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来露一手
李长博这番话,说得谢双繁眼睛都亮了。
可惜谢双繁还没来得及高兴半刻钟,厉海就面无表情的过来了,无情击碎了他的幻想:“有案子。”
谢双繁,卒。
“怎么回事儿?”谢双繁生无可恋的履行自己职责。
“上吊。”
谢双繁忍不住瞪厉海:你这么惜字如金,是想攒着口水置办产业咋的?
厉海莫名,不过脸上表情是没什么变化:“要带两位仵作去一趟?”
李长博“嗯”了一声:“自然要去。是自杀?”
“不知,死者独居。”
李长博想了想:“我跟着去一趟。”
然后,李长博多问句:“是男是女?”
“女。”
李长博:……算了,懒得找稳婆了。
李长博带上徐双鱼和钟约寒,到了衙门口看一眼付拾一,语气熟悉而老练:“跟我走一趟。”
付拾一也干脆:“好嘞。”
然后收摊,寄存东西一气呵成。
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摊贩到临时公务员的转变。
钟约寒和徐双鱼:……这是什么个情况?
可李长博讳莫如深,他们也不好多问,互相交换个眼神,只能保持观望。
出事儿的人家,是在修平坊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人称鱼寡妇。
鱼寡妇守寡也有个两年了,一向独来独往,即便是邻居也不怎么来往的。
之所以会被发现上吊,还是巷子头住的那家油铺的老板娘。
老板娘姓周,是招赘上门的,人称周娘子。
周娘子和鱼寡妇关系算是不错的,从前鱼寡妇还没守寡时候,两人来往不少,总凑在一起说话做绣活。
后来鱼寡妇男人得病死了,鱼寡妇深居简出,这才渐渐的少了交集。
不过情分还在,她炖了肉,就给鱼寡妇送一碗来,结果门都没关,一推门,就看见鱼寡妇吊在了门上——
周娘子当场就吓得腿发软,叫都叫不出来,一碗肉全翻在地上也顾不得理会,深一脚浅一脚跑回去,周娘子的夫婿钱泰豪问了半天,这才问出了个名堂来。
钱泰豪听完就赶紧报了官府。
李长博看着眼前这个虽到中年,却依旧算儒雅俊美的油铺掌柜,“动过现场没有?”
钱泰豪摇摇头:“没有,我都没过去看,立刻叫家里的仆人去报官。”
“后头也一直在家里安慰拙荊。”
李长博微微颔首,看一眼厉海他们。
厉海便对付拾一与徐双鱼师兄弟道:“先看看情况。”
一行人一推开院门,就受到了视觉冲击——
那么一个人挂在那儿,笔直笔直的垂着,脖子以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
关键是,那鱼寡妇居然还穿了一身玫瑰红的裙子。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回事儿,鱼寡妇的尸身轻轻晃了晃,绳子和木梁就摩擦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后脖子毛都要立起来。
厉海面无表情上前去,用刀鞘顶住死者的脚底,稳住了尸身:“来个人搭把手,将人弄下来。”
另一个不良人就要上去。
不过,钟约寒和徐双鱼却上前去:“我们来吧。”
师兄弟两个,估计也合作不少次,两人一起,几下就将人取下来,然后放平在卸下来的门板上。
钟约寒和徐双鱼对视一眼,徐双鱼笑嘻嘻问师兄:“我们谁来?”
钟约寒轻声道:“你来。”
徐双鱼却道:“咱们刚来长安城,师兄不露一手?”
付拾一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两师兄弟感情是真好。
钟约寒一门心思想让徐双鱼露脸,好让李长博重视,可徐双鱼想的却是钟约寒。
不过……
付拾一微笑着开口:“死者是个女子呢。”
钟约寒和徐双鱼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付拾一笑容更加温柔和煦:“还是我来吧。”
两人齐刷刷露出了质疑神色来,虽然碍着礼貌没开口,不过显然眼神在说:你确定?
付拾一也不废话,看一眼厉海。
厉海惜字如金的解释:“付小娘子是李县令请来的。”
钟约寒神色微变,意味深长看付拾一。
徐双鱼倒是只有好奇。
付拾一笑道:“那不然还是二位先来?我最后?”
钟约寒想也不想,就上前道:“子午寅卯掐中指,辰戌丑未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
鱼寡妇的手,是放开的。
钟约寒又看一眼鱼寡妇手上的尸斑,就已经知道了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日辰时死亡。”
也就是说,死了差不多一天了。
钟约寒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此时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尸斑紫红,大片凝结,呈现于肢体下端,尸僵已经开始缓解消除,判断死亡超过十二时辰,现在已是春末,昨日气温颇高,或许下腹部已经出现了尸绿。现在是巳时,我推测,应该是辰时初就已经死亡。”
钟约寒微微皱起眉头来,不着痕迹将付拾一打量一遍。
付拾一已经看了鱼寡妇脖子上的勒痕,轻叹一声:“两条勒痕,是他杀。”
钟约寒眉头皱得更紧。
徐双鱼却已经看了脖子:“两条痕迹,斜向后的痕迹明显重于另一条,且有挣扎的痕迹,的确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
徐双鱼忍不住看付拾一:“付小娘子有些厉害啊。这都明白——”
付拾一抽出空来,微微一笑:“李县令是聪明人。”
钟约寒:……你夸李县令,其实是在夸自己吧。
刚好问完了钱泰豪走过来的李长博听了个正着:……原来我在她眼里是这样。
李长博微微勾了勾唇角。
钟约寒垂眸思忖片刻,再抬头就问李长博:“李县令——”
钟约寒想说什么,李长博心头明白得很,微微一笑:“不必多想,付小娘子毕竟只是偶然搭把手。死者是女子,让付小娘子贴身检查更合适。”
钟约寒也就满意,后退一步:“那就请付小娘子先来。”
徐双鱼倒是很好奇:“那我给付小娘子记录吧。”
一般仵作验尸,都要记录公案,而这个记录员,就是副手,多为仵作徒弟。
不过付拾一没有——所以还真需要一个记录的。
李长博没吭声,只微笑。
钟约寒点点头:“也好。”
第60章 有点骄傲
付拾一当然是不在意这些的,当即就叫其他人转过身去。
然后她脱下了鱼寡妇的裤子。
一股恶臭顿时扑面而来——
被勒死的人,有两个最常见的现象:舌头吐出,大小便失禁。
显然,鱼寡妇死的时候,就大小便失禁了。
如今虽然被挂在这里一整天,水分都蒸发差不多……可那味道,只会更酸爽。
付拾一一面将鱼寡妇下体的一塌糊涂擦拭干净,一面神色不改的开口:“大小便失禁。的确是窒息而亡。外观正常,并无伤势,看来并没有被侵犯。”
为了保险起见,付拾一还用棉签捅进去看了看了,的确并无什么可疑。
付拾一又将上衣除去,仔细检查。
“身体并无其余伤痕,可见并未发生打斗。”
她拿起鱼寡妇的手指,对着光仔细看鱼寡妇的指甲:“指甲缝里有东西。”
她小心翼翼用棉签将鱼寡妇指甲缝里的东西弄出来,涂在细棉布上,仔细观察:“或许是血。”
徐双鱼一面记录,一面道:“或许是抓伤了自己脖子,或者是抓伤了凶手——”
“嗯。”付拾一点点头:“很有可能。”
“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发现。”付拾一整个检查下来,并无什么新的发现,略有些失望。
不过,也做出了一个推断:“恐怕是熟人做案。”
钟约寒这一次开的口:“付小娘子还管破案?”
无视钟约寒的嘲讽,付拾一笑了笑:“是根据鱼寡妇的尸身做出的判断。”
“尸体没有别的伤痕,可见是在鱼寡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的手。鱼寡妇除了脖子上自己挠出来的痕迹之外,身上连一处多余的淤青都没有——”
“尸体尸斑沉积符合悬挂的姿势,可见并没有挪动太大。应该就是在这个屋里,她就被勒死了。”
“一个人寡妇,除非是熟人,除非很信任,否则绝不会请对方进来。更不可能给人动手的机会。”
付拾一将鱼寡妇遗体盖上,遗憾道:“如果还想知道更多,只能解剖。”
可惜这是大唐,并不会同意随便解剖。
徐双鱼忍不住有点儿佩服:“付小娘子的确懂很多。”
钟约寒慢悠悠的说了句:“先将尸身运回去,我和双鱼会再看看。”
这就是不服气了。
李长博也没反对。
钟约寒和徐双鱼提前回去。
付拾一却留下了。
然后笑吟吟看着李长博,打趣他:“李县令这样利用我,该给我工钱才是。”
李长博微带几分笑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给。”
“我帮你查验尸身,还帮你给了那师兄弟二人一个下马威,激起了他们的不服输,好让他们更加卖力。这样大的功劳,该多少银子?”
“二两。”李长博很干脆。
付拾一很满意,欣慰的和他达成一致:“合作愉快。”
这个词很新鲜,不过李长博觉得自己听懂了。
他勾着嘴角,心情愉悦:“合作愉快。”
付拾一觉得自己和仵作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法医,不只是检验尸体,也会负责现场勘查。收集可能用得上的证据。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那咱们现在是去走一遍?”
李长博如今对这种事情也算是轻车熟路,当即颔首。
于是厉海等人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反思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如果不是看错,为什么付拾一要走在李县令前面啊!
付拾一从大门口开始看起,“门锁完好,门栓也无任何异样,鱼寡妇是自己开的门。”
“院子里东西都很井然有序,并无打斗痕迹。”
接着就到了堂屋门外的木梁上。
“吊起鱼寡妇的,是粗麻绳。这种东西很常见。”
付拾一看厉海:“你上去看看木头上没有摩擦的痕迹。”
她个子不够高,踩着凳子也瞧不清。
厉海看了一眼另外一个不良帅,那人直接做了个手梯,让厉海就这么托起来——
厉海只看一眼就否了:“并无太多摩擦痕迹。只有轻微的,连灰都没蹭掉多少。”
付拾一一愣,随后再道:“那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印记。”
厉海摇头:“没有。上头灰尘很重,如果有印记,会很明显。”
付拾一让厉海下来,却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堂屋。
此时在场的都是自家衙门的人,李长博这才沉声开口:“有同伙。”
付拾一微微颔首,却也意外的看他:“这么快就猜到了。”
“一个人想要吊起尸体,并不容易。更别说,是先将绳结弄好,再将人挂上去。”李长博淡淡道,神色却更加严峻:“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
付拾一点点头,有些佩服李长博的思维敏捷。
“我再看看。”
付拾一继续查看,首先是屋里的地面。
地面干净整洁,就连砖缝隙里也没有异样:“地上没有血迹。”
再看桌上:“桌上茶杯还在。”
“茶壶却不见了。”
付拾一在桌子附近蹲下来,仔细看地上,最后在地上找到了很小的粗瓷碎片。看颜色,和桌上的茶杯是一套的。
付拾一给李长博看。
李长博沉吟:“或许是鱼寡妇转身倒水的时候,凶手忽然动手,所以鱼寡妇才会毫无防备。”
“而且碎片事后被清理了。有人想刻意伪装成鱼寡妇自己上吊自杀的样子。”
付拾一“嗯”了一声,继续到处看,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了。
付拾一最后去了厨房,倒是发现了一样东西。
她将熬过草药的药罐子给李长博看:“放在如此顺手的位置,而且药味还如此浓郁,应当是这几天刚用过。”
李长博若有所思:“鱼寡妇生病了?”
付拾一只能道:“或许可以解剖试试。但是如果是小病症,也未必有痕迹。而且可能已经治愈——”
李长博轻声道:“鱼寡妇是寡妇,平时深居简出的,能接触的人很少。或许这是一个有用的方向。”
付拾一点点头。
除此之外,付拾一还发现:“鱼寡妇买了不少菜。”
李长博立刻接话:“她要招待客人。可是一个寡妇……要招待谁呢?”
“我想起了陈巧娘。”付拾一面无表情,语气有点儿微妙:“人嘛,七情六欲肯定是有的。她守寡几年来着?”
第61章 有点微妙
李长博看见付拾一一脸认真的说起这个“七情六欲”,顿时就产生了某些不好的联想。
他脸色有点儿发黑。
不过,还没等到他阻拦,付拾一已经说出来了:“你说,会不会是她情夫杀了她?”
李长博只觉得额头青筋都跳起来:这付小娘子,就不能委婉点吗?这要是鱼寡妇的亲眷听见了,锤死你都是轻的。
他委婉提醒:“没有证据,不好胡说。鱼寡妇的夫家,还想让鱼寡妇守贞。”
当然,查案子更重要:“不过也是个方向。”
付拾一最后才去看了看鱼寡妇的私人物品。
这一看,她就觉出不对来:“鱼寡妇家业不是说颇丰?怎么首饰如此少。家里也没甚钱——”
李长博微微皱眉:“不应该。鱼寡妇丈夫虽然早去,可留下两个铺面,如今都租给了旁人。每年光靠吃租都能养活自己还绰绰有余。而且,鱼寡妇自身家中也是做生意的,陪嫁不少。”
付拾一将首饰匣子给他看。
里头只有零星几对银耳环,几根精巧的木头簪子,最值钱的,也只是铜包银的一根簪子。
李长博轻声道:“说明有人不仅是将鱼寡妇杀了,还将钱财都掳走了。”
再查看,付拾一却查看不出什么了。
付拾一就先回衙门去——东西还没卖完哪。
李长博则是叫人跑了一趟当铺,怕谋财害命的人来典当东西。
结果这一去,却知晓了一个事情:鱼寡妇是自己将东西典当的,而且还是死当。
不仅如此,鱼寡妇那两个铺子,她自己也卖掉了。
两个铺子,加起来足足有八百两的钱。
李长博叫人提了钱泰豪来问:“鱼寡妇是什么时候将铺子卖给你们家的?”
钱泰豪一五一十:“一个月之前,她找到我夫人商量这件事情。我觉得不妥,毕竟那是她过日子的指望。可鱼寡妇说自己急用钱,说若是我夫人不买,她只能找别人了。”
“最后,我想着卖给别人也给不了好价钱,所以就让我夫人给了个好价格买下来了。而且商量好,若是她将来反悔,也可以原价买回。”
李长博扬眉:“那你也算是做了好事儿了。”
钱泰豪摆手:“都是邻居,她又和我夫人交好,应该的,应该的。”
李长博再问:“鱼寡妇最近和什么人来往?”
钱泰豪面有难色:“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她不接触的,都是她们女人家的交情。”
李长博颔首:“那就叫你夫人来。”
钱泰豪倒也不迟疑:“应该的,早日抓到凶手,也好让鱼寡妇九泉之下瞑目。”
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前,我还听说鱼寡妇的夫家要给她过继一个孩子,这眼看着日子更有盼头了,也不知为什么,就成了这样。她也是个苦命人……”
钱泰豪的夫人周娘子很快过来,倒是提供不少消息。
首先是鱼寡妇卖铺子,当时卖得很急,而且鱼寡妇其实不缺银子。
鱼寡妇毕竟深居简出,没什么大的花销,这些年应该存了有几百两银子。
“她用的脂粉,全跟我是一般。俱是铺子里最好的。”周娘子若有所思:“我还纳闷,她一个寡妇,用胭脂水粉做什么。”
谢双繁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和她说话,有没有听她提起过什么人?或者是……在她家里见到过什么异样的东西?”
周娘子仔细想了想,压低声音:“有一回,我看见她的枕头底下压着一条汗巾子——颜色和我们家郎君的差不多,明显就是个男人用的。”
“不过当时我也没多想,觉得或许是她那死鬼丈夫的——”
周娘子压低声音:“其实坊间也有人传说,鱼寡妇背地里养了个男人。”
“所以鱼寡妇的夫家,才想着给她过继。免得鱼寡妇到时候将家里的钱财都给了旁人。”
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鱼寡妇的夫家虽然不亏待鱼寡妇,可也的确不想自家的财产旁落。
李长博沉吟着问:“那鱼寡妇自己如何想的?”
周娘子声音就更低了:“她犹豫了一段时间,一开始好似有些动心。可不知听了何人的挑唆,忽然就不乐意了。心里头反而恨上了自己夫家,私底下我问的时候,就对我说,她觉得他们就是想她手里这点钱——”
周娘子叹息一声:“这些事情,怎么说呢?鱼寡妇夫家,也算不错了。”
至少这么多年,也没欺负过鱼寡妇,当初也没算计鱼寡妇丈夫的钱财,全都给了鱼寡妇了。
李长博又问了句:“前几天鱼寡妇身子不好?”
“是。”周娘子也想起这个事情来:“不过我问她,是什么病症。她说只是有些恶心呕吐,所以开了方子喝一喝。”
“我想着她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所以才想着给她送菜——”
周娘子眼圈又红了,低低的啜泣起来:“我们同年出嫁,她嫁过来,我招赘,本来两家都是夫妻恩爱,我第二年就生了丫头,她却一直没动静。等我生儿子的时候,她就守了寡——她总说羡慕我,她真的是个苦命的人。”
李长博点了点头:“的确是苦命人。”
人生三大苦,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哪一个都是艰难。
送走了周娘子,谢双繁这才出声:“长博你看——”
李长博沉默片刻:“查一查,她的情人是谁。”
李长博觉得,或许付拾一真猜对了。
“再去药铺问问,她抓的是什么药。”
情人是谁不好查。毕竟鱼寡妇都死了,也不会告诉他们。
可药却好问。
这个事情很快有了结果:“是保胎药。”
李长博和谢双繁对视一眼。
谢双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仿佛都已经是明了了。
钟约寒这个时候也过来了:“李县令,我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自古从来说这话,其实都是分明想问。偏偏还要假装客气。
李长博微微一笑:“都是一个衙门的,只管直说。”
钟约寒也不客气:“我来就是想问,那位付小娘子,到底是谁?”
第62章 到底是谁
钟约寒迟早就得有这么一问。
谢双繁看李长博一眼,心想:就等着呢。
李长博先请钟约寒坐下,而后才笑道:“以你们兄弟二人之见,这位付小娘子手段如何?”
钟约寒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轻声的说了句实话:“未必比我们两人不如。”
关键是,那些词,一听就是野路子,不是正经学来的。
“你有没有听过汉州底下有个绵竹县?那里有个杨县令,政绩斐然。”李长博并不立刻解释,反倒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钟约寒还真听过:“听说就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他手底下有个仵作,前年因病去了。”李长博再提一句:“留下她一个独女。”
钟约寒一愣:“那付小娘子……”
李长博点了点头。
钟约寒忽然就肃容起来:“巴蜀一带,从来都是人杰地灵。”
李长博又点点头。
钟约寒改而又问:“那李县令是想留下付小娘子——”
“她毕竟是个女郎家,将来还要嫁人生子。若有大案,且涉及女眷,她出面,最合适。”李长博轻声说了句:“而且,仵作是贱业。”
男子为之,尚且艰辛,更何况女流?
谢双繁在心里默默提醒:李县令你想想,杀猪匠难道就不是贱业吗?
谢双繁忽然觉得自己领会到了付拾一为什么一个人来长安的原因:换个地方,换个谋生的活计,才好重新开始,嫁人生子啊!
钟约寒默默点点头:“如有机会,我们兄弟二人,打算多和付小娘子聊聊。”
李长博看着钟约寒写在脑门上的“不服气”,甚为欣慰:“理应如此。咱们大唐,需要更多的人才。”
钟约寒这才走了。
李长博一转头,就看见谢双繁双目炯炯有神的在想事情。
他点了点桌面,将谢双繁的魂叫回来:“我想解剖。”
谢双繁一愣:“这有什么可解剖的——”
死因什么的,都很明显了。
“我想确定一下,她怀孕几个月了。”李长博揉了揉眉:“她既然喝保胎药,那肯定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谢双繁还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可那又怎么了——”
“那奸夫是谁,就好查了。”只要查出来,是那个时间段去找过鱼寡妇就行。
谢双繁皱眉:“有这个必要么?”
李长博轻声道:“我觉得有。”
谢双繁还是不太赞同:“问问问诊的大夫不是就知道了——”
“大夫的不够准确。”李长博一句话就给他堵死了。
谢双繁忍不住问:“你真不是想看付小娘子解剖?”
李长博:……
他盯着谢双繁的眼睛:“师爷,有时候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谢双繁:……
李长博还一本正经:“勘验尸体,是肃穆之事,不可抱有好奇和玩闹之心,否则,便是对死者不恭。”
谢双繁:……我错了,我再也不乱想了。
解剖尸体这个,李长博还是劳烦付拾一。
付拾一刚回家吃了饭睡了午觉,就被方良拍门叫走,左右邻居看着,都难免有些奇怪。
不过,也不好议论什么。
付拾一一听说要解剖,顿时一愣:“要看什么?”
李长博言简意赅:“孩子多大。”
付拾一眼睛瞪大了:“鱼寡妇真有情人啊!你看我说什么!七情六欲嘛,她独守空闺,难免寂寞——”
付拾一没控制好音量,还说得一脸坦坦荡荡,顿时引来其他人的目光。
虽说都是自家衙门里的人,可李长博还是恨不得将她嘴巴给堵上。
钟约寒冷着脸,徐双鱼娃娃脸却红了,他不安的看一眼自己师兄,有点不知该把眼光放哪里——
谢双繁在旁边笑眯眯:付小娘子的厉害,你们才算是领教呢!
另外,谢双繁还有点儿好奇:女尸也就算了,那改日遇到男尸,难道付小娘子也能坦坦荡荡的?
付拾一沉吟片刻:“我只从腹部开个横向口子,拿出子宫,然后取出胎儿——这样缝合之后,伤口并不明显,是爱美人士的首选。”
这个时候还考虑着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有点儿跟不上这个思维的跳跃。
李长博不怎么走心的夸一句:“付小娘子宅心仁厚。”
付拾一却是真心:“能给死者一个体面,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法医并不只是破坏尸体,他们也会为尸体整理仪容,尽量保持尸体的干净,整洁,以及完整和美观。
除了尊重死者,也是对家属的慰藉。
付拾一又要动刀,自然就取出了自己的宝贝勘察箱。
钟约寒和徐双鱼两个正牌仵作,经过了付拾一同意之后,变身成了两个助理。
帮助付拾一完成任务的同时,更可以近距离观摩付拾一手法。
付拾一是不怕被围观的——同行之间,当然也可以切磋的。偷师一下,也没什么。
她又不是老封建思想,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事实上,现在的仵作良莠不齐,业务水平真的是让她看、不、下、去!
付拾一刚拿出自己的宝贝勘察箱打开,钟约寒和徐双鱼眼睛都亮了——好多工具!好多好实用的工具!
都是内行,虽然没用过那些工具,可是他们看看,也大概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蠢蠢欲动:怎么办!好想要!
付拾一穿戴妥当,取出了柳叶刀。
然后露出了鱼寡妇的腹部,沉声开口:“开始。”
谢双繁很鸡贼的没跟进去。
李长博倒是进去了。
一帮大老爷们盯着一个娇滴滴白嫩嫩的女郎,对一个尸体动手……
怎么想都有些微妙。
不过,很快他们就只顾着盯着付拾一的手了。
带着细棉布手套的手,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却依旧灵活,而又坚定。
因为只是取子宫里的胎儿,所以付拾一只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就像是做剖腹产手术。
“来,用这个撑子撑着。”付拾一将开腹器交给徐双鱼:“撑住了,别松。”
徐双鱼刚一上手,顿时就觉得吃力:“快一点。”
钟约寒默默接了另一边。
徐双鱼这才松一口气。
付拾一轻描淡写:“习惯了就好了。这比直接用手扒拉着,已经好太多了。”
李长博在旁边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话画面感特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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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几个月了
徐双鱼却深以为然:“这倒是。”
付拾一嘴里虽然说着话,手里是半点没闲着,手探进去,直接找到子宫,看见子宫已经膨大,她顿时叹一口气:“月份不小了。”
付拾一将子宫捧出,轻轻用刀子划开,便果然看见里头有一个被胎盘包裹的胎儿。
胎儿已有女子巴掌长,四肢俱全,外生殖器已能看出男女。
“至少是四个月了。是个男孩。”付拾一轻声的言道,语气很笃定。
钟约寒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我要怎么给你解释?
沉默良久之后,付拾一诚心诚意建议他:“你可以去问问稳婆。她们见过各种月份的孩子。”
钟约寒:……。
徐双鱼一脸恍然:“对哦!”
钟约寒:我想掐死这个师弟怎么办?
看着钟约寒脸色难看,付拾一就宽慰他:“没事儿,你毕竟是男人,没了解过是正常的。”
钟约寒:……更扎心了。我是男人不假,可我是仵作好吗?
付拾一将胎儿捧着,凑到了钟约寒面前:“你仔细看看,以后再有一样的情况,就能知道了。”
钟约寒看着面前血糊糊的一团,脸皮抽了抽。
徐双鱼凑上来仔细看:“还真的是四肢俱全了,原来在肚子里,这么早就已经是个人形了。”
“嗯,再过几天,孕妇肚子就会更明显的变大,那时候,就更容易看出来。”付拾一遗憾的叹一口气:“当时虽然有些鼓,我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死后腹部胀气。”
钟约寒一直盯着眼前这个胎儿,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糟糕体验也不过如此。
他以后还怎么面对自己孩子!
钟约寒扭过头去,内心抗拒。
付拾一又说了句:“这么大的月份,应该都能感受到胎动了。鱼寡妇又吃保胎药,肯定是想生下来。”
仔细想想,也不会觉得奇怪。
鱼寡妇孤身一人,孤苦寂寞,此时忽然怀孕——这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一定会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孩子保下来。
付拾一犹豫片刻:“这个胎儿是重新放回母体,还是单独放?到时候与母体同葬?”
李长博没有犹豫:“鱼寡妇的亲眷们,不会留下胎儿的。放回母体。”
鱼寡妇如此心愿,就不要让她九泉之下还要与孩子分离了。
付拾一应声,随后将胎儿重新放回子宫,用线缝合。
付拾一层层缝合妥当,剪断了线头那一瞬间,顿时就让钟约寒和徐双鱼又惊艳了一把。
徐双鱼恨不得趴在人鱼寡妇肚皮上仔细看针脚:“线呢?怎么线都不见了?居然只剩下一道血痕?真的缝上了?结实吗?”
钟约寒一把拉住徐双鱼的后脖子领,防止他凑太近。
他从后槽牙逼出几个字:“出去再说。”
一群男人,围在这里讨论,真的不合适!
付拾一替鱼寡妇将衣裳穿妥,收拾齐整了,这才收拾了自己工具,然后出去洗手。
付拾一仔仔细细的用硫磺味的肥皂洗了三遍。
每一遍都做到搓洗二十秒。
李长博站在旁边看着,身心愉悦。
徐双鱼也凑上来洗手,看见付拾一的肥皂,又是十万个为什么:“付小娘子你这个是澡豆吗?还是胰子?怎么能搓出怎么多泡泡?味道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付拾一被问得头疼:“是肥皂。我自己做的,里头加了硫磺粉,因为硫磺能杀菌——”
众人齐刷刷问号脸:“杀菌?”
付拾一面对这群好奇宝宝,彻底头疼,最后只能言简意赅:“就是脏东西。清洁能力强,将手上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也能洗干净。比较适合验尸,或者是摸了肉类和什么特别脏的东西后用。”
付拾一很大方的将一小片肥皂递给徐双鱼:“试试?”
为了方便用,付拾一将肥皂切成了便携的小方片。
一次正好用一片这样。
徐双鱼厚着脸皮用了,一面用一面惊呼:“比澡豆好用!泡泡很是细腻!一点不干涩,很滑润——师兄,师兄,你快来试试!”
钟约寒有点尴尬。
付拾一大大方方的取了一片给他,又给了李长博一片:“刚从验尸房出来,洗个手最好。”
付拾一一盒肥皂片,就这么空了。
李长博略有些歉意:“如此好用,必定金贵,付小娘子——”
付拾一爱财,可也不至于贪小财,当即大方摆手:“这个好做得很,不值钱。不值钱。”
李长博微微红了脸,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
唯独徐双鱼没心没肺,搓出满手的泡泡,玩得不亦乐乎不说,嘴里还一个劲感叹:“付小娘子要是有存货,再卖我点吧?我想着,洗澡必定也好用!”
付拾一:……这孩子怎么这不见外!
不过,付拾一还挺喜欢徐双鱼这个开朗性格,而且徐双鱼又是个娃娃脸,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了保护欲,所以她爽快道:“下次做,我多做一点再说。现在剩下不多了。”
徐双鱼欢喜得差点没蹦起来:“那太好了!”
付拾一也被他感染,笑起来:“你要什么味的?要不给你做个特别的?我知道你们验尸,都用生姜和大蒜预防味道,要不给你整个大蒜味的?”
钟约寒和李长博齐刷刷的嘴角一抽:这都是什么奇葩想法?
徐双鱼偏还认真思索:“那还是生姜味道好闻点,大蒜这个太冲了。不过,其实我更喜欢陈皮味——”
付拾一没忍住,“扑哧”的乐了,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听不出我逗你哪!”
徐双鱼反应慢半拍:“啊——?”
钟约寒惨不忍睹的转开头。
李长博也转开头,不想让大家看见自己也在笑。
付拾一叹一口气,劝他:“以后好好跟着你师兄,听你师兄话。”
“啊?”徐双鱼一脸懵懂:“为啥忽然说这个。”
付拾一一本正经:“因为我怕你太傻,被卖了都不知道。”
……
徐双鱼这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逗了一回。
他板起脸,一本正经说道:“我看付小娘子年纪不大,我应该比你大的。”
付拾一一本正经敷衍他:“嗯嗯嗯,那我要叫你双鱼兄吗?”
徐双鱼摆手:“不必如此客气,不必如此客气!”
钟约寒终于忍不住,怒斥:“闭嘴!”
第64章 缺心眼儿
付拾一回家去的时候,是被李长博顺路给捎回去的。
路上,李长博和付拾一说起案子:“这个案子,必有隐情。”
付拾一“嗯”了一声,轻声道:“不过,只要找出关键的人物,未必不能破案。”
李长博轻笑:“我已有主意了。”
付拾一点头,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我相信李县令的断案本事。”
李长博眼睛里带笑:“主要是底下人的功劳。”
“厉海他们,是真的拼命。”付拾一感慨:“说起来,其实大家也都误会他们了。”
李长博“嗯”一声,“不过,他们自己也不在意。在外头,有个威名,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付拾一想想也是。
方良坐在外头驾车,耳朵里听着里头的谈话声,心里忍不住想:自家郎君,好像现在话多了一些?性格也比从前要亲和一些了……
付拾一在桥头请方良停车,而后才对李长博道谢:“多谢李县令和老夫人的暖居礼物。也太贵重了。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李长博微微一笑:“都是邻居,无妨的。”
付拾一抿嘴笑:“那是我的殊荣。”
付拾一下车,方良重新驾车往家去。
李长博隔着轻纱帘,看着付拾一步步生风的走过桥,转过弯,到了自己家门前,拿出钥匙开门……
“宅子里发生什么事儿查出来没?”李长博扬声问了方良。
方良早就查仔细,这会儿他问,就提了:“就是一对夫妻来开店,那家的女人不知什么原因死了,死的也不久,就是去年的事情。后头那男人退了房,回老家去了。又搬进来一家,小女儿半夜总是哭闹,说有人看她,说有动静,最严重的,是从楼梯跌下来,摔破了头,他们夫妻两人也听见半夜总是有动静……”
“加上四周邻居的猜测,就给吓坏了。赶紧搬走了。”
“闹鬼的事情就传出来了。”
方良说到了这里,忍不住说了句:“郎君你就放心吧,真有那些不干净的,指不定谁怕谁呢!”
李长博:……这是什么话?
李长博沉默许久,还是问了句:“为何?”
“死了的人,就不怕惹急了付小娘子,然后付小娘子去将他棺材板掀了?然后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良忍不住“嘎嘎嘎”的笑起来,不知想到了啥,乐不可支的。
李长博:“休要胡说!”
付拾一这头开了门,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要给李长博什么回礼了。
虽说不是什么节,但是李长博既说了是邻居,就只说自己做得多,所以乐于分享就是。
付拾一决定做的是肥皂。
李长博也就罢了,其实付拾一是觉得李长博的祖母太客气了。
素味蒙面,就送那么厚重的礼。
要知道,在唐朝,最贵的就是香料!
名贵的香料,可等价如黄金!
李长博今日虽没夸那肥皂,可看样子,应该也是喜欢的。
所以这个,很合适。
正好自己也留点用。
至于香味,付拾一已经想好了:眼下春末,玫瑰已经开始开花了。所以玫瑰味儿的最合适给老夫人。至于李长博……茉莉味也行,冰片薄荷的也不错。
为了这,付拾一夜里弄了一晚上。连饭都只吃了个最简单的。
付拾一吃的是冷面。
擀面后切成韭菜叶细条,煮熟后过凉开水,然后码上黄瓜丝,嫩豆芽,再加上一把焯过水的菠菜段,最后是芦菔丝——
点上葱油,盐,还有豆酱,再加上一点芥末和姜蒜,最后淋上一大勺的米醋——
冷面就做好了。
黄瓜是早上新买的。豆芽也是新鲜水嫩的。就连菠菜段,买来时候也是带着新鲜泥巴的,那芦菔其实就是萝卜,付拾一这里用的是甜甜脆脆的那种手指头粗细的红萝卜。
这一碗面,就仿佛集结了整个春天。
付拾一吃得很是满足。
吃完了,她就开始做肥皂。
反正长夜漫漫,闲来无事,熬着骨头棒子汤的时候,就顺手做了。
付拾一这头悠闲的做着事儿,那头李长博也正陪着杜老夫人下棋。
杜老夫人精神今日难得不错,李长博就陪着她。
祖孙两个你来我往的过招,顺带还能说说话。
杜老夫人还记得付拾一:“你上次说那小娘子,怎么样了?安顿下来了没?”
李长博也没想到提了一次,杜老夫人就能记住,当即笑笑:“安顿下来了。看样子是住得不错。”
“小娘子也怪不容易。”杜老夫人怜悯道:“年纪小小就要讨生活。什么都得做……最难能可贵,是肯自己努力。”
这一点,李长博也觉得殊为难得:“是。上次您喝了说好的五色饮,也是她卖的。”
“另她每日早上还去衙门口摆摊卖早食,明日我叫方良给您送一份来,您也尝尝。”李长博说着说着想起了这几日变化繁多的卷饼:“您喜欢清淡的,她那的准合您口味。”
李长博将几种口味描述了一遍,还真将杜老夫人引起了兴趣:“真那么好?干净么?”
“干净。您到时候一看就知道。”
“那我得试试。”杜老夫人兴致勃勃。
灯芯爆了一下,却无损祖孙二人的温馨。
……
第二日,付拾一早上起来,先看一眼自己的肥皂们。
晾了一晚上,已是成了。
既然是要送人,付拾一特地用大萝卜雕了几个模子,复杂的她不会,所以只做成了五瓣花樱花的样式。
而李长博的,就没用这么大工夫,直接切成正方形就完事。
不过,她也知道,世家子弟多是文雅之人,所以她在包装上花了一点工夫,弄成了正儿八经的礼物盒子。还用干草绳打了蝴蝶结。
多好看算不上,好歹够别致了。
付拾一出门摆摊之前,特地过去了一趟,然后道明自己的意思,郑重将两个礼盒交给了李家的门房。
结果刚摆上,方良就找上她,说要她做两份精致的,好给自家老夫人送去。
付拾一一听这个,顿时都有点儿哭笑不得:早知如此,那她就请方良代为转交了。
第65章 主动投案
方良自然也有,不过方良的就是普通款的。
方良感动得不行,捧着东西,不敢相信:“我也有?”
“嗯。不过我也没带着,晚上你们回府了,抽个时间来就行。”付拾一忙得头也不抬,错过了方良亮晶晶的小眼神。
“老夫人上了年纪,我怕不喜欢太油腻,所以少油,口味也放得淡。”付拾一在这方面,还是很贴心。
叫给方良之后,还叮嘱一句:“别捂着。到家之后也不会凉的。另外一包是馄饨,你让厨房用肉汤煮出来,将作料放进去就行。正好是一碗的量。”
方良感慨:“付小娘子真是太细心了。”
付拾一笑眯眯:“快去吧,路上小心。”
方良走后,王二祥耷拉着脑袋,一脸疲倦的跟在厉海身后来了。
王二祥焉哒哒:“累死了,来份加肉的。”
厉海言简意赅:“一样。”
两人一屁股坐下来,身上的疲倦浓得化不开。
付拾一扬眉:“这是做什么去了?一夜没睡?”
王二祥缓缓摆手,一脸生不如死:“倒是睡了,就是从昨儿到今儿,腿都快跑断了。嘴巴也没闲着,光跟人说话了。”
厉海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付拾一咂舌:“看来是跑了不少地方。”
“反正,我是快动不了了。”王二祥就差趴在桌上了,“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啊!”
厉海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付拾一抿嘴直乐:“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终生的目标和理想。二祥,你这个觉悟可不够。”
王二祥摆手:“目标和理想,也不管饱啊——”
付拾一将超大份的卷饼递给他,笑眯眯问:“这个管饱不?”
王二祥眼睛放光,一把抢过去,塞进嘴里,幸福得要哭出来。
付拾一同情看他,将另一份递给厉海。
厉海悄无声息,十口之内快速解决完,然后一拍王二祥:“走,回去复命。”
付拾一想:看来案子是要有进展了?
付拾一还真没猜错,中午她收摊之前,就已经有了消息。
有人主动来了长安县县衙。
付拾一对这个人,还印象挺深刻。
付拾一眼看着钱泰豪进了衙门,后脚就跟了进去。
门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一句废话也没有,就放了行。
付拾一大摇大摆的进去,轻车熟路去找李长博。
路上遇到徐双鱼,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对视一笑。
付拾一做了个“你先请”的动作。
然后两人默契无比的一起迈步。
钱泰豪过来是找李长博的。
谢双繁先接待。
谢双繁叫人去请李长博时候,就看见门口两个脑袋探头探脑,他瞪了一眼,随后就不管了。
付拾一伸手将徐双鱼拽回来点,训他:“别太伸出去了,叫人看见不合适。”
徐双鱼点头:“哦哦哦。”
一面“哦”着,一面又将脑袋伸出去……
付拾一扶额:这么大个人了,这么有好奇心做什么?
李长博过来时候,也看见趴在门上两个人。
李长博目不斜视的过去,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厉海嘴角抽了抽,也当没瞧见。
钱泰豪一见李长博,顿时站起身来,忐忑不安道:“我有些事情,想和李县令您说——”
李长博坐下,不疾不徐:“慢慢说。”
钱泰豪踌躇片刻,神色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道:“我听说,李县令你们知道了一些事情——”
李长博一派闲适:“是。不过具体是什么,便是机密。”
钱泰豪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说实话,钱泰豪还真挺俊俏,虽然如今是中年,却还是有一种儒雅俊美在身上,再加上他说话斯文有礼,更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钱泰豪手掌按着自己膝盖,手指收紧又松开,衣裳都快摩起褶皱。
付拾一压低声音:“他很不安。”
徐双鱼连连点头,一派信服。
“你猜他要说什么?”付拾一声音更低了。
徐双鱼懵懵懂懂:“说什么?”
付拾一告诉他:“你看着,他接下来肯定说,他是情夫。”
付拾一话音没落,就听屋里钱泰豪说了句:“我与丽娘,原本打算私奔。”
徐双鱼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写满震惊。
付拾一故意:“接下来他还要说,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李县令,就希望李县令查出真凶,替鱼寡妇报仇。”
钱泰豪就像复读机:“这件事情,我本不欲多说,可是思来想去,觉得不可不说,我不惜一切,只想李县令快些查出真相,将杀害丽娘的人,绳之以法——”
徐双鱼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付拾一心满意足的背着手,笑眯眯的回去摆摊了。
徐双鱼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付拾一,嘴里没有一刻停歇:“付小娘子,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却做足了派头:“天机不可泄露——”
徐双鱼可怜兮兮的求她:“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第二个人了!”
付拾一紧闭嘴巴,摇头:“你一个仵作,关心这些做什么?”
徐双鱼更加黏上来:“仵作怎么了?仵作也是可以跟着破案的!没有仵作,世上不知道多少冤假错案!”
付拾一上下打量他:哟,说这话还挺自豪啊。小孩子觉悟挺高嘛。
付拾一就告诉了他:“李县令昨日坚持开腹,必是有打算和安排。这人好端端上门来,不是举报就是自首。”
“举报的话,厉海他们一直在问消息,他大可以不过来,直接告诉厉海他们。”
“所以就只剩下自首。”
“他从容而来,还精心打扮过,一点不像是要认罪杀人……反倒是犹豫小心,生怕别人知晓——自然就只剩下一个事情了。”
徐双鱼眼底的崇拜之情都要满出来:“付小娘子分析得真准!”
付拾一撇嘴:“这算什么?他肯定还会说,如今事已至此,他也不想伤害家人,更不想家里人被一同非议,所以就想求李县令,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情走漏出去。”
徐双鱼皱眉:“这是什么人啊!这也太……太……”
傻孩子想不出形容词,付拾一言简意赅:“通常,我称之为,虚伪。”
徐双鱼一拍手掌:“对!就是这个!虚伪!”
第66章 你是知己(推荐票加更)
徐双鱼现在觉得,付拾一就是他的知己。
所以徐双鱼的目光有点儿热切。
钟约寒一出来,就看见徐双鱼这幅鬼样子,他顿时脸色黑下来,加快了脚步。
然后一把拉住徐双鱼的后脖子领,黑着脸抱歉:“打扰付小娘子了。”
徐双鱼呜哩哇啦的挣扎:“师兄!你干什么啊!师兄!”
付拾一没忍住,“扑哧”的笑了。
钟约寒就走得更快了。
钱泰豪从衙门出来时候,付拾一正慢悠悠收摊,看他那副去了一件大事情的样子,不难猜到,李长博应该是许诺他什么了。
付拾一撇了一下嘴角。
李长博不多时从衙门里出来,亲自跟付拾一道谢:“香皂已是收到了。家中老人十分喜爱,说改日请付小娘子过去做客。”
李长博没说的是,杜老夫人一向都是不怎么喜欢应酬的,她说这话,可见是真的喜欢。
也真的想见付拾一。
付拾一受宠若惊:“老夫人客气了。”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之间似乎有点儿尴尬起来。
毕竟谁也找不到下一个合适的话题。
付拾一索性问他:“昨日李县令叫王二祥他们做什么了?今日钱泰豪竟然主动来了。”
李长博眉头舒展些许,语气放松:“就是让他们无意中透露下去,尸检之后,发生了重大线索,我们已经差不多知道谁是凶手了。”
付拾一恍然:“所以心虚的人,就会第一个坐不住。”
李长博笑容更加深一点:“嗯。”
他本来不确定有效,可今日钱泰豪一来,他就知道自己这个计策见效。
付拾一竖起大拇指夸他:“李县令实在是洞察人心。”
李长博却摇头:“不过是多读了一点书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付拾一:我最讨厌学霸还要谦虚。
付拾一干脆不理会这一茬:“那李县令答应他什么了?”
李长博眼光落在付拾一的眼睛上,带了点笑意:“你比我洞察人心得多。”
付拾一一摊手,也学他:“我只是看得多了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李长博:……
李长博心情微妙:“他让我不要告诉他夫人,我答应他了。”
付拾一“啧”一声:“可真够虚伪的。这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想立牌坊?”
李长博:……你不要这么直白行不行。你虽然没说那几个难听的字,可是比说了还明显……
李长博忽然觉得头疼,不过却还是道:“没关系,我只是答应不告诉周娘子。”
付拾一一下子领会,“哈哈哈”笑出声来,拍着手掌夸他:“妙!妙!妙!李县令这样的人玩起心眼子来,这才是真的防不胜防啊!”
钱泰豪估计打死都想不到,李长博会玩这种字眼游戏。
等钱泰豪反应过来,哭晕在厕所的心怕是都有。
付拾一“啧啧”两声,忍不住同情。可嘴角却一直咧着。
李长博:……你确定你在夸我?
不管是不是夸,不过李长博还是心情不错。
付拾一笑容那样明快,让他也略有点儿感染。
而且,这种事情虽小,可也有成就感的。
“他就没提供点别的线索?”乐够了,付拾一就开始柯南附身。“要知道,现在这样看来,他可比别人要可疑啊。”
李长博“嗯”了一声,随后笑道:“所以,有空么?”
付拾一顿时来了兴趣:“走?”
徐双鱼不知从哪里得的消息,也来凑热闹。
就连谢双繁也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一处大杂院。
之所以叫大杂院,是因为一个宅子里,少说住了能有三四家的人。
要么是来长安城讨生活的,要么就是穷得叮当响的,剩下的就是一些四处奔波的人。
这样的人,住客栈不划算,正经租房子太贵,租这么一间,最合适。
这种地方,就是三教九流的集散点。
付拾一等人过来,其他人都暂且被勒令在屋里别进出。
而厉海则是直接指了其中一间屋子:“这就是那个丁道梅的住处。”
那屋子上的锁都还在呢。
李长博只看一眼,就有不良人上前去,一把拽开了。
屋子里一股恶臭——
付拾一饶是身经百战,这会儿也被熏得倒退三步。
李长博等人,更是脸都绿了。
徐双鱼飞快掏出了帕子。
付拾一赶紧摸出了口罩。
李长博和谢双繁定定神,也摸出了口罩。
付拾一定睛一看:分明这是上次自己给他们两人的。
李长博也就算了。
谢双繁那个粉色的小桃心……不知道被哪个加了两片绿叶,变成了一个小桃子!
这奇思妙想!
付拾一有点儿想鼓掌。
众人全副武装,进屋一看,很快也找到了恶臭来源。
那屋里一个马桶,不知多少天没倒,里头白花花一片不说,还不停的往外爬,一粒粒白白的,就像是白芝麻。
桌上半个吃剩的烧鸡,还有酒菜,也都是一股酸臭味。
付拾一小心翼翼往里走,就怕踩到了那些从马桶里爬出来的蛆宝宝。
付拾一有点儿洁癖,这个时候面色都忍不住有点儿狰狞。
终于在谢双繁又踩出了清脆爆裂声时候,她落荒而逃。
强忍着头皮发麻,以及将鞋子脱下来扔掉的冲动,付拾一拉下口罩,艰难的吸一口气:“真是够脏的。”
李长博也跟着出来,脸色同样不大好。
徐双鱼眨巴着眼睛,倒是没什么不适应。
谢双繁走近的时候,付拾一忍不住往后倒退三步:“别靠近我!”
谢双繁愕然:“怎么了?”
他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这幅样子……
谢双繁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难道是有味儿?
付拾一强忍着要爆炸的冲动,艰难的喘息:“至少两天了。饭菜。可能是三天。马桶里的……应该是有四五天至少。”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脸色惨白的样子,有点纳闷:“付小娘子怎么了?”
尸体腐烂的味道,可比这个还要难闻吧?
付拾一无力的挥挥手:“我没事儿,你就让谢师爷离我远点就行。”
第67章 什么不会
谢双繁欲言又止:付小娘子,我干什么了你这么嫌弃我!你嘴上说没事儿,脸上的嫌弃表情不要太明显!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我再进去看看。”
“我也去。”李长博紧跟其后。
徐双鱼看了看付拾一,又看了看李长博,眨了眨眼睛,“我也去。”
付拾一坚定拒绝了:“你们在门口盯着我,千万别进来!”
被拒绝的两人:……我们也被嫌弃了?
付拾一面对群众,依旧坚定:“我们可以排队参观!”
众人:……这是什么好地方?还要排队参观!
付拾一再一次进去的时候,戴着手套,大概翻了翻屋里的东西。
最后,竟然在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钱袋子来。
付拾一将钱袋子拿出来,倒在干净的棉布上给众人看。
里头有一枚玉石戒指,并大概一两左右的碎银子。
付拾一看李长博。
李长博沉声道:“这戒指是女子的东西。”
那么小巧纤细,色泽艳丽,实在是只适合女人戴。
谢双繁补充一句:“而且这个丁道梅还挺有钱的。”
厉海再补充:“值银二两。”
众人互相对视,俱是看到了狐疑:好好的,丁道梅为什么放着将近三两银子的财产不要,就不回来了?
谢双繁忍不住开口:“看来是跑路了。”
李长博沉吟片刻:“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付拾一惨白的脸,写满绝望:“让徐郎君去吧。”
徐双鱼跃跃欲试:“我去我去!”
李长博却没吭声。
付拾一脸皮抽了抽,心中小人哭泣痛骂:李县令你太不人道了!逮着一个妙龄少女欺负算什么本事!
不过,她伸手拽紧了旁边的柱子,讨好一笑:“年轻人嘛,要锻炼才会成长!我指挥!”
李长博似还有点儿犹豫。
徐双鱼就差没举起手来:“我行的!”
……
屋里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付拾一发现,徐双鱼这孩子,可能天生就适合做法医。
心理素质,极其强大。
满地的蛆宝宝让他踩得劈啪作响,他面色都没变一下。
而味道虽然他也难以接受,可还细致的拿了个棍儿翻了一翻——
面对徐双鱼一脸“求夸奖”,付拾一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徐郎君真是太棒了。”
李长博显然也有些接受不能,不过还是僵硬着跟风:“是啊,不愧是长沙郡的第一仵作。”
徐双鱼有点飘,不过还尚存一丝理智:“第一是我师兄!我是第二!”
付拾一:……你还挺谦虚。
一行人也没立刻回去,李长博又叫了这所院子里的所有人出来问话。
谢双繁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他负责画像。
李长博要给丁道梅画像。
毕竟人不见了,不画像,怎么找?
只是那画像吧……
付拾一看着谢双繁捏着毛笔左一笔又一笔,画出来的画虽然好看,可更像是个艺术图画……
而且那人的脸,不知抽象和美化了多少……
谢双繁画完了,他自己得意洋洋看一遍,然后传阅众人:“怎么样?”
李长博沉默不语。
徐双鱼腼腆的笑:“我师兄说,我不擅长欣赏书画。”
见过丁道梅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付拾一叹一口气:“还是我来吧。”
这下沉默就变成了震惊:“付小娘子你会?”
李长博也挺惊讶的。
付拾一取出自己制作的石墨笔来:“那一张纸来。”
付拾一虽然没专业学过画画,不过学过颅骨复原。
这不仅是要求能用黏土往头骨上填充出软组织,从而复原死者样貌。而且是要求,看到颅骨的时候,也要能画出来。
画画水平烂没有艺术性不要紧,反正只要真实。
付拾一聚精会神的根据描述的丁道梅面部特征画画,其他人聚精会神的凑在付拾一身后,看她画画。
付拾一落完了最后一笔,就问几个邻居:“是这样吗?”
邻居们用力点头,简直都要惊呆:“有八成像了!”
付拾一得意一笑,转头看李长博等人。
李长博面色复杂。
谢双繁一脸“我要去死一死”。
徐双鱼则是喃喃的说了句:“付小娘子我问你,世上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付拾一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一本正经开口:“当然有了。”
“是什么?”徐双鱼觉得自己心里好受点了。
付拾一更正经了:“不能让女子怀孕啊!”
徐双鱼:……
李长博:……
谢双繁:……
李长博第一次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来:“付、小、娘、子。”
还在装大拿的付拾一:“啊?”
“我记得,你还没出阁。”李长博说完这一句,深深吸一口气:“去找周娘子去。”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付拾一目瞪口呆:李县令你刚才,是在嘲讽我要嫁不出去了对吗?
上马车的时候,付拾一看着谢双繁和徐双鱼的鞋,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艰难的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不停的对自己说:我不看,我不看,我不想,我不想,我坚强,我坚强!
可饶是如此,她一路上铁青色的脸,还是让李长博忍不住思忖:自己那样说,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是不是有点儿太伤人了?
谢双繁偏偏还轻轻的捅了捅李长博的胳膊,示意他看付拾一。
李长博踌躇:不然一会儿还是道个歉?
下马车时候,付拾一的表现,就像是坐穿牢底终于出狱,差一点就热泪盈眶。
她欢欢喜喜的去站到厉海旁边:“咱们快去问吧。”
厉海:……
徐双鱼也欢欢喜喜的凑上去:“咱们快去问吧!”
厉海脸皮抽了抽:别闹!你们懂查案吗!
付拾一默默往旁边缩了缩:徐双鱼你离我远点!
李长博一头雾水,只觉得头疼:“走吧。先问问左邻右舍。”
左邻右舍还真有见过丁道梅的。
巷子口那家人斩钉截铁的说,发现鱼寡妇尸体的前一天早上,一大清早这个人就过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
其他人家,因为没起那么早,所以倒是没见着。
不过即便如此,也可以肯定,鱼寡妇的死,和丁道梅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最后,厉海找来了周娘子。
厉海别的不说,先将戒指给周娘子看。
周娘子顿时惊呼:“这是丽娘的!丽娘一直戴着,不过最后一次我见丽娘时候,倒没见着。”
第68章 作案动机
“那个时候就不见了?”厉海重复一遍。
周娘子确定:“我记得我还问过她。她说送人了。”
“送给谁了?”厉海追问。
周娘子摇头:“我问了,她没说。不过当时笑了一下,笑容怪怪的……”
众人一时想不明白这些代表什么。
厉海又将画给周娘子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周娘子立刻认出来:“这不是我家郎君的一个老乡吗?叫丁……丁什么来的——”
“丁道梅。”厉海提醒。
周娘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叫这个!”
“他是你家郎君的老乡?你见过?”厉海又问,神色渐渐严峻。
周娘子点头:“是,他三个月前在街上和我郎君碰见的,我家郎君才知道他来进城了。而后他还来家里吃过几次饭。每次都是吃饭时候来——”
周娘子表情显然有些厌恶:“穿得邋遢不说,还总是和我家郎君说话随意,还勾肩搭背的……”
这些显然和钱泰豪的儒雅斯文不匹配,怪不得周娘子这样。
说不定周娘子还觉得是玷污了钱泰豪呢!
厉海琢磨一下:“你家郎君和他来往密切?”
“不是,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们!”周娘子更厌恶了:“我暗示过他,可他转头还来。我家郎君偏偏又是个好心的,每次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还跟我说什么,他乡遇故知——”
“每次他来,都得买酒买菜,让他吃满意了,这才能行!”
李长博出声问一句:“最后一回,你见他是什么时候?”
“是……五六天之前吧?就在丽娘死的前两天。那时候我烦他,所以我家郎君是带他出去吃的饭。直到夜深了快宵禁,我家郎君才回来,一身酒气。不过应该是喝高兴了。他拉着我说了句,以后再也不用见丁道梅了。”周娘子努力回忆,其他的却想不起来了。
厉海点头,然后谢过周娘子,这才请了钱泰豪来。
钱泰豪有些惴惴不安,一见李长博,就主动开口:“李县令,怎么样了?”
李长博微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钱泰豪态度十分配合:“李县令只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拾一看不惯他,悄悄的撇嘴。
厉海也没迟疑:“你最后一次见丁道梅是什么时候?”
钱泰豪道:“是丽娘死的头两天。那天丁道梅来找我,我家内人不喜他,我就带他出去了。”
厉海言简意赅:“他找你是什么事儿?”
钱泰豪沉默片刻:“找我要钱。说,他要回老家去娶亲生子了。”
厉海扬眉:“你给了?”
钱泰豪又叹一口气,“给了。他知道我和丽娘的事情,用这个要挟我,我只能给。当时身上带的钱不多,都给他了。连丽娘的一个戒指,我也给他了。”
厉海拿出戒指:“是这个?”
钱泰豪一愣:“是。”
“那之后呢?你就没见过他了?”厉海又问了一句。
钱泰豪摇头:“没有再见过。”
“你觉得是他杀了丽娘?”厉海突兀的问。
钱泰豪想也没想就点头:“一定是他。他知道丽娘变卖东西的事情,所以,就知道丽娘有钱——”
钱泰豪说着说着,眼眶居然有点儿红了:“是我害了丽娘。如果不是我,丽娘就不会被人盯上——”
“那丁道梅平日里还有朋友吗?”厉海此时才抛出这个问题。
付拾一清楚,其实这才是关键。
钱泰豪一愣,随后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其实就是个地痞,我和他没什么话说。每次要不是……我也不会那么有求必应。”
李长博点点头:“所以你对他其实也不喜。”
钱泰豪除了苦笑之外,只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哪。只怪我一时糊涂……”
“既是同乡,你们老家是哪里?当初你怎么想到来长安的?”李长博似是有些好奇。
钱泰豪苦笑着答:“我们是灵州人,当初我是在老家过不下去了。所以只能讨饭过来。老家遭了灾。我读了几年书,所以就来这里当掌柜,结果没曾想被老丈人看上,就做了入赘女婿。”
李长博没有再问的,就让钱泰豪先回去。
接下来,李长博就叫厉海他们带着画像去城门口问问,看看丁道梅出城没。
付拾一见没了进展,就道:“我要回去换身衣裳。就不同你们回衙门了,东西我回头再来取。”
李长博一愣:“那我叫方良送你——”
付拾一摆手:“不必不必,走走路活动活动,对身体好。”
李长博却沉吟片刻,坚持道:“我也要回去换衣裳。”
谢双繁和徐双鱼面面相觑:那我们怎么办?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谢双繁才不敢相信的捅了捅徐双鱼:“他们真走了?”
徐双鱼点点头:“真走了。”
两人在这一刻,忽然同时领悟到了什么叫:差别待遇。
徐双鱼腼腆的问:“咱们走路回去吗?”
谢双繁想了想银子,“走路吧,对身体好。付小娘子说的。”
徐双鱼乖乖“哦”了一声,好奇的问:“付小娘子和李县令是什么关系啊?”
谢双繁:“呵呵,能有什么关系?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普通百姓……”
徐双鱼却坚持:“我觉得李县令说不定看上付小娘子了。”
谢双繁:!!!话不能乱说啊!
“你看,付小娘子验尸很厉害,画画很厉害,我觉得李县令说不定是想让付小娘子来衙门。”徐双鱼认真分析,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
“对吧,谢师爷?你说呢?”
谢双繁:我说个屁。
不过表面上,谢双繁“呵呵”的笑,语重心长的教导傻孩子:“有些话呢,不能乱说的。付小娘子还要嫁人呢。肯定不会来做仵作。”
徐双鱼懵懂:“为什么?”
谢双繁反问他:“你娶媳妇,想娶一个仵作?”
徐双鱼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还挺不错的,于是欣然点头:“愿意啊!她不嫌我,我也不嫌她。我们还可以一起商量——有个词叫什么?琴瑟和鸣?!对,就是琴瑟和鸣!”
谢双繁见鬼的看着徐双鱼脸上的向往,实在是忍不住:“够了!我就不该问你!”
琴瑟和鸣个鬼哦!
第69章 怎么回事
付拾一和李长博在马车上,难免说话。
付拾一是真有点儿好奇:“你觉得,鱼寡妇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李长博没正面回答,反倒是说起别的:“我叫人问过钱泰豪他们铺子里的伙计和大掌柜。”
付拾一有点儿跟不上思路,眨了眨眼睛,全神贯注的等着。
李长博觉得有点儿难得:“钱泰豪一直在偷偷的做假账。偷岳父家的钱。前一段时间,还典当了不少自己的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付拾一霍然瞪大了眼睛:“那这个事情周娘子知道吗?”
李长博摇头:“这就没人知晓了。”
“但是据他们家的下人,和周围的邻居都说,他们夫妻二人关系极为和睦,从来也没听过钱泰豪吵架。偶尔周娘子不痛快,钱泰豪都一直小心翼翼哄着。哪怕周娘子发脾气,将人撵出来,钱泰豪也从不生气,转头等周娘子高兴了,再去哄着。”
“不过周娘子也没在钱财上太过苛刻。每个月也给他一笔不小的花销。”
付拾一沉吟片刻:“不过到底是不一样的。是人就有自尊心。这样仰人鼻息,他心里未必痛快。”
否则就不会出轨。
更不会和鱼寡妇连孩子都有了。
付拾一轻声道:“不过,因为有了孩子,鱼寡妇肯定是愿意和他私奔的。可是他自己呢?”
若说是为了孩子……周娘子也生了一双儿女呢。
李长博道:“他自己说是想和鱼寡妇私奔的。他连车都定好了。”
付拾一微微一愣:“车都定好了?那倒是准备很足。”
“目前最有嫌疑的,还真是这个丁道梅。”她又喃喃的说,最后才皱眉:“可是没有道理啊,丁道梅并不是鱼寡妇的熟人。鱼寡妇绝不可能毫无顾虑就开门。”
李长博点点头,“所以我问了钱泰豪,问他是不是被撞破了和鱼寡妇的奸情,所以丁道梅也知道,他们变卖东西,准备私奔。”
付拾一几乎可以笃定:“钱泰豪肯定说,是。”
“钱泰豪说,最后一次见到丁道梅,丁道梅问他要钱,说要回老家,他还给了。”
付拾一笑得意味深长:“一个人好端端的,凭什么给另一个人钱?老乡?他们两人看起来,不像是有深交的。纵然是年少时候深交,可这会儿……也已经是物是人非,再不可能说得到一起去。”
周娘子讨厌丁道梅,那钱泰豪就算一开始顾念旧情,可天长日久的……
李长博道:“可鱼寡妇也不会莫名给丁道梅开门。”
鱼寡妇孀居多年,和人来往都少,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就让那两个人进来了。
付拾一顿时明白了李长博的意思:“你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李长博“嗯”了一声。
这个怀疑合情合理。
付拾一沉吟一下,“那鱼寡妇死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钱泰豪?他那时候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据?”
李长博听到“不在场证据”这个词,忍不住重复一遍。
付拾一刚要解释,就听他说:“很贴切。”
付拾一觉得,李长博的接受度,是越来越高了。
不过这个事情,李长博还真没查过,所以……只能回头再问。
到了桥头,付拾一按照惯例提前下车,李长博则是过桥回家。
付拾一迫不及待烧水洗澡,整个过程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拖延。
而李长博好点,只是换了一身衣裳,倒没大动干戈。
主要是因为杜老夫人那头听说李长博归家,立刻就将他叫去。
杜老夫人的面前摆着两块五瓣樱花样子的香皂,看得出来,她心情极好。
李长博也就笑起来:“祖母很喜爱?”
杜老夫人颔首:“如此精巧,比澡豆好。我用你那块试了试,效果很好。比澡豆好用。”
李长博:……祖母您不要这么不客气好吗?
杜老夫人好奇问他:“你和那位女郎,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长博:……“还能有什么关系?我是觉得付小娘子的能力很强。”
杜老夫人立刻会意:“想收为己用?”
李长博没有否认:“我朝是有女子为官先例的。”
杜老夫人皱起眉头来:“那毕竟是前朝。而且,都是文职——”
“平阳昭公主,并不是文职。”李长博言简意赅。
杜老夫人被堵得没话说。只能皱眉:“那不一样。”
李长博却像是一根筋:“一样,圣上十分贤明。”
杜老夫人皱眉思量片刻,最后眉目舒展开来:“罢了,这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管。”
“我就问你,我打算请她来做客,你觉得如何?”
李长博还是言简意赅:“祖母的客人,祖母自己拿主意就是。”
杜老夫人颔首:“这样的女郎,我是真好奇。”
李长博想了想,还是善意提醒一句:“那祖母做好准备,切勿太过惊讶。”
付拾一的能力,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宝矿。任何人窥见一角,都会惊叹。
“这样厉害?”杜老夫人明显狐疑。
李长博咳嗽一声:“绝无夸张。”
杜老夫人就更好奇了。
李长博赶紧说一句:“我的那块,您叫花嬷嬷送去我屋里。您的这个,可以用的。”
杜老夫人舍不得:“用完了就没了。”
李长博思忖片刻:“咱们两家,可以多来往。”
交情到了,自然就不愁了。
杜老夫人眼前一亮:“这倒是。”
李长博借口衙门的事儿,告退出来,就揉了揉额头。
如今杜老夫人行事,越来越有老小的架势。
李长博深吸一口气,跟方良吩咐:“叫人盯着老夫人,别让她太皮了。”
方良咂舌:“郎君,不是我说您,老夫人每天一个人,难免无聊。”
所以和皮不皮没关系——纯粹就是太闲了。
李长博:……“那就请外头说书的去府上。”
方良摇头:“那和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是有区别。”
李长博被他说出三分愧疚:“今儿早些回家。让厨房多准备两样菜。”
方良这才笑嘻嘻起来:“不过,付小娘子真的是有心人,不仅郎君有,我也有呢。”
李长博:……你在显摆什么?
方良还继续:“也不知道付小娘子这样贤惠,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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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雨竹跟我说,你们看到我的感谢信,去吐槽她啦。哈哈哈~这个傻竹子,才知道以前以为系统自己会发,不知道要自己发……笑到我肚子疼。
第70章 证据有吗
李长博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多嘴。”
方良:……我就是好奇。
这头方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那头李长博却忍不住想:如果付拾一真的嫁人了会如何?
思来想去,李长博忽然有点儿觉得付拾一还是不要太早成亲才好。
最好再有几个几年,至少带出几个徒弟来。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叫你传话给厉海,怎么样了?”
方良颔首:“已经叫人去了。”
李长博回了衙门,厉海那头就已有了消息。
钱泰豪在那日上午,一直在自己铺子里。
伙计们都看见了。
李长博听完厉海的回禀,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再舒展。
钱泰豪没去,只是丁道梅去了。那么,是谁和丁道梅一起杀了鱼寡妇的?
丁道梅现在,又在哪里?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丁道梅那儿,找到人没有?”
厉海摇头:“城门口都问过了,没有见过他出城的。各大当铺也都问过,没有见他,也没收过什么首饰。”
李长博沉声道:“也不一定会现在就典当。或许要等一段时间,更甚至出城之后……”
“那丁道梅相熟的人呢?”他又问。
厉海压低声音:“找到了一个路二狗,和丁道梅关系不错。听说经常一起混。”
“人呢?”
“不怎么老实,绑回来了。”
“不合规矩。”
“下不例外。”
厉海在说这四个字时候,脸上表情是非常的正经,语气却十分的敷衍。
李长博咳嗽一声:“嗯,尽量按照规矩来。”
这个尽量,怎么个尽量法,就让厉海自己把控就好。
这个路二狗的确是个混混。
看那没个坐像,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样。
一凑近了,李长博就闻到了一股酸馊味。
他忍不住悄悄屏住呼吸,面上纹丝不动:“路二狗。”
路二狗本来闭着眼睛在打盹,这会睁开眼睛,“李县令找某是何事?”
语气听着还文绉绉的,可偏偏那……神情吧。
厉海直接用刀鞘戳了一下:“老实点,坐好!”
厉海的威慑力还是很有用。
李长博眼睛稍微舒服了点。
“你认识丁道梅?”厉海直接问,语气很粗暴。
路二狗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认识。”
厉海瞪他:“有什么说什么,说一句假话,就把你吊起来打上几棍!”
路二狗:……你吓唬我。
路二狗努力让自己正经起来:“一定一定。”
“你和丁道梅怎么认识的?”
“赌场。”
“最近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
“七八天之前,他赌光了钱,说没钱了。我那天手气好,请他喝酒了。”
也就是说,离鱼寡妇死,并没有多久。
“他说了最近打算没有?”
“好像有提——”路二狗拉长了声音,忽然笑嘻嘻问李长博:“李县令,我这么配合,不知有什么好处没有啊?”
李长博淡淡瞥他:“不吃板子算不算?”
路二狗算是发现了,这个李县令,比起厉海还要可怕。
路二狗焉了:“他说他要去要一笔大的,回头不赌了,安安心心在长安城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嘁,他要了多少回了,越给越少,怎么可能还有多的?”
“和谁要?”厉海追问。
“和他一个老乡。他说,他知道那个老乡的一个秘密——所以人家不得不出钱。”
路二狗说到这里居然露出了几分羡慕来:“我怎么就没这么一个老乡呢?”
众人被路二狗这个想法震惊了一下。
这样的事情,是犯法的知道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那个老乡是谁?”
“没有。不然我也去了。”
众人:……
李长博深吸一口气,按下自己对长安的担忧:“那他后来人去哪里了?”
路二狗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后头他不找我,我也懒得找他。反正有钱了,他就该冒出来了。”
“他没有别的熟人了?或者,一起做事儿的人——”
对于厉海这个问题,路二狗居然露出了嘲笑:“他个死穷鬼,一点钱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了,要么就是在赌场,谁愿意和他来往?做事儿?他能做什么?懒得连身上跳蚤都不捏!”
这话直白得有点儿带味儿。
李长博淡淡道:“那他没让你和他一起办大事儿?”
路二狗大摇其头。
李长博又问了鱼寡妇死的时候,路二狗到底在什么地方。
路二狗说在家睡大觉。
这就没有不在场证据了。
李长博起身出来,厉海接着盘问。
李长博神色肃穆,谢双繁过来撞见,便劝他:“哪有那么容易?破案本来就是难事。”
若每个案子都能轻松破案,那就不会有那么的悬案疑案了。
李长博叹一口气:“只是感慨。”
“咱们尽心就好。”谢双繁说句实话:“你是县令,不只是破案。你看徐坤——”
徐坤压根就不会破案。
别说验尸房一次没去过,就是死人,他都没见过几个。
每次破案,都是靠底下人。
如今曹及帆折损,徐坤正发愁呢。
李长博脸色发黑:“……他是他,我是我。人与人不同。”
“我不是拿他和你相提并论,只想说,你不必如此在意,毕竟衙门还有别的事儿——”谢双繁叹一口气:“宫里的赏花宴,你该上上心。”
李长博敷衍道:“嗯。知道了。”
谢双繁:……算了我懒得说了。
一转头看见了来取东西的付拾一,就招呼她:“付小娘子,你来取东西?”
付拾一笑着应一声,多走了几步过来打招呼。
付拾一脑袋上赫然就有个大包。正好就在左边额头上,红彤彤一片,肿得锃光瓦亮。
李长博和谢双繁都愣了:“这是——”
付拾一就知道他们得问,当下尴尬一笑:“踩着凳子拿东西,不小心摔了。”
谢双繁就问她擦药没,他那儿有伤药。
李长博则是皱眉训诫:“一人独居,便该万事小心。”
他本想说,这种事情就不要亲自做,可想想付拾一如果不亲自做,那交给谁去?于是只能住口。
付拾一摆摆手:“擦药啦,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下次我会注意的。”
第71章 换个思路
付拾一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王二祥看见付拾一脑门上那包时候,缺心眼儿的笑出了猪叫声:“像不像法恩寺里的红脑袋锦鲤?”
谢双繁仔细瞅瞅,也乐:“还真像。”
李长博咳嗽一声,不看付拾一。
付拾一无奈提醒他们:“做人要厚道。”
王二祥不笑了,压低声音:“不过,好好的出了这个事儿,确定没关系?我听说前头的租客也是无缘无故就在屋里发生不好的事情。”
王二祥是一脸认真。
付拾一一本正经提醒他:“当今陛下,英明神武,什么牛鬼蛇神都当退避三舍!这里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亏你还是公职人员,不可太过迷信!”
奈何付拾一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神色太过肃穆和敬仰,一时之间,又让王二祥产生了“邪教组织”的想法。
王二祥见鬼一样看着付拾一,半晌说不出话。
李长博没忍住,咳嗽一声,用拳掩住嘴唇,一双眼睛却弯起来。
谢双繁目瞪口呆的给付拾一竖了个大拇指。
这算哪门子的信心?
当今圣上,还相信有鬼神呢!
厉海那头审问完了出来,一看见一群人围着付拾一,也凑过来看一眼。
厉海定睛一瞅:“还行,没摔破。”
付拾一几乎热泪盈眶:我不用你提醒我!
厉海转头看李长博:“没再问出什么来。”
李长博叹一口气:“还是要先找到丁道梅才行。”
付拾一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这是案情卡住了。于是顺口劝了一句:“卡住了也不要紧,换条思路,说不定就能找到别的证据。”
李长博若有所思。
谢双繁也开始沉吟。
王二祥看了看院子里的日晷,欢欢喜喜:“该换班了。我得家去了。”
付拾一:……你上司脸都黑了你瞎吗?
王二祥热情洋溢的对上付拾一诡异的目光:“要不咱们一起走吧?好歹顺路一段。”
付拾一谨慎看一眼李长博:可不是我的主意!
李长博却目光落在了付拾一额头,居然痛快答应:“去吧。王二祥你再去一趟,关照关照付小娘子的邻居。让他们多帮忙照看些。”
说完,李长博就先回去思考案情了。
谢双繁微妙看一眼付拾一,不过还是跟着嘱咐:“王二祥,客气点。毕竟要长久相处的。”
普通百姓,看见不良人的时候,难免就带了几分畏惧和避让,真太强硬了,对他不会如何,对付拾一却未必不会心生恶感。
谢双繁充分的考虑到了人情世故。
厉海只两个字:“去吧。”
付拾一看着众人,忽然有点儿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只能灿烂一笑:“谢谢你们。”
阳春三月,太阳即便只剩半个脸蛋,也将长安城照得暖意融融。
王二祥将付拾一护送回家,两人在付拾一家的桥头上挥手告别。
付拾一沿着桥边走,还没走下桥,就遇到了玉娘。
玉娘一看付拾一那样,就“扑哧”一声娇笑起来:“付小娘子这是做什么去了?莫不是摔了?”
玉娘是不是关心自己,付拾一心里头很清楚。
付拾一微微一笑:“玉娘这是要去哪里?”
玉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条玫红的裙子,在人群中格外抢眼。这条裙子,显然价值不菲。
再看她面上敷了得有一斤厚的粉,还有头上硕大的芍药花……
要说没精心打扮过,那肯定是假话。
玉娘用扇子掩住自己的“樱桃小口”,光留下一双眼睛和额头上的两条像蛾子翅膀的眉毛,笑得很“娇媚”:“就是随意散散心。”
付拾一点点头:“那你慢慢散。”
玉娘忽然伸手拉住付拾一的袖子,笑问:“听说,李县令是容貌无双的世家子弟,你觉得如何?”
付拾一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你是在这里等李长博回家?
付拾一诚恳的说实话:“比长安城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强一点儿吧。”
毕竟李长博不只是长得好看,身材好,而且家教好,脑子也好……这样加起来,的确能盖过他的就不多了。
玉娘的眼神都亮起来:“果真?”
“嗯。”付拾一说完了这话,就打算走了:思春的少女,还是让她自个儿去折腾吧。
玉娘却不撒手:“那他……”
“今天衙门事情多,他估计回不来。”付拾一干脆了当的断了她的念想,更不客气的拽回了自己的袖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付拾一落荒而逃,只觉得自己快受不住玉娘身上浓郁的香粉味。
可走了几步,她转头一看,差点没哭出来:“玉娘,你跟着我做什么?”
玉娘压低声音,笑盈盈的:“你多跟我说说李县令,我就告诉你,你那屋子的事情。不然,回头你怎么死的,说不定都不知道!”
付拾一:……小姑娘家家的,心机还不少。
“成交。”
齐三娘子瞧见玉娘和付拾一走一起,顿时笑呵呵:“你们两个小娘子,正好一起说话!”
玉娘却不肯往院子里去,只在门口就住了脚:“咱们在这里说话吧。”
付拾一分明看见她眼底深深的忌惮。
付拾一扬眉:“好吧。”
端了个板凳,和玉娘两人坐下,付拾一还给玉娘倒了一碗酸梅汤:“你先跟我说说,屋子怎么了?”
玉娘不紧不慢喝一口水,这才压低声音:“之前那家的小娘子,才七八岁,很喜欢与我玩耍。她最开始告诉我,她总是听见屋里有声音。后来,半夜的时候,总被压得喘不过气,动也动不了——有一天夜里,她甚至看见了一双眼睛,就在屋里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居然是亮的!”
付拾一听着,心里头琢磨:这活脱脱是个恐怖片片场啊!
“听说最后摔了?”付拾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
玉娘看见付拾一额头,心里也紧张起来,声音压得更低,神色也更紧绷:“是。有一天晚上,她半夜被压醒了,睡不着,就想去爹娘屋里。结果刚走到了门口,就看见那双眼睛。吓得她转头就跑。她说,她觉得有一双手推她了一把!摔下去后,她还觉得有人在她脸上吹气!”
玉娘声音透出恐惧:“人们都说,她遇到鬼了。就是死的那个女人。”
“你不知道,那个女人,也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摔死了!是她男人杀了她的!可没人看见,这个事儿就只能算了!”
第72章 有个尸体
付拾一:……少女,你知道我是谁吗?
对于玉娘的吓唬,付拾一只是平静的,缓慢的凑上去,盯着玉娘的眼睛,然后轻描淡写的问:“是这样摔破了头吗?”
付拾一的脸上,浮出一丝僵硬的笑来。
玉娘吓得直接尖叫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的逃了。手上的扇子还扔在了付拾一的脸上。
付拾一被砸到了额头上伤患处,呲牙咧嘴得反省:吓唬人果然是不对的,耳膜痛,头痛。我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付拾一分明听见楼上“咚”的一声响。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楼梯上。
楼梯底下是空心的,所以……很容易砸出声音。
付拾一死死盯住了屋子里,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院子里尚有太阳余晖,所以屋里就显得有些黑。
走到了院子中间时候,付拾一就已经将柳叶刀握紧。
可真进了屋,里里外外,所有犄角旮旯里都找了一遍,付拾一也没看见地板上有任何的东西。
也没有任何不对劲。
付拾一皱眉:难道还真有鬼?
付拾一站在屋里沉吟,还没来得及将这个问题思考得更深邃一点,就听见急促的拍门声。
付拾一一打开门,就看见不良人柳树春。
柳树春急促道:“付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有新的案子。”
付拾一二话不说取了勘察箱就跟着柳树春走了。
齐三娘和玉娘在自家铺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玉娘脸上冷哼:“总有男人过来,不三不四的。”
齐三娘瞪了女儿一眼:“都是衙门的人,你胡说什么?”
玉娘不服气:“许做不许说?!”
齐三娘拿她没办法:“回去洗你的脸吧!”
玉娘气鼓鼓起身摔了帕子走了。
齐三娘皱眉:这个付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和衙门是什么关系?
付拾一路上将新的案子问了一遍。
原来是河里发现的一具男人尸体。
那尸体在靠近东市那边的护城河里漂着。
漂了几天不知道,但是身上衣裳全无,脸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根本辨认不出人身份。
最关键的是,全都泡涨了。
这种尸体……是仵作最头疼的尸体之一。
尸体会呈现出巨人观,腐败极其严重,最关键的是,证据几乎都没了。
付拾一问柳树春:“徐双鱼他们看了吗?”
“正在看。李县令的意思,让您也看一眼。”柳树春没瞒着付拾一,还好心提醒:“付小娘子一会儿别害怕。”
付拾一笑:“不怕。我只怕活人,不怕死人。它们又不会跳起来啃我。”
柳树春握着自己唐刀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
付拾一赶到衙门时候,还没进验尸房,就闻见了一股臭气。
属于尸体腐烂的,特殊臭气。
光是凭着这股味,她就已经能猜到尸体现在是什么样一副样子。
钟约寒和徐双鱼在外头洗手,一抬头看着付拾一背着勘察箱过来,顿时手上动作一顿。
徐双鱼正搓得满手泡泡,见了付拾一顿时露出明亮笑容来:“付小娘子!”
付拾一走过去,问他:“你们检查完了?”
钟约寒按住徐双鱼:“检查完了,结果就先不提了,免得影响你的判断。”
付拾一颔首,干脆利落的开始穿戴自己的防护服和口罩,手套。
口罩她这次戴了两个。
钟约寒一声不吭的也戴上了口罩。
李长博就是这个时候匆匆过来的。
李长博的脸色不太好看,言简意赅:“东市那边,许多人都瞧见了。其中还有张相。”
张相张嘉贞,从开元八年上任,目前在圣上那儿,也很是能说得上话。
张嘉贞过问此事儿,李长博就有压力了。
尤其是,李长博是要励志做个好官的。
付拾一同情看他一眼:“放心。会查出来的。”
李长博一顿,随后颔首:“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付拾一一进屋子,就看见了解剖台上,已经明显巨人观的尸体。
尸体上虽然盖着白布,不过显然白布是小了点。
“解剖了吗?”付拾一顶着味道,艰难的问。
钟约寒摇头:“放了气,还没解剖。我从喉咙切了一个口子,取了一点胃糜,没有太大的收获。只能知道是喝了酒,吃了一些肉,应该是临死之前吃的。别的就没有了。”
付拾一点点头:“李县令可以考虑从饭菜内容上,去找线索。”
“尸体一直在水里泡着,这几日一直没人发现,必定是飘在某个隐蔽的位置。可偏偏今天才发现——为什么呢?”
李长博言简意赅:“今日上游放水了。”
拦在那里的尸体,就才冲下来。
“我已叫人去排查所有上游的住户。尤其是河边的。”李长博沉声言道,“不过,暂时还没眉目。如果尸检能查出什么来,再好不过。”
钟约寒和徐双鱼有点儿尴尬。
他们就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来……
付拾一屏息凝神,郑重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其他人还是难免被那张皮肉翻卷,面部塌陷的脸给冲击了一下。
付拾一淡然扫一眼男尸的性别特征:“性别,男。”
掰开嘴巴扫一眼牙齿,再捏了捏身体各处关节:“年纪大概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付拾一又仔细看了看脚底,以及手掌,还有身体各处肌肉状态,“肌肉并不发达,脂肪少,关节没有太多劳损变形,也没有老茧,可见并不经常走路和干活。”
付拾一再仔细看身体各处伤痕:“肢体并无打斗伤,不过有一处陈旧伤。”
付拾一拉着软趴趴的,皮肤都泡得不行的胳膊,指着已经不是很明显的疤痕给他们看:“一看就是陈旧伤,应该是刀伤,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不过应该是年轻时候伤的,不然这么长,不可能恢复得这样好。”
“这样的伤,属于防卫伤。有人要砍他,他抬起胳膊来,挡住了。”
钟约寒若有所思盯着那伤:“万一是自己划伤的呢?”
付拾一:杠精走开。
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你拿刀试试,看看能不能弄出这样一个角度——”
“而且,这一看就是利刃伤。如果是意外划伤,疤痕不会如此整齐。”
徐双鱼点点头:“那还有呢?验出这个,有什么用?”
付拾一:“确定死者身份。不管是胎记,还是明显的伤疤,加上身高,以及对职业的大概推断,就能从失踪人口里比对一番——”
第73章 我怕炸啊
第73章我怕炸啊
付拾一如此的淡然,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毕竟她面前,是一具因为腐败而膨胀起来,又在水里泡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她还拉着尸体的手。
“那死因是什么?”李长博轻声问了句。
付拾一轻声道:“只能切开腹部才能确认。”
钟约寒抿着嘴道:“我认为是打击致死。”
他指着脸上的伤:“伤如此大,而且如此严重——”
付拾一提醒他:“因为泡在水里,又已经腐败严重,无法根据伤口是否有收缩来判定了,毕竟新鲜的保存良好的尸体,才能看得清楚。你看这脸——肉都缺了不少了。泡在水里,恐怕鱼还吃了不少……”
付拾一说的是大实话。
这种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旦开始走向腐败,又是在一个地方静静飘着,没有鱼去吃就怪了。
所以到了现在,脸上伤口上的肉,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和样子……
可她这种形容太过真实,以至于所有人脑子里都清晰浮现出一副鱼儿竞相啄食尸体的情景来。
李长博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想再吃鱼了。
不,看都不想看到了。
付拾一毫无知觉,继续滔滔不绝:“而且现在尸体腐败得很厉害,我也不能通过肺部是否有积液来判断——一首先肺部组织自己就会因为腐败产生液体。另外我一按,他就得炸——”
钟约寒面色不好看,目光都有点儿冷,又有点儿执拗:“那你开腹,就能确定了?”
“嗯。”付拾一点点头,态度很笃定。
钟约寒看着付拾一这样,沉声反问:“若不能呢?他家里人要追究起来——”
付拾一一脸坦然:“不可能看不出。”
李长博就在这个时候,说了句:“开腹查勘。我来担责。”
付拾一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李长博好像是长高了点?要不怎么看着这么高大呢?
不过,既然李长博已经开口,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那就开始。”
因为死者腐败严重,所以这会儿肚子里全部都是腐败产生的气体。
“腹部膨胀,肛门脱出,肠道脱出,整个人都肿胀变大,这是典型的巨人观。好在现在气温不算特别高,又是泡在水里,不会有蛆虫,所以还好一点。”
“不过,四肢已经开始出现轻微袜样脱落痕迹——”
“什么是袜样脱落?”徐双鱼不耻下问。
付拾一不怀好意一笑:“你看,皮都泡涨了,没有弹性了吧?像不像平时咱们自己穿的袜子?只要轻轻用力往下——袜子是不是就会脱落?到时候,皮都下来了,清晰露出底下的肉来——”
众人:……不想穿袜子了怎么办。
“如果再来个十天半个月,这具尸体,就真没什么办法辨认了。肉基本都会烂掉,然后沉入水底——”
徐双鱼好奇:“为什么会沉入水里?”
“现在能漂浮,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腐败,会在腹腔产生大量气体——一旦气体超过极限,就会顶破肚子,或者别的地方,等到气体跑光了,肉也因为腐烂脱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具白骨时候,还怎么漂浮?”付拾一很耐心的讲解。
讲解完了,这才准备放气——“你们打开门窗后,就先出去,我随后跟上。”
高度腐败产生的气体,是有毒的我,吸入多了,甚至会造成昏厥。
以及,这个气体,是真的辣眼睛。
尸体在里头“呲呲”的放气,付拾一他们离得远远地,在外头躲着。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天上繁星密布,绚烂又神秘。
付拾一看了一会儿星空,问了句:“这么晚了,你们吃暮食没?”
众人诡异看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胃口想暮食?
付拾一忙活了一天,中午饭都没好好吃,这会儿是真饿得前胸贴后背,面对尸体时候,是想不到,可这会儿出来了,闻不到味儿,看不见尸体,她就想起来了。
付拾一有点儿委屈:“干活一天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其实,衙门里有做饭的。”
办差是管饭的,不过那味道嘛……
付拾一眼前一亮:“那一会儿完事了,管饭否?”
李长博言简意赅:“管。”
付拾一眼睛都亮着:“那能点菜吗?”
李长博:……大概能?还是不能……
方良凑上来:“付小娘子想吃什么,厨子做不出来,我去给您买去。”
李长博点头,夸赞看方良一眼。
付拾一认真想了想,倒也没有那么重口味:“我就想吃一碗汤饼。多加青菜,卧个鸡子……再来一碟子小咸菜……”
李长博微微舒了一口气。
其他经历过羊肉馅饼的事件的人,也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付拾一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又进去继续解剖。
付拾一打开腹腔后,换了脏器刀,十分麻利的取出了心脏看一眼。
虽然已经有腐败现象,但是心脏明显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她捧着那一颗心脏,问徐双鱼:“你觉得有什么异样?”
徐双鱼下意识看向钟约寒。
钟约寒皱着眉头看着,抿着嘴角,显得很谨慎。
徐双鱼说出自己的感觉:“一边儿鼓一些?”
付拾一笑眯眯的夸他:“嗯,是的。右心室明显大,切开之后,发现淤血较多,通常这样的死者,是死于窒息。”
付拾一切开来,果然里头有淤血——甚至还有变成了血块的。
“为什么?”钟约寒不解。
付拾一没法系统解释,想了想说道:“明天你买两头猪,我给你做个试验。你就知道了。买小乳猪就行。要活的。”
钟约寒这才住口。
付拾一放下心脏,又取出了肺。
肺部也出现了腐败情况。
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一些痕迹。
付拾一指着颜色浅白的地方:“这是肺泡,肺泡发白,说明发生了肺泡性肺气肿。这也是窒息死亡的特征。”
而那些颜色深的地方:“这些也是淤血。起因也是因为窒息。”
“而且肺部没有太多液体,几乎都是腐败造成,所以可以判断,不是溺亡。”
李长博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