难免出现这样的事情。再说了,女婿也符合这样的情况,他肯定对老丈人家情况很了解。”
“不大可能。”李长博摇头,否定了付拾一的猜测:“外来的女婿,对其他家必定也不会如此了解。”
若只杀了一个人,或者是一家人,那还可以怀疑这个。
可是现在一口气死了十几个人,五个家庭。
外来女婿怎么可能这么了解?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里正过来了。
对比结果也已经出来,经过对比,差不多有三个人都是符合的。
里正还将三个人带了过来。
三人都是一脸的茫然。
里正也是一脸苦笑:“他们三个昨天都在家里——自己家里人都能作证。而且都是冯家人……”
“自己家里人作证?”李长博扬眉,然后说了句:“至亲家属作证,是不能听信的。因为很有可能包庇。而且,他们也可以睡下之后,再偷偷出门做这个事情。”
付拾一点点头:“所以还是要审问。”
三个符合脚印的人,一个叫冯保,一个叫冯荣,一个叫冯屈。
其中冯屈年纪已经不小了,是做了爷爷的人,背都佝偻了。
而冯荣和冯保,是两父子,两人脚一样大,也差不多高,长得很像,而且两个人都很健硕。
冯荣年纪不到四十,冯保今年刚十九,也是大小伙子了。
他们家家境不错,父子两个都很能干,冯保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听说还打算送去山底下学堂读书。
年纪大的那个,李长博直接没做考量,只是将目光落在了父子二人身上。
冯荣和冯保都是一脸忐忑,不过冯荣更沉稳,冯保则是有点儿戒备的盯着李长博,双拳紧紧的握着,仿佛只要李长博敢说他是杀人凶手,他立刻就要跳起来动手。
付拾一也悄悄打量父子二人,脑子里不停的想父子二人共同作案的可能性。
还别说,这个可能性很大。
李长博显然也是这样思量。
所以,他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他们家与那几家,有没有闹过矛盾?”
里正脸上登时露出几分为难来。
冯保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结果冯荣伸手就将冯保拦住了,然后他开口说了句:“我和光地叔家闹过不痛快。他们家总想占便宜,我们家有毛驴,总去山底下帮忙拉货,有时候也拉客下山,还会带点东西上山来卖——”
“光地叔他们家好几次让带了东西又不给钱,别说赚点路费钱了,货钱都不给,问了几回,反倒说我小气。从那之后,我再没拉过他们家人,也没给带过什么东西。反正他家也有牛。”
冯荣说完这话,一点不避讳道:“为了这个,他没少在背后骂我,当面也骂过几次,我家娘们和他们家娘们也闹过,还动过手。”
“前几天,有媒人上门来帮我大儿说亲,眼看都要成了,媒婆出门后,他们家那个婆娘偷偷拉着媒婆说了几句话,转头媒婆就说人家不肯了。”冯荣说起这个事情,似乎是还很气愤:“我知道这个事情后,上门打了阿广。让他管教好自己婆娘!”
冯保也忍不住插嘴说了句:“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仗着人多,谁家便宜都想沾!冯光地一家,和咱们这里,谁家没闹过事情?”
“就是他们家姑爷,也不肯上他们家门!嫌他们家太算计!”
冯保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将自己心里头的讨厌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冯荣瞪了他一眼:“你再连名带姓叫一个?!”
冯保不敢造次了。
里正干笑一声:“光地家的确是做得不地道,但毕竟都是一个姓——”
冯荣悄悄的“呸”了一声,充分展示了他的桀骜不驯。
李长博这个时候,忍不住问了句:“冯光地一家在村里,人缘这么不好?和谁家都有矛盾?”
里正笑得更尴尬了,可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付拾一想着他们家的惨状,一时之间也是无语。
这种情况,也不知该说是老天爷报应循环,还是该说一句不至于。
而李长博则是又看一眼父子二人:“那你们昨日夜里都做了什么?”
冯荣言简意赅:“吃过了晚饭,就睡下了。原本打算第二天下山去卖柴火——”
冯保也说了句:“我们昨天睡得早,我阿娘和两个弟弟都能证明。”
李长博摇头:“至亲之人不能作证。你们邻居呢?可有能证明的?”
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
里正小声说了句:“山里平地不多,大家互相都离得远,怕是没法证明。”
“那就是他们杀了我们家的这些人!”一直也没吭声的冯石这个时候又跳出来,张口就是这话:“他们肯定是杀人凶手!他们两个都是砍柴的,所以砍死个人还不是轻松得很!”
“而且脚印就他们对得上!反正要么就是他们父子两个一起干的,要么就是他们其中一个干的!绝对不可能是别人了!”
冯石目眦欲裂:“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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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凶手是谁~
下一更,十点钟~
第1137章 杀人诛心
冯石这样的言论,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冯家人的情绪。
不少人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神色看他们父子两个。
冯保毕竟年纪小,还是坐不住,当即就攥着拳头瞪着众人吼了句:“你们敢胡说八道试试?”
冯荣一把按住儿子,只沉稳说了一句话:“大家都是亲戚,又是乡里乡亲,平时做事情大家都看着的,你们觉得我能杀人吗?”
冯荣这么一说,登时刚才都已经露出了狐疑之色的人,又开始渐渐的动摇起来,更有人摇头说了句:“是啊,他们一家平时都热心肠,脾气也好,除了跟光地他们家,也没有和哪个起过冲突——咋个可能杀人哦?”
冯石一句话就吼了回去:“不是他们是哪个?”
顿时多少有人都又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谁敢说是谁杀人?说是,得罪人。说不是,可脚印就是他们的。
别人有所顾虑,但是冯石却什么顾虑也没有。
他冲到了冯保面前,一把就拽住了冯保的衣襟:“说,你为什么杀人!”
可他说完了这话,却根本不给冯保说话的机会,举起拳头就朝着冯保的脸砸了下去!
冯保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场就和冯石扭打了起来。
冯荣则是厉声吼道:“冯石!我看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不跟你计较,你要再敢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冯石却根本置若罔闻。
就在里正着急的两头不知该劝谁的时候,李长博终于是轻喝了一声:“方良!”
方良上前去,也不知怎么动作的,反正拽着两人后衣脖子处随便一拉,就轻松将两人分开了。
而后不良人们扑上去,一边一个,将人按住了。
不过这会儿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看到两人脸上淤青和被打出来的鼻血,付拾一忽然灵机一动:“验伤!验伤!”
别人自然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付拾一。
而李长博却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
当即,李长博吩咐方良:“将他们父子二人带到屏风后头去,让他们脱了衣裳查验,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伤口。”
连杀十九口人,还对其中一些人进行了虐杀,整个过程中,必定是发生过打斗的和挣扎的。
只要父子二人身上有伤。且是新伤,那么就可以断定,父子二人的确是凶手!
方良应一声,而后先看向了冯荣。
冯荣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跟着方良去了别的屋子。
付拾一本想说一句“不用回避”,但是刚一张嘴,就被李长博一声轻轻的咳嗽噎住了。
她悄悄侧目。
四目相对下,李长博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无声的询问:“付小娘子想要看别的男人?”
一种浓浓的心虚和歉疚,就这么涌了上来。
付拾一立刻收敛心思,站直了身子,庄重的目视前方:没关系,方良看也是一样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没过多久,方良和冯荣回来。
冯荣衣裳都还没穿妥当,但是明显的一脸平静。
方良对着李长博微微摇头:“没有,冯荣身上有陈旧性的愈合伤疤,但是没有新的淤青,不过背上有几条细微的挠痕,我看样子,觉得应该是有好几天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这话落下之后,屋里一下安静无比,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而好多人的表情都变得略有些尴尬。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冯荣。
刚才还淡定的冯荣,这会儿黝黑的脸庞上,居然都已经完全是红透了,脑袋低着,手脚都有点无处安放。
方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当即一头雾水,挠头疑惑。
李长博握拳掩唇,咳嗽一声,竭力压制住了尴尬,假装若无其事的吩咐:“再检查冯保。”
方良又带着冯保去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冯保身上也并无任何新的伤。
这下,事情好像是变得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父子两人身上都没有伤,难道真的是村子外的人?
付拾一只觉得好似有层层雾气笼罩过来,将眼前彻底遮盖,让人只觉得看不出清楚。
她下意识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同样是眉头紧皱。
冯石摔开了压着他的人,阴沉沉的说了句:“他们身上没有伤也不是不可能。”
“谁能保证他们没伤就不是凶手?!”冯石阴鸷的看李长博:“你敢吗?除了他们,凶手还能有谁?!”
李长博面对冯石的诘问,只是神色淡然的说了一句:“杀人者,逃不过律法制裁。无辜者,也不会受到污蔑。”
也许这话太过文绉绉,冯石好似没怎么听明白,很不耐烦的说了句:“你就说,你敢不敢保证?!你就说,凶手到底是谁?!”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觉得冯石是有点儿胡搅蛮缠了。
面对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客气是没有用的。
所以,付拾一就说了句:“我们为何要向你保证?查案只用事实说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凶手到底是谁,我们正在查!你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到底是想我们查清楚真相,还是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了?!”
付拾一微笑提醒:“按照律法,若对官员不敬,也可惩之。丢了性命不至于,几十个板子还是有的。”
结果冯石一下就不吭声了。
付拾一悄悄腹黑:欺软怕硬!
最后还是里正开口,焦灼的问了句:“那这凶手到底是谁啊?他们父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长博沉吟片刻:“只能继续往下查。”
付拾一这个时候倒是想到了一个事情,于是咳嗽一声,凑到了李长博耳朵边上去:“我有个办法,可以查出父子两个是不是凶手。”
李长博微微扬眉,疑惑看付拾一:为何付小娘子不直接说出来?
付拾一略有点腼腆的笑了笑,隐晦道:“这个事情,有点儿不好直说。”
李长博又扬了扬眉,不过这次脸上的表情,就是洗耳恭听了。
付拾一悄悄环视众人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不过最后还是只能凑上去,用最小的声音悄悄开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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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8章 不好意思
付拾一用最小的声音开口:“就是,洗澡。”
她这话一出,李长博面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了。
不仅是凝固了,而且还黑透了。
李长博最后好半晌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为何如此说?”
付拾一咳嗽一声,仔细解释一句:“很简单,杀人者,身上必是沾了不少血迹。就连头发里,说不定都会有。一般来说,天冷的时候,农家七八天洗澡一次都有的。早上就发现了尸体,而后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了,他们必定白日是没有时间洗澡。”
“要么,就是回家立刻洗澡过了。那他们身上肯定很干净,什么也洗不出来。农家一般是二月二龙抬头时候要洗澡洗头,修胡子,这刚过了二月二没几天,还没到下一次洗澡的时候呢。”
付拾一说完这话,自己就怪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李长博皱着眉头,算是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若是身上特别干净,头发也特别干净,那就是特意洗过澡。若是来不及洗澡,必定也会有血没擦干净——”
付拾一点头:“对喽。”
这一会儿说的话,她也忘了小声,所以听见的人还真不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面色都有点儿古怪——这样破案的办法,未免太稀奇古怪了……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有点儿道理的样子?
李长博略一沉吟,随后就有了决断。
他看向冯荣和冯保父子:“你们可敢试试?”
冯荣毫无迟疑:“只管检验。”
冯保则是脸上通红,别扭的问了句:“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付拾一咳嗽一声:“不用洗澡,用热毛巾敷一下胳膊就成。看能不能搓泥——”
“还有头发。用湿的白棉布擦一下就好。”
白棉布一尘不染,只要头发上带点血,也容易看出来。
这个法子,不可谓不妙。
众人听得,只觉得是学了一手,又觉得这个法子再妙不过。
里正立刻让人烧了一盆热水,准备了几张白棉布帕子。
而后,由不良帅亲自动手,当着众人的面检验这个事情。
冯荣和冯保父子两人将袖子卷上去之后,付拾一就悄悄的在心里赞叹一声:这一看就是总用臂力的人。这肌肉线条,多明显,多流畅!
众目睽睽之下,冯荣毕竟年纪摆着了,所以还能镇定的任由摆布。
但是冯保则是始终脸上通红,十分羞涩。
检验倒是很快就有了结果。
不良人很快在冯保的胳膊上搓出了厚厚的黑泥,而擦头发的帕子,也是沾满了灰尘,变得灰蒙蒙的……
别人还没说什么,冯保自己倒是抬不起头来了,脚指头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几乎要抠破了鞋。
里正没忍住说了句:“你这娃子,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干啥子了!”
冯保声音像是蚊子哼哼:“天天干活出汗,不是没洗澡。几天就这样了——”
付拾一憋笑,帮年轻人辩解一句:“正常,年轻人一动就容易出汗,所以这样也很常见。下次洗澡勤一点就好了。”
不光冯保这样,其实冯荣也没好太多。
只是好的是,搓出来的是泥垢,并没有半点血迹。
冯荣看着四张都变得黑乎乎的帕子,问里正:“现在谁还敢说我们是杀人凶手?”
里正只能求助的看向李长博:“那他们不是杀人凶手,谁才是啊?”
这话不仅是里正想问的,也是所有冯家村的人想问的。
冯石刚才叫嚣最厉害,这会儿在实际事情面前,到底也是不吭声了。
李长博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最终却也只能摇摇头:“只能再想办法。”
付拾一只觉得满心蹊跷:不可能啊,各种迹象都表明,这绝对是熟人做案,也绝对是有仇恨的作案,怎么可能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呢?还是说,是外村的?
思来想去,付拾一只能再提一句:“会不会是女婿——”
她一说这话,李长博便问里正:“这几家里,有女婿的几家人,女婿人品都如何?住得远近?”
结果一问,里正就苦笑起来:“这几个女婿,都住得远,要不然,也不可能到现在人都还没来——而且,有一家女婿,是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的。平时从来都不回来了。连女儿也不回来。”
李长博皱了眉头。思忖良久之后,他只又问一句:“那村子里所有人都比对过鞋印了?”
里正点头:“所有男人都比对过了。”
听完这话,李长博就看了付拾一一眼,虽没问出口,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付拾一噎了一下,最后不甚确定:“也有可能是女人?但是……”
那得多健壮的女人啊!
但是仔细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有这么健壮的女人……毕竟农妇嘛,常年干农活的锻炼下,也未必没有这么好的体力。
里正听完了这话,心里登时一个咯噔,猛的一拍大腿:“坏了!赶紧过去!所有女人娃儿都在一起呢!还有贵人的家眷!”
真要是杀人凶手也在里头,生出点别的心思来——
里正的腿都软了,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挣扎着就往外跑,一拐一拐的,看上去还有几分滑稽。
付拾一也吓了一跳,拔腿就追:“我去看看。”
在场其他人,也是吓得不轻,跟着慌里慌张的跑过去。
就连李长博心里也有些惴惴。生怕真出点什么事儿。
唯一没动的,就是冯石了。
冯石一把抓住冯家村村民,阴沉沉问:“到底谁是凶手?”
村民哪里答得上来?
当即摔开冯石的手,匆忙也跑了。
冯石咬牙切齿的跟上去,嘴里不知骂骂咧咧几句。
其实折腾了这么久,天边上都有点儿鱼肚白了。
村子里女人们,也几乎是一夜没睡,一个个都是惶惶不安。
就连孩子们,也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和沉重,睡梦中都显得有点儿不安。
里正跑到了的时候,瞧着还都是相安无事的样子,当时就出了一口大气,滑坐到了地上去。
他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心有余悸:“吓死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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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9章 鸡飞狗跳
守在这边的村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看见里正这个样子,登时就十分的纳闷:“怎么了?”
里正让人把自己扶起来,然后才又抹了抹汗:“没事,没事啊!”
说完这话,他就扭头用眼光去寻李长博。
见李长博跟来了,他立刻就看救星一样迎上去:“现在咱们该咋办?”
里正完全是一着急,人都失了章法了。
刚才安排男丁们弄脚印的时候,他完全是有条不紊,而且安排得很周全。
这会儿其实只需要按照刚才的办法来做就行。
只是里正没了冷静,也就没了理智。
李长博咳嗽一声:“一个个叫出来试试就行。”
结果里正一口就否定了:“这个事情,不能如此。万一杀人凶手来个狗急跳墙,里头可都是娃娃和女人些!”
付拾一惊异看里正一眼。
李长博略一沉吟,就道:“进去之后,你就说,找几个身材健壮的女人帮忙干点力气活,然后你将身材高大的女人都带出来。”
里正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才对。”
而后,里正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进去办这个事儿。
不多时,里正就带着四五个女人出来了。
这几个女人都是特别壮实,往那一站,的确和男人也差不多了。
只是那几个女人都是一脸茫然:“去干啥活啊?”
里正一脸严肃:“就是对比一下,然后看看情况。走,挨个儿过去比一下。”
不良人拿出了拓出的鞋印来,而后摆在平面石板上,好让几个女人过去踩一下。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付拾一过去做了个示范,然后一个个的才挨个儿上去都比了比。
结果身材最高大的那女人,居然鞋印还真对上了。
那女人叫马牡丹,虽然名字取得很千娇百媚,芳华无双的样子,但是人嘛——只能说,牡丹虽好,铁锤更香。
马牡丹对上了鞋印,还一脸的茫然:“这怎么跟我鞋印对上了。”
然而里正已是往后退了三步。
李长博上下打量马牡丹一眼,然后徐徐开口问了句:“马娘子昨天夜里在何处?”
马牡丹被这么一问,登时脸上神色就慌乱起来,然后用力摇头:“没,没干什么啊。”
李长博微微扬眉。
所有人也都忍不住多看马牡丹两眼:这个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没干什么的样子啊!
里正求助的看李长博:“这下怎么办?怎么给她验身?”
付拾一想了一想:“我和春丽来吧。”
说完这话,付拾一进屋去,将春丽也叫了出来。
春丽一听付拾一需要自己,登时就捋起了袖子,跟着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付拾一看着一脸无措的马牡丹,轻声和她商量:“我需要对你验伤,你跟我去屏风后头,然后听我吩咐办事,能做到吗?”
马牡丹面对付拾一的时候,有点儿不自在,眼睛都不敢和付拾一对视,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我听您的。”
进去之前,李长博深深的看付拾一一眼。
虽然是一个字也没多说,但是什么都在眼神里包含着了。
付拾一朝着李长博比了一个“OK”的手势,而后先进了屏风后头。
马牡丹和春丽也跟着进来了。
春丽一直虎视眈眈的看着马牡丹,唯恐马牡丹忽然对付拾一做出什么事情来。搞得马牡丹也异常紧张。
付拾一反倒是最放松的人。
她笑眯眯看着马牡丹:“马娘子先将衣裳去了吧?我看看你身上。”
马牡丹扭捏了一下,不过毕竟也是个妇女了,最后还是配合得很好。
随着马牡丹将衣裳一件件除去,她身体的情况也是渐渐展现在付拾一面前。
不得不说,马牡丹的身材还真不错——常年做农活,以至于身上并没有什么赘肉。反倒是腿上和胳膊上的肌肉十分粗壮和明显。
而且马牡丹骨架子大,看上去更添几分壮硕气息。
往那一站,说是虎背熊腰半点不为过。天然就是个摔跤选手的好苗子。
甚至马牡丹的肚皮上,隐约都能看出来马甲线!
付拾一差点流下来羡慕的泪水:多么健美的女人!这才是力与美的结合!如果我有这样的女朋友,那我还要什么男朋友!
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冒出来一瞬间,就已经被无情抹去:天底下,还是没有什么女朋友能比得上天下第一好看的美男子李长博的!
付拾一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与此同时,又被马牡丹身体上的痕迹给惊了一下。
马牡丹皮肤比较黑,长得又壮,看上去就给人感觉不是什么弱女子。
但是马牡丹的胳膊上,腿上,背上,甚至肚子上,却都是一块块的淤青。
这些淤青红里泛着紫,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付拾一盯着马牡丹胳膊上的淤青看了很久,很容易的就判断出来:那是防御伤。
人在遇到危险时候,身体本能就会用胳膊去挡住脑袋和脸,这样能将伤害降低,至于伤害到大脑。
不过付拾一没多说什么,只让马牡丹将衣裳穿上了。
而后,她又拿出个湿的帕子:“你擦一擦头发,头发上沾了点东西,有点脏了。”
马牡丹虽不明就里,但还真以是自己头发脏了,所以就感激的看一眼付拾一,然后道谢接过来,当着付拾一的面,就将头发散下来擦。
结果这一擦不要紧,居然直接就擦出了血红的颜色来。
马牡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她的反应,是第一时间将那帕子往身后藏,又心虚的看付拾一,仿佛不愿让付拾一知晓。
然而付拾一怎么可能看不见?
不过,马牡丹这样,付拾一也不打算刺激她,只配合的转开头,笑了笑:“你先慢慢收拾,我先出去了。”
马牡丹应一声。
付拾一和春丽都从屏风后头出去。
当付拾一从里头出来那一瞬间,李长博不由自主的悄悄松了口气,紧紧抿着的嘴唇,也终于是松开。
他当然也看出付拾一神色有些凝重,当下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嘴上仍是问了出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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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章 一个真相
付拾一轻声将情况说了:“伤都很新鲜,应该是这两天造成的。另外,头发上擦出了血。”
李长博也沉默了。
里正不敢相信的问了句:“真是她?她一个女人,怎么敢?”
马牡丹从屏风后头出来了,正好听见了这话,于是看一眼里正:“什么敢不敢?”
马牡丹脸上一脸的茫然。
反正所有人都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的端倪。
任何人看着这样一张淳朴憨厚的脸,估计都不会怀疑对方是杀人凶手。
李长博缓缓吸气,开口重新问了那个问题:“昨日马娘子夜里做了什么?在何处?”
马牡丹脸上重新出现了那种慌乱来,嗫嚅无助:“真没做什么,就是在家,在家睡觉了……”
李长博不等她说完,立刻沉声问:“那你身上的伤,还有头上的血迹,如何解释?”
马牡丹支支吾吾得更加厉害了。
付拾一柔声劝了一句:“这个时候了,就实话实说罢。”
里正也是板起脸来,色厉内荏:“是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实话实说?!你为什么要杀人?”
马牡丹愣了:“杀人?”
“冯大,冯二,冯三和老四家,还有冯三家二儿子那,一共十九口人,不是你杀的却是谁杀的?”里正说到这里,就更加恨铁不成钢起来。
他指着马牡丹,懊恼道:“牡丹啊,当年你嫁过来,长得不好看,多少人笑话你?可鱼寡妇,还有老三那儿媳妇是怎么帮你的?难道你都忘了?”
“你家从前是猎户,不会种地,闹了多少笑话?最后是谁帮你的?你都忘了?”里正脸上全是失望:“牡丹啊,做人不能忘本啊。”
马牡丹眼眶红了。
她用手背抹了眼睛:“我没忘。”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就因为老三那大儿媳妇背后嚼舌根?她们说那话是不好,说你生不出儿子,撺掇你男人休了你,也不对,可也不至于要杀了人家全家吧?”
“还有老二家两口子——”
里正说着说着,简直是义愤填膺起来,口水都到处乱飞。
以至于付拾一悄悄的拽着李长博往后退了一下。
而马牡丹被喷了一脸唾沫,反倒是更加茫然,还特别委屈:“我没杀人啊——我怎么可能杀人?!”
“不是你是谁?”里正瞪着马牡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头发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这个事情,马牡丹登时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她攥紧了拳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伤是我摔的。头也是我自己磕破了——”
付拾一听见她这个谎话,只能无奈拆穿:“你身上的伤,绝不可能是摔的。分明是被人打了。”
马牡丹惊讶的看一眼付拾一,然而却还是一口咬死了:“真是我自己摔的。”
付拾一也就不废话了,直接反问:“怎么摔的,在哪里摔的?”
马牡丹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然后好半晌说了句:“就是走着路,就摔了一跤,滚下了山坡。”
“什么时候摔的?”付拾一看着马牡丹的眼睛,再度逼问!
马牡丹急了,“我都说了是我摔的,你怎么还不信!我走夜路看不清路!”
这下不用付拾一开口了,李长博就直接抢在了前头:“你为何要走夜路?那么晚了,为何不回家?”
马牡丹又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此处了,此时不少女人也都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马牡丹的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自然是叫冯家村所有人都觉得可疑。
有人在人群里小声的说了句:“肯定是她了!”
这话一出来,登时就有人附和:“必定是她!上次我还看见她杀猪来的!一刀就捅进去了!”
“就是就是,平时月娘说她最狠,还捉弄过她。所以她肯定是为了报复!”又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付拾一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怎么永远都不缺这种人呢?
就连李长博也看一眼里正,而后淡淡提醒:“不许议论案情!更不可胡乱猜测!”
里正心里明显不赞同,不过还是十分配合的呵斥村民。
此时,冯石忽然冲了过来,一拳头就揍到了马牡丹脸上去:“臭婊子,你还不承认你杀人?!不承认我打死你!”
马牡丹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就蹲下,抱头,蜷缩一气呵成。
不良人立刻就上前去,将还要继续动手的冯石给拽住了。
说实话,冯石这样的人怪让人讨厌——动不动就要动手,一点都不像是能管控自己的人,这样的人,破案帮不上忙,反倒是添乱。
也不知到底是想快点破案,还是在不遗余力的阻拦破案。
好不容易拉住了冯石,结果冯石就开始骂一个叫冯让的人:“冯让!你他妈的就是没用的孬种!连自己婆娘都管不住!她做了这个事,我看你以后怎么在村子里抬头!我要是你,我就打死她,给村里出口气!”
冯石说这些话时候,那真是跳着脚骂的。
“孬种”两个字,更是响彻云霄。
付拾一简直要无语了:衙门的人都在这里,张口就要喊打喊杀的,还真当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是吗?
李长博面色已是沉了一些。
而里正也是亲自上去,一把捂住了冯石的嘴:“你给我消停点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衙门的人,长安城来的贵人,都在这里了!哪用咱们做什么?!”
冯石用力挣扎,偶尔挣开一下,嘴里也是“孬种、孬种”的大声骂。
就在场面一度混乱时候,有个瘦小的汉子忽然冲上来,抬脚就往马牡丹身上踹:“妈了个巴子的,你个死婆娘,丧门星!蛋下不出来一个!天天只知道惹事!我打死你!老子给你说,你跟老子没半点关系!老子现在就把你休了!”
这个汉子别看身高不显眼,胳膊瘦得也只剩个杆子,可骂起人来,还真是挺响亮的。
而且话也难听得要命。
只是,他这一脚脚的踹过去,马牡丹只知哀嚎着躲,居然都不知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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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1章 哪来的血
可马牡丹这么被打,冯家村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拉一把。
仿佛这个人打马牡丹,是天经地义!
付拾一看不下去,上去就将那人猛的推开,挡在马牡丹跟前:“你谁啊你?妨碍公务知道不知道?再干扰李县令断案,第一个先将你打二十板子!”
那瘦猴儿一样的男人,被付拾一这么一推,直接就往后退了五六步,甚至最后还一屁股的坐到了地上!
付拾一尴尬了一瞬间:难道我力气现在真这么大了?
那瘦猴男手脚并用爬起来,脸上涨红,气急败坏:“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屋头家务事,你管得着?”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了,他应该就是冯石口中的冯让。
春丽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盯着那瘦猴男,举起了自己拳头:“我家小娘子是当官的,你说管不管得?”
也不知是“当官的”起了作用,还是那拳头起了作用,瘦猴男瑟缩了,转而“哎哟哎哟”叫出声:“那也不能打人啊——我胸口疼!”
付拾一眼看着这一连串的变化,整个儿都目瞪口呆了:卧槽,我长这么大,终于碰上一个正经碰瓷的了?人翟老头都脑出血了,都没说是我我弄的!大兄弟你不厚道啊!
结果让付拾一更加目瞪口呆的是,马牡丹居然在听见那“哎哟哎哟”声之后,一骨碌就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冯让跟前,焦急又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骨头断了?我看看,快给我看看——”
面对如此“情真意切”,付拾一脑子里只飘过了三个疑问:刚才我是不是幻视幻听了?其实刚才冯让没动手吧?马牡丹也没惨叫吧?
当然事实证明付拾一既没有幻视也没有幻听。
因为立刻冯让就一把推开了付拾一,并且无比绝情的骂道:“我跟你没关系!给老子滚开点!”
马牡丹被推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她无比茫然的看着冯让。
冯让紧紧皱眉,一脸嫌弃,忽然就一口唾沫吐了过去:“邋遢婆娘,老子娶你,倒了八辈子血霉!早晓得是这样,我就该多花一吊钱,娶那个长得好看的!哪个龟儿子说的,身板好,能生养,干活还能干?我看是除了干活啥也不会!还不如买头牛!”
那口唾沫没有遮挡的喷到了马牡丹脸上。
马牡丹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付拾一这一次却没动,即便是内心愤怒到将拳头都攥紧,却也是一句话没说,只是抿紧了嘴,回了李长博身边去。
李长博侧头看付拾一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付拾一扯出个略有点不在状态的微笑。
而马牡丹尖叫着抹掉了脸上的唾沫之后,忽然就痛哭出声,一面哭,一面就冲上去,将冯让从地上拽了起来,拼命摇晃:“为啥子,为啥子,你为啥子要这么对我!”
这一刻,冯让像个没有能力反抗的布娃娃,被马牡丹摇晃出了残影——那脑袋仿佛都失去了支撑,往后仰的弧度,让人都怀疑是不是快要断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毕竟前一刻冯让还威风凛凛的尽情羞辱和殴打马牡丹。
而这一刻……冯让已经彻底变成了马牡丹手里的一个人偶。
再仔细看,冯让脚都是要离地了……
马牡丹的力气,居然这么恐怖!
而马牡丹一面动作,还一面继续嘶吼:“为啥子,为啥子!!你说!你说!”
付拾一咳嗽一声,提醒马牡丹:“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你先放开他,他才能回答你。”
冯家村的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上前去将马牡丹按住,将冯让解救出来……
被解救出来的冯让,大睁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看那样子,孩子几乎都有点儿恍恍惚惚了。
付拾一想起了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从此之后,冯让怕是再也不敢对马牡丹动一个手指头了……
李长博看了这半天的闹剧,这个时候终于开了口:“再闹的话,就一起带去县衙,再慢慢分辨罢。”
熬了一夜,他声音都有点儿明显的疲惫和嘶哑,这会儿沉下声来,登时更添几分不耐与威严。
付拾一也觉得这个闹剧是该收尾了,于是也拿出了严肃来:“谁若再闹,不仅带去县衙,更要打他个二十板子!”
这样一说,冯家村的人终于消停了一些。
不良帅也是冷冷的扫了一圈。彻底做了个警告。
一时之间,现场鸦雀无声。
太阳从云层中穿透而出,映出了一片火红的天空。
新的一天,开始了。
马牡丹忽然打了个泪嗝,抽气声有点儿响亮,瞬间破坏掉了早晨的安宁感。
李长博沉声开口:“马牡丹,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一次,马牡丹被问到这个问题是半点也没有迟疑,一下子就开口回答了,而且声音异常响亮:“我那伤是他打的!”
“他昨天晚上去张月娘家里吃饭,喝了点马尿,回来就又是又打又骂的!还动了棍子!最后把我头都打破了!而且我躲还不行,他干脆就把我撵出来了!”
马牡丹越说越伤心,放声痛哭不说,又瞪向了冯让:“我就不晓得为啥子,他就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啥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哭声震破云霄。
付拾一感觉耳朵都有点儿痒痒。
其他人也是止不住跟着看住了冯让:真是你打的?
冯让也不知怎么想的,反正脸上通红,最终他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嫁过来几年了!你肚子有过动静吗!我打你怎么了?!我还要休了你!”
这话倒是狠话,可是说完这话之后,冯让立刻就躲到了里正身后去,只探出个脑袋来,继续色厉内荏:“你反正是我买来的!我说不要了,就不要了!”
付拾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敢站直了腰板说这话,我都不至于鄙视你!
而神奇的是,在这话之后,马牡丹忽然也好似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连哭也不哭了,整个人都耷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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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2章 问题在哪
不过,这个时候就需要付拾一就上前去,仔细替马牡丹检查一下头皮。
果不其然,马牡丹头皮上,有一处被打破的痕迹,看样子,也是新伤,好在伤口不深,只有皮损,并无骨折迹象,就连肿胀也没有多少,伤口也结痂了。
但是可以肯定,当时马牡丹肯定是出了不少血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马牡丹头发上会有血被擦下来。
付拾一轻叹一声,“她头上的确有伤。”
李长博看向了冯让:“昨日你什么时候将她赶出去的?她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让尴尬了片刻,说自己都不记得了。
最后说话的反而是马牡丹:“昨天晚上差不多到处都睡觉了,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躲在我家草垛子里睡了。”
“天大亮了之后,他开门出去了,我才敢偷溜回家去。”
马牡丹木然的盯着地上石头:“不然他看见了,肯定又要打我。”
这个时间段,其实正好的命案发生的时间段。
也有人悄悄嘀咕:“那就更可能是她了。挨了打,她心里恨得张月娘——”
李长博问:“张月娘是第二家那家儿媳?”
里正连连点头:“是,就是那家儿媳。”
他顿了顿,又尴尬补上一句:“月娘平时有点儿爱说闲话,为这个,和人吵不少的架。也得罪了不少人。”
登时,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无语起来:一个人凭借一张嘴,将人得罪完了,也算是一门本事?
李长博略沉吟片刻,问了冯让一句话:“对了,昨日夜里,马牡丹穿的衣裳,和上午她回家穿的衣裳,可有变化?”
冯让还是摇头:“都不记得了。”
付拾一这个时候就说一句:“不一样。男女的衣裳不一样。第一次被替换下来的衣裳,是男装还是女装?”
李长博微微一愣,随后仔细回想,最后反倒是也不太确定了:“当时衣裳上全是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只知是蓝色。”
不良帅立刻道:“那我立刻去取来!”
说完,不良帅便小跑去了。
不多时,手上捧着血衣过来,奉给李长博看。
李长博仔细看了一看,随后便确定了:“应当是男装。”
“若不放心,让马娘子试一下就知。”付拾一如此提议一句,而后再看一眼马牡丹:“女子衣裳,比男子衣裳要更大。看似差不多身量,其实做衣裳就不同了。”
用言简意赅的话来说就是:女人胸肌大!所以衣裳更费布料!腰也更细!
冯家村村民:……有道理。
李长博咳嗽一声,斜睨一眼付拾一,有点儿满意:好歹没直接说出来。算是没有惊世骇俗!
付拾一一本正经接受目光洗礼: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词吗?我没有。
里正颤巍巍的问了句:“那照这么说,牡丹也不是凶手?”
李长博看着里正一脸疲倦和无力的样子,心中虽不忍,还是如实点点头。
里正脸上表情变成了一种又哭又笑的样子,良久才叹息问:“那这凶手,到底是谁啊——”
这个疑问,也是所有冯家村村民心里的疑问:到底这个凶手,是谁?
不良帅轻声在李长博耳边提议:“兴许,这个人是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听闻最近江湖上有名的大盗朱尚天流窜到了这一带——”
另一个不良人也跟着点头:“对对对,这个朱尚天特别擅长轻身功夫,据说是来去不留痕的!如果是他的话,那一切就不奇怪了!”
又有一个不良人也凑上来,脸上居然还依稀有点儿崇拜的意思:“听说他也是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他曾经杀了不少豪绅恶霸,贪官污吏!说不定他是看不惯张月娘——”
付拾一在旁边听着,简直是满头黑线:敢不敢再离谱一点?还嫉恶如仇,行侠仗义?
乡野村妇的长舌事情,那至于要嫉恶如仇吗?至于是要路见不平吗?
李长博淡淡的斜睨几个不良人:“一派胡言。”
三人噤声,犹豫半晌,不良帅鼓起勇气凑到了李长博耳边上:“李县令,眼下找不到凶手,不如先这么说着——”
李长博都不等听完,就直接拒绝了:“不必。”
付拾一好奇的看李长博:这到底是说了啥,怎么感觉我家小男朋友还有点儿不高兴了?
里正那头也被这说小话的态度搞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小声开口:“贵人,您说,凶手到底是谁啊?”
冯石也上前一步:“哼,还能有谁?我觉得就是他们父子两个!他们还总喜欢去打猎,也看不惯我们家,除了他们,别人也没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冯保立刻就脸色难看的站出来,身上肌肉高高绷起,浑身都散发着威胁:“你再敢胡说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冯石寸步不让:“你还要怎么的?你们做了亏心事,也不怕这十九口冤魂找你们索命!”
里正气得胡子乱颤,一人瞪了一眼:“都给我少说一句!”
毕竟里正是村里最具权威的人,此时这么吼了一嗓子,还是很管用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一下子不言语了,只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长博和里正。
而就在这个十分安静的时候,李长博忽然看向了马牡丹。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看向了马牡丹。
马牡丹陡然被这么注视,直接就吓了一跳,人都缩手缩脚起来:“怎,怎么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而后轻声问马牡丹:“那天晚上,你躲在草垛子里,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之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或者是听见什么声音?”
谁也没想到这个,这会儿被李长博这么一问,登时就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意思。
于是,众人看向马牡丹的目光,就更加殷切了。
里正更是热切道:“对对对,你家住得高,若是有人在路上走,你肯定能瞧见!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见什么?”
马牡丹被看得后退一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句:“我……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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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3章 想起来了
马牡丹这一想,就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然而她还什么都没想起来。
里正急得团团转,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付拾一轻声提醒:“里正您别着急,让马娘子慢慢想。”
又过了一会儿,冯家村所有人都忍不住焦灼起来,冯石更是冷声抱怨道:“她一个婆娘,能知道什么?这么久没想起来,肯定是不知道。”
“别回头怕我们说她,她就张嘴胡说!”冯石的五官都是扭曲了:“肯定是她!她这个婆娘就不是好人!”
付拾一气笑了:“刚才马牡丹是不是凶手,已是说得明明白白。冯保父子二人到底有没有问题,也说得明明白白。你若再要胡说,便是污蔑他人了!”
李长博淡淡补上一句:“污蔑他人,情形严重,需得受罚。严重者,不仅挨板子,还要赔钱。”
这话一出,顿时本来几个想要帮冯石说话的人,都默默的将嘴闭上了。
里正尴尬的说了句:“他家里出了这个事情,心里难免是这样。不过冯石你这样也不对,饭可以多吃,话不能瞎说。”
他又看向冯保和冯荣:“你们在这个事也上也受了委屈,不过多多体谅他一下,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
到底还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冯保和冯荣也是没了话说,悻悻的看一眼冯石后,就不言语了。
马牡丹倒是抹了一把脸,盯着冯石,一字一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好人?”
冯石被问得反倒是哑口无言了。
谁能想到,这个事情,马牡丹会这么较真?
马牡丹看一眼里正,又说了句:“村子里的人,没一个看得起我。背后也没人说过我的好话!就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又是被买过来?还是因为我没生个娃?”
里正被这么问了几句,也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村里人的确没人当马牡丹是一回事,可是为啥,自己还真说不上来。
付拾一看着马牡丹这个样子,倒是有一点欣慰了:对嘛,就要拿出这个态度来嘛!你要自己都软弱了,你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别人帮再多也没有用!
李长博倒没忘了正事儿,只是问了句:“你可想起来什么了?”
马牡丹点点头:“想起来一个事情,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说说。”李长博点头,鼓励了一句。
马牡丹就小声说起了那件事情:
“我那天晚上被赶出来之后,其实听见一点动静。”
“冯二家,有人在哭还是吵架。不过离得太远了,我没听清——后来也没动静了,我就没多想了。”
“我也没看见人。”马牡丹小声补了句:“后头倒是村里狗叫了一阵。也不知为啥,后来就不叫了。”
李长博若有所思的看里正:“谁家离冯二家最近?有没有听见动静?”
里正苦笑一声:“说起来也是有点儿巧,他们都是几兄弟分家,慢慢的把那一块占了的,所以他们几兄弟是离得最近的。另外离得近的,就是那家——”
里正指了指那房子。
付拾一一看,登时惊叹:离了差不多快半里地!
“那家住的是老两口带个小孙孙,耳朵都不好使了。”里正神色更尴尬了:“我问过他们了,他们是什么也没听见。”
这下倒好,情况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李长博却若有所思。
付拾一眼巴巴看着李长博:我感觉长安之星李县令,必定是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没要多久,李长博就忽然说了句:“若是争吵,必是熟人。而且是家里人。哪怕是邻居,也不会关起门来吵。所以,第一家必定是和凶手认识的,还关系亲近。”
“他们家养狗了吗?”李长博又问了里正一句。
里正下意识的答了:“养是养了。是条老狗了,也有四五年了。”
“那狗呢?”付拾一下意识的追问。
里正也懵了:“没见到啊——怕不是跑了?”
付拾一摇头:“养了多少年的老狗,不可能跑出去不回家。除非是回不来。”
里正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凶手——”
“如果养狗的话,狗会护主,尤其是养了多年的老狗。所以,凶手身上,会不会被咬过?”李长博徐徐提出这么一个假设来。
付拾一点头:“有可能。”
但是很快她又为难道:“也不一定咬到了。如果是熟悉的人,很可能没反应过来——”
李长博若有所思,又看向里正,“那谁和他们家亲近?”
里正又尴尬了一瞬,然后看一眼冯石,不言语了。
冯石脸色难看:“亲近的人都死光了,贵人难道忘了吗?”
里正咳嗽一声,“其他家都和他们家没怎么往来,尤其是之前冯石婆娘的事情,基本上就更不怎么来往了。”
说白了就是孤僻。
李长博忽然问了句:“方才里正你说,整个村里的人,都已经是对比过鞋印。”
里正一脸茫然,不知为什么李长博忽然旧事重提:“是,我盯着的。连我自己都对比过了。”
“不,还是有人没对比过的。”李长博目光落在了冯石身上,微微一笑:“譬如,从村里出去的人,平日并不住在村中,所以你们下意识的就遗漏了。”
付拾一也随着李长博的目光看过去,不由自主上下打量一遍冯石,然后轻声道:“身高大致符合,也是身强体壮,估计体力不错。另外,他在家……一定算熟人的吧?”
“而且死的都是他家的亲眷——”
“最蹊跷的是,其他女婿女儿都没回来,只有他一个人,大半夜的也赶回来了。难道县城里,不宵禁?”
“哦,他还到处污蔑其他人。”
付拾一神色肃穆:这越看越是觉得奇怪了啊!也越看越是觉得符合啊!
李长博微微扬眉,目光落在冯石头脚上:“是与不是,对比一下鞋印就知。然后,再看看他是否特地洗过澡,以及身上有没有伤——”
冯家村的村民们,都已是惊呆了。
他们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向冯石: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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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们给我寄刀片,我都不敢卡文了,哈哈哈等我写完这个案子,我要写美食去!蜀地的美食!!!!下一更,七点半~
第1144章 想干什么
冯石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个非常防备的姿势,然后盯着冯家村村民:“你们难道还没发现吗?这个人就是在胡言乱语!他说的这些事情,有什么凭据?案子破不了,就开始胡乱怀疑了?”
他一脸悲愤:“我就算真杀人,也不会杀我耶娘啊!”
不少人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里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了句:“要不还是检查一下吧。洗清冤屈也好。再说了,你和你三叔家,确实关系也不大好。那会儿你婆娘跑了,要不是张月娘大嘴巴说出去,村里人也不会笑话你。”
李长博淡淡激将:“若是你无辜,我自是郑重给你道歉。如何?”
付拾一无条件跟风:“要是我家李县令冤枉了你,我还给你赔钱!一个金饼子如何!”
道歉这个事,还不算什么叫人震撼的事情。
但是一个金饼子,瞬间引起了一片哗然!
一个金饼子啊!那可以买多少米吃多少年了!
甚至想娶几个婆娘都有了!
冯家村村民都有点儿眼红了。
更有不少人劝了起来。
自然,大多数也是淳朴的好意。少数几个,脸上神情漂浮不定,且带着看戏的意思。
付拾一看着这些人神色,心里只觉得无比感叹:真是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情况啊!圈子再小,也有江湖啊!
在这么多人的“劝说”下,冯石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反倒是脸色更加阴沉。
他眼睛环视了一圈。
忽然就一个箭步往里正跟前冲过去。
众人齐刷刷惊呼一声——这是要干啥子!
付拾一刚往前一步,结果就听耳边一声破空声,不知什么东西带着一股凉风就飞速的朝着冯石去了!
那东西速度太快,付拾一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但是下一秒钟,冯石“哎哟”一声,膝盖莫名其妙一弯,居然自己就跪了下去,因为收得不及时,还摔了个马趴!
他离里正,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一步之遥,在方良飞快上前去,一脚点在了他的背上之后,就注定他永远也够不上了。
里正心有余悸的退了好几步,离冯石老远了,这才有功夫怒声斥责:“冯石,你想干啥!”
冯家村的人也是真怒了,一个个都开始说,冯石定是凶手:不是凶手,心虚什么?
此时冯石被方良踩住,虽然奋力挣扎,但是奈何方良足尖仿佛压了千钧巨石,根本就纹丝不动!
而这个时候,付拾一也看清楚了刚才打冯石腿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颗金灿灿的,小金锞子。
付拾一倒吸一口凉气,上前去赶紧捡起来,而后幽怨看李长博一眼:咱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败家啊!
李长博被这种哀怨的眼神,看得咳嗽一声。
里正经历这么一遭,显然也是半点不想维护冯石了。当即就直接的看一眼冯石,冷哼一声:“拿脚印来,好好比对一下!再用帕子擦一下他头发,搓一下身上!衣裳也扒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冯家村真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这个时候,反倒是用不上李长博了。
不良人们也开始抱着刀准备看戏。
而方才被冤枉的冯荣和冯保父子,甚至马牡丹都是扑了上去,死死的将那冯石给压住了!
春丽羡慕的看马牡丹,小小声:“我也想去。”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看一眼春丽:“你一个小娘子,去做这种事情做什么?乖乖站着别动!”
马牡丹的丈夫冯让,这会儿也是气急败坏呵斥起来:“马牡丹你给我回来!你去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然而马牡丹只是看一眼冯让,轻哼一声,随后就将头转回来,依旧死死的钳着冯石的胳膊。
不仅如此,还刷的一声拉开了冯石的衣裳!
“刺啦”一声,冯石的衣裳就被扯破了。白花花的背都露了出来。
冯家村的其他人也顾不上这会儿马牡丹的事情,七手八脚一起就将冯石上衣全都扒了。
冯石身上情形,瞬间一目了然!
首先付拾一就看见了冯石双臂上的防御淤青!
紧接着,看到了冯石手臂上四个血点——那是犬齿咬破了皮肤才会有的洞。
不仅如此,冯石的身上,还有很多伤。
只是并不是新鲜伤。
付拾一下意识道:“他身上挺白的,可能已经洗过澡了。也没有血迹。就连伤口都抹了药。”
“他前几天应该挨过打。”
“还有,狗的确咬了他。”
随着付拾一这一句句话说出来,冯家村的村民,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真是冯石?
有人忍不住说出了心声:“可是那是他亲耶娘,也是亲叔伯啊!”
“人如果丧了良心,除了自己那是谁也不认!”有人狠狠啐了一口在地上:“比个畜生还不如!”
更有人完全不明白:“可究竟是为什么啊——”
在大多数人观念中,一家人之间就算有了什么矛盾,也实在是不必大动干戈。
毕竟,一家人跟前,是有什么不能包容一下的?
里正也是惊得够呛,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直到冯石自己忍不了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呸”了一声之后,里正这才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丧尽天良啊!”
里正忍不住的说下去:“你当初说你要做生意,你耶娘卖地都帮你凑钱!这些年你做生意也没见大富大贵,更没往家里拿过多少钱,你耶娘哪说过你一个字?”
“你没孩子,婆娘也跑了,村里多少人嚼舌头,说他们以后绝后了,你耶娘跟人都吵成什么样了?”
“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里正的声音,格外苍凉和愤怒。
冯石冷冷的仰起头来,“呵呵”的冷笑:“他们对我好?他们是真对我好?还是自己脸上过不去?”
“那老东西杀了就杀了!死了就死了!”
冯石梗着脖子,眼珠子血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是鼓出来,反倒是无比愤怒的样子。
他这样,登时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一股荒诞感: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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