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9章 疑点重重
武安一愣,回想一下:“差不多四年多五年了,是个女人哭。我还开门吼了一嗓子,然后她就消停了。”
付拾一:……胆真大。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付拾一:“那你天亮了就没到处去看看?”
武安也纳闷:“看了,啥也没有。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算了——”
付拾一:……那你就没再仔细看看?就没想过,谁在哭?
李长博转头看向了杨光:“杨郎君,你可曾听到过哭声?”
杨光摇头:“这倒没有。我也曾经听见他们说这个事情,所以特地过去住了一段时间,但是什么异常都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正因如此,桃园最初一年,基本总是在换人。”
“而且武安在那边之后,也很少有人靠近。基本村里的人也不太敢过去。还有人说,半夜看见过人影。”
李长博听完这些话,便微微扬眉:“那你觉得,是有人装神弄鬼呢,还是——”
对于这个问题,杨光的回答很谨慎;“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好呢?我也未曾眼见为实,不好说。”
“对了,听说杨郎君曾经也有个妻子?”李长博微笑问了。
一直保持着和气和善意的杨光,提起这个事情时候,表情变得有些萎靡。
良久,他才叹一口气:“是。是我对不住她。我这个样子,怎好拖累她?所以,我就做主,将她改嫁旁人了。”
“那后来还有联系吗?”李长博再问一句这话,只是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付拾一倒是想到了一点东西,不由得多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一脸坦然的看着杨光。
杨光错愕了那么一瞬间,才尴尬又狼狈的避开了李长博的目光,不自然道:“到了这个地步,怎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那她自己愿意吗?”李长博刨根问底,似乎对这个事情很是好奇。
杨光的回答,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哭了几日,就想通了。毕竟,我现在是个废人——”
李长博垂眸思量片刻,问了个很犀利的问题:“那你就没想过收养和过继?”
一般来说,如果出现不能生育,不能人道的情况,大多数家庭会选择收养或者过继一个孩子。
不管怎么样,养老送终的人是有了。
杨光摇摇头:“收养和过继,毕竟也不是自己孩子。而且她还年轻,为何不放了她?她至少能过上正常日子——”
他多少有些悲悯:“我一人受罪就是了。犯不上带上别人。”
李长博夸赞他一句:“杨郎君真是深明大义之人。不过,一个人,会不会孤独?杨郎君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兴许也有心甘情愿的女子——”
杨光摇头:“那倒不必了。一个人我也自在惯了。”
周玉剧烈咳嗽了几声,显然是有点儿激动:“李县令问这些,岂不是往人伤口上洒盐水?”
“这到底是在问案,还是在伤人?”他咄咄的看住李长博,逼问道:“李县令是怀疑杨郎君吗?杨郎君如此心肠,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拍了一拍自己的胸口:“我敢替杨郎君保证!以我人品作证!”
付拾一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你都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人品?你难道不知道你被传闻性格古怪吗?
而且,人家问杨光,关你什么事儿?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巴不得别怀疑到自己身上吗?
周玉显然还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激动得甚至站起来:“杨郎君是个好人!”
那声嘶力竭的样子,比他为自己辩驳还要用力。
而且看他脸色潮红,嘴唇却泛白的样子,付拾一都担心他直接倒在这里。
杨光显然大受感动,起身亲自扶着周玉坐下:“周郎君莫要激动。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周玉冷哼一声:“杨郎君岂会因为女人,做出什么事情?十里八乡,他若开口,自有大批女子要嫁!”
付拾一目瞪口呆:那也不是嫁给你,你那一脸狂热做什么?
周玉接下来一句话更猛:“我知道你们必然也在怀疑我,不过,我对女人从来没什么兴趣!有那个功夫,我倒不如多读基本圣贤书!”
那一脸的不屑……
真的不像是作假。
杨光苦笑:“周郎君的确只喜欢读书。他身体不好,更是很少出门,也几乎不与人打交道。钱也都用来搜罗各种珍稀书籍。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李长博被指责了那么一通,倒是半点不在乎,只是在这个时候笑问了杨光一句:“不是周郎君,那杨郎君觉得是谁呢?”
杨光迟疑了一下,没说话,却看了一眼武安。
武安一直低着头,也没看见杨光的动作,自然也没什么反应。
周玉开口:“还有谁?武安呗。他媳妇跟人跑了,他又好色,可又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他做点什么事情,也不奇怪。毕竟连尸体都能下得去手!”
他说这话时候,真的是一脸鄙夷。
仿佛笃定就是武安。
武安也不惊讶,只是局促的使劲搓了搓手,替自己干巴巴的辩解:“我没杀过人。”
付拾一注意到,武安没辩解其他的事情。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辩解其他的……那就是有了。
她有点儿想干呕,又有点儿想举报:这是亵渎尸体的罪,是要判刑的!
杨光这一次,没替武安辩解。
李长博微微扬眉,问杨光:“杨郎君也觉得是武安?武安做的那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为什么没有辞退他?”
杨光叹了一口气:“武安也不容易。孤家寡人的,连个去处都没有,在我这里,好歹有个安身之处,我也能约束他一二。他是好色点,之前也做了点糊涂事,但他已跟我发誓过,不会再做那种事情。”
李长博提醒一句:“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杨郎君如此,算是包庇。杨郎君可知晓?”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杨光看住武安,问他:“你与我说实话,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武安惊愕的看着杨光,“郎君也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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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0章 谁最可疑
杨光面对武安的问题,只是紧紧盯着他:“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与我说实话!”
武安张着嘴,脸上竟然有那么一点绝望的意思。
杨光似也有些不落忍,却依旧沉声继续问:“上一次,你差点强了一个过路的女子,是不是当时与我发誓,从此之后再不做这样的事情?”
付拾一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惊讶的河豚: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武安被提起这个事情,更是局促不安。
而其他人看向武安的神情,都有些不大对劲了。
武安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是不是……
付拾一觉得,武安这个时候,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当然,其实跳黄河也是洗不清,反而会带上来一身的黄泥!
李长博扬眉:“武安,你可有话说?”
武安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这个事情也就不必多说。李长博当场就将人扣押下来,而后先问其他两人一些别的事情。
付拾一看李长博,心知肚明李长博就是故意的——哪里有命案是这样审问的?
看来,他还是怀疑不是武安。
武安被带下去时候也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杨光,似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
杨光避开了武安的目光,说了句:“只有你嫌疑最大,你莫怪我。”
武安被带下去后,李长博就看向了周玉:“你家离桃林最近,你可看见过什么可疑的情景没有?”
周玉提起这个事情,似乎就很义愤填膺。
紧接着周玉就说:“你们是不知道武安这个人,恶心得很!有一回,平康坊里头死了人,拿草席子一卷,就丢在了乱葬岗,前脚人刚走,后脚他就去了!”
“先是往人身上摸一遍,看看有没有珠宝钱财。不过那种地方的,怎么可能有?”周玉冷笑一声:“他看见人家长得漂亮,就动了歪心思——”
“不仅是这样,去年有个女人路过咱们村,估计是穷的,又得了病没法治,还带着个孩子。他就逼着人家做他老婆,说给人养孩子也不要紧。凑上去就要那孩子管他叫阿爷。吓得那孩子大哭。”
周玉“啧”了一声:“要不是我们告诉了杨郎君,杨郎君及时赶到,将人解救出来,又给了钱安顿他们母子,只怕当时那女人就要被逼着嫁了,日后哪里能有好日子过?这种老色鬼——”
他的语气里全是嫌弃,将那种孤傲清高,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有一次,有个年轻女子路过这里,去长安寻夫,他也是动了歪心思——”
周玉撇嘴,都不愿意往下说。
杨光满脸歉疚,道歉道:“都是我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周玉叹一口气:“杨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
杨光更加愧疚:“武安虽然好色些,但他确实孤苦伶仃,十分可怜。我实在是开不了口赶他走。本想着尽力约束,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这么凶悍——”
说到这里,他看向李长博,提出一种猜想来:“李县令,会不会是人不是他杀的,只是他将尸体弄到了那去——”
“也有可能。”李长博点点头:“那女子死得太惨,而且如今确定不了身份,故而也不好判断。”
说到了这里,李长博就让付拾一拿出画像来辨认。
付拾一拿出了疑似林月娘尸体的画像来,交给李长博。
李长博就让周玉和杨光二人辨认。
周玉和杨光二人看完了那画像时,都是摇头,只说自己不认识。
其中周玉更是皱眉道:“这个人,是不是和刚才那女子有些相似?李县令不会已经找到那死者的家属,却故意诓骗我们吧?”
李长博笑着将这个事情承认下来:“周郎君心思敏慧,果然是不同凡响,一眼就将事情看穿了。”
“那位女郎的确是她的妹妹,只是还不知噩耗,我们没有确定,不敢告诉她。”
他叹一口气,好似真的十分遗憾:“她们姐妹二人,眼看着要相聚,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人遗憾。也实在是不好开口告诉她实情。”
杨光微愣,皱眉道:“她们是姐妹?那她姐姐如何失踪,她应该清楚吧?怎会查不明白?”
“已是有些眉目了。只等证据确凿。”李长博信心十足的说了这么一句。
付拾一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对,没错,我们这边双管齐下,只等证据确凿,就能将人定罪。”
杨光立刻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若真是武安,我愿赔偿一些钱给他们家,聊表心意。毕竟如果不是我——说起来,武安曾跟我提起好多次,想要娶个妻子,我竟然一直没当回事。若是我……哎!”
他想了想,又提出个请求来:“请您无论如何告诉我,她们家的住址,容我上门赔罪。”
李长博一口拒绝了:“这个我可以帮杨郎君问问,但是住处却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话,李长博就让二人先回去。
杨光还想多问,周玉强行拉着他走了:“本也不是杨郎君你的错,你为何要如此认错?”
两人走出去后,李长博便看一眼厉海。
厉海双手行礼,悄无声息退出去,跟上了杨光。
付拾一问李长博:“那咱们再问问武安?”
李长博应一声,带着付拾一去牢房里。
武安坐在角落里,不知想什么,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听见脚步声,他忙抬起头来看,见是李长博和付拾一,脸上顿时就有了失望,又重新将头低下去。
不得不说,他坐在那儿的时候,更加缩成一团,看上去既孤单可怜,又有一种想让人避开的感觉。
付拾一想起了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
袁大宝就在隔壁坐着,一直也在看武安,此时眼里更是饶有兴致的。
李长博沉声开口:“武安,你的情况,我们都知晓了。你曾做的事情,我们也都知晓了。如今,我问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按理说,李长博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的,武安该很紧张才对。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武安竟然说了句:“说我把人丢在乱葬岗的。”
第1611章 真的是我
武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付拾一和李长博都是扬了扬眉。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互相谦让一下后,付拾一这才问了句:“你将尸体丢在了乱葬岗?那人是你杀了的吗?”
抛尸这个是抛尸,只是单纯抛尸,罪过不算大。
可最要紧的,是杀人。
武安沉默很久,就在付拾一以为他不打算开口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人不是我杀的。”
付拾一扬眉:“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什么要抛尸?”
这个不就很奇怪了吗?正常人看见这么惨烈的尸体,第一时间反应,应该是立刻报官吧?
就算不报官,也要立刻告诉自家主人吧?
可是武安选择了抛尸?!
这个问题,显然让武安也是有点局促。
他支支吾吾良久,才说了句:“我把她身上的东西都留下了,不能报官。”
付拾一:……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你成功的说服了我!
很显然,这个理由,也成功说服了李长博。
甚至李长博还问了一个问题:那只有这一具尸体吗?
武安的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付拾一立刻追问他:“有几具尸体?”
“三具尸体。”武安搓了搓手,颇有些不安:“第一次是我将近五年前,我刚留在桃林里那一个月,尸体被扔在了桃林里,我没钱,偏偏那尸体上,有钱……我就动了心。”
付拾一明白了:“所以从那之后,你们之间就形成了默契,一个将尸体丢在桃林里,一个负责将尸体弄进乱葬岗里抛尸。”
“而尸体身上的财物,就是你的报酬。你们二人心照不宣的合作。”
她反问武安一句:“那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这些女人死这么惨,就不怕半夜她们回来报仇吗?”
武安实话实说:“真有女鬼就好了。这么多女人看不上我,万一女鬼看上我了呢?”
这一刻,付拾一仿佛看到了武安头上大写的一个“强”字。
而这个“强”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付拾一除了喊“666”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词语。
李长博也是无话可言。
只不过,这种震撼之后,付拾一多多少少还是感受到了武安的无奈:这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心态!
不得不说,听上去还是很惨的。
这种惨烈,让人觉得又好笑,又怜悯。
看着武安那样子,付拾一憋了半晌,只能弱弱的说一句:“还是有一些人,是注重心灵美的。并不是人人都只看外貌。”
“那我怎么没遇到呢?”武安对于付拾一这句话,发出了灵魂反问。
付拾一沉默了很久,也只能实话实说:“大概这样的人太少,而容貌不那么理想的人,又太多吧。”
所以不够分。
这一刻,付拾一深深的忏悔:我颜狗,我羞愧。
李长博已经被付拾一这一番言论搞得懵了:这是什么论调?提交给拿起来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样子……
不过不管有没有道理,李长博还是及时的将谈话走向给拉了回来:“尸体当时是什么样子?你可有好奇过,究竟是谁将尸体扔在那的?”
武安描述了一下尸体的样子:“基本都差不多,都是胸口一个大洞,血淋淋的,身上也有不少伤。长得都差不多——都挺漂亮的。”
“不过,基本上都是废了。”他似乎是有些不满,微带抱怨:“那人把尸体搞得不成样子了。底下全都烫熟了。不能用了。”
付拾一忍不住又想干呕:你快打住吧,这种事情就别拿出来说了!
李长博也微微蹙眉:“你仔细看过?”
武安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就转移了话题:“每次尸体上都有首饰,或者金子。说起来,那人应该是不差钱。另外,尸体每次都是晚上丢过来的。说来也奇怪,我养的狗都不叫唤一声的。”
“我也想过偷看一下,看看是谁闹出来这个事情。可是这个事情也没个定数,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哪天过来。实在是没办法等。”
武安无奈的摊手:“我总不能天天不睡觉等着吧,每天都累得要死。”
李长博注意到了那句话:“狗都不叫?你的狗很凶?”
“很凶。”武安提起自己的狗,有点得意和骄傲,像是炫耀自己的儿子:“我特地挑的最凶狠的。一窝里头就出了两只!每次只要有人路过,它们第一时间就知道!”
“有一回,有两个小毛贼来偷桃,被狗咬断了脚筋!”武安具有荣焉:“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来!而且他们很听话懂事,不进桃林,它们不会下口,最多叫唤两声。一进桃林,那就叫得凶,还下死口!”
李长博点点头,随后又问了个问题:“那他们对熟人呢?”
武安摇头:“好狗都能分得清人。自家人,那是从来不叫唤的。”
付拾一挠了挠下巴,提出一个猜想:“那你想没想过,每次丢尸体的人,其实是你认识的人?或者说是,是狗认识的人?”
武安显然是想过的。但是最后他局促不安的说了句:“可谁会做那样的事呢……”
“是你觉得他不会做,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做?”付拾一意味深长的看住武安:“三条人命。你从三个女人身上,得到了不少钱财吧。”
想起里头的果树,付拾一又问武安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将尸体放在那几个位置?”
武安给出的答案让人很无言。
他说:“女人都爱漂亮,她们死后能呆在那儿,心里也能好受点呗。而且人多做个伴,不好吗?”
付拾一又想喊“666”了。
不得不说,这个观念,很新颖,也很符合实情。
要是她挂了,她倒是也愿意躺在果树底下的,毕竟春天能看花,秋天有果子,能吸引个动物鸟儿啥的来,也不算寂寞?
付拾一眨眼睛:“但是你为啥不挖个坑?就那么靠在那儿,怪吓人的——”
“万一有人能看见她们呢?”武安说句特别矛盾的话:“毕竟死得冤不是?”
付拾一想咆哮:那你倒是别放那么隐蔽啊!
第1612章 什么心态
最终,付拾一还是没忍住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那你不如放明显一点?”
结果武安说出来的话,更加纠结了:“那万一真被发现了,以后也就没钱了——”
付拾一乐了。
武安这种心态,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平凡人的纠结。毕竟有这么大的好处,谁也不想就这么错过。
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多数人其实都有这样的心态。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这么纠结的,就少见了。
李长博也是好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最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三个人,分别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武安这个倒是记得:“第一个是八月初一,第二个是二月初三,第三个是八月十七。”
死的时间基本对得上。
付拾一将图像拿出来给武安看:“是这三个人吗?”
武安辨认后,惊了一跳:“基本上没什么太大差距。”
而后他们又问武安,死者的遗物都在哪里。
武安老老实实都交代了。
前头两位死者身上,都有金子,身上也有首饰,不过,第一个看起来华丽些,皮肤也娇嫩,第二个就感觉像是个普通人,身上戴的首饰也只有银子的。
第三个就是还没烂这个,身上没有首饰,但是放了一些金豆子。
付拾一听完这话,拉了李长博悄悄出来议论:“那这样看来,很可能第一个和第二个都不是游二手里买的。”
“嗯。”李长博微微颔首:“第一个可能是平康坊那种地方出来的。所以身上有首饰留着。第二个也可能是凶手自己弄来的。”
如果是经过他人手,那么女人身上的首饰,肯定是留不下来的。
付拾一扬眉:“那看来这个凶手,胆子很大。”
“只是如今,抛尸的人,和杀人的人不是同一人,之前的推断——”李长博微微皱眉,有些头疼。
旁边谢双繁插了一句:“有没有一个可能,武安在撒谎?人其实是他杀了的?”
“武安没撒谎。”李长博说了一句:“他很好色,如果真买了女人,他舍不得下死手。”
付拾一无话可说,唯有举起手来,默默的给李长博竖了一个大拇指。
只是短短一会儿功夫,李长博将武安的心思,摸得明明白白的。
武安的确是好色。而且还害怕孤独。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他肯定舍不得弄死。顶多是关起来。
“不过武安那么多钱,他怎么不买一个呢?”付拾一摩挲着下巴,对这个事情表示了强烈的好奇。
李长博也猜不透,所以干脆去问了武安。
武安的回答,仍旧很实诚:“买一个我又不能天天关着,万一跑了,怎么办?我喜欢好看的,可是好看的,都不喜欢我。”
付拾一觉得,自己很少看见这么活得明白的人。
这叫什么?这叫通透。
“我真没杀人。”武安替自己辩解一句:“都是好看的女人,我哪舍得嘛!”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那你有没有想过,谁最可疑?”
武安迟疑良久,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我觉得村头那个刘拐子最可疑。他婆娘也是和别人跑了。他从那之后,特别恨女人。”
“尤其是每次看见稍微漂亮点的女人,他都要在人家背后吐口水!”
武安压低声音:“不过周玉也有可能。他也不喜欢女人。为啥我就不知道了。”
李长博扬眉:“你和周玉之间是不是有过节?”
“那没有。”武安连连摆手:“我没主动招惹他,他看不惯我。上次那女人,是她自己说愿意跟着我的。我也没咋样,周玉就把杨郎君叫来了,结果那女人还反咬我一口——”
他是一脸的郁闷,那种郁闷付拾一经常见到:通常人们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只要武安不是影帝级别的人物,那么估计这个表情还真不是假的。
武安最后因为抛尸这个罪过,被关了起来。
李长博和付拾一退出来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头疼。
付拾一垂眸:“我重新研究一下尸体,看看尸体痕迹,能不能对凶手进行一个侧写。”
李长博点点头:“我从游二这条线,继续调查。”
谢双繁提醒一句:“还有屠夫。武安也未必会猜错。”
随后各自分头行动。
不过还没等付拾一去仵作学院,不良人回来了。
同时带回了一个见过林月娘的人。
林月娘在长安县出现过。
当时林月娘也找到了自己的夫君何岩。
而看到林月娘的人,就是住在何岩隔壁的邻居家一个下人。
那个下人是个丫鬟。
她在出门倒夜香的时候,遇到了林月娘问路。
是她给林月娘指的路,还多嘴问了林月娘是何岩什么人。
也是她惊讶的告诉了林月娘,关于樱女的事情。
那时候,樱女刚被草草送去落葬。
另外,林月娘走的时候,她也恍惚看见了。
同样是一大早出去倒夜香,看见林月娘背着包袱,匆匆忙忙的走了。
时间就隔了一天。
只是当初衙门派人去打听何岩的事情,她刚好出门买菜了,所以不在。
拿出画像交给那小丫鬟一对比,她立刻从三张画像里,挑出了那具没有腐烂女尸的画像:“就是她。”
她还说了一句:“她敲开门之后,何郎君一把就把她拉进去了。看样子,还挺高兴的。那天何郎君回家,带了好多吃的。”
“其中就有永记的酱羊肉,可贵了。”
小丫鬟咽了一口唾沫。
付拾一哭笑不得,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对一口吃的,记忆特别深刻。
“那你后来在家,听见隔壁有什么动静没有?”付拾一打听一句,颇有点儿好奇。
小丫鬟摇摇头:“听不见,两边院子都挺大,隔了这么远,墙又厚,真听不见。”
她歪头想了一阵子:“不过,何郎君从那之后,一直就没碰见过了。他们都说何郎君辞官了,可是人也没见跟着那个小娘子一起走啊?”
“还有,我趴在墙头上看过,何郎君家还晒着衣裳呢,也没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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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可真是个变态的案子啊~
第1613章 勘察一遍
付拾一将小丫鬟这话重复一遍:“何岩家里还晒着衣服,没有收?”
小丫鬟点点头:“前两天刮大风,衣裳都刮地上了,还有个袜子刮到我们家这边了。我就爬上墙看了看。”
转头,付拾一吩咐徐双鱼:“你去仵作学院跟钟约寒一起再看看林月娘,尽可能多看出点东西。我带翟升去一趟何岩家中。”
徐双鱼懵懂问了句:“去何岩家里干啥?”
翟升替付拾一回答:“就算走得再匆忙,也不会不收衣服就走。何岩没跟林月娘一起走,衣服也没收,他可能出事了。”
这个事情,自然也要告诉李长博一声。
李长博听完那句话,同样也是变了脸色。
他立刻道:“我与付小娘子同去。”
两人带着人,一路直奔何岩家中。
何岩家大门紧闭。
不过,有不良人在,区区铁将军把门,又算得了什么?
大门打开后,院内布局一目了然。
长安城几乎家家都种葡萄,所以院子里基本都有葡萄架。
何岩家也不例外,除了一架葡萄之外,还有一棵树。
原本应该是有两棵树,不过死了一棵,只剩下了一个树桩。另一株,是一株桂花树。
桂花树花期还没过,红色的桂花,还有零星挂在树上。
但更多的,已经掉落在地上,沦为褐色的枯萎。
院子里有一种萧条的气息。
说来也怪,明明也没多久,可是这种萧条的气息却已经出现,仿佛知晓主人不会再回来。
这个宅子也算是个不错的宅子,共有两个院子,一前一后。
前头院子整整齐齐,只是门面。
晾衣服什么的,在后头院子。院子挨着墙,还有两面的花台。
花台里种着竹子,十分清幽。
另一面有三间屋子,一间下人房,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
衣裳也是晾在后院里,用竹竿架着,上头还晾着一件外衣,地上还有几件。
看上去都有些灰败蒙尘,应该是在户外不少时日了。
衣裳在外头晾久了,也会沾染许多灰土,加上太阳暴晒,会脱色发白,所以就更显得破旧和萧条。
付拾一看着这个情景,就朝着李长博点点头。
紧接着,付拾一就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
奇怪的是,屋子都没锁。
都只是关上而已。
屋里的东西也都是保持着一个使用的状态。
床铺上的被褥是凌乱的,桌上的水杯是用过的。
这些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厨房里才叫一团乱。
厨房里一股子怪味。
那已经不是饭菜馊掉的味道。而是饭菜馊掉之后,又干了,长期在一个密闭空间里重新持续散发气味后,和那些潮气什么的交织在一起的味道。
泔水桶里的东西,已经干掉了。
桶底下一层黑乎乎的干涸物。
桶外头一圈蛆虫变成苍蝇之后,脱掉的壳子。
那密密麻麻的样子,让人有点无从下脚。
米缸里的米也生了虫子,白胖胖的米虫还在努力干饭。
一些没吃完的青菜,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发霉腐败的干菜。
碗和盘子都是洗过的,摆得倒是很整齐。
锅里虽然干净,但是已经生了锈。
水缸里的水还剩下一点点,不过已经长满了青苔和小虫子。一团团的在水里纠缠着,看得人直犯恶心。
墙角有一口大缸,封着口,也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大概半人高,肚子很大,容量惊人。
屋里并未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没有血迹。
没有尸体。
甚至没有打斗的痕迹。
一切的状态,就是个正常生活的状态,只是主人忽然离去了。
李长博轻声问付拾一:“你有没有发现一个事情?”
付拾一抬头疑惑看他:?
“这个屋里,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虽然梳妆台有,可是并无胭脂水粉,还有衣柜,方才打开看过,也并无女子衣裳。”李长博指了指房间:“但是枕头却是一对,而且是并蒂莲花。”
并蒂莲花通常是象征两个人亲密无间。
“何岩在樱女死后,清理了樱女所有的痕迹。”付拾一重新走进房间,审视卧室:“按照小丫鬟的诉说,樱女刚被送去下葬不久,林月娘就找过来了。”
“但是林月娘只呆了一天就走了。”
“如果林月娘和何岩恩爱,那么林月娘就不会独自离去。就算林月娘负气走了,何岩也不会不去追。”付拾一轻声分析:“何岩至始至终没再出现。所以,会不会是何岩已经……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一阵恶寒:何岩死了?怎么死的?
“林月娘这么远跑来寻夫,不可能是对何岩没有感情。何岩写那封信,也不可能是对林月娘没有感情。否则,他大可以不写信,林月娘也不会来长安。”李长博看着床榻上的并蒂莲花被子,挂着的鸳鸯戏水帐子,微微扬眉:
“何岩清理了樱女的衣裳,胭脂水粉,但是忘了换被褥了。”
付拾一接过话来:“如果我是林月娘,我在看到这些之后,势必会怒火中烧。更何况,林月娘手里,还有樱女的金镯子。”
“对,何岩可以扔掉衣裳,胭脂水粉。但是樱女的钱,首饰,却不会丢掉。”李长博揉了揉眉心:“钱没有记号,不会被认出来。可是首饰上,大多数都有名字。”
这年头,好看的首饰基本都是手工定制,所以古代人都喜欢在首饰上刻上自己名字。
一来,好辨认。
二来,也是独特,彰显身份。
樱女那么有钱,有几件这种首饰,不奇怪。
而林月娘如果看到了被褥帐子起了疑心,趁着何岩不在家,悄悄的翻一下屋子,那么找到藏起来的首饰,更加不奇怪。
这个时候,林月娘会做什么呢?
付拾一问了众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刚才那口大缸里,能装下一个成年男人吗?”
众人齐齐一个寒噤,然后都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表示能。
不只是能,简直是太能了。
如果瘦一点,恐怕还绰绰有余?
付拾一也打了一个寒噤。
不过不是想到死了人害怕,而害怕那口缸里,真的有一具尸体,被密封在里头至少半个月……
提问:没加盐,密封在缸里半个月的肉,应该是什么样子和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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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中元节啦,大家尽量呆在家中哦~还有,记得供奉祖先哦~
第1614章 老坛腌肉
打开坛子那一瞬间,付拾一死死的屏住了呼吸,然后往里头看了一眼。
啥也没看见。
坛子里黑洞洞的,光照不进去,所以啥也看不见。
付拾一没憋住,小心翼翼吸了一口气。
确切的说是半口。
然后就忍不住冲了出去。
当然,其他人的反应也是差不多的。
大家从屋里蜂拥而出,然后大口喘息。
然而,那味道却像是如影随形,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散,并且散播迅速。
所以,大家并不能逃脱这味道的束缚。
李长博脸色惨白,艰难喘息:“看来,咱们找到何岩了。”
付拾一赞同的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大缸,认真道:“咱们恐怕遇到了连环凶杀案了。”
说起来,其实最开始就是一个案子。磨坊灭口案。
但到了如今,居然额外牵扯出两条线了。
付拾一深深道:“这个案子彻底完结之后,陛下真要好好犒劳犒劳咱们才行。这种类型的案子,怕是千年难得一遇啊!”
活这么久,经历了现代和大唐,她都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对于付拾一这个说法,看了看周围一脸惨白的不良人,李长博只说了一句强力有效的:“破案之后,庆功三日。再额外有奖!”
这句话,就是最好的鸡血。
包括付拾一在内,都瞬间振奋起来:庆功三日,代表要轮流放假三天不说,还有公款吃喝的机会!更不要说,还有奖赏!
者一刹那,那味道仿佛都没有那么难闻了。
又适应了一会儿之后,付拾一就带头重新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一次,付拾一小心翼翼的将灯凑过去。
这年头的提灯,是羊角灯。
一只小小的羊角,通过秘制方法,硬生生撑成了一只小灯笼,薄而清透,防风且精致。
就是死贵死贵。
付拾一也是考虑到腐败时候会产生一些气体,而这些气体,是易燃易爆的,所以才买了这么一只折叠的。
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羊角灯笼还做成了折叠的,平时不用,压扁,就是薄薄的一张。要用了,一拉一卷,就成了个小灯。
很好用。
经过这么久的通风,缸里味道已经不那么浓郁到辣眼睛,也不至于见火就要爆炸,只是依旧让人窒息。
当光明降临缸中那一瞬间,付拾一表示,好一对难夫难妻。
两人腐败程度总体来说差不多。
何岩是整个人被塞进缸里的。
他在缸里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脸是朝上的,脖子几乎反转到了极限角度。
高度腐败的尸体,眼睛都是鼓出来的,包括舌头也是在外头的。
所以这个人脸,看上去就是一个异常恐怖的样子。
付拾一饶是见惯了,还是手抖了一下:嗯,真的是死挺久了。
不过,就算是到了这个地步,看清楚了,付拾一也就冷静下来了。毕竟恐惧是来自于未知,而这种司空见惯——实在是麻木了。
她转头为难的对李长博请示:“咱们怎么弄回去?”
这么大一口缸,运是不好运,可是砸了话,估计尸体更难搞。
主要是高度腐败,皮肤和软组织就会出现袜样脱落,一碰到,那就是骨肉分离的场面。
吓人倒是不吓人,就是难收拾,也很难保持尸体的完整度。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自然而然吩咐一句:“直接连人带缸,送去仵作学院。”
付拾一这才反应过来还可以这么操作:对哦,这是多么难得的教学素材!
不过,还是要在现场进行初步勘察的。
付拾一仔细观察了尸体情况,发现尸体虽然腐败,但是也有脱水现象,以至于缸里都是尸液。
付拾一想了想,直起身来,去放调味品的地方翻了翻。
最后,就翻出一个空了的盐罐子。
她扬了扬那个盐罐子,笑眯眯道:“这是咱们遇到的第一具盐腌尸体。”
看一眼大缸,付拾一补上一句:“而且,是整个儿腌制的。”
李长博丝毫没有惊喜,也没有开心,只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寒噤:这也太……
付拾一道:“这个凶手,一定经常下厨,而且经常做腌肉。”
李长博和众人:……有这么夸奖的吗?
不管凶手是不是真的经常做腌肉,反正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一定很恨何岩。
“因为加了盐,又是在密闭环境,所以何岩的腐败在一定程度就被终止了。但可以推断,他死的时间,一定是在林月娘死亡之前。”
“再看看屋里,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可以判断,对方一定不是通过暴力行为将何岩杀死的。”付拾一轻声分析:“我以为,是下毒。只有下毒,才会这么轻松杀死一个成年男人。”
“而且,屋子里很干净,碗筷,剩饭剩菜,都清理过了。如果不是那些没收的衣裳,我们可能还只是怀疑何岩畏罪潜逃了。”付拾一继续往下说:“凶手杀死何岩后,是有一定时间清理现场的。而且凶手好像丝毫不怕别人来。加上小丫鬟最后见到的是林月娘离开——”
怀疑林月娘的话,付拾一没说出口,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个意思。
林月娘的嫌疑是很大的。
毕竟林月娘的东西里,就有樱女的金镯子。
不难推断,林月娘发现了樱女的首饰,然后从种种蛛丝马迹里推断出何岩有了别的女人。
甚至误会何岩是背地里给这个叫樱女的女子送首饰——
设身处地的想想,付拾一觉得如果是自己,恐怕当场来个凌迟或者阉割的心思都有了。
毕竟自己在老家吃糠咽菜,做针线补贴家用,而何岩却如此大手大脚为其他女人花钱,甚至定制了这么一只金镯子——
是个女人,都会被妒忌冲昏头脑,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何岩还真是死得有点冤的。
付拾一唏嘘道:“如果林月娘知道何岩可能杀了樱女,甚至连樱女肚子里的骨肉都不管不顾,她是不是会开心点?”
将自己代入林月娘的位置,付拾一想了想,表示也觉得不开心:自己丈夫背叛自己,就是背叛自己了,这一件事情,就会让人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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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刀:哼!男人!
今天是七月半哦,大家乖乖呆在家呀~半夜就不要出去浪啦~
第1615章 很不开心
在这种不开心的状态下,付拾一就瞪了一眼李长博:哼,男人!
李长博表示一头雾水:???
最终,在一群人的努力下,这口腌制人肉的大缸,艰难的朝着仵作学院奔去。
而付拾一又检查了一下屋内各处,均为发现异常。
只是发现了死者的一双鞋子上,有被拖拽,而在地上留下的摩擦痕迹。
但是那双鞋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付拾一看着那些晾晒着的衣裳,陷入了沉思。
李长博也猜到几分:“这些衣裳,是不是死者当时身上穿着的衣裳,后来弄脏了,所以——”
“应该是。”付拾一点点头:“衣服上可能是沾染了某些痕迹,所以凶手才会将衣裳都洗了。而且将鞋子什么的都摆放好。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进屋查看,也只会觉得这家里的人,有急事离开了,并不会多想。”
毕竟,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痕迹,一切都正常,除了那个没人收的衣裳。
可衣裳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痕迹。
谁会联想到衣裳的主人已经永远沉睡在了那一口大缸里呢?还是被腌制起来了……
何岩的死,付拾一等人也并未宣扬,但是显然那个小丫鬟已经吓得够呛了。
抬出去那么一大口缸,还那么臭,任谁都会联想一下的。
看着小丫鬟惨白惨白的小脸,付拾一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一句:“别多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宅子里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很。”
可分明说完这句话之后,小丫鬟都开始颤抖了。
李长博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何岩死了,尸体已经运走了。这件事情无需宣扬,明白吗?”
小丫鬟连连点头,颇有点屁滚尿流的意思。
付拾一和李长博又去仵作学院。
大缸已经送到了。
仵作学院的人们,表示很崩溃。
林月娘的尸体,刚刚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这还没缓过来呢,又来一个更加重口味的。
他们一面干呕,一面换上了罩衣,老老实实的去了教室,等待上课。
只是刘大郎他们两个,却有些发愁的看着那些食物:“怎么办,今天估计又卖不出去了。”
郭氏摆摆手:“不打紧,留着晚一点,他们肯定会来的。”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刘大郎也算是总结出来了,当即点点头:“也是,通常这种事情之后,拾一肯定会饿。”
郭氏抿嘴笑:“可不是。”
而那头,付拾一刚要戴口罩,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我?
鉴于尸体的特殊性,付拾一戴上了三层口罩。
每一层口罩中,都滴了橘子精油。
穿戴完毕之后,付拾一就叫上钟约寒,翟升,徐双鱼三个,一起齐心协力将尸体从大缸里弄了出来。
只是不管如何小心翼翼,最后尸体还是蹭到了不少,掉下来不少大片的皮肉。
现在尸体上的皮肉,真的就像是穿在骨头上的一样,一个不小心,就直接会被扒下来。
这一幕,直接看得不少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学员,扭头吐了。
但是大多数人,吐完了,还是擦擦嘴,继续坚挺的来记笔记,认真观摩。
最艰难的,是那一群医学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走吧,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们留下来。
不走吧,强烈的味道,每一刻都在催促他们离开。
付拾一看着学员们,语重心长说了句:“生活艰难,允许你们叹口气,但是叹气过后,还是要坚强一点,迎难而上!咱们做仵作的,做大夫的,哪一样是容易的?这点沟坎都挺不过吗?”
她振臂一呼:“加油!加油!一起加油!”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
但是也并不妨碍他们被付拾一的热情和激动感染。
所以当即,大家都很脑残的振臂高呼起来:“加油!加油!一起加油!”
看着这个震撼的场面,李长博默默的摩挲了一下下巴: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当尸体摆放在验尸台上,众人这才惊觉脱水后又被尸水泡发的尸体,到底多么……丧心病狂。
那奇奇怪怪的样子,只能说勉强还维持了个人形。
面部基本无法辨认,付拾一只能从牙齿去判断死者年纪。
“死者年纪,大概是在二十到二十五周岁之间,牙齿磨损程度小,保养一般。”
“死者口腔粘膜,有许多出血的痕迹。”付拾一看了一下粘膜底下那些大团大团的青黑色,就知道那是出血点。
而后付拾一将死者全身大概检查一遍,抛开那些后头因为搬运而造成的皮肉脱落,尸体身上并无任何伤痕。
勒痕什么的,也没有。
只是两个胳膊都从肩膀位置脱臼了。
付拾一小心翼翼切开死者脖子处的食道,然后就发现,死者食道里也有大量的出血状况。
而胃袋里,基本也都是青黑色液体。
液体里并无任何食物残渣。
付拾一轻声将这些情况代表的信息说出来:“死者是死于中毒。胃出血,食道出血,口腔黏膜出血,猜测是吃进去的毒。而且,死者生前还发生过呕吐,甚至吐血过。”
“所以胃容物里没有食物残渣,只有青黑色液体——这些都是血。”
“死者的肢体末端,也有血液淤积,同样符合中毒症状。”
“而死者肩膀脱臼,则是因为死者死后被拖拽挪动造成。你们仔细看,脱臼的地方,无任何肿胀,淤青,这就说明是死后造成的。”
付拾一同情的看一眼尸体:“死后,他被装入大缸中,而后被洒上了盐——如果盐足够的话,其实是可以使得尸体内水分大量析出,最后搞不好可以做成干尸。结果盐不够——”
“所以你们就会发现,腌制得也并不均匀,有些地方脱水严重,几乎呈现出皮革样化。但是有些地方,就已经腐烂得肉一碰就掉了。但总体来说,尸体析出的水分在融合了盐之后,还是形成了盐水,一定程度上呢,又保存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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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6章 死亡真相
当然,虽然基本上是何岩的概率很大,但是付拾一还是得做一个颅骨画像,才能够确定到底是不是何岩。
付拾一看着何岩那个样子,又看一看底下那些沉默的学员们,将他们脸上的复杂尽收眼底后,就微笑着道:“鉴于死者无法通过面部特征辨别身份,所以还是要煮一煮人头。”
这个话一出,底下的那些学员们都纷纷变了脸色。
林月娘带来的噩梦还没有退散,这又来一个——
大家都觉得,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李长博深吸一口气,看着付拾一,好半晌才说了句:“尽快完成。然后送去给何岩的同僚们辨认。”
付拾一点点头,然后又提了一个事情:“要不要,咱们再来一个开棺验尸?”
李长博扬眉,了解付拾一的意思:“樱女?”
“嗯,樱女的死,有些蹊跷。”付拾一轻声言道:“不妨再叫人,打听打听樱女的事情。”
李长博沉吟片刻,应了这件事情:“可。”
事到如今,如果能够还原真相,那倒是很好。
樱女的事情,比别的事情好查一些。
只是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故而就等到了第二天。
而煮人头这种小活,付拾一直接就交给了钟约寒——由他分派给学员们。
付拾一语重心长:“记得叫他们去吃饭。熬夜到后半夜,最饿了。而且这种体力活,也需要及时的补充营养。”
付拾一的话,让钟约寒沉默了片刻。
他问:“必须吗?”
付拾一点点头:“必须。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不觉得吗?”
这还不算什么,当年上完了寄生虫课程后,她的导师带着她们全班,一起去吃刀削面。
那情景,到现在她都无法忘却!
但是不得不否认,经历过这个事情之后,不少人都表示看开了:比起寄生虫,其他的算是什么呢?
付拾一吩咐完了之后,就淡定的换衣裳,洗手,然后拉着李长博去了食堂。
李长博表示没什么胃口。
付拾一笑眯眯:“那就吃点开胃的?怎么李县令现在这么不行了吗?这点小场面就影响这么大?”
李长博不知道为什么付拾一能管这个场面叫小场面。
但是想了想林月娘,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当然,想明白了他也不能胃口变好,毕竟……想起林月娘那情景,那胃口是更差了。
付拾一还是照顾李长博的胃口的,给他点了一份清汤面。
她自己则是没什么禁忌,正好忙活了一天,早就饿了,所以不仅来了一份小炒肉,更是来了一份盐焗鸡,一碗米饭,还单独点了一份豌豆苗骨头汤。
嗯,蛋白质,植物纤维,淀粉类主食,营养均衡!
付拾一吃得很香。
李长博拨着碗里清淡的面条,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将筷子伸向了小炒肉——辣辣的,香喷喷的,炒得脆脆的小炒肉。
看到筷子过来,付拾一笑眯眯抬头:“看来清汤面开胃效果很不错啊。”
面对如此调侃,李长博面不改色,径直夹起一块肉片,然后认认真真的说了句:“这倒不是,怪只怪秀色太可餐。”
付拾一惊呆了:难道情商高的人,这种撩人的情话,都是这么随手拈来吗?
饶是中年妇女脸皮比城墙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有点微微发烫,还有点小害羞:哎哟,怎么这样夸人家!
付拾一的小女人状态维持到了小炒肉下去一半的时候,
她看着干净的半边盘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战略”。
李长博恰到好处的问了句:“付小娘子还够不够吃?不够吃的话,不如再叫一份?食堂的饭菜量小。”
食堂的饭菜量当然小。
付拾一默默的摇摇头:“晚上要少吃点。最近胖了。”
李长博接过话来:“无妨,嫁衣还未完工,还可以放一放。”
付拾一目瞪口呆:所以我还要夸你有先见之明吗?但是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对吗?
她默默的举起拳头当话筒:“我能采访你一下吗?请问你是如何保持身材的?”
李长博思量片刻,轻笑道:“我有病,有时候会茶饭不想。衣带渐宽。”
付拾一:????什么病?
他看着她的眼睛,朱唇轻启:“相思成疾。”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够维持住优雅的形态,即将变成一个脸红怪。
不得不说,这个情话很土味。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土味情话,是这样一个帅哥这样认真的说出来,是真的很撩人!
所以,土味情话土不土,取决于说这话人的颜值。
付拾一认真警告他:“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不然我怕你今晚回不了家。”
李长博扬眉,多少有点好奇:“为何?”
“见色起意,这个词李县令应该明白?”付拾一摩挲下巴,冲着他坏笑:“把你拖回去,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你怕不怕?”
付拾一的“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还是成功的让李长博狼狈不堪,耳朵尖泛红。
他咬牙切齿:“付小娘子还是应该注意下什么话不能说!哪有小娘子这样的——”
比山上的狼都要凶猛!
付拾一摊手手:“谁让你先不守规矩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最后,只想放火的州官,等不及付拾一吃完最后几口,拉着人就走,一路上了马车,更是立刻将人逼到了角落里——虽然不能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但是还是要先讨一点利息!
最后,差点回不了家的人,是付拾一。
付拾一捂着被弄得红肿的嘴唇,偷偷摸摸沿着墙根溜进去,差点被人发现。
回去之后,她看着自己的手,嘿嘿的笑了:可不是只有男人才会袭胸啊!
不过,李县令的胸肌,还是很有料的!手感也不错——
就是李县令太矜持,没捏两下,就不让摸了,强行将手给摁在了头顶……好遗憾哦!
这样一夜,付拾一做了好几个梦。每一个,都让人脸红心跳面红耳赤。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看见李长博都有点心虚。
见人来了,忙就看向春丽:“春丽啊,一会儿准备好,咱们去仵作学院啊——人头估计煮好了。”
第1617章 云上樱花
方良看着付拾一一口回绝李长博同去的提议,更连马车都拒绝了,于是悄悄问了李长博:“郎君,我怎么觉得小娘子是在回避您呢?”
昨天天色昏暗,他也没看见付拾一的样子,更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长博笑着说了句:“无妨。回头就好。”
方良看着自家郎君如此淡定的样子,懵里懵懂的点点头,心里头继续一头雾水。
他也不敢再跟李长博打听,于是就捉摸着,回头去问问春丽?
但一想春丽那个莽女人,他又放弃了:没准春丽比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仵作学院那头,的确是将人头做好了。
付拾一过去的时候,钟约寒已经顶着黑眼圈,带着学生们在画人头了。
只是悄悄巡视了一圈,付拾一却没找到几个有天赋的。最后,她还是觉得何妨画得不错:虽然奇奇怪怪,但是勉强是有个人样。
付拾一悄悄坐下来,也开始画像。
其实这种尸体还是相对于比较容易点的。
当时死者面部虽然不能够辨认出原本的样子,但是是不是双眼皮,络腮胡,眉毛什么样,发际线什么样,还是看得出来。
这样一来,画像时候自然就更像了。
因为这个缘故,付拾一画得很快。
画完了,还有功夫去巡视几圈。
至于画像,则是交给春丽送回衙门,交给何岩的同僚去辨认。
李长博接到了画像的时候,王二祥也打听了一圈回来了。
王二祥本来要立刻说,李长博却道:“去请付小娘子一同来听。”
这一下,耽搁半个时辰。
付拾一八卦心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心,老老实实的坐在李长博身边去听王二祥打听到的情况。
云樱的确如同预料的那样,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而且云樱也不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
她是名动一方的花魁。
在本地,乃至于附近都是十分有名的。
不少人为了和云樱说上几句话,就一掷千金。
云樱早早就自己赎了身自立了门户,但依旧做着这一行。
也不乏有人想要娶云樱,但是云樱并不肯。
云樱手腕很高,人缘极好,即便拒绝了所有人,但仍是朋友不少,没人敢小瞧了她。
这么说吧,云樱是她们当地所有妓子模仿的对象,更是她们仰望的对象。
谁也没想到,云樱最后会看上何岩。
但是她自己说过,她觉得何岩这个人,有上进心,体贴人,对人也诚恳,虽然未必能大富大贵,但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云樱昔日有不少入幕之宾,这些人,非富即贵。
所以到了长安之后,见何岩四处碰壁,整日萎靡不振,她就动了心思,去寻了昔日旧相识。
说起这个旧相识,倒也不是那种干系,反倒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对方欣赏云樱的琵琶造诣,也欣赏云樱在诗书上的灵气,从来都是客气有加。
而且对方和云樱之间,差距足有二十岁,更是犹如长辈与晚辈一般。
这个事儿说起来虽然荒诞,但偏偏还就是事实。
否则,云樱也不会找上他。
最后呢,凭借这一层关系,何岩成功的补了缺,得了差事。
何岩最初不知云樱做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难免传出来风言风语,旁人误会何岩与那位贵人有什么关系,旁敲侧击的打听。
后来何岩忍不住去问了那位,那位想帮云樱,让何岩别辜负了她。就说了云樱找过他的事情。
何岩当时脸色瞧着就不大对。
只是那位想解释,何岩却没了心思听,匆匆告辞了。
那位将此事告诉了云樱,云樱也只说会回去解释。
就是不知最后这个解释,我何岩听进去没有。
反正后来何岩看着正常了许多。云樱也没再去找过那位贵人。
在后头,就出了这个事情。
得知云樱死讯的时候,同时何岩也送来了辞职信。
那位只以为何岩是伤心过度,也未曾多想。直到王二祥找上门。
这头王二祥刚说完,那头送画像过去的不良人也回来了。
缸里的死者,的确是何岩。
云樱死了。
何岩也死了。
林月娘也死了。
拿着林月娘遗物的游二,也死了。
这一连串事情联合在一起,让人感觉荒诞又敬畏。
李长博沉思良久:“开棺验尸吧。”
只是他不知道过去这么久,还能不能验出来什么。
于是李长博看向了付拾一。
付拾一点点头,说了句大实话:“你们见过熏肉吧?肉保存的办法,其实就是一点:让肉变成肉干,水分减少到了很低,这样就很难腐败。”
“烧到了那种程度之后,尸体里的水分基本烤干了,而且表面都碳化了。我们切开肺,就知道死者是被活烧死的,还是火烧起来之前就死了。”
付拾一也不是没解剖过肉干……就是废刀。
嗯,或许可以该用手锯?
李长博就让人去查一下,云樱的墓穴在何处。
接下来,就是等待。
当然,林月娘的死,也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有了武安的供词,付拾一结合钟约寒他们做出的犯罪侧写,得出了新的凶手形象。
凶手应该是身强体壮的人,那些拳打脚踢,骨折,都能证明死者被击打时候,凶手用力不小。
然后,凶手依旧对女人十分仇视,必定是被女人深深的伤害过。
其次,凶手依旧是独居,有足够的空间去对死者施虐,而不被人觉察。
凶手离桃园住得很近。
而且凶手很了解武安,所以才会冒险,将尸体扔给了武安,让武安帮忙处理。
凶手很有钱,所以给武安的好处,足以让武安缄口不言。
结合了所有的点来看,付拾一轻声提了一个人名:“杨光。”
李长博点点头:“屠夫呢?”
武安比较怀疑屠夫。
付拾一摇摇头:“屠夫是仇恨所有女人。如果他杀人,必定是不会只针对这一个类型下手。”
她顿了顿,提起了平康坊:“是不是杨光,或许他自己就会暴露。”
那个女人完全就和三位死者相似,那天杨光的表情都有点不对,杨光恨意那么深沉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动心。
第1618章 诱人的饵
一个饵只要足够诱人,那么就一定能引来大鱼。
付拾一再一次去了平康坊。
看见付拾一,对方吓得花容失色,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走。
付拾一一把扑上去,将人拉住,满脸微笑:“不着急,不着急,我有一桩好买卖想跟你谈一谈——”
对方连连摇头:“我与小娘子实在是没什么买卖可谈。”
“我可以让李县令介绍几个世家郎君与你!”付拾一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直接就出了王牌。
对方眼睛一亮,毫不犹豫:“不管什么买卖,我听小娘子吩咐!”
不过等到付拾一说了计划,对方吓得苍白了脸:“这个事情——”
“我肯定不叫你真有危险。”付拾一笑呵呵:“不良人会一直跟着你。”
到了这个地步,反悔似乎也不可能了,对方最后还是答应了。她期期艾艾的介绍自己:“我叫桃容。”
付拾一仔细看她,真心实意夸赞:“桃容娘子面若桃花,实在是犹如桃花仙子一样,这个名字与你很配。”
桃容登时欢喜起来,并且还有点小小的害羞。
付拾一让桃容去乱葬岗祭拜。
同时又让不良人们悄悄放出去风,只说案子破了,的确是武安无疑。
本来武安也是抛尸者,这么散布谣言,到也不算是委屈和冤枉了他。
桃容去乱葬岗祭拜那天,简直被付拾一包装成了个香饽饽。
香车美女,只有一个少不更事的小丫鬟,和一个年老体弱的车夫。
嗯,这个车夫是不良人假扮的。
关键是,美女穿得很风骚,一看就不是正经人那种。
如果凶手看见了,加上桃容那张脸,估计立刻就能恨得咬牙切齿,蠢蠢欲动。
试问,一个憎恨女人,受过女人伤害的人,怎么能容忍一个顶着自己恨的人那张脸,又不是正经女人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荡?
关键是看上去还那么好得手!
不仅如此,付拾一还安排了一出马车坏了的好戏。
祭拜完了,马车坏了,还就坏在杨光家附近,
这个时候,就算杨光不主动出击,也可以安排桃容上门求助。
光天化日之下,杨光必定不会动手。
可如果拖到了晚上呢?
一切都按照付拾一设计的剧本来。
反正桃容从杨光家中求助出来,修好马车,也是天色暗下来。
这个时候就很微妙,长安城是回不去了,所以只能转头去找客栈投宿。
那么这个时候,还得问杨光。
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地点,付拾一都给杨光准备好了。就看杨光是不是那个背后隐藏的凶手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一直等在城门口。
只要抓到了人,桃容和不良人们就会将人带回来。
这个城门,今夜李长博特地嘱咐了,留晚一点。
眼看着离约定好的关城门时间越来越近,付拾一也有点儿心急:“不会诱饵没起作用吧?”
李长博慢慢悠悠的用麦秆喝着奶茶,半点也不着急:“再等等。时辰还没到呢。”
不得不说,李长博这幅悠然的姿态,还是很好看的。
就是端着的是一杯奶茶,破坏了一点仙气飘飘,增加了一点诡异的萌感。
付拾一见他半点不着急,就纳闷了:“要是不管用怎么办?”
“说明这个凶手很聪明。”李长博随口回答,依旧不见半点焦灼:“那我们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付拾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能跟着他一起老老实实的等着。
想了想,她干脆抢过了他的奶茶,滋遛滋遛的猛喝上几口。
李长博也不介意,她还回来之后,就继续慢悠悠的喝。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离期限越来越近,就连王二祥都开始有点心里头打鼓:“真的能赶回来吗?不会出事儿了吧?就一个人,万一……”
李长博淡淡道:“不是一个人,马车里还藏了另一个人。”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微笑:“我还将武器大师研究出来的那个小弓弩给了桃容。”
付拾一都不知道这个事情,不由得震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什么时候接触的?”
面对自家未婚妻怀疑的眼神,李长博从容不迫解释:“让魏三带过去的,他跟着桃容。”
付拾一点点头,不过还是有点疑惑:“可是,你就不怕桃容将人弄死了?”
“都绕过两个不良人,近身桃容了,怎么可能是好人?”李长博淡淡道:“紧急情况下,为了自保,杀人也是无罪的。”
这下,付拾一彻底服气了:要不怎么说,李县令是比老姜更辣的极品姜呢?
这头正说着话,众人终于看见远远的有一盏灯火出现。
然后,由远及近。
付拾一等不及,就干脆指挥方良:“你过去看看。”
方良半点也没觉得自己是李长博的人,只该听李长博的话,十分狗腿的应一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不消片刻,他疾驰回来,乐呵呵跟付拾一禀告:“是他们!是他们!”
听到这话,付拾一登时就觉得,紧紧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
心里头那个大石头,也落了地。
但是不知道桃夭他们到底将事情办成什么样,大鱼上钩了没有,她还是有些紧张。
忍不住来回踱步。
李长博轻笑:“付小娘子极少这样紧张。”
付拾一实话实说:“毕竟剧本是我写的,要是大鱼不上钩,未免太可惜。”
李长博信心十足:“大鱼会上钩的。”
桃夭的马车终于到了跟前。
付拾一一眼就看到,驾车的是魏三。
而马车后头,还跟着一匹马,马上骑着的,是桃容。
还别说,桃容长得好看,骑起马来,也很好看。
她的衣裳换过,如今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简练,看上去颇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
付拾一心砰砰砰的跳起来:桃夭没在马车上,那么马车里的是谁?如果只是装扮车夫的不良人,大可不必如此安排吧?
魏三将马车停下,然后撩起车帘,然后看向李长博:“李县令,人抓住了。”
付拾一立刻冲上去,手里羊角灯笼往马车里照去:好家伙,五花大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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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你们想给我寄刀片~
第1619章 五花大绑
被五花大绑的人,不是杨光,又是谁?
付拾一看着杨光。
杨光看着付拾一。
四目相对,付拾一爆发出一串杠铃一样的笑声,甚至最后笑出了猪叫声。
杨光不堪受辱,目光森冷一片,像是淬了毒的钢刀。
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估计他还会口吐芬芳。
众人听着付拾一的笑声,俱是满头黑线。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自家未婚妻:“还是回去再笑吧。现在先回衙门,城门该关了。”
而且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虽然李长博自己就是县令,但是遇到巡逻的人,还是难免要多费口舌。早点回去,就少点盘问。
付拾一愉快的表示同意,就是嘴角的弧度一直没落下来,心情那叫一个好,当场就唱起了好日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大鱼~”
王二祥悄悄问:“付小娘子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曲?”
这个问题,李长博会答,但是他不能答。因为他感觉,可能付拾一唱的,和原来的也不一样。
一路回了衙门。
李长博问了杨光一句:“你交代吗?”
杨光神色激动,安静如鸡。
付拾一小声提醒:“嘴堵着呢。”
李长博这才想起这个事情。
他揉了揉眉心,不怎么诚恳的道歉:“我竟忘了这个事情。”
随后他扯出阳光嘴里的布团,重新问一遍:“你交代吗?”
杨光显然不打算这么承认,他反问李长博:“李县令这样做,就不怕村民们联名上告吗?李县令想屈打成招吗?”
他的态度已然很明显。
李长博面上微微露出几分遗憾。
随后,他揉了揉眉心,疲惫的打个哈欠:“既然他今天不打算开口,那就算了。明日再来问吧。”
说完这话,他看向付拾一:“咱们回家去睡觉?”
付拾一笑眯眯:“我看也行。也许明天他就想通了。”
反正进了衙门,经历了熬夜套餐的人,通常都会想明白,什么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
而且付拾一不明白的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何苦还要狡辩呢?明明都人赃并获了。
桃容还没走,毕竟宵禁,她也没法回平康坊,此时弱弱的问一句:“那我怎么办?”
“就在衙门睡吧。”付拾一笑道:“验尸房那边,我也有个小屋,平日用来午睡,或者看书,我叫人带你过去睡。”
桃容脸色惨白,脸上写满了不愿意:“验……验尸房?”
付拾一保证脸:“验尸房保证很太平,绝对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些事情发生!而且我还有个徒弟也住那边,你完全不用怕!”
看着桃容依旧抗拒,她只能换一个提议:“要不然,就随便找个屋子,打个地铺?或者你去找值夜的聊天,熬一宿也行——”
带回家去肯定不合适。
付拾一不想和旁人同睡,而其他人那,基本也都是几个人住一间,放哪里去都不合适。
桃容最后还是选择了熬一宿,通宵聊天去。
付拾一拍了拍她的肩,诚恳道:“辛苦你了,明日给你加工钱。这是钥匙,熬不住了,随时去睡。”
桃容接过了钥匙。
付拾一和李长博就回去睡觉了。
杨光就这么看了半天,直到两人真走了,他这才确定:两人是真走了。
魏三拽着杨光,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不死心。我要是你,这会儿就后悔死了。”
杨光将信将疑的看魏三,总觉得他是在骗自己。
但是他的心底,也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来。
付拾一这头回去,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一次做编剧,就收到了如此好的效果她表示很满意。
这种满意,直接导致她睡眠质量上升。
尤其是第二天一大早,付拾一煮面条时候,磕出个双黄蛋来——虽然这严格来说,并不代表好运,甚至是一种畸形,但是还是会让人高兴:毕竟鸡蛋黄真的美味!
这个双黄蛋,付拾一最后放进了李长博碗里:最近李县令废寝忘食,自己还把他出卖了,理应给他补一补。
于是吃到了双黄蛋的李长博,也是微微扬眉:“双黄蛋?”
“说明今天会有好事发生。”付拾一笑眯眯。
李长博嘴角也翘起来,眼睛变成弯弯的月牙:“承蒙付小娘子吉言。”
两人吃过早饭,一路到了衙门,不疾不徐的将手里头堆积的事情办一办,这才想起了杨光。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熬了一夜的杨光,早已经觉得眼睛酸涩不已,脑子又痛又一片混沌,整个人都迟钝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困,好困!想睡觉!想睡觉!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也明白魏三的话不是夸张。
他也更明白,那个看上去年轻好糊弄的白面郎君,不是什么好忽悠的,反而是面白心黑,吃人不吐骨头。
看见李长博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救星。
语气肯定是豪横不起来了,更不敢质问了。杨光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卑微:“李县令就放了我罢,我只是一时糊涂,认打认罚。”
李长博微笑脸:“杨郎君怕是忘记了自己做过哪些事情了,要不杨郎君还是再想想吧。”
付拾一也点头:“杨郎君再想想。”
杨光在这一瞬间,差点哭出来:我想什么?!
付拾一看他那样子,就好心提醒他:“你真的只是对桃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其他的女人呢?比如,林月娘——”
提起林月娘,杨光的面色变化了一下。
随后他就问:“林月娘是谁?”
他的表情很茫然,好像真的不认识林月娘。
付拾一不想说话了:真的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李长博则是徐徐开口:“杨郎君不妨说说,昨日为何会对桃容做那样的事情?或者说说,你若是将桃容劫持走,你会对她做什么?”
结果杨光居然义正言辞的说了句:“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和我妻子长得太像,但完全不是一类人。我妻子端庄,她却放荡不堪,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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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0章 冠冕堂皇
谁也没想到,杨光会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
这一刻,付拾一是真心想给他一拳:照着鼻梁去的那种。
不过,打人是不好的,是暴力行为,是违法的,是要赔钱的。
所以付拾一深吸几口气,压下了这股冲动,认认真真的对着杨光说出来一句:“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搞笑?”
杨光显然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看着付拾一,微微皱眉,又问李长博:“李县令难道如此御下不严吗?”
李长博实话实说:“付小娘子差一点就比我官职高了。而且她是县君。身份超然,我以为,她问你,你怕是不得不听?”
方良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于公,付小娘子是郎君得罪不得的人。于私,付小娘子依旧是郎君得罪不得的人。
所以根据这个,方良得出一个结论:嗯,郎君真惨。被付小娘子吃得死死的。
杨光显然不相信李长博说的话。
但是所有人都同情的看着他:李县令说的是真的,在整个长安县衙门,乃至万年县衙门,谁人敢惹付小娘子?那可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人的主!
付拾一听了李长博的话,反倒是没那么气了,她笑眯眯的看着阴沉的杨光,说出自己心中感想:“你以为你是神吗?还能审判别人?这个世上,除了陛下有这个绝对权力,谁人敢说自己能审判别人?”
她顺手拍个李长博的马屁:“就是英明如李县令,也是根据法律来定人的罪,也没有像你这样,随口就来。你以为,你比李县令还厉害?”
付拾一在心里头默默的言道:你这样的,连李县令一个指甲盖儿都比不上!
杨光显然受到了打击。
然而付拾一还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微笑着又说出句杀人诛心的话:“还是你做点好事,给别人一些恩惠,别人高看你几眼,对你多有敬重,你就真的飘了,觉得自己了不得,能够凌驾在别人身上?”
李长博默默的挪开了目光,假装没听见付拾一这么怼人。
但是他心里头觉得:干得漂亮。
杨光如果不是还年轻,估计这会儿真能一口老血喷出来。
付拾一同情的看杨光,这一次是真的怜悯:“你这样的动机,这样的作法,其实已是重罪了。你以为承认一个这个,其他的就不必承认了?”
“哎,不懂法,真可怕。”她摇摇头,决定不再说话,将主场还给李长博。
李长博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付拾一的话:“不懂法,真可怕。”
嗯,感觉很贴切。回头多多宣扬,让老百姓也都尽量学习一下律法。
他清了清嗓子,嘴角微微翘起,看着杨光,徐徐道:“武安其实早就知道,杀人抛尸的人是你了。他不想丢了工作,又想要金豆子,所以就没戳破。”
“可惜你却想拿他当替罪羊,故意将事情都栽赃给他,他这才说出一切来。”
杨光死鸭子嘴硬,脸扭过去朝向一边:“我却不知道李县令在说什么。”
李长博也不着急,点出几处让杨光更明白:“第一,认熟的狗,每一次都没叫唤。第二,尸体上每次留下那些痕迹,说明你身手不错。第三,你不行,所以用烙铁。第四,那几个女人都长得很像,他就打听了你妻子的长相。”
“当然,其实尸体上也留下了不少的证据。”李长博笑容更加浅淡和煦:“譬如手掌印,譬如你的喜好——还有,伤口是枪造成的吧?你的兵器是什么?”
他盯着杨光面上渐渐退去的血色,声音轻而郑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杨光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她们都叫什么名字?”李长博问他。语气是不容置疑。
杨光垂下眼眸:“红燕,曼云,还有月娘。”
“曼云——”李长博微微扬眉,露出一丝丝的不确定:“你的妻子——”
杨光的妻子,就叫沈曼云。
下一刻,杨光就承认了:“是她。当年,我把她骗来,然后杀了。谁也不知道。她的奸夫也不敢报案,只以为她又跟别人跑了。所以后头带着孩子搬了家,不知去哪里了。”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付拾一惊了好一会儿,才将这里头透露出来的讯息给理清楚。
首先,死的第二个死者,是沈曼云。是杨光的妻子。
其次,他说沈曼云又跟人跑了。所以,沈曼云曾经就做过同样的事情?
最后,沈曼云生了孩子。
付拾一知道沈曼云是哪一具尸骨了。
李长博显然也听懂了杨光话里的意思,当即一扬眉:“你憎恨沈曼云,是因为沈曼云背叛了你?”
杨光说起这个事情,显然就激动起来。
那一瞬间,他犹如中风一样,五官瞬间扭曲,嘴巴像是不受控制的紧紧咬住,以至于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
“她当初知道我受伤之后,嘴上说着没有孩子也不要紧,没有那档子事情也不要紧,可是转头她就背地里和人好上了!”
“如果不是那一碗堕胎药,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个事情!”
“她跟我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钱!她不想过穷日子!”
“甚至她还和情夫提过,要将我悄悄弄死!”
杨光的表情更加扭曲:“既然这样,我就要她生不如死!她不是喜欢钱吗?不是喜欢过好日子吗?那我就亲自将她嫁出去——”
诡秘的微笑出现在他嘴角:“她不是喜欢那男人吗?正好就让这对狗男女好好的在一起过穷日子!”
“一个看门狗,她也看得上,愿意委身,那就让她如愿以偿!”
“还有那个孩子,她不想要?我偏让她生!”
“临出嫁时候,我给她装了好几个箱子,对外说是嫁妆。实际上,里头都是空的。我放的都是臭狗屎!”
付拾一本来听得都快被那愤怒感染了,甚至还觉得这样报复也挺痛快的,但是听见“臭狗屎”三个字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差点就笑出声。
这种行为吧……说起来,也真是解恨,可怎么看都有一种小孩子的既视感???
第1621章 一腔恨意
不仅是付拾一没忍住,就连李长博也没忍住,先是懵了一会儿,而后就开始剧烈咳嗽。
咳嗽是假,憋笑是真。
当然,其他人也是很艰难才忍住了笑出声来,一个个要么震惊的伸出大拇指,要么就是艰难的扭开了头去。
然而当事人杨光显然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太过幼稚的问题。
只是继续在那儿怨恨和愤怒。
他从牙缝里挤出嘶吼:“不够,还不够!”
“我每天都想起这些事情,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这种贱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没了钱,可是她还在逍遥快活,还生了孩子!”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尤其是我遇到了红燕之后,我克制不住的将她买下来,囚禁在家里,尽情的折磨她。”
杨光说到了这里,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来,显然是真的感受到了快乐:“那可真痛快啊——”
然而他的表情,只让人忍不住想打一个寒噤。
这种凌虐他人获取快感的行为,本身就很变态。
而实打实看到这种变态的快乐,更让人觉得恐怖。
此时的杨光,就像是个疯子。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她想逃跑,就跟沈曼云那个贱人一样,想背叛我!我一怒之下,就忍不住将她杀了!”
杨光森然说出真相:“我打断了她的骨头,一根根的将她的手指砸断,她都只是惧怕我,想要逃离我!她怎么就不明白,她如果乖乖在我身边,我一切东西都是她的?**!**!那档子事情就那么重要?她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已经疯魔了。
整个人陷入了那种癫狂的情绪中,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
他攥紧了拳头挥舞,也不知是想打谁。
李长博护着付拾一往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杨光在那儿发泄情绪。
“最后她骂我,骂我是疯子。说我该下十八层地狱!”杨光阴冷的叙述着这句话,咬牙切齿:“她这样的荡妇,才该下十八层地狱!”
“所以你就一枪捅穿了她的胸口。”李长博沉声接过了杨光的话。
杨光一口承认:“对。血一下染红了她的衣裳,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真的很好看。我想,她终于知道后悔了。”
他笑起来。
付拾一忍不住的搓了搓胳膊,只觉得杨光万分变态。
“可是我很快意识到,我也应该这么对沈曼云。”杨光一边笑,一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就将她骗过来。我说我很后悔当初那么对她,说我已经理解她了,我愿意念在从前夫妻情分上,给她一些钱,让她好好过日子。”
“我都没说让她瞒着那个情夫。她自己就主动瞒着了。”杨光笑了笑,语气一片森然:“这样的女人,真的就是该死。”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说了。
沈曼云遭遇了什么,也不用一一叙述。她的惨状,尸骨上都一一有痕迹。
李长博最关心的还是林月娘,所以他直接跳过了沈曼云,问起了林月娘:“那你既然都报仇了,为什么还对林月娘做那样的事情呢?”
杨光垂下眼眸,面色平静:“我是想救她的。她被绑来卖,我不买她,她就要去做娼妓。”
“你买她,是因为那张脸?”付拾一轻声开口问他一句。
杨光没否定。
“那你为什么要虐待她?”这个事情,付拾一也的确是疑惑。毕竟就像是李长博说的那样,明明杨光已经报了仇,不是吗?
这一次,杨光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我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一起过日子。她长得很好看。很像沈曼云,但又不是沈曼云。我能看出,她是个好女人。”
“她说她是来长安城寻夫的。但她和我一样,所托非人,都遭遇了背叛。”杨光轻叹一声:“我觉得,既然有相同的遭遇,我们很合适。”
“那她最后答应了还是拒绝了?”李长博微微扬眉,如此问了一句。
杨光的面色一点点冷了起来:“她答应了。但是她是骗我的。她还是想趁我不防备,悄悄逃跑。她也嫌弃我是个废人!”
“我明明对她那么好,是我救了她!要不是我,她就要被卖去做娼妓!女人永远都是这样,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满足!”
说到这里,杨光的面色,已经再度扭曲,整个人陷入了那种癫狂之中。
付拾一他们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月娘被杨光买下来之后,先是假装答应杨光,说愿意留下来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但是她心里是想着逃跑的。她想回家。
可惜逃跑计划被发现了,她人并没有逃走。更因此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杨光或许是真心实意想过,要和林月娘共度一生,也用力鼓起了希望和勇气。只可惜,再一次被背叛之后,他就彻底的变得疯狂。
所以,他将林月娘用同样的方法虐待致死。
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抛尸。
而仇恨的种子,短暂压制之后,就变得更加癫狂。
所以这一次看见了桃容之后,哪怕如此冒险,杨光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心里的恨意,早已经燃烧成了不能被扑灭的熊熊大火。
甚至他也分不清这一张张相似的脸之下,哪一个才是他真正恨的人。
付拾一轻声的问了杨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林月娘被你买下来,如果留下,她到底算什么?你的妻子,还是你买来的玩物?而且,这样的买卖也并不合法,林月娘最终还是会成为不能见人的秘密。”
“她虽然被自己丈夫背叛,可是她还有家里人。还有别的亲人。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团聚,堂堂正正做个人呢?”
“你如果真的为了她好,为什么就不能送她回家,然后光明正大求娶呢?”
说来说去,其实也是没将林月娘放在一个光明正大的位置上。
杨光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被问住,好半晌都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李长博轻叹一声,打破沉默:“那林月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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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2章 同病相怜
林月娘还真的跟杨光提过自己的丈夫何岩。
而且还提了不少。
杨光将那些话重复一遍。
林月娘说自己从小和丈夫何岩订婚,丈夫也是靠着她家里的供养读书。
不过林月娘上头毕竟还有两个哥哥,所以当初供养她丈夫时候,她耶娘就当着全家说明白了,供养她丈夫何岩的钱,就算作是她的嫁妆钱。
后头两人成亲时候,林家就真没给林月娘准备嫁妆钱,只是指了一块地,起了两间屋,就算是成婚。
何岩当初来林家时候,口口声声说,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林月娘。若是对不起林月娘,就叫他不得好死。
当然,何岩也的确争气,读书永远第一,很被先生看重。
林月娘针线活不错,所以从十来岁就一直做针线补贴家用,供养何岩。
两人在老家时候,靠着卖字画,帮人写家书,做针线活过日子。有时候林月娘甚至还要去娘家借钱。
林家两个嫂嫂在背地里都笑话林月娘。
就连林月娘阿娘也偷偷劝了好几次,说让何岩放弃读书,去给人做账房先生,好养家糊口。
可林月娘相信何岩将来一定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所以怎么也不肯让何岩放弃。只是咬牙苦苦支撑。
后来何岩说想来长安找机会。
林月娘二话不说将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都给了何岩,又卖了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
何岩一走就是两年。
两年期间,除了每个月托人带钱和书信,一直没回去过。
更没当上官,混出头。
不过有了这些钱,家里的日子倒是好过了。
但也有不少风言风语,说何岩将来必定会负心。
每当此时,林月娘必定大怒,甚至会和人吵起来。她坚信自己丈夫绝对不会辜负自己。
直到今年,林月娘收到了家书,何岩让她去长安城。
收到了信后,林月娘只觉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恨不得拿着信昭告天下。
而后林月娘带着东西,马不停蹄的上了长安。
见到何岩的时候,林月娘抱着何岩,痛快哭了一场。又让何岩穿上官服,仔细的看了又看。
何岩对林月娘也是千依百顺,且心疼万分。
夫妻二人都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何岩出门,林月娘在家,虽然还没熟悉各处,但却闲不住,想着收拾收拾屋子。
一收拾,倒在衣柜里发现了几样金首饰。
赤金,分量足,每一个上头,都有“樱女”两个小字。
林月娘认识字。
当即心里头就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了床榻上。
鸳鸯戏水,并蒂莲花纹——都是半新不旧的。
一个独居男子,怎么会用这样的蚊帐被褥?
再仔细各处一翻,她又发现了不少女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还不只一个。
她在柜子里,发现了女人穿的肚兜。
又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里,发现了另一个肚兜。
两个肚兜,大小不同。
攥着两个肚兜,林月娘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
她想了很多。
直到何岩回来,她就开始试探何岩,先是问起蚊帐和被褥。
何岩不怎么自然的解释一句,只说是看着好看,想着月娘要来了,她肯定喜欢,所以就买了。
林月娘再问起小屋里女子的事情。
何岩解释说,他买过一次小丫鬟,想着做点家务,帮忙缝补浆洗。结果小丫鬟太懒,所以后头干脆卖了。
他说完这话,还搂着林月娘,笑着说让林月娘改天亲自去选一个丫鬟,这么多年,受尽委屈,是该享受了。
林月娘心灰意冷,最后第二天趁着何岩不在家,匆匆的走了。
结果刚出长安城,就遇到了游二。
游二将她抢了,还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然后,又遇到了杨光。
付拾一他们听着这些,心中渐渐明白林月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杨光恨恨道:“她跟我说,她恨死了她丈夫骗她,看着他满口谎话的样子,心里知道从前小时候种种,再也回不去。倒不如留下来跟我好好过日子,只要我不骗她,跟她诚恳相待,她就不离不弃!却原来都是假的!”
这种被骗的滋味,让杨光很是愤怒。
他忍不住说了句:“她这样对我,我杀了她难道不应该吗?”
付拾一有点无语:“她被你买来,她不跟你说要跟你过日子,难道等着受罪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都会选择委曲求全吧?”
没有选择余地的选择题,能叫选择吗?
不,那叫胁迫。
杨光自以为给了人选择余地,可实际上只是胁迫林月娘罢了。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你就该掏出个路费来,摆在她面前,她要选择走,你还给雇车。她要选择留,你就好好给人办个婚礼。”
这样才叫真的有选择余地。
如果这样林月娘还说谎,那就是林月娘的不对了。
杨光沉默了。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告诉了杨光实情:“林月娘不单单是离开了自己丈夫那么简单。她走之前,将何岩封在了缸子里。还替何岩递交了辞职信。”
这个说辞,有点委婉。
所以杨光半天没明白,多少还有点懵懂。
付拾一言简意赅:“何岩死了。中毒死的。”
杨光猛然瞪大了眼睛。
李长博微笑:“你若是给她选择的机会,说不定她真会选择留下来。毕竟,其实从某些地方来说,你们还是很般配的。”
比如,同样的心狠手辣?
杨光显然心情复杂。
付拾一笑眯眯:“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是来说一下,到底你是在谁手里买的人吧。”
“我有什么好处?”显然,杨光虽然心情复杂,但智商还是在线的。
李长博言简意赅:“少受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可能活得好些。”
杨光沉吟不语。
“那你今天再想想。牢里还是挺有意思的,不眠不休,是常有的。”李长博面带微笑,语气礼貌而客气。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站起身来要走。
付拾一眼睁睁看着杨光变了脸色,最后他轻哼一声:“我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你以为我会怕?”
说真的,付拾一有点看不惯杨光。
所以她潇洒一笑,提了个建议:“我觉得,要不来个深情对望套餐?”
第1623章 深情对望
李长博停下脚步,微微疑惑:“何谓深情对望套餐?”
付拾一笑容甜美异常:“李县令还记得吧?咱们不是刚煮了个人头吗?林月娘的人头。”
“我想,林月娘应该挺有兴趣看看杨光现在的样子的。”
想要摧毁一个人的精神防线,要么折磨他的身体,要么就折磨他的精神。
杨光这样的人,未必怕身体的折磨。
所以就只好选另外一条路了。
李长博微微扬眉,随后诚心诚意夸赞:“这个主意真是个好主意。”
杨光理解了付拾一这话的意思,当即已经破口大骂:“毒妇!”
付拾一耸耸肩,无所谓:“我也觉得这个主意挺恶毒的。”
杨光哑火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妇人。
所以也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付拾一拉着李长博,愉快的哼着小调走了:“你不要害怕,你不会寂寞~她会陪在你的左右,让你乐悠悠~日子一天一天过,你们会慢慢熟悉。我不管你懂不懂我在唱什么,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恨上我~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时光匆匆匆匆溜走~”
出去后,李长博微微扬眉,打断付拾一的歌声:“现编的?”
“改编的。”付拾一“嘿嘿嘿”笑了,然后顺势给李长博安利了一下这首《浪花一朵朵》。
李长博听完了之后,面无表情:不敢说意境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但是,很贴切。
林月娘的人头很快被送了过来。
就安置在杨光隔壁,用她那空洞洞的,只剩下两个黑窟窿的眼睛,静静的打量杨光。
杨光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怕的。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这个时候,他能睡觉了,可躺在床铺上,他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睁开眼看过去,就只看见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杨光:……
最后,一整天过去,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杨光也没能睡着。
倒是那头除辛做出了毒理试验,知道了何岩是怎么死的。
砒霜。
何岩是死于砒霜。
但是城里砒霜买卖的记录里,并没有林月娘。
付拾一对这个也不意外,轻声道:“从林月娘做的这些事情来看,林月娘是个很果敢刚毅的女子。”
“她敢一个人上路,必定也是给自己准备了一些东西。毕竟路上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这个准备,最后用在了何岩身上。”
除辛听完这话,也没反对,只是叹了一口气:“如果何岩说实话,他也就不会死了。”
“不一定。”付拾一摇摇头。
李长博沉声接过话去:“林月娘的性格刚烈。她肯那么支持何岩,说明何岩在她心中,比她自己更重。何岩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也未必能接受。即便樱女不在了,可樱女毕竟还是和何岩有了一段过往。”
“白纸上一旦有了墨点,那点黑就会越来越刺眼。”付拾一笑笑,轻叹:“就算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感情让林月娘杀了何岩,林月娘也必定接受不了,自己眼里完美的男人,变得如此不堪。”
这种心态,就叫信仰崩塌。
类似于现代许多粉丝在发现自家偶像原来和表现出来完全不一样时候,会迅速的粉转黑一样。
爱得有多狂热,恨就会有多浓烈。
何岩就是林月娘的信仰。
付拾一说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了。
而且都是没有言语可反驳。
最终,所有人都只是轻叹一声,用来结束这个话题。
倒是付拾一想起了杨光来:“他还好吗?”
李长博早就将这个事情忘在了一边,此时想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好奇:“我去问问。”
方良早就问了好几遍了,此时不用李长博张口,就幽幽的开口了:“据说是睡不着,一直死死的盯着那头骨,好像真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付拾一“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叫,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顿了顿,她又道:“你去问问他,要不要说了。如果他不说,我们再送两位朋友过去。”
三个人头,看上去一定很刺激。
尤其是三个人都是他杀死的。
除辛默默的竖起大拇指,觉得付拾一如果取个中药名,也就只有乌头这个名字可用。
李长博面无表情的想:我以后的日子……还是别得罪付小娘子。
付拾一侧头就看到了李长博这个表情:……我好像破坏了我的形象?
而杨光那头,很快就收到了付拾一的大礼包。
看着三个白生生,圆溜溜的头骨,他只剩下了无言。
等到三个头骨都摆成了一排,死死的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在收到传话,说杨光要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开饭。
天气已经冷了。
所以今天付拾一张罗了羊肉铜锅。
也就是俗称的涮羊肉。
羊肉是付拾一亲自操刀切的。
涮羊肉的羊肉,有两种切法。一种是冻硬了,切羊肉卷。但是这种最好用铡刀来切,才能保证每一卷都差不多厚度。
另一种,就是羊肉片。不冻,直接切。考验的是对肉肌理的了解,对手上刀的控制。
本来张春盛觉得自己能行。
可看完了付拾一切的,他顿时就沉默了:小娘子还是那个小娘子,一出手就能让人无地自容的小娘子。
郑老井更是惊叹:“小娘子这个刀工,没有几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付拾一腼腆一笑: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年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羊肉片,值得作为冬天到来的第一锅。
羊肉涮锅其实很简单。
主要是铜锅,炭火,还有羊肉片,以及那一碗灵魂蘸料。
汤直接就是山泉水,加点葱姜片直接煮开,就可以开始涮肉。
水滚开后,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水和肉接触那一瞬间,肉就开始变色。
羊肉片得很薄,熟得很快,基本上心里默默的数上三个呼吸,就成了。
将肉整个埋进加了芝麻香油,芝麻酱,还有香菜,酱豆腐,韭菜花酱的料碗里滚上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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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了五味子,很神奇的是,我和我老公两个人吃出来的味道不一样。我是酸甜的,回味是微微发苦,他说是辣的????还吃了八月炸,嗯,真的好甜。啊,山里真的是好多宝藏啊!大家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