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人生大事
所有人都围坐在锅灶旁边，开始动筷。
付拾一怕杜太夫人贪嘴，特地提醒了一句：“面没发过，吃多了不容易消化，所以都别贪嘴多吃啊。”
徐双鱼目光闪闪的盯着鸡肉：“放心吧付小娘子。”
一开动，付拾一自己先夹一个饼子，“咔嚓”一口咬掉饼子的小尾巴。
然后才开始夹菜——小尾巴不先吃掉，碰掉了可怎么办？而且现在火候正好，金脆酥黄，再过一会儿，就该过了火候，风味就没这么好啦。
此时鸡肉已经熟软，不过因为是走地鸡，而且是公鸡，所以肉更柔韧弹性。一口咬下去，顿时就是说不出的喷香。
韧而不老，肥而不腻。除却酱料汤汁的咸香，还有菜蔬的甘甜清爽。
这一锅柴火鸡，可以说是集合了天地精华。
李长博一口下去，都是微微扬眉，立刻赞叹：“好吃。”
徐双鱼和翟升两个顾不上吃，只拼命夹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像是两只仓鼠。
杜太夫人精明的一步步跟着付拾一来，一口饼子下去，配上一口肉，再来一口蔬菜，登时也赞：“没想到鸡肉还能如此的美味。不过是普通的鸡和饼子，配在一起，竟是如此好吃。”
“而且还颇有些野趣。”杜太夫人笑眯眯：“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即便是有了付拾一的提醒，杜太夫人虽然没多吃，可架不住其他人一个个都吃了个肚子滚圆，强烈要求喝点山楂水。
最后就只能付拾一去煮了一大锅的山楂茶，每个人手里发上一杯。
还别说，吃过了肉，喝点山楂水，真是舒服极了。
吃饱了人就开始犯懒。
李长博怕太夫人积食，喝了山楂水后就赶紧带着太夫人回去了。
付拾一就和拾味馆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然后就说起了刘大郎和郭氏的事情。
两人先后买了宅子，还是挨着不远的，倒也算是不错。只不过两人都还暂且不打算搬走。所以也不用暖居。
付拾一看一眼郭氏，故意提起了将来的事情：“郭娘子你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郭氏当然明白付拾一的意思，当即苦笑一声：“这才过去多久？而且孩子还小，又是个男孩，叫他跟着我改嫁，那他将来必是受委屈的。”
这话，付拾一从开口时候就想了，于是笑道：“这个你倒不必操心。我这头呢，有个合适的人选。他必不会对孩子不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心思。”
其他人顿时起哄：“郭娘子快答应，小娘子看人，一向准。”
郭氏脸都红了，喃喃道：“那也得再等等，我这还没过热孝呢——”
“也没叫你们立刻成亲，你先看看我说的人靠谱不靠谱，若是合适，等过了头一年，再谈成婚的事情。”付拾一笑眯眯的怂恿：“而且，一家里头，没个男人，也不像话啊。”
郭氏被说得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落荒而逃：“我还是再考虑考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郭氏说的是再考虑考虑，可实际上，心里大约已经是动摇了。
等郭氏一走，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刘大郎。
直把刘大郎都看得是不好意思起来。
刘大郎一时半会都不知说啥了，支支吾吾扭扭捏捏：“你们看我做什么——”
付拾一笑而不语。
刘大郎那么大个个子，这会儿都快瑟缩成小媳妇了：“你们别看我了——”
张春盛向来可是半点不留情：“这个时候，你怂什么？这个机会这么好，你不抓紧，难道打一辈子光棍？”
刘大郎假装听不懂：“什么光棍不光棍的——我抓紧什么啊？”
付拾一更是说了句：“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虽然从前身体上有些问题，可除辛不是给你开了药么？除辛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没了这个顾虑，你还担心什么？”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尤其是燕娘，更道：“是啊，你是个对孩子好的，肯定能将孩子当成是亲生孩子，她必不会不答应的。”
除辛摸着肚子，温柔浅笑：“放心，正常生活没问题。”
她敢包票，估计怀孕是不太容易，但是夫妻正常生活，肯定没问题。
刘大郎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活脱脱一个猴屁股顶在脖子上。
付拾一轻声道：“你们房子都买在了一处，若是因为不主动，这个事儿黄了。以后这辈子你见着郭娘子，都肯定得尴尬。既是有那个心思，就不如说开了。成与不成，都定下来。郭娘子不容易，自己带孩子，还要赚钱。”
“若没有个知根知底的人疼她。那多可怜啊。”
刘大郎低头，脸上露出忐忑来：“郭娘子条件好，我这个——”
“郭娘子条件不错，你也不差。”付拾一拍了拍自家阿兄的肩：“人贵在人品，当初要不是阿兄，我说不定都死了。谁要是说你差，我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刘大郎还是怪犹豫的。
付拾一拍板：“你给我个准话，我再去帮你问问郭娘子。要是她愿意，其他不必我多说。她若是不愿意，咱们以后也就不多想了。你看呢？”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刘大郎。
再把张春盛急死之前，刘大郎终于是微微一点头，算是应了这件事。
付拾一也不迟疑，当即就要去郭娘子房间。
蔓娘和燕娘也跟着一同过去——她们几个平日相处最多，这个时候，帮忙说说话最合适。
人都走了，郑老井就拍了拍刘大郎：“要我说啊，是你修了八辈子福，遇到了咱们小娘子。小娘子帮你，你可要把握机会啊。”
张春盛有点羡慕的点头：“是啊，这要是答应了，明年就能办婚事了。多好？”
刘大郎哪里不知张春盛的心思？当即也小声说一句：“回头我阿妹肯定也给你留意。”
张春盛脸都红了，面上还非要假装不在意：“这算什么事儿？我哪需要啊——一个人自由自在，多舒服啊。”
众人大笑，笑得张春盛猛嘀咕。
除辛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婆娑一下肚皮，略走了个神。
罗乐清也是一样，忍不住的就叹息。
－－－－－－题外话－－－－－－
我想吃柴火鸡。那个贴饼子真的好好吃。小时候家里烧柴，每次烧土豆或者豆角，我们都可以贴馍馍。我都想好我下一本书写啥了，要不我去写种田文哈哈哈哈。干脆来个正经美食——
下一更，七点钟哦~
第930章 未来可期
两个同样走神的人，偶然对视了一眼。
随后除辛就微笑起来，轻轻拍了拍罗乐清的肩膀：“日子会好起来的。”
说完就慢慢的捧着肚子回去睡觉。
罗乐清自己又坐在那儿想了半天，最后自己也笑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指不定老天爷明日又安排什么事情。
而那头郭氏听完付拾一的话之后，迟疑半天。
付拾一也不着急，只让郭氏慢慢想。
蔓娘和燕娘两个人就劝郭氏：“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记挂着。人还是要往前看。”
郭氏苦笑一声：“我就是觉得有些太快了。”
付拾一一听这话就笑了：“这有什么好快的？那这样说来要多久时间才算合适？”
“可是我丈夫毕竟还尸骨未寒——”郭氏低下头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且我也怕将来孩子心里会有些疙瘩。会怨恨我。”
这下蔓娘和燕娘都不说话了。
尤其是燕娘，想着自己如果有朝一日再嫁，对方如果不能让阿玫接受的话，自己估计也不会同意。
付拾一纳闷的看了一眼三人，有点明白三个人的想法。然后就经不住笑了。
随后付拾一反问一句：“那为了孩子一辈子都不再嫁人，孩子心里就好受了？”
“还有什么尸骨未寒这话你丈夫的冤屈早就已经查清楚，就连现在清姑的事情都已经了结。”
“既然事情都了结了，自然也就该考虑以后的日子。”
“而且，要是我阿兄对孩子不好，你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可我阿兄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你和我阿兄以后唯一的孩子，就跟亲爹没什么两样。孩子又为什么会心里有疙瘩？”
“若是因为旁人嚼舌根，那就该去将那嚼舌根的人打一顿。让他们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自然而然就不敢了。”
“如果说是因为他自己心里忽然就生了疙瘩，那这个孩子也是个不孝的。这个时候不打难道等着长大以后更忤逆不孝吗？”
“现在你们为了孩子愿意付出一切，可想没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办？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离了父母的。总归是要有自己的家的。”
“就算住在一起，那也感觉不同了。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了就需要一个伴儿，这个伴儿不可能是孩子。”
付拾一看了看郭氏，又看了看燕娘：“你们自己也是人，有自己的人生，纵然是要为孩子负责，也该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否则那不是为孩子好，而是害了孩子。”
更是一种道德绑架。
倘若将来孩子稍微有些。意见不同的时候，做父母的就可以将自己的付出拿出来说话，告诉孩子如果不听话就对不起自己这些付出。
这又算什么？
不过这话太深，付拾一也没多说，只是看着郭氏，轻声道：“这件事情，你尽快给我一句准话，切莫拖得太久。否则日后相见只有越来越尴尬。”
郭氏虽然心乱如麻，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最后付拾一她们也就散了。
付拾一原本还想着，得要几天郭氏才能想明白，结果第二日自己起来的时候，郭氏就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郭氏朝着付拾一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觉得刘大郎是个好人，若他愿意便请他明年夏天叫个媒人来。”
说这话的时候，郭氏多多少少有些害羞，不过到底还是大大方方的。
毕竟是猎户出身，性格上的确直接和爽朗的多。
付拾一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替刘大郎高兴：“我这就去跟阿兄说一声。放心，在那之前我叫他绝不可造次！”
之所以等到明年夏天，估计郭氏也是想给自己夫君守孝一年。
这也不算什么。
刘大郎知道郭氏决定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傻眼了一样。
随后就一蹦三尺高，慌慌张张的原地打转：“那我这就去买点儿东西。怎么也得打一对银镯子——”
付拾一也懒得多说，笑眯眯地目送刘大郎去了。
事到如今，这两个命苦的人都走出了从前的阴霾。
迎接他们的就是未来可期。
付拾一是真心替他们高兴，以至于在上班的路上都忍不住的哼小曲。
李长博就在旁边听着付拾一怪腔怪调的小曲，好奇问道：“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付拾一就等着李长博来问呢，当即就巴拉巴拉的跟他讲了。
李长博听完之后不由得也点点头：“身份般配，家境相当，又有差不多的境遇，也算能说得上话。而且两人都是勤奋之人，将来日子必定能过得好。”
这个点评可算是犀利了。
所以付拾一就忍不住的问了他一句：“原来李县令心里也懂得门户相当这话？那怎么——”
“门户相当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两人能够说得上话，两人观念差不多。”李长博一本正经的说起了情话：“在这世上只有付小娘子与我才是如此，所以这才算是门户相当。”
“而且付小娘子将来说不定官职比我还高，那个时候还望付小娘子莫要嫌弃我才是。”
等到李长博说完这话，付拾一也一本正经的看着李长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
李长博脑袋上缓缓扶起一个问号，同时面上表情更加认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是付拾一就缓缓露出一个坏笑：“每次你这样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想干一个事儿。”
说完这话付拾一就果断凑上去，在自己小男朋友的脸上rua了一把，强行扯出来一个笑脸：“年纪不大，一本正经像个小老头，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李长博被这么拉着脸皮，被迫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整个人都懵了：付小娘子，怎么突然就这么不正经了？
顿了顿，李长博忽然又反应过来：好像付小娘子是从来没有特别正经过吧？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手？
实在是李长博连上的表情太过可爱，付拾一没忍住自己心里嗷嗷直叫的洪荒之力，最后在下马车之前，飞快地偷了一个香香。
做了一回采花大盗。
当然做完采花大盗，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只可惜一路哼着小曲进去之后，就得到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题外话－－－－－－
下一更八点半左右——
第931章 被迫出差
一大早城门刚刚开，就来了人报案。
说是发现尸体。
就在一口水塘里。
之所以会发现尸体，是因为天气冷了，村里的人要起鱼。
所以就将水放干了，这一放水不打紧，就露出了底下的尸体。
不过尸体应该还算是新鲜。
据说是没有太过腐烂。
面目都还能辨认得出。
村子里的里正，赶紧就叫人来报了案。
这个村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说远是因为在长安县最边缘的地方了。
说近吧，光路图就要小半天儿。
为了来报案，村里的人半夜就出发了。
这才赶到了。
谢双繁的意思是，让徐双鱼领着翟升去。
结果临时又来了一个上吊自杀的案子。
这下付拾一就只能去一趟了：上吊自杀这个案子，徐双鱼已经上了手，半路就没有必要再换人。
而且村子里那种案子，也怕徐双鱼应付不来。
李长博当即就说了句：“我与付小娘子同去。”
谢双繁微微一愣。：“那休沐的事儿——”
李长博言简意赅：“明日再说。”
说完就让方良套车。
付拾一同情的看了一眼谢双繁：“谢师爷不要着急，总有休沐的日子。”
于是，谢双繁就匆匆忙忙的往付拾一手里塞了一包点心，坚强的抹了抹不存在的泪：“付小娘子替我美言几句。”
付拾一盯着自己手里的点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受贿：“其实谢师爷应该心里清楚，恐怕今夜我们都回不来。要是案子再耽搁两天，估计修墓这个事儿还得再拖一拖。你要不送这个点心，我也就不说这话了，既然东西都收了，我也得跟你说个明白话。”
付拾一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谢双繁：“就不要做无谓的期望了。”
说完这话之后，付拾一十分有远见的抱起点心就跑。
这种时候不跑，难道等着别人来追？
追上了不仅点心保不住，恐怕还要挨打呀！
当李长博和付拾一离去之后，众人就看见谢双繁站在原地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旁边的不良人都看不下去，忍不住，宽慰一句：“多少回了，谢师爷也该习惯习惯了。”
谢双繁的哭声就更大了。
上了马车之后付拾一就悄悄地问李长博：“为什么总不让谢师爷休沐呢？”
李长博言简意赅：“明年，谢叔就要告老还乡了。到时候我欲为他请封。”
付拾一这才明白了李长博的用心良苦。
虽然说有那个封号也不是会有多少钱，但是多多少少会让别人再看见谢双繁的时候高看一眼。
到时候就算够了还乡，也不至于日子就不比现在体面了。
“那你怎么不跟谢师爷说一声？”付拾一自然而然有些纳闷。
李长博微微一笑：“还没有成事儿，自然是不能说。”
顿了顿，看付拾一一眼，他又轻声要求：“付小娘子也请替我保密。”
付拾一点了点头。
然后再一次感叹自家小男朋友的贴心和周到。
因为出差这个事儿比较临时，所以付拾一也没功夫分付春丽回去拿点吃的。
因此中午一大群人就随便啃了两口饼子。
连停下来休息也没有。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发现都已经是靠着大山。
简直偏僻的没话说。
就连最近的一个镇子，也要走上一个时辰。
因为现在天冷黑的早，所以付拾一他们到了之后也是半点儿不敢休息。
直接就开始准备验尸。
尸体原本泡在水里，昨天捞起来之后，就用门板先放在了村里的祠堂。
这么吹了一晚上和一个白天，倒是把泡发了的皮都吹干了不少。
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尸体更加奇怪了。
罗乐清看着那个圆鼓鼓的眼睛，在戴上手套之前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总觉得怪瘆人的呢。”
“而且这身上还有淤泥——”
付拾一轻声道：“毕竟是从泥塘里挖出来的。而且他们又不敢给尸体洗澡。”
尸体身上还穿着衣裳。
付拾一和罗乐清两个人先将尸体的衣裳脱下来，然后交给厉海他们去研究。
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证据。
脱掉衣裳之后，付拾一和罗乐清就正式开始尸检。
“死者为男性，身高5尺9寸，尸斑已经全身扩散，加上被水泡过，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
“但是皮下静脉网已经开始腐败，而且有轻微巨人观出现，所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上。”
“现在天气有些冷，所以尸体腐败得应该很慢，加上尸体被鱼啃食的痕迹并不多，所以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五天。”
付拾一看了一下死者的牙齿，发现磨损并不严重，而且智齿刚刚才萌出一颗，于是就判断出死者的年纪：“死者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以下。”
“死者头部没有明显伤痕。”
“胸口有被捅伤的痕迹。有生活反应。”付拾一将筷子插入死者的伤口，从而得出伤口的深度。
然后付拾一再根据伤口的深度，判断出这个伤口给死者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伤口很深，根据这个深度应该是捅伤了内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猜可能是肝脏。”
付拾一把筷子递给罗乐清，然后让罗乐清自己也试了试。
罗乐清试了一遍之后就问：“所以这就是死因？”
“捅伤肝脏之后会造成严重内出血，甚至可能还伤到了别的内脏。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快速致死的原因，那么这个就是最终的致死原因。”付拾一解释一句，怕罗乐清和李长博都没有明白自己意思，还特地说得更加详细：
“内出血虽然最终会导致死者死亡，但是在死者死亡之前，如果有别的原因应导致他快速的死亡了，那么这个就不是致命伤。”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就比如这个伤口看着很严重，但其实他的致命原因，是因为溺水。”
李长博对验尸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对窒息死亡了解更多。
付拾一这么一说之后，他就接过话去：“因为刚才你发现死者面部有血点？”
付拾一却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他嘴里有水草。他的脸上都已经泡白了，而且泡发了，我看不出来有没有出血点。”
－－－－－－题外话－－－－－－
今天可能吹了风我有点受凉，头痛，所以今天不加更啦。
大家明天见~
第932章 死亡原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付拾一就掰开死者的嘴，给他们看牙齿：“你们看看，牙齿上不只是一根水草。”
“再看鼻孔。”付拾一拿出棉签，伸进死者鼻孔里，擦拭一圈再抽出。
棉签上果然有一点水藻，还有泥沙。
付拾一将面前给罗乐清和李长博看：“死者入水的时候，还没有死。”
罗乐清没遇到过溺水死的人，所以还有点不太明白这个原理：“为什么？”
“因为死人不会呼吸，不会喝水。”付拾一言简意赅。
李长博咳嗽一声，帮付拾一解释一句：“死者在水里，会因为窒息，不停的张嘴吸气，因此水里的泥沙和水草就会在嘴里。鼻孔也是同样道理。”
“这是溺亡的主要特征之一。”付拾一忍不住看一眼李长博，心里嘀咕：下次要不让李县令试试独立验尸？说不定比翟升强多了。
“另外一个主要特征，是肺部和胃部，都会有大量的水。”付拾一一面说，一面用力按压尸体的胸口：“你看，嘴里会冒水出来。说明肺里有大量的液体。”
罗乐清明白了，但是还有一个不明白的：“那怎么就能确定，死因是溺水，不是受伤呢？”
这个问题给付拾一问懵了一下：说真的，这种已是成了条件反射的判断，忽然被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
回想了一下，付拾一咳嗽解释：“因为，别人捅你一刀，除非是正好在脖子上，或者颈椎上，你会死得很快，但是如果只是出血。那不会死得很快。”
“可是溺水不一样，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而且，别人捅你一刀，你要是运气好，遇到神医抢救得及时，说不定还能捡回来一条命。这就不一定会死。可是溺水，而且是把你直接绑上石头扔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罗乐清今日大概是杠精附体：“那溺水时候被人发现了，跳下去割断绳子，不也能救上来吗？”
“嗯，所以还是看哪个死得快。”付拾一不和她抬杠，反正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救的。而且现在法律不那么完善，没有这么多细节规定。
“反正只要人死了，不管什么手段，那都是杀了人。”付拾一看罗乐清：“你牢牢记得这一点就行。”
李长博也跟着颔首：“手段如何不重要，只是为了推断当时情景。重要的是，一条人命没了。”
付拾一紧接着就又去检查伤口：“伤口中间宽，两头窄，看样子像是那种特制的，两边刀刃的匕首。”
现在的匕首，一般都是一边，而且都是西域风情，还带着一定幅度。
这种类似于短剑的匕首，就是特制的。得需专门的人打造。
李长博点点头：“若真是如此，也可以从铁匠那里入手查一查。”
“死者身上还有一些防御性伤。”付拾一拉起了死者得胳膊，给他们看：“这么重的淤青，一看就是下了狠劲。淤青不只是一处，但是痕迹都差不多，就说明，死者在死前，曾经打过架。而且是搏命那种——”
这么一说，李长博都几乎是有了猜测：“许是有仇？所以别人寻仇，然后在打斗过程中，就被人捅伤，继而被丢入河塘？”
对于这个猜测，付拾一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对方应该还特地带了绳子和石头——”
“而且应该打斗的地方，不会离河塘边上太远。否则等人运过来，人早就死了。”付拾一提醒李长博一句。“李县令可以问问他们村里的人，看看别处有没有发现过打斗痕迹和血迹。”
李长博沉声言道：“对方早就想好了杀人抛尸，很可能就是这一带的人。但是里正说，死者并不是附近的人，他不认识，村里人也都说不认识，没见过。”
“那就是将人故意带到了这边的。”付拾一皱眉，“死者手上你们看，手掌是有老茧的，而且不少，应该是做体力活的，要不就是练武的。而且手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不只是新的，还有已经愈合的。破损地方，有被鱼啄过。但是幸好不多，还能看出许多东西。”
“还有脚。脚上老茧厚重，脚后跟有裂口——这种情况，多见于走路特别多的人。”付拾一指给两人看。
除了这些之外，付拾一又在大腿上找出一个陈旧的长条伤疤。背上找出了两个一指长的伤疤。
罗乐清纳闷：“这个人难道很多仇人？”
“有这个可能。”付拾一盯着伤疤：“伤疤不是同一个时期的，基本是三个不同的时间，而且长短和宽度都不一样，疤痕严重也不一样，说明不是同一个凶器。”
“什么人，会经常受伤？而且还一定是锐利器物造成的伤口。比如刀剑，匕首之类。”越是思索，付拾一就越是皱眉。
李长博轻声道：“兵。战场。或者家丁，镖师，也可能是打手。”
反正没有一个，是能脱开打斗。
付拾一也不多去纠结，继续做自己本职工作：“除了这些之外，尸体身上我看不出其他东西了。胃袋里的容物，我现在取出来看看，但是很可能因为呛水，也看不出什么了。”
“试试看。”李长博轻声言道。
付拾一就让罗乐清准备东西，随后在脖子上找到食管切开，再将长柄勺子伸进去舀胃容物出来。
胃里果然基本都是水。
半天了，才舀出来一点食物残渣。
付拾一用纱布过滤出来，跟罗乐清仔细辨认。
罗乐清盯着那残渣，半天了也不怎么确定：“好像是肉？”
“应该是羊肉。”付拾一语气笃定。“而且是大块的煮羊肉。”
罗乐清狐疑的看付拾一：“怎么确定的？”
“鸡肉应该更白一点。羊肉颜色深。”付拾一眨了眨眼睛，一脸平静：“你以后有机会，多观察一下呕吐物就知道了。”
即便是戴着口罩，付拾一也看见罗乐清的脸绿了。
“然后还有饼渣。”付拾一指着一团面说：“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死之前刚吃过饭不久。既然他不是本地人，那肯定不是在家吃的饭。”
－－－－－－题外话－－－－－－
下一更，下午六点钟左右哦~
第933章 在哪吃饭
这下，罗乐清的脸是绿的，但眼睛是贼亮贼亮的：“那这样一来，就容易找到人了。几天前，谁家炖羊肉了，做面饼了，不难知道。”
付拾一点点头。
李长博轻笑一声，转头去问厉海他们那头的情况。
厉海那头检查了死者的衣裳鞋袜。
衣裳鞋袜都没什么特殊的。都是粗棉布。
可见死者经济条件一般。
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脖子上挂了个银的平安坠，还在。
厉海言简意赅：“不是劫财，可能是仇杀。”
李长博将这头尸检的情况也说了。
两下一总结，顿时就更加偏向了预谋杀人，而且是仇杀或者灭口上。
付拾一提醒一句：“石头大吗？如果石头大，可能一个人没法完成抛尸。”
所有人都看向付拾一。
厉海瞬间明白：“泥塘边上，路不好走。”
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也有百来十斤，再加上一个石磨——那可不是一个人没法抛尸？
而且那泥塘边上全是泥巴和斜坡，平日里洗衣裳都没人愿意来这边的地方，负重就更艰难了。
李长博沉声言道：“所以还是合谋。”
看一眼死者遗物，李长博沉声道：“咱们去镇子上。”
既然村里人都不认识死者，那么很可能是从镇子上过来——但是凶手极有可能是村里的。
只是，除了一个炖羊肉，别无其他证据。
李长博想了一想，先叫来里正：“五日内，三日前，那两天，谁家炖了羊肉？”
这话直接就给里正问懵了，干巴巴的搓了搓手掌，他有点无措：“这种事情，我还真没留意，要不我问问我婆娘——她们女人家了解些。”
“嗯。”李长博也不算特别着急，就让里正下去问问。
结果村里女人反馈来的消息差点没给人气死：四天之前，村里有一家杀了一头羊，那天村里好些人家都买了肉回去。
毕竟，这种偏僻地方，平日里也没有单独卖肉的肉铺，要么去镇上买，要么就等着谁家杀羊的时候，大家都买点。
这个结果让长安县众人都有点儿郁闷。
唯独李长博神色不变，淡然的说了句：“确定了时间，也挺好。四天前买的羊肉，最迟也不过是第二天炖着吃。”
“所以，死者的死亡时间基本确定。”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看一眼厉海：“有了时间，你们就更好调查了。”
紧接着，李长博又问里正：“可有人家丢了石磨？或是买了新的石磨？”
那个绑在死者身上的石磨不算大，也就是个正常家里用的小石磨。差不多也就是六七十斤。
里正摇头：“咱们谁家也没有石磨，要磨东西，都去村头大石磨那儿。”
这个线索又断了。
李长博颔首，很快做了个决定：“死者先安放在此处，其他东西你们也不要动。我留个人在这里守着。你们若有什么发现，就只管告诉他。我们去一趟镇里，看看情况。”
里正压低声音，谨慎的问：“这么说来，那个人是镇上的？他跑到了我们这里来做啥子？哪个把他杀了的哦？”
“李县令你给我说句实在话，是不是我们村头的人杀了人哦？”问这话时候，里正的表情都是有点儿小心翼翼。
估计要是李长博说一个“是”，他肯定就要开始怀疑。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李长博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当即只是摇头：“现在还没眉目。不过，最近让村民们别四处乱走。”
里正点点头，郁闷得很：“一哈子出了这个事情，也不晓得那些鱼还吃得不——”
付拾一顺口接了：“没事，尸体没被吃过，只是啄了点皮，而且尸体还没烂，鱼杀了去了内脏，就可以吃的。”
里正顶着一张夏天晒得黑红的脸，懵了：这么说，还是吃了哇？那我们还敢吃？
付拾一看着里正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于是认认真真解释一番：“其实不管吃了什么，最终都是化成了粪便，不影响鱼肉的。如果实在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就不吃鲶鱼这些就行。草鱼，鲫鱼，这些鱼是可以吃的。它们基本吃肉。哦，鳖也别吃。”
里正那张脸上的褶子都颤了一下，嘴巴微张，表情呆滞：这是城里的小娘子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长博咳嗽一声，补刀：“放心，付小娘子对尸体，和吃尸体的东西比较了解。她说能吃，那就是能吃。”
“毕竟尸体也没在水里泡多久。这个泥塘里吃的也足够，所以，鱼们犯不着那么费劲去吃尸体。那对他们说来，太大了。”付拾一细细解释过后，自然而然就把话题给扭转了：“嗯，到时候螃蟹肥的话，给我留点。鳝鱼和泥鳅我也要。其他的就不要了。”
罗乐清震惊看付拾一：小娘子这是来买菜来了？
然后罗乐清隐晦的看一眼李长博：李县令都不管管吗？
可惜的是，李长博半点反应都没有，脸上的表情一丝变化也无，反倒是补了一句：“我看你们还有猎户，若有好的猎物，留给我们。照市价算。”
里正彻底惊住了：二位官员不是来办案子吗？
不过，里正自认为也懂规矩，当即表示：“哪能要二位的钱——”
付拾一可不敢坏了李长博的名声，打断里正义正言辞：“我们是来破案的，可不是来贪污的。您要不收钱，我们就不要了！”
里正彻底傻了。
直到送走了李长博他们，也没琢磨出个味来。最后他就忍不住问自己婆娘：“你说，世道是不是要变了？”
里正婆娘也琢磨不明白，最后还是赚钱心思占了上风：“嗨，管那么多干啥子？他们要买，咱们就卖！大不了多给点称！然后让人赶紧上山去打猎去！不比拿去外头挣钱？”
当然，里正婆娘想的是：按照长安的市价来算，可比咱们镇上的要贵得多！长安城的小娘子哪里懂这个？我们这下还不得赚上一笔？
殊不知，付拾一也正和李长博算账：“反正来都来了，马车也不怕带不回去，要是有山货，咱们就带点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
－－－－－－题外话－－－－－－
今天是大家都会算账的一天，哈哈哈。
然后下一更，大概是七点钟？
第934章 意外收获
此时天色都已彻底暗下来，付拾一肚子就开始“咕咕咕”的叫起来。
李长博想忽略都没法，于是默默的拿出了点心：“先垫一口，到了镇上，就有客栈。”
付拾一一饿了对甜蜜蜜的东西就失去了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咸的，辣的。
摇头拒绝了李长博的点心，付拾一捧着肚子开始憧憬：“咱们到时候一人要一碗汤饼，我记得你马车上准备了蟹黄酱——”
“还有泡面。”李长博补充。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口水更是有点控制不住的分泌：不是外头的东西多难吃。可是吃惯了有滋有味的饭菜，就很难觉得光水煮的东西有多好吃。
还好有自家的料。
快到镇上的时候，后头的马车却出了一点问题。
好在没坚持多久，就看到了一家修车店，就在官道旁——这个岔路口，通好几个地方，所以这家店，开在这里还真是明智得很。
修车可不只是现代人的专利。
古代的马车，也是需要定期修缮的。而且难免有个车坏在路上的时候。这个时候，修车店就派上用场了——古代的马车，零件不比汽车少。要不怎么说，有马车的人家，少说也是个小康水平呢？
就李长博这辆车，搁在现代，那妥妥的就是个奔驰宝马级别的豪车。
一行人暂且停下来等着修车。
李长博更是私心了一把：“趁着这个功夫，原地生火，煮点挂面吃。”
没错，挂面已经被付拾一折腾出来了——就是产量太少，仅限于自家用。
李长博马车上这么点存货，也就只够他们六个人吃的。
付拾一欢呼一声，“那我去问店家没有菜叶子，买点菜叶子。”
煮面不加菜和蛋，那就是没有灵魂的面。
店家对这种行为也不奇怪：毕竟赶路的人，饿了就停下来，找一个地方生火煮点饼子面汤的也很正常。
但是他没想到付拾一竟然问他买菜和鸡蛋。
店家懵了一会儿，就卖给了付拾一。
付拾一顺口指点：“其实平时可以多种一点菜和鸡蛋，顺带卖点。一个钱一个蛋，一个钱一把菜，甚至可以卖小捆柴。万一就有人需要呢？”
“或者鸡蛋煮熟了卖也成啊。路过的饿了，买一个垫垫肚子——”付拾一笑眯眯的想：如果是我，我就卖茶叶蛋和锅盔，外加热热的蛋花酒酿汤。保管路过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馋！
店家眼睛都亮了，主动又多给了付拾一两个鸡蛋：“我请小娘子吃的。”
罗乐清捧着蛋，整个人恍恍惚惚：小娘子真是在哪里都讨人喜欢……
“对了，你们马车要不换个轮子吧，你们原来的轮子都磨得不成样子了。前几天有人修车丢在这里一个马车，说是不要了，但是轮子还不错——”因为付拾一随口一句话，店家就格外热情起来，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遇到了自家亲戚。
李长博应一声：“可。”
厉海却紧接着问了句：“是三日前还是四日前？”
这话一出，长安县的人都微微一愣。
然后齐刷刷盯住了店家。
店家被这目光看得忍不住后退一步，顿生警惕：“你们想干什么？”
李长博掸了掸自己的官服：“我们是长安县衙门的。几日前，出了个案子。多少有些巧合，就多嘴问一句。”
店家这才松一口气，不过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就是三日前，还是上午。”
付拾一想了一想，看一眼店家：“那当时驾车的人您还记得吗？”
店家点点头，又摇摇头：“记得是记得，不过不认得。他们两个人看着挺熟的，一起去的镇上。到了我这里，车本来只是棚子的油布坏了点，不过也不知怎么想的，钱也没给，我进去拿了东西出来，两人都已经骑马走了——”
“两个人？”李长博微微扬眉，“两个什么样的人？”
顿时其他人也顾不上吃饭的事情了，一起围着店家。
直接就给店家吓得够呛：这不会是一帮骗子吧？
李长博转头看一眼罗乐清：“你带其他人先去做饭。”
罗乐清僵硬在原地：做饭？我不会啊……
好在李长博只不过是让其他人散开，倒不是真要罗乐清去做饭。其他几个不良人，也都会生活烧水煮面，压根不用罗乐清来动手。
人群散开，店家微微自在一点，又看一眼李长博，谨慎道：“两人个子差不多，没怎么说话，我也没多问。结果谁知，两人就直接走了，马车也扔在这里。不知要是不要了——我觉得可能是不要了。反正除了轮子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旧了。”
李长博最关心他们的去向：“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家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出来，人都不见了。”
付拾一想了一想，问店家一句：“他们两个，口音如何？是咱们长安人吗？”
一说这个，店家倒是乐了：“其中有一个还真不是！不过有一个是咱们长安人的口音。”
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一眼：又得到一条信息。镇上的人不算多，外来人口肯定也不会很多。大不了挨个儿盘查？
不过在那之前——
付拾一笑眯眯的跟店家商量：“咱们能看看马车吗？”
“看呗。就在院子里堆着的。不过，我可不敢让你们全进来——”店家先是一口答应，不过又忌惮看了一眼始终面无表情的厉海，瞬间改了口：“你和这位李郎君进去看，别人就算了。”
这句话险些没给付拾一肚皮笑破。
在进去之前，她特地看一眼厉海，打趣一句：“你看，和蔼可亲还是很重要的。”
李长博失笑。
等他们进去了，厉海抬手抹了一把脸，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松动。
良久，厉海试探着动了动嘴角，扯出个笑容来。
结果，那店家瞬间就转开了头，手里的榔头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坚持假装若无其事——哪怕他微微紧绷的背脊出卖了他。
厉海垂眸，彻底放弃。
－－－－－－题外话－－－－－－
厉不良帅：沉默是金。不动如山。
下一更在八点左右哦~
第935章 蛛丝马迹（10月月票100加更）
付拾一和李长博进了后院，就看见了马车。
马车半新不旧，棚子虽破了，但是换一个棚子，自然就能继续用。
李长博只看一眼，便有了判断：“这个马车，不至于被丢弃。”
“嗯。你看上面的钉子，都还是新的。”付拾一指了指轮子上的铆钉，看一眼李长博：“如果是不打算要了，肯定不会这么弄。”
“所以，是临时不要了的。”李长博明白付拾一的意思。
事实上，他的判断和付拾一的差不多：若是没有一点特殊的原因，必定是不可能不要马车。而且还走得那样匆忙，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那样子，不像是不要马车了，更像是落荒而逃。
付拾一伸手给李长博：“你扶我一把，我想，我能找出为什么他们忽然就不要这个马车的原因。”
李长博依言伸手，将付拾一扶上了马车，更将手里的灯笼凑上去给付拾一照亮。
马车不算宽敞，里头也没什么过多装饰，但是付拾一留意到，坐人的凳子上，还是包着细棉布的。而且，木头也不算是很差。就算是做工，也挺细致。
这马车，不算便宜。
说不要就不要——那说明，马车的主人，不那么在乎这点钱。或者说，绝不会拿着这个当命。这一点，就跟普通的人家区分开来。
比如刘大郎那样的，虽然也有马车，可是马车就是他的命。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不要那车了——
付拾一仔细在马车上找寻。
最后，就在马车的地板上，找了一点蛛丝马迹——马车地板木头虽然常年累月使用，早就是黑褐色，但却有一处，有明显的深色痕迹。
付拾一见过太多血迹，一看那痕迹。立刻就转头对李长博吩咐：“拿我的勘察箱来。”
李长博大步流星去拿勘察箱。
而付拾一则是几乎要趴在地板上，脸都快怼上那痕迹，近距离的观察那地板。
那一滩痕迹不算太明显，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来。
但是面积却不小。
而且应该是伴随着那木板缝隙还滴下去不少。
看过了这一处痕迹，付拾一又仔细去看别的地方，发现的确是没有别的痕迹。
李长博这个时候，拿着勘察箱回来了。
付拾一取出棉签，沾一点水去擦拭了一下木板上的痕迹。
只擦拭两下，那颜色就沾到了棉签上。
那种明显的，独特的锈红色，对于付拾一来说，是再熟悉不过。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是血。”
李长博面色一下凝重起来：“所以，这很可能就和那案子有关系。这辆车，也许是转移死者的车。”
“嗯。”付拾一点点头：“但是肯定死者没在这个车上呆太久。血迹不多，而且死者的伤，肯定是不会撑太久。死者是溺亡。从受伤到入水，绝不可能超过两刻钟。”
李长博的声音平静，说出来的话更是有条不紊：“泥塘是在山林里，路不是很好走。马车只能慢慢走。所以，可以看看，从泥塘出发，两刻钟之内能到的范围，一点点的搜寻——”
付拾一微微一笑：“先画出大范围，然后慢慢缩小搜索范围，加上这几天没有下过雨，血迹不会被消除。咱们就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两人对视一眼，熟悉的默契感悄悄流淌。
“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李长博现在对付拾一的本事有了解，吩咐起来半点不客气：“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要马车了，那马车肯定还装过石磨，也许还有别的痕迹，能帮咱们确定凶手。”
付拾一对自家小男朋友这幅发号施令的样子又爱又恨——最开始刚认识时候，这个人也总是如此！可也不得承认，作为一个领导者，他不这样，办事的效率还真提不上。不过说实话，这样子也是很迷人的。
毕竟，认真的男人最帅嘛！
付拾一也进入工作状态，仔细的用目光梭巡每一寸，企图不错过任何信息。
最后，付拾一还真找到一点痕迹：“在坐凳底下，有摩擦的痕迹。很新。根据大小，和那个绑在尸体上的石磨大小倒是差不多。”
说着这个话，付拾一就在心里默默叹息：可惜不能作成分鉴定。否则就能轻易知道，这两样对得上号对不上号。
“另外，马车上有一个干蘑菇。还有几朵干木耳。”付拾一将这两样东西从角落里摸出来，为了够得上，几乎是要将自己贴到了马车地板上。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这个动作，忽然想起当初晚上一起去查找刘大郎案子的时候，付拾一为了寻找蛛丝马迹，也是如此敬业，连床底下都不放过。
付拾一衣裳已经蹭脏了，不过她半点也不在意，只将手掌摊开，给李长博看自己找到的两样东西：“你看，这个代表什么？”
李长博盯着看了片刻，猜道：“山货？”
“嗯，角落里还有点别的东西。”付拾一趴下去，再摸，这一次，摸到了一点其他的东西。抠出来，用灯一照，就无言了：“是小米和高粱。”
“这两样东西，也是山里好种的东西。”付拾一笑了笑，如此说了句，然后就扬眉看李长博：“这辆车，经常运送山货。我想，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抛尸的缘故。”
李长博登时笑了：“付小娘子果然厉害。”
这样的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能找寻出来，作为证据指引，一步步去找寻到凶手。
付拾一被这么一夸，就有点儿得意，傲然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仵作！更不看看我身边这个人是谁！我要没两把刷子，怎么配得上他？”
这话可是赤果果的情话了。李长博哪有听不明白的？当即轻笑：“付小娘子如此说，那我岂不是更要加倍努力，不然如何配得上付小娘子你？总不能将来让付小娘子被人笑话——”
这种夸奖，简直让付拾一有点儿扛不住。
付拾一腼腆笑着，彩虹屁不要钱的拿出来：“那倒不用，李县令现在的本事，已是足够配得上了。我还怕旁人说我配不上呢！要我说，李县令就是天上人间，举世无双的第一！”
虽然心里飘飘然，但是李长博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陛下呢？”
－－－－－－题外话－－－－－－
哈哈，李县令吃醋有米有~
大家明天见啦~我今天也是勤奋音，自己夸自己个儿~
第936章 死亡问题
这个问题问得付拾一微微一愣。
随后意识到了李长博的那点小心思，付拾一一秒破功，差点笑岔气。
最后，就笑得李长博耳朵尖都红了，差点恼羞成怒——不，已是恼羞成怒：“付小娘子笑什么？！”
付拾一赶紧憋住，竭力调整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怎么能问这话呢？这种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在我心中，当然是你最厉害！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李县令你的！就算是陛下，也是如此！”
这话义正言辞得，总算是让李长博的嘴角浅浅的露出了一丝弧度来。
“当然，陛下也是很厉害的！”付拾一还是补上一句：“毕竟那是陛下！”
刚刚露出的那一丝丝小弧度，登时“啪叽”一下耷拉下去。
李长博面无表情：“哦。”
付拾一懵逼脸：怎么还越哄越回去了呢？
于是，她决定恶趣味一下：“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李长博眉毛微微动一下：“嗯？”
反正看着是兴致不高了。
付拾一用睥睨天下之势，问他：“我和你阿娘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
这个问题，就是千古一大难题!没有正解那种！
问华夏多少英雄男儿，在这个问题上竞折腰！
然而李长博却连思索都不曾有，直接就答：“你。”
这下付拾一都怒了：“不孝！”
“阿娘有阿耶。”李长博言简意赅，表情意味深长。仿佛在说：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的，那就是废物。
“那你阿耶不在呢？”付拾一今天就打算抬杠到底了——就不信，问不倒他！
李长博凉凉道：“阿娘会骑射游水，无一不精。她幼时，是当男儿养的。”
付拾一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下一句，李长博似还嫌不够，更是补上一句：“放心，我们家中都会游水，到时候若我不在，阿娘她们也都能救你！”
这下，付拾一彻底不想说话了：这是什么魔鬼家族？
最后，付拾一艰难最后一问：“那要是，伯母她年迈时呢？你救谁？”
这话把李长博问得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反问了付拾一一句：“年迈不方便时，身旁自然有许多人服侍，为何会掉入水中呢？”
“还有付小娘子问这么多溺水的事情……难道付小娘子因为不会游水，所以想让我教你？”李长博问这个问题时候，满脸的诚恳。
并且一口答应下来：“放心，付小娘子这么聪明，定能学会。我亦不会推辞。”
付拾一目瞪口呆的盯着李长博，完全没想到最后话题会转到这个方向上来。
简直是让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什么是直男？大概这就是吧。
如此认真的态度，甚至都让付拾一没有办法继续抬杠下去。她只能是在那儿不停的宽慰自己：算了算了，犯不着生气，这傻子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
那头李长博歪头：付小娘子到底想问什么？
眼看着李长博忍不住要问，付拾一赶紧掏出工作这个挡箭牌：“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们不要这个马车，除了马车上有血迹之外，定也是怕被人认出来。”李长博沉声言道：“所以，这辆马车，许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至少是有不少人认识。”付拾一接过了他的意思。
“那就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认识。”李长博言简意赅，“而且，最好去村里问问。”
付拾一颔首：“既是常年马车里有山货，要么就是买山货的商人，要么就是卖山货的人。”
“咱们进城之后，其实应该去问问那些卖这些东西的铺子。”李长博扬眉，面上多一丝丝的笑意。
在外头跑案子，多多少少是不那么舒坦的，吃住上都不如在城里舒服。案子拖久了，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所以，哪怕就是李长博，心里也着急着呢。
付拾一轻声应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饿了，先去吃点饭吧。”
马车里暂时没有别的发现，现在天都黑了，付拾一也就不着急。
面已经煮好了。
吃过面，还得赶路去镇上住下。
面是普通挂面，煮得略有点过火，但是用方便面料一拌，顿时就成了人间美味。
就连怕得要死的店家都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伸长脖子张望。
然后厉海看了一眼，他立刻就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将脖子缩回去。假装若无其事。
想着别人送给自己一颗鸡蛋呢，付拾一就笑眯眯的给他挖了一坨方便面调料：“你也煮点汤饼试试。”
那店家登时高兴得不得了。
付拾一他们收拾了东西，连带着马车重新套上，一路进镇去。
这个镇也算大的，可惜镇上也不过百来十个商铺，一条长街，并两条小巷，就算是完事儿。
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是没什么可逛的。
不过卖粮食的，倒有两家。
付拾一和李长博微服私访一趟，却什么异常都没有。
山货谁都没有。
杂货铺也没有。
付拾一佯装成要买的样子，去问了一句：“有干蘑菇卖吗？”
店主就摇头：“没有，这边家家户户都有点儿，卖这个哪里挣钱？他们手里都多得往外卖呢！”
付拾一就扬眉，“哦？那都卖给谁了？”
店主上下打量一下付拾一，笑了：“小娘子还挺聪明，想着从那儿买？可惜，那是长安城的铺子直接过来收。一般每个月十五过来。小娘子想买，还真买不着。”
付拾一遗憾的“哦”了一声，心里头奇了：难道是长安城的商户？
想了想，付拾一指了指外头的马车：“对了，您见过这个马车吗？”
店主伸出头一打量，借着昏黄灯火一看，奇了：“这马车不就是那商人的吗？这可真是奇了。小娘子你到底是谁啊——”
“哦，我就是发现总有人看我这马车。就纳闷呢。”付拾一随便找了个借口胡诌过去，又问了几句不相干的，最后买一对箩筐，这才告辞。
李长博看一眼那箩筐，面上露出疑惑：“买这个做什么？”
“装山货啊。”付拾一认真回答：“肯定还得回去一趟，所以就要想法子装回去啊。”
李长博：……
第937章 身份确定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长博就和付拾一说起了案子。
这是李长博这么久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每当觉得很无言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就说案子。
刚才店家的话，李长博也听得一清二楚，所以。直接就与付拾一商量：“明日要不咱们还是尽早回长安城？”
李长博有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就是付拾一也觉得恐怕要解开秘密的话，得先回长安城。
当即，付拾一就点了点头：“咱们先回去把尸体拉上。”
“然后再问问他们，收山货的人到底是谁。”
最后付拾一就笑眯眯地问了李长博一个问题：“你觉得每次收山货的时候，半天就能完事儿吗？”
只这样一个提示，李长博直接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半天肯定不能完事儿。所以他们会住在镇上——”
这下也不用多说，李长博和付拾一就直接奔着客栈去了。
当然说是客栈，其实条件简陋的简直令人发指。
整个客栈也就九间客房。
而且还有不少窗户纸破了，都没舍得补一补。
关键是客栈里没有吃的东西卖。
卖吃的是街对面的一家蒸饼店。
付拾一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又去对面吃饭。
问了一下都有些什么菜之后，付拾一和李长博都无语了一下。
就四样东西，馒头，大饼，炖羊肉，萝卜汤。
萝卜汤就是炖羊肉的副产品。
炖完羊肉的汤里，加点萝卜块一煮，那就是萝卜汤。
但是生意竟然还不错。
付拾一深深感慨：这就是地利呀。镇上没有别的什么卖吃的，所以当然每一家都生意红火——
李长博四样东西全要了。
然后就看着付拾一不说话。
神色多多少少有些复杂。
付拾一被看得有点儿纳闷，忍不住扬眉：“李县令看什么呢？”
“委屈付小娘子了。”李长博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格外的认真。
事实上这会儿李长博是真的有点儿后悔：就应该让徐双鱼跟着来。付小娘子跟过来实在是太受罪了。吃住都是如此的差。
付拾一被李长博这句话差点给逗笑了：这又算什么委屈？
所以付拾一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这算什么呀，以前比这个差的都吃过，比这个差的地方都睡过，有瓦遮头就行，能吃饱就行。”
付拾一自认为还是非常好养活的：能讲究和计较的时候，讲究一点，计较一点，没什么不好。毕竟不能亏待了自己。
可如果到了这种不能讲究，也不能去计较的时候，又去讲究什么呢？又去计较什么呢？
有的时候人就不能自视太高。
一样都是人一样都到了这个境地了，非要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到底是折腾谁呢？
然而付拾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自己这句话却让李长博异常心疼。
虽然付拾一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当初受过什么样的罪，经历过哪些情景，到底吃过什么苦，可是李长博每一次都能想象得出来。
然后就会觉得心疼。
毕竟李长博看到的那些女郎，没有一个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
哪怕就是平头百姓生了女儿，不也是要娇养着？
谁又舍得让女孩儿吃太多的苦头？
就在李长博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店家将菜送了上来。
看着盘子里那几坨块头挺大的羊肉，付拾一愣了一下。
然后脑袋里刷过两条弹幕。
第一条是：怪不得这个店家能够生意这么火，原来是真的舍得下料。
第二条就是：看看这的肉，和这旁边的饼……好像有些东西就对得上了？
付拾一抬头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
李长博显然和付拾一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随后都是微微扬眉。
如果说，肉真是在这里吃的，那也怪不得村里的人没有印象。
最开始李长博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些村民会不会撒谎。
毕竟马车那么大的动静，那么大的块头，如果真进了村，不可能没有人看见。
但是到了现在，差不多就明白了。
也许羊肉是在这里吃的。
虽然吃饭的时候说这个不厚道，但是李长博还是压低声音问付拾一：“如果是在这里吃饭，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是在这里吃了才过去的话，也算是符合。不过我更倾向于他们打包了。”付拾一同样也是压低了声音。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嚼得不太烂。”
两人再度对视一眼。
李长博试探人问一句：“吃完问问？”
付拾一点了点头。
罗乐清合厉海两人在旁边听，罗乐清是一脸云里雾里，但是看厉海若有所思的神色，应该是明白了。
随后就看见付拾一和李长博两人都开始不动声色地吃饭。
厉海看了两人一眼，目光略有些佩服：李县令果然是习惯了。
付拾一吃了一口炖羊肉，随后就夸上了：“虽然羊肉用的是山羊肉，但是处理的还不错。味道已经很淡了。而且放了橘子皮，味道更不那么腻。”
“其实要再蘸点茱萸酱和孜然，估计会更好吃。”付拾一说着说着，就干脆取出了自己的荷包。
然后从里头摸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里头是一小包蘸料。
干的那种蘸料。
就是孜然粉加了一点盐巴，还加了一点茱萸粉。
付拾一夹起一块羊肉，在蘸料里裹了一圈。
再一次放进口中的时候，她就觉得味道好了许多：这个年代要想在外头吃得下去饭，就必须自己带盐啊。
罗乐清他们简直被付拾一这个操作给震惊了。
更甚至罗乐清忍不住问了句：“小娘子是什么时候放在身上的？”
“一直都放在身上啊。”付拾一一脸的理所当然：“不仅可以拿来吃饭，必要的时候还能拿来防身呢。你们以为辣是一种味觉吗？不，其实是痛觉。这个粉往对方眼睛上一扬——”
付拾一嘿嘿嘿地笑了。
脸上的表情极尽猥琐。
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哆嗦，然后错开了目光，不忍直视。
罗乐清目瞪口呆，随后若有所思。
李长博呆了一下，随后又抿起嘴角浅笑起来：付小娘子，总是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第938章 呆了一下
厉海想了一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李长博已经夸上了：“付小娘子想得很周全。”
既然被夸了，付拾一在飘飘然之下，就发出了热情的邀约：“李县令要不要试试这个蘸料？还挺好吃的。”
付拾一当然没有说，这个蘸料其实还可以用在野外烧烤上。
李长博浅笑着夹了一块肉，十分不客气的在蘸料上滚了一圈，放入口中那一瞬间就惬意的微微弯了眼睛：“味道很好。”
罗乐清就看得更加目瞪口呆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操作。
当然最主要的是懊悔不已：付小娘子那个蘸料一看就很好吃啊！早知道刚才先夸两句再说！
现在要是再说夸奖的话，就显得好像只是为了吃一口，太虚伪了……
反正最后罗乐清也没有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恋恋不舍的多看了几眼。
然后心里哭成了狗。
就连方良都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的鄙视自家郎君：郎君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谦和的郎君了。
当然付拾一也看到了罗乐清的表情，但是狠狠心没说话：分给自家小男朋友，那是因为爱情不得不分享。可是在蘸料实在不多的情况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还是不要假装大方了！反正大家不都是吃了这么多年了嘛，也不差这一顿！
李长博也是神色淡然，一脸的平静。
罗乐清嚼着没什么滋味的肉，心中长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连李县令都学坏了！
厉海就在这个时候叫了店家：“店家来一碟盐，一碟茱萸粉。”
孜然粉这个东西不是到处都有，所以厉海提都不提。
而就在厉海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只是罗乐清，其他几个不良人的眼睛也都一瞬间亮了起来。
神色更是无比激动。
李长博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面色如常地夸赞一句：“果然是不良帅。”
付拾一偷偷的看一眼小男朋友，头一次觉得自家小男朋友脸皮可真厚。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早想了这个方法，我也就假装大方一点了——
吃过饭之后店里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付拾一就将店家叫了过来。
店家已经上了些年纪，带着儿子一起经营。
店家还算一脸和蔼，不过他儿子就有些警惕：“你们都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你们想打听什么？”
付拾一就问起了三日之前的事儿：“三日之前有没有人在你们这里吃了羊肉和饼？然后就坐马车走了。”
“他们也是住在对面客栈里。估计还是每个月都来。”李长博补充一句，随后表明身份：“我们是从长安城里来的，是县衙的人。”
店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长博：“是出了什么事儿？？”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显然并不是打算说实情，只是说了句：“他们有人失踪了。所以我们要看看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这样一说店家顿时就急了：“莫不是在山里遇到了狼吧？他们三个人说要进山去收山货——其中两个总来，我都认得这次，他们还带上了自己的老板，那个人我不认得——”
“头一天晚上他们就跟我说了，让我早上给他们煮个羊腿烙点饼，让他们带在路上吃。早上天刚刚亮，他们就来取了东西，驾着车就走了。说起来当天晚上没回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就在山里哪家家住下了。可后来他们就一直没回来——”
“我儿子还说，也许是人家时间还早，不用在这里逗留一晚上，直接就回了长安城了。可我这心里一直都有些七上八下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出了事儿——”
店家说着说着都有些捶胸顿足起来，看样子是真的着急：“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跟别人说，让帮忙找一找了。”
听了这大半天，李长博只听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他们是三个人？都认识？”
店家的儿子点了点头：“那两个人都是伙计，另外一个我们没见过的说是老板。”
“每个月都来，也都在我们这里吃肉，我们不会认错的。”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所以说应该是临时起了冲突——也可能是早有预谋。
去的时候有三个人，但是回来时候只有两个人。
那这个事情就对得上了。
因为还有一个人死在了泥塘里呀。
那么问题来了，死的到底是谁呢？
不过现在也不好说这个事情，所以付拾一和李长博都不再多言。
而现在虽然在城外，但是宵禁还是要遵守的。
所以离开这里之后，一群人就只能待在客栈里。
付拾一和李长博，谁也没急着睡觉。
就连厉海也是让其他人先睡，自己则是跟着李长博和付拾一。
三人坐下来之后，李长博就再先开口问：“你们觉得，死的是哪一个？”
付拾一沉吟着没说话。
厉海倒是说了句：“事出反常，必有因。”
“通常，老板不会跟着一起。”
既然特地跟着一起来了，那肯定是有一些原因。
“他们弃车而逃。必是心虚。”
“既然早有预谋，自是有图谋。”
好难得厉海说了这半天的话，总结下来就一个核心思想：他觉得死的是老板。
付拾一听了这些之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的确有道理，其实我也觉得是老板。其他两个人没有必要联手杀一个伙计。通常老板也不会选择和伙计联手。”
“但是如果是两个伙计合起伙来的，要杀了老板谋财——就很合情合理。”
“至少听起来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是怎么一回事，明日回长安城就知道了。”李长博揉了揉眉心：“时辰不早了，大家也先睡一下吧，明日一早出发。先将尸体带回县衙。”
于是大家各自回屋。
虽然说条件差，但是累了一天，谁都没有矫情，匆匆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朦朦亮，李长博等人就出发了。
临出门之前，还又去对面买了几个羊肉馅饼。
这次付拾一腆着脸提了句：“要不我先快马加鞭，回去买点儿山货？”
付拾一可是看见了，那不仅有蘑菇，还有木耳，最关键的是还有山药和猕猴桃——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佳，所以不加更啦~明天给大家加更~
第939章 奇怪的事
李长博当然不会让付拾一单独骑马先去。
反正是要回去将尸体带回长安城的。
也就不急在一时。
至于假公济私什么的，李长博表示无伤大雅的事情就不必拿出来计较了。
而且毕竟是顺便。
付小娘子如此辛苦的来出公差，难道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吗？
那怎么能算一个好上司？
这样一想之后，李长博的背就挺得更直了。
付拾一对于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我不要加班费了，行不行？
回去的路上，在路过那家修车店的时候付拾一就发现路边支起了一口锅。
锅里煮的全是鸡蛋。
乐得付拾一叫停马，车下去买了一大包。
于是修车店的老板又美滋滋的，多赠送了一只鸡蛋：这个小娘子真是自己的福星啊！
李长博看着被赠鸡蛋的付拾一，忽然有点酸溜溜：“付小娘子总是如此讨人喜欢。”
付拾一一时之间还没觉察到自家小男朋友的醋坛子好像被掀翻，还以为这是在夸自己呢，于是剥着鸡蛋，笑眯眯地夸回去：“那也没有李县令那么讨人喜欢。听说长安县所有的闺女都喜欢你。”
说着说着付拾一，自己就有点儿美滋滋：“想想就觉得我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一面发出如此感慨，付拾一一面将自己剥出来的鸡蛋递到了李长博这个大便宜面前。
李长博盯着面前这颗圆溜溜的鸡蛋，心念一动，也不用手接，直接低头就咬了一口。
眼眸更是弯了弯：虽然大家都喜欢付小娘子，但付小娘子最喜欢的是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李长博的心情大好。
而李长博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让付拾一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脸红心跳的接受了这个设定：这种亲密的举动才更像是谈恋爱嘛！一本正经的，哪有谈恋爱的感觉？
付拾一小小声的在心中逼逼：我觉得自从关系确定之后，李县令好像越来越会谈恋爱了！
但是就很讨人喜欢！
吃最后一口鸡蛋的时候，李长博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留意，轻轻的就啄了一口付拾一的手指。
本来付拾一还没多想，不过等到看过去，对上李长博笑盈盈的目光时，她就知道这是故意的了。
付拾一顿时恶念升起，忍不住在心头演起了十八禁。
甚至还忍不住悄悄咽了口水。
也许是付拾一的表情太过邪恶，坐在旁边的罗乐清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然后付拾一就赶紧正襟危坐，认认真真的吃自己的鸡蛋：这种当着别人面偷情的感觉真刺激！
李长博若有所觉，淡淡的看了一眼罗乐清。
罗乐清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却总觉得怪怪的，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而且我总觉得李县令那个表情是在告诉我，我是多余的？
于是罗乐清也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一路回了小山村。
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到时先得知一个事情：杀人现场找到了。
于是付拾一他们也顾不得歇一口气，又急匆匆地赶往杀人现场。
杀人现场离一条土路并不远。
就在一片树林里。
地上还有很多的血迹。
最关键的是血迹一路还滴答到了土路边上。
土路上还有不少车辙痕迹。
根据里正的介绍，这条路通往山里的村子。
还有山背后的村子。
李长博自然而然地问起了收山货的事情：“听说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有人来收山货？”
“是有人来收。不过一般都是我们拿去镇子上。每个月月圆那天就会有人在同福客栈等着。有时候我们也都归拢在一起，派一个人去。”里正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的介绍了一番：“不过他们也来收过几回。但那是最开始的时候。”
“那收山货的人你们都认得？”李长博再问一句。
里正点了点头：“认识。牛得瓜嘛。”
“死在泥塘里的这个人，你们都不认识，没见过？”李长博微微扬了扬眉，面上的神色更加意味深长。
付拾一当然知道李长博是用这种方法在确认死者身份。
里正的头摇得格外坚决：“不认识。认不到。要是认得到，我们早就告诉你们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一眼。
而后，付拾一轻声揭晓谜底：“所以，就是他？”
那个老板。
李长博微微一颔首。
“那那个牛得瓜知道这个泥糖吗？”紧接着李长博又问了一句。
里正点了点头：“肯定晓得，今年夏天的时候，我们抓到了几个鳖，都卖给他了。”
“所以那个时候他还来看过。跟我们说让我们多抓点鳖，那个是个好东西。”里正说这这个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我们那里不晓得这个是好东西？问题是又不是我们养的，哪那么好抓？”
付拾一悄悄的吸，溜了一口口水。
还别说这个东西还的确挺好吃的。
但处理起来太麻烦。
而且卖的人的确不多。
目前为止拾味馆都还没碰上过。
下回要是碰上了，就可以给李县令做一回清炖甲鱼——
听说很补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对得上了。
牛得瓜这个人，肯定是凶手之一。
他知道有这么一个泥塘，对这边还算熟悉，所以自然而然就选择在这里抛尸。
而且四天前刚好是临近月圆的时候。
他们过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付拾一悄悄的看了一眼李长博：这要换成了是徐县令，说不定这个案子就破不了了。
李长博显然和付拾一想到了一起去，问了里正最后一个问题：“那这个月的十五他们就没来？”
这下里正脸上就完全是愁容了：“可不是没有来？我们都在想是不是生意做不起走咯，所以都不来咯！”
“也不晓得从今往后我们的这些货卖的哪个？眼看都要过年了，还说买了钱给娃娃做新衣裳——”
这种事情付拾一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没关系，我来收！”
有了这些山货，拾味馆就又可以推出新菜啦！
这冬天了肯定要和夏天的菜不一样啊。
而且冬天新鲜蔬菜少，这些山货可以派上大用场！
第940章 意料之外
事实证明，付拾一想得太简单了。
买的那一对箩筐根本不够用。
最后，还是村民友情赠送了两个背篓，这才勉强将货给装下来了。
当然，马车里就拥挤了许多。
李长博被挤得差点都要坐不下。
如今就算勉强坐下，也没了一贯的悠然从容——左手是一包包的干木耳和蘑菇，右手是干栗子和松子和笋干。
稍微一颠簸，那箩筐都会撞腿。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束手束脚的样子，无比心虚：“村民们太热情，没想到就买了这么多——”
然后就让自家小男朋友如此遭罪。
罗乐清都觉得惨不忍睹，一眼也不敢多看。
李长博虽然沦落至此，不过神色还是仙气飘飘的：“无妨。”
付拾一看得心痒难耐：自家小男朋友总是将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简直叫人无法抵抗！
一路回去，路上倒是没再发生任何事情。
远远看到长安城时候，饶是李长博，也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生出一种愉悦：可算是到了！
悄悄动了动已经有点麻木的腿，李长博维持着淡然从容。
付拾一也悄悄的松一口气：可算是熬过去了。
罗乐清同样也松一口气：即便是这样的情况，我也觉得自己好多余呢！可算是到了！
尸体一路运回长安城县衙，还没进验尸房的院呢，翟升就迎了出来：“一闻这个味道，我就知道这是师父回来了！”
徐双鱼跟在后头，嘀嘀咕咕：“怎么我就没闻到呢？”
付拾一：……总觉得他们好二啊。
不过显然那两人对尸体都很有兴趣。
翟升兴冲冲的：“既然将尸体带回来了，难道是案子还没破？”
徐双鱼也跟着小鸡啄米：“肯定是没破。不过，没破案怎么就先回来了？难道是案子其实是在长安城里发生的？”
付拾一凉飕飕看两个学生一眼：“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们脑子如此灵光的时候。”
看见老师，不问问我累不累，渴不渴，反而围着尸体转悠！差评！
翟升和徐双鱼面面相觑：这是夸奖吗？
“将尸体检查一遍，然后放好。”付拾一其实也着急着跟李长博去继续查案子，于是也没多说，匆匆忙忙丢下这么一句，就赶紧去寻李长博。
连罗乐清都没带。
山货已经被方良送回去，李长博和付拾一只能委屈一下骑马。
付拾一伸了伸腿，哪壶不开提哪壶：“骑马也比坐车好啊，好歹腿能伸开了！”
李长博下意识的活动了下自己的大长腿，轻笑一声：“怪谁？”
付拾一咳嗽一声，没好意思吭声。
而李长博竟然还自然而然的说了句：“回头，付小娘子需得补偿我。”
付拾一：？？？这是趁机勒索吗？
这个问题，李长博久久没有回答。
很快就到了山货店。
付拾一和李长博谁也顾不上别的。
然而，让他们二人傻眼的是：铺子关门了。
问了隔壁才知晓，原来两天前，铺子就没开了，好几天之前，老板就没露面过。
而那伙计牛得瓜对众人说，正好铺面也到了期，那些货，都是老板抵给他的工钱——牛得瓜说，老板欠了债，怕被追债，所以就出去躲风头了。
听完这话，付拾一和李长博都想到了一个原因：人死了，才会如此。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言简意赅：“那就找伙计。”
找伙计牛得瓜倒是不难。
问隔壁的小伙计，小伙计就说了。还说牛得瓜还让他帮忙继续找活呢。
李长博领着人又按着地址找过去。
这一下，就到了万年县。
付拾一一到了万年县境内就觉得头疼：“别最后又把徐县令牵扯进来了。”
在她心里，徐坤当真就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人物。
虽然也怪可爱的，可有时候也怪不乐意和他一起办事的。
通俗一点讲，那就是拖后腿。
李长博咳嗽一声，干脆了当：“二祥，你先去万年县衙门跑一趟。将这个事情告诉徐县令。”
付拾一登时怀疑自家小男朋友智商不在线：叫了他来，就算破案，那功劳也要分出去一半！关键是，人来了，他不干活啊！
那是请来了一个帮手吗？那是请来了一个啦啦队！
对于付拾一的这种怀疑，李长博言简意赅说了这么一句：“不说，他也会来。”
不良人遍布大街小巷，他们一进了万年县范围，徐坤那头就肯定知道消息。
到时候，徐坤就该不请自来了。
所以，倒不如主动一点。
这话是实在话，付拾一无从反驳，只能幽幽叹息：“徐县令听说得了很多奖赏。”
李长博侧头看付拾一，微微扬眉：付小娘子嫉妒了？
付拾一的叹息声拉长：“可徐县令一次也没请咱们吃过饭。”
光拿了功劳去骗奖金，可奖金到了手，一次都没大方过。想想就好气！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认认真真的样子，忍不住唇角一翘：“那今日就让他请。”
“我要吃拾味馆的筵席！一套那种！”付拾一立刻来了精神：“现在叫徐县令去定还来得及。”
李长博及众人：……付小娘子你不是想吃东西，你是想赚钱吧？
最后就连李长博都深深的感叹：我从未见过比付小娘子更会赚钱之人！
反正不管付拾一算盘如何，徐坤是风风火火的就骑马来了。
一见了付拾一和李长博，徐坤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李长博微微浅笑：“既是如此，那徐县令不如尽地主之谊？咱们晚上也可谈一谈案子——”
当他开口说这个话的时候，付拾一也好，徐坤也好，都是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李县令竟能说出如此言语！
付拾一只尴尬了那么一瞬间，随后就满面笑容：“既是如此，那我也举贤不避亲，拾味馆的筵席，味道绝好，价格还实惠！听闻徐县令得了陛下夸赞，我给徐县令优惠！再送一道菜作为恭贺！”
“付小娘子如此大方，可见诚意十足。那就这么定下了。”李长博微笑不减的看向了徐坤：“徐县令您看呢？”
徐坤小鸡啄米：“甚好！甚好！就这么定了！”
良久，他反应过来：好什么好？我什么时候说要请客了？怎么就定了？
－－－－－－题外话－－－－－－
我好饿呀~呜呜呜，想吃火锅了。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下一更，七点钟~
第941章 满心疑惑
在徐坤的满心疑惑之下，一行人总算是找到了牛得瓜的家。
怎么说呢，破得不行。
可牛得瓜正在吃肉。
还是炖羊肉——用萝卜炖的，味道都飘出来了。
付拾一默默的点评：放点陈皮，去去腥膻味更好。
这一次，没要李长博提醒，徐坤就自发自觉的上前去，敲了敲那破的不行的门。
徐坤敲门的态度不是很客气。
不一会，就有人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了。
付拾一仔细听了听，就开始同情开门的人——徐坤肯定会生气。
果不其然，门一开，对方就看到了杵在门口，黑着脸的徐坤。
徐坤那一身官服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所有的骂声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那开门来的中年汉子，眼睛都瞪得要掉下来了。
徐坤皮笑肉不笑：“侮辱朝廷官员，最少也要打十个板子吧？”
不良人们齐刷刷的应和。
那中年汉子吓得都往后退了两步。
估计要不是被堵住了门，这会儿他肯定是想落荒而逃。
李长博与付拾一默默看戏。
徐坤眼皮子一掀，冷冷的看着中年汉子：“暂且不打你，不过，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但凡有一句假话，今日就翻倍的打。”
话到了这个份上，对方除了配合之外，半点不敢造次。
不仅将他们毕恭毕敬的迎了进去，还妄图贿赂——用那一锅羊肉。
付拾一瞅了一眼锅里，发现还真是满满的一锅肉。
于是付拾一扬眉问了句：“最近你发财了啊？”
这个中年汉子就是牛得瓜，被这么一问，居然半点都没敢隐瞒，老老实实的说了句：“是，发了一笔小财。”
众人对于这么顺利，都有点儿疑问：难道案子就要这么破了？
李长博冷声继续往下问：“另一个伙计韩皮呢？你们不是在同一个铺子里当伙计？听说平日关系还不错？总是一起喝酒吃饭？”
刚一提韩皮，牛得瓜就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眼神都飘忽了。
这样的表现，不亚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拾一都被惊呆了：这样的智商和定力，竟然也能杀人抛尸啊——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也似乎由不得人不信？
见牛得瓜半天没动静，徐坤阴沉着脸，厉喝一声：“大胆！李县令问你话，你也敢不回答？”
付拾一也轻哼一声。
不良人们更是一脸煞气。
这么多人围着牛得瓜，让牛得瓜只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一个没忍住，就这么“噗通”跪下了，然后就开始哐哐的磕头：“我认罪，我交代！是我把他杀了的！”
牛得瓜生怕大家听不清楚明白，嗓门还不小。
只是他这一嗓子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长博微微皱眉，沉声问牛得瓜：“你说，你杀了人？你杀了谁？”
“是我杀了人！是我杀了人！”牛得瓜在惊惧之下，完全已是紧张得不行了，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磕磕巴巴。
他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李长博就忍不住再开口喝问：“你到底把谁杀了？！”
牛得瓜一下被惊醒过来，下意识的就接话道：“我把韩皮给杀了！我杀了韩皮！”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
付拾一觉得在场所有人的脑袋上，都缓缓飘起了问号。
别说其他人，就是付拾一，也觉得是一头雾水：韩皮死了？啥时候死的？难道是在他们二人杀了老板莫德鸣之后？
好像也算是说得过去。
杀人灭口嘛。
可是付拾一这会儿偏偏升起了一点直觉来：也许，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另有隐情？
李长博缓缓开口：“那你们老板莫德鸣呢？他去哪里了？”
这一次，牛得瓜答得很快，而且一脸的真诚：“他？他不是已经跑路了？头天晚上给我说的，把铺子东西给我抵债用，我说不干，结果这个狗日的人就跑了！狗日的，这些东西值好多钱？”
徐坤冷笑一声：“跑了？我看不是跑了，是被你们杀了吧？”
牛得瓜吓了一跳又是摆手，又是辩解：“徐县令你莫要乱说哦！我没啥我他哦！他真的是自己跑路的！狗日的门都没锁！”
付拾一：……你承认你杀了人家韩皮时，怎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徐坤死死的盯着牛得瓜：“跑了？为啥要跑？而且你炖这么大一锅肉，还说自己发了财，难道不是因为你吞了莫德鸣的钱？”
李长博也严肃逼问：“你为什么杀了韩皮？”
两个人一起问，一时之间牛得瓜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合适。
愣了一下之后，挠了挠头，牛得瓜就忍不住问了句：“我先回答哪个？”
李长博和徐坤对视了一眼，然后都露出了几分谦让来。
牛得瓜没看懂，又问了句：“到底先回答哪一个？”
付拾一索性插嘴一句：“你先说，你为什么杀了韩皮？”
徐坤委屈嘀咕：偏心。付小娘子就是偏心。
偏心的付拾一半点不以为意：李县令更靠谱，先回答李县令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会儿，付拾一渐渐的，反倒是觉得这个牛得瓜……是真的有点瓜？脑子好像不是特别够用的样子。
这样的人，居然能干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付拾一觉得有点儿难以相信。
牛得瓜还真是听话，被付拾一这么一说，就开始老老实实的回答：“莫德鸣那个先人，喊我杀的。”
这个回答……
反正所有人都傻眼了。
毕竟，他们脑子里想过很多合情合理的答案，可是万万没想到，牛得瓜这个回答，不走寻常路，直接来了这么一个荒诞的理由……
大家都表示有点儿接受不能。
徐坤更忍不住破口大骂：“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个事情，你还想蒙混过去？他叫你杀人？他没叫你杀他自己？他怎么没叫你自己杀你自己呢？！”
看着徐坤胸口上下起伏，付拾一就知道他这是气狠了：也是，这么被戏耍，是该生气。
付拾一上上下下打量牛得瓜，开始认真分析：这个人，到底是装傻，还是在装傻？
－－－－－－题外话－－－－－－
嗯，下一更，可能要九点左右啦~今天有加更哦~
第942章 谁杀了谁（10月月票200加更）
就在付拾一上上下下打量牛得瓜的时候，牛得瓜自己也在不停的诅咒发誓：“真的是他喊我杀韩皮的！”
李长博大概是忍无可忍，冷冷的问了一句：“那又是谁让你杀莫德鸣的？”
就连徐坤也在脑子里，也想了好几种将牛得瓜折磨的方法。
可是牛得瓜偏偏就是不承认这件事情反倒是急了：“我真的没有杀莫德鸣！”
“他真的是跑路了！也真的是他喊我杀了韩皮的！他还喊韩皮杀我呢！”
话好像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反正付拾一看着牛得瓜那副样子，渐渐的还真觉得会不会是猜错了？
牛得瓜看上去一点儿不像是在撒谎。
李长博再问牛得瓜：“那为什么他要让你杀了韩皮？”
付拾一心里清楚，大概是因为牛得瓜死，活不松口，所以李长博就干脆换一个突破口。
对于李长博忽然改口，牛得瓜疑惑的看了一眼李长博，还特地问了句：“你相信我说的话啦？”
李长博自然是点头，就连徐坤以大局为重，跟着应付的点了点头。
但是付拾一敢打赌，这会儿徐坤脑子里想的肯定是：这个牛得瓜是脑子有毛病。
而得到了肯定回答的牛得瓜，这个时候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样子就跟辩论赛赢了一样。
反正牛得瓜是说服了，所以也就开始回答李长博刚才问的问题：“其实就是因为我和韩皮两个人拿了他的钱，却没有帮他办了事。”
“他之前找我们两个帮他杀人。”牛得瓜尴尬一笑，“但是一直没得手，我觉得他像是急了。”
“而且他早就把钱给了我们，我们俩都把钱花完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绕了。
一群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
只觉得要多荒诞就有多荒诞。
付拾一皱了皱眉：这个牛得瓜，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徐坤的表情也和付拾一是如出一辙。
其他人更是看傻子一样看牛得瓜。
唯独李长博脸上是意味深长，一脸琢磨。
此时牛得瓜停下来，李长博还特地又催问一句：“那你的意思是：他是因为你们俩没办事儿，所以怀恨在心？”
“我觉得肯定是因为这个。”牛得瓜斩钉截铁的说了句。
“反正他答应我们两个，谁杀了另外一个人都给我们一笔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和韩皮两个特地选了那么个地方。”
说到这里牛得瓜，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我早就想好啦，那个地方有个水塘，把尸体丢进去肯定不会有人发现，谁都不会知道我杀了人！”
“我们两个还特地喊了莫德鸣来当个见证！免得他以为我们两个糊弄他！”牛得瓜越说越得意。
好像是在说自己这辈子最伟大的成就一样。
不管是付拾一还是其他人都听呆了。
而且付拾一心里还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这个牛得瓜，难道还觉得自己杀了人特别厉害？所以这是在炫耀？
说到这里的时候，牛得瓜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你们等一下，我进去拿个东西给你们看！”
说完就一溜烟儿往屋里跑了。
几个不良人下意识的就上前去将人按住了：通常这种情况一定是想逃跑。
徐坤更是狠狠的啐了一句：“居然还想得出这样的主意？先哄骗我们，然后再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逃跑！”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呢？”
说这话的时候，徐坤也有点儿得意洋洋。
那个表情让付拾一几乎无法直视：太熟悉了，就跟刚才牛得瓜的表情没有什么两样。
一句话总结就是：宛如智障。
结果下一刻，李长博却更加智障的问了拼命挣扎的牛得瓜一句：“你想进去拿什么？不如我让人帮你去拿？”
牛得瓜挣扎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是挣扎不开，心里头郁闷的很，连上也不怎么高兴，不过还是选择了李长博的提议：“就在屋头柜子里，你们往下翻，衣裳包起的。”
“拿的时候注意点儿，别伤到手！”而且随后牛得瓜不是很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付拾一这回是真的无语了：一个真敢信，一个真敢说。
而且还如此贴心……
付拾一抬头望天，只觉得这个案子彻底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而李长博看了一眼王二祥。
目的不言而喻。
王二祥就算是觉得自家县令脑子被踢了才会相信，即便是他满心的不情愿，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决定给自家县令一个面子：进去看看就看看，也不费什么事。
付拾一自高奋勇地跟进去了。
没办法，在这一刻，付拾一都有点好奇——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屋里还真有个柜子。
王二祥一脸无言地打开了柜子，然后一顿翻找——
只从那个动作，就能看出他到底有多么不耐烦。
然后下一刻，就听见王二祥“哎哟”了一声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付拾一看过去的时候，王二祥的手指上都已经冒出了血。
付拾一心里头的古怪就更加强烈了。
王二祥也是盯着自己手指上那个口子彻底无言：还真有啊？
既然王二祥已经光荣负伤，所以付拾一就亲自去找。
也没费多大功夫，就在衣裳里头找到了伤着王二祥的东西。
付拾一伸手将那个东西捧了出来。
然后和王二祥面面相觑。
他们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所以脑壳有毛病的，也许不是人家牛得瓜，而是他们？
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让两个人有点接受不能，于是两人都顶着一脸的无语，捧着那个东西从屋里出去。
当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也将徐坤他们给惊住了。
所有人都盯着付拾一手里的东西，齐刷刷的无言了。
而牛得瓜则是一脸的得意：“你看吧，我没有骗你们吧，真的有东西吧？我就跟你们说有东西，你们偏偏不相信，还要把我按到起！这下你们信了不？”
按着牛得瓜的两个不良人面面相觑一阵子之后，就都松了手：这个瓜娃子可能还真的不是想跑路——
－－－－－－题外话－－－－－－
这一章够不够绕！哈哈哈，我自己都笑了！
大家明天见啦~
第943章 真是憨批
说真的，牛得瓜这一番骚操作真的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付拾一要不是手里还捧着那把匕首，这会儿就忍不住扶额了：这种事情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到底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之前那位死者身上的伤口，和付拾一手里这把匕首是对的上的，这把匕首同样也是两边开刃。
而且付拾一刚才观察过，这把匕首上面的血迹都还没有擦干净。
在刀柄和刀接口的位置上，有暗红色的已经干了的血迹。
和刚才伤了王二祥留下的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想到这个事情付拾一就更加无语。
谁能想到这个牛得瓜的提醒，真的是一句好心的提醒？
要是按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标准来，牛得瓜还真的是挺坦白的。
坦白的令人发指——
付拾一将匕首给李长博看：“这把匕首和死者身上的伤口十分吻合。应该就是这把匕首造成的伤口。而且李县令你看刀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不等李长博说话，牛得瓜自己就说了：“我都跟你们说了，我给你们看个东西，就是看这个东西！”
“我就是用这个把韩皮杀了的！”
牛得瓜说着说着就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脸不屑：“韩皮真的是笨求得很！还真的以为我要和他打一架了！事实上我早就去买了一把这个匕首藏在身上！万一我打不过我好掏出来呀！
这个说法倒是和付拾一他们最开始的猜测完全吻合：匕首就是事先准备的，这是有预谋的。
但是说真的，付拾一和李长博都万万没有想到，匕首是这么来的。
按照牛得瓜的说法，这要是打得过这个匕首就不掏出来了？
徐坤忍不住就把这话给问了出来：“难道你打得过你就不用这个了？”
牛得瓜莫名其妙的看了徐坤一眼，脸上的表情还有点鄙夷：“打得过还用这个干哈子？”
付拾一都被逗笑了，默默的伸了个大拇指：“你还挺讲江湖道义的。也挺讲公平的。”
就是脑回路有点清奇。
毕竟既然都决定杀人了，难道不是速战速决更好吗？
而且这一拳一拳的打，且不说打到猴年马月才算完事儿，就说自己挨打了，不也觉得疼吗？
不过根据牛得瓜这个说法，付拾一也不难猜测打架的结果。
没等付拾一乐，李长博就慢悠悠的说了句：“看来论拳脚功夫，你是比不上这个韩皮了。”
牛得瓜脸色有点尴尬，被这么一说也不生气，很快就有自顾自的得意起来：“我打不过他也不要紧，我比他聪明啊！”
这回付拾一是真没忍住。
她“噗嗤”一声就大笑出声：虽然作为一个公职人员，我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更不应该在如此严肃的时候大笑，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
就连李长博也是忍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徐坤更是哭笑不得，阴阳怪气的夸了一句：“你是还挺聪明的。”
“不过，你们两个就没有想过要把那个叫你们杀人的人杀了？”咳嗽完了之后，李长博就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付拾一知道李长博这是还怀疑那个死掉的人就是那个老板。
不过这样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
结果这个问题问得牛得瓜当场就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思。
付拾一他们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看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在一众人等深深无语的时候，牛得瓜自己倒是想到了一个问题，猛的一拍大腿豁然开朗：“不对，我们要是把他杀了，谁给我们钱呢？”
“所以这条路肯定行不通，所以我们两个才没有想到这里去！”牛得瓜越说越笃定。
付拾一一时都惊呆了——可真是毫无问题的脑回路呢！
但是即便是如此妇之意，也真不觉得牛得瓜聪明，反而越看越觉得她像是个憨批。
当然他口中那个韩皮可能也真是个憨批。
而且徐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就虚心求教：“那你和韩皮两个人既然知道就是那个老板让你们互相残杀，你们两个干嘛还要听他的？还要叫上他当见证人？”
这个问题徐坤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徐坤也提出来之后，大家也都是有些不解。
最后大家就齐刷刷地看住了牛得瓜，包括李长博。
付拾一心想：大概自家小男朋友是郁闷死了，他那个聪明的脑瓜子，估计完全跟不上牛得瓜这个脑回路。
正常人肯定都跟不上。
付拾一在这一瞬间有点痛苦：既想笑吧，又觉得怪莫名其妙的，于是表情都有点扭曲。
而对于徐坤这个回答，牛得瓜的回答，就更加理所应当：“收了人家的钱，自然是要办人家的事撒！反正只有把韩皮杀了，我就有钱拿！我要是运气不好，被韩皮杀了，那也怪不得别个！”
“他是出钱的，我们两个不喊他当见证，万一他不承认了怎么办？他亲眼看到我们死一个，他还敢说没有看到？他还敢赖账？”
这个解释简直是合情合理。
虽然表面上不能夸，但是付拾一心里已经开始了海豹鼓掌。
这个脑回路真的是牛批。
完全是毫无破绽。
无力反驳。
现场因为牛得瓜这一番话，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最后，李长博咳嗽一声，再度问道：“那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死了怎么办？”
付拾一分明听出来：自家小男朋友的语气，已经有些无力。显然是震惊过度了。而且不知从何下手。
所以付拾一就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不要和傻瓜吵架，因为傻瓜会先把你变成傻瓜，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说时一觉得他们，这一群人，现在就是一群被变成傻瓜的人。
完全跟不上牛得瓜的脑回路！
牛得瓜眨了眨眼睛，那张平平凡凡的脸在此刻竟然有了一种带头大哥的气势：“出来混，收了钱，还怕啥子？穷死也是死，这么死也是个死。再说了，我不是早有准备？！怕个球！”
付拾一扶了扶自己的下巴。感觉他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题外话－－－－－－
下一更，下午六点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