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失踪的大娘
我抬头,看到妹妹穿着小熊睡衣站在我的房门口。
“怎么了?”妹妹疑惑地问我,好奇地伸长脑袋看了眼我桌上的档案,“你在看什么呢?”她肚子上那只小熊因此被拉长了脸,有点儿滑稽。
我的心情轻松下来,随手将档案合上,回答道:“工作上的东西。你早点睡吧,别看书看太晚。”
“嗯。我正要去洗漱。晚安哦。”
“晚安。”我将电脑关上,整理好东西就睡下。
翌日上班,我将郑小蕊的联系方式交给了瘦子,瘦子感激得就差抱着我大腿,亲吻我的鞋子了。
“行了,你快找人吧。”我哭笑不得地将瘦子推开。
郭玉洁这时招呼我一声,“那边居委会来电话,王大爷回来了。”
王大爷全名王鸿彰,是工农六村的住户,我和郭玉洁负责“调解”的目标之一,在拆迁办成立后不久,他去外省市看女儿一家了,我俩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这位王大爷被列为调解的目标,是因为居委会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信息。
他独生女不在本市,本来应该很容易被说动,拿了拆迁款搬到女儿家附近再好不过,但王大爷的老伴两年前出去买菜的时候走失了,一直没找到人。王大娘没有老年痴呆,监控显示她出了菜场之后,穿进小街,没有再出来。警察在那条街上查了很久,又在周边搜索,都没有收获,事情变成了无头案件,顿时,什么杀人碎尸、什么外星人绑架,众说纷纭,唯一相同的看法就是王大娘是出了意外,很难回来了。警察那边立案两年,没有丁点儿线索。王大爷大概受了刺激,在这件事上有点儿痴呆,坚信老伴只是出远门去了,总有一天要回来。不提他老伴的话,王大爷就跟正常人一样,一提,他就“胡言乱语”,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这样的王大爷肯定不会同意拆迁搬走,就是他女儿要接他过去,他都不乐意呢,顶多每年寒暑假去住一阵,帮忙带带小外孙。
我和郭玉洁都知道这位王大爷的麻烦。比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青叶灵异事务所,王大爷的故事无疑是“感动C国”那种风格的,郭玉洁这身体上的女汉子心里特别柔软,听后就哭了。但工作总要做,而且王大爷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他女儿就很担心,邻里邻居的也常叹息。
我们到了工农六村,在居委会的陪同下找到了王大爷。
王大爷是个长相敦厚的老头,乐呵呵地请我们进来,对陌生的我和郭玉洁点点头,问居委会的毛主任:“小毛啊,今天是有什么事啊?”
“王叔,这两位是拆迁办的小林和小郭。”毛主任先给王大爷介绍我和郭玉洁。
“拆迁办”三字一出,王大爷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吃惊地问道:“我们这儿要拆迁了?”
“看您说的!我们这老小区不是盼着拆迁好几年了吗?现在政府的规划到我们这儿了,拆迁办已经建立好了,不用多久就要正式开始拆迁工作了。”毛主任笑着说道,声音热情洋溢。
她说的也没错,这种老小区的确有不少人盼着拆迁,拆迁之后能有新房子,能有补偿费,等于是天降横财。很多嘴上说不愿拆迁的人其实只是为了拿价,是和拆迁办讨价还价的手段,谈不拢也是价钱谈不拢。真碰到这种人,拆迁办总有解决办法,可王大爷不是这种人。
“我不搬走。我老伴还没回来呢,我这一搬走,她回来不就找不到了吗?”王大爷急了起来。
“唉,王叔啊……”毛主任叹气,有些怜悯地看了眼王大爷。
“反正我不搬走。拆迁不是都要做什么什么调查的吗?我不同意!”王大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您说的是拆迁意向调查。那个调查,只要百分之八十的居民同意,拆迁工作就会正式开始了。”我对王大爷解释。
“就是其他人同意了,我也不同意,我不搬走。”王大爷往背后沙发上一摊,好像小孩子在地上撒泼耍赖。
郭玉洁劝道:“大爷,您的事情我们听毛主任都说过了。我们拆迁办的意思是这样,我们帮您联系各省市的公安局,在全国范围内查一查您老伴的行踪,您看怎么样?”
王大爷一怔。
毛主任忙敲边鼓,“是啊,王叔,拆迁办的办公室主任是一位老领导,他帮你打声招呼,不光是咱们区派出所、市公安局,还有全国的公安局都能行动起来帮你找王婶。”
王大爷沉默了,重新坐好了身子。
我和郭玉洁松了口气。
郭玉洁刚才的承诺不是信口胡说,也不是忽悠王大爷。这件事她已经跟老领导说过了,老领导之前就有给自己那些战友、部下、下属们打电话。他是官职一直不高,经常做基层工作,但经历特别丰富,为人处世也极为老道,论人脉那是没的说,原来手底下好些人都已经爬到高层了,所以有了“老领导”的外号,这外号也名副其实。他要拜托各省市的公安局查一查监控视频找个老太太并不算难。
事情不算难,可我并不看好这种搜查。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没了,找两年都找不到。监控记录中失去了踪影,说明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市内都找不到人,放眼全国,那更不太可能被找到了。而且,这失踪的是个老太太,又不是孩子或年轻女子,更不是身强体壮的男人,王大娘还生还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这也是派出所的一个推论,认为无辜的王大娘是牵涉到什么案件之中,被人给杀人埋尸了,他们当初调查,就是顺着这思路去的,可在那条小街和周边区域并未找到线索。
王大爷开了口:“真的能在全国找?”
“嗯,真的!”郭玉洁用力点头。
“那……等找到了,我就同意。”王大爷迟疑地说道。
毛主任哭笑不得,“王叔,人家拆迁办下个月就要开始做意向调查了,全国那么大,下月怎么可能出结果啊?”
“不看到我老伴我是不会搬的。”王大爷瞄了眼我和郭玉洁,“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骗我呢?到时候意向书签了,拆迁也同意了,你们就不给我找了,那我找谁哭去?”
郭玉洁便想要再劝。
我的手机响起,对王大爷道了声歉,跑一边接了电话。
电话是瘦子打来的,接通后也不吭声。
“怎么了?”我心中咯噔一下。
瘦子在电话那头幽幽叹息:“奇哥,你是在玩我呢吧?”
第27章 叶青和刘淼
“什么玩你?”我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瘦子的声音很沮丧,很无奈,“那个郑小蕊七年前就死了啊。”
“啊……”我发出了无意义的一个音节,忽然想到了“头儿”对郑小蕊的看法。
七年前,那就是15年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只多活了一年……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一场大病”,伤了元气,所以就不好了呢?
“她是病死的,多器官衰竭,免疫系统崩溃,大概就那样……病因都找不出来。”瘦子突然压低声音,“是不是被鬼给害死的?”
“不是,她的事情青叶解决了。只是……她被吓得比较厉害,可能就不太好了吧。”我踌躇了一下,没有说“头儿”那番评论。大概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怀疑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下意识地觉得,将这些说出去,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样啊。反正她是死了,她父母也没听说过什么青叶事务所,我跟他们提了之后,他们还想要找人算账……”瘦子抱怨道,“我们还想要找到那个事务所呢!”
“她那时候是和一个同学一起去的,叫段诗诗,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她找到了青叶。你不如找找那个段诗诗吧。”我给瘦子提供情报。
瘦子精神一振,“好!唉,又要去麻烦小古了。”
小古是派出所的警察,派出所系统联网,我们找人都拜托他,最近老是让他找死人,工作还不见起色,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瘦子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回头走回到沙发,就见王大爷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好意思啊,王大爷,工作上有些事情,打电话有点儿久。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我抱歉地笑笑。
毛主任回答:“说到拆迁之后的处理。到时候会请施工队留意王婶有没有回来的,小郭还拍胸脯,到时候会经常过来看看,帮王叔盯着。王叔啊,人家拆迁办真的是很有诚意的。他们也是真心要帮您,您也帮帮人家的工作啊,大家互相帮忙才好,您说对不对?”
王大爷还盯着我,有些突兀地问道:“你刚才说到了青叶,是六号楼那个青叶灵异事务所吗?”
我们三人都是一愣。
我点头,“是,就是那个青叶。王大爷您知道那个事务所?您是不是认识里面的人?”
王大爷拍了拍大腿,轻轻叹道:“认识。本来我那老伴一直找不到人,我就想请他们去找的。那群年轻人可有本事了,没有什么是查不到的。但是啊……那时候他们就关门了啊。”
我和郭玉洁对视一眼。
“能请问下,那些人的名字吗?另外想问一下,他们是不是六号楼六层那四间房的户主?”
“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我和郭玉洁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大爷点头又摇头,“我知道他们老板的名字叫叶青,另一个小伙子叫刘淼,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户主不是他们,是我们原来厂子的员工,是谁我不记得了,反正和他们那群年轻人没什么关系,但人把房子托付给叶青了。他们现在……”王大爷顿了顿,又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有时候工作老往外跑,还去过外地、出过国,经常就会有一段时间不见人。而且他们那工作有点儿邪,小区里面的人不大愿意和他们接触。”
王大爷长叹一声,“他们要是在啊,或许我那老伴就能找回来了。”
郭玉洁有些失望。
我却听出了王大爷那声叹息中其他的味道。我看向王大爷,他有些浑浊眼睛里好像有泪花闪动。我突然间生出了一种想法:或许,王大爷不是不知道王大娘回家的希望渺茫,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坚信王大娘还活在世上,他只是在等王大娘的魂能回来,在等王大娘给自己托个梦,做个告别。警察是找不到王大娘的,大概只有青叶那样的人才能找到王大娘,可青叶的人都不见了。
不知为何,我脑中浮现出黑暗中的事务所。
那间房子安静地呆在六号楼六层,是不是也在等主人回魂呢?
我打了个激灵。
“叶青,刘淼,是这么写的吗?”郭玉洁正在询问王大爷正事。
王大爷看了看,“对,一个是青叶反过来,一个是三水淼。”
“户主是把房子过户给他们了吗?”
“这我不知道了。”
“多谢您了。您的事情我们也会跟进的,一定会努力去找王大娘的!”郭玉洁认真而真诚地直视王大爷,“但一码事归一码,拆迁的事情是对整个小区都有益的事情。而且您这情况,不是死等就行了的。王大娘要回来看您这样,肯定也要埋怨您的吧?”
王大爷笑了笑。
我拉了拉郭玉洁,示意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毛主任又关心了一下王大爷的生活,就和我们一块儿离开了。
出了楼后,毛主任对郭玉洁说道:“小郭啊,这王叔可固执得很。我给你们他女儿的电话吧,你们和她谈谈。我想着啊,她肯定乐意有人能开解她爸。”她说着,支支吾吾起来,“哎,你们要是想办法的话,能不能找个心理医生来和他谈谈啊?别暴露身份那种,假装是你们拆迁办的人。”
我好奇问道:“这是他女儿的意思?”
“是啊,两年前就想带她爸去看心理医生了。你们是没见到王叔那时候的样子,每天正常过日子,晚上回家就等着王婶回来给做饭,要不是他女儿来了,真怕要饿死在家里面了。后来他女儿大哭一场,求着他,他才算是承认王婶不见了,但总说王婶会回来的。这样他女儿不得怕吗?咨询过医生,医生说要详细看看,王叔又不答应,还说小王是要找人催眠他,让他忘了王婶……父女俩闹过好一阵。小王也是聪明,推了儿子出来,让儿子抱着王叔的腿哭,王叔才同意每年寒暑假去照顾小外孙。要真一直呆在那房子里,不知道要憋出什么毛病呢。”毛主任同情地说道。
这事情她原来没和我们说,郭玉洁现在听了,一颗心又软得要化了。
“那我想想办法吧。”
我们俩和毛主任告别,回了办公室。
路上我跟郭玉洁说,王大爷或许早认清现实了,就是不愿意承认,自欺欺人。现在,真要找到人或找到尸体,大喜大悲,王大爷怕都受不了。
“那怎么办?”郭玉洁苦恼。
“你也别想了。能不能找到还两说呢。”我给瘦子打了电话,通报他那个好消息。
第28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1)
瘦子拿到名字就差喜极而泣了,就是胖子也长长吐出口气,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连忙打电话给小古,瘦子还特别大气地一挥手,“那个段诗诗就不用找了!”
结果小古那边把名字往数据库里一输,跳出来长长的好几十页列表。
民庆市叫叶青的有938人,叫刘淼的有471人,而我们并不知道这青叶的人是不是本地人,要放眼全国,这两名字各有两万多人,就是在年龄上做个筛选,那数量也不少。
瘦子刚开心了没多久,就又开始揪头发。胖子也愁眉苦脸。
我想起“元旦鬼胎”时,青叶排查那份七千人大名单。看看人家青叶的成员多爱岗敬业啊!我不禁对这两人鄙视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我猛地一拍额头。
骏骊酒店!
青叶的人可不是在骏骊酒店登记入住吗!还订了好几年的809房间呐!
我连忙把这事跟瘦子和胖子说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瘦子激动地大叫。
“早不是没想起来吗?”我摊手。
瘦子和胖子又有了干劲。
他们那儿有了眉目,我和郭玉洁这边却是陷入了一个死局。王大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见到他老伴就不肯拆迁,这可就为难死我们了。郭玉洁去联系王大爷的女儿了。我请示了老领导,找了在政府挂了名的两个心理医生。这两位,一位是做灾后心理干预的,一位是在警局负责给警察和受害者做心理治疗的,听我介绍了王大爷的情况,都表示可以配合我们拆迁办的工作,但要伪装身份,那就不同于一般的心理治疗,要详细计划一下。这专业方面的内容我是帮不上忙。
我下午没了事情,就将青叶的档案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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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编号035
事件代称:野猫之死
委托人:苏卓勤,费闻
性别:男
年龄:27,33
职业:打工者
家庭关系:父母
联系地址:民庆市复川三村X号XXX室
联系电话:187XXXXXXXX,188XXXXXXXX
事件经过:
2006年4月2日,委托人第一次到访。音频文件03520060402.wav。
“我们想请你们找一下我们的朋友。”
“也是合租者。”
“对,我们三人合租。他叫孔容德,这是他的照片,还有身份证。”
“两位没有去报警吗?”
“有报警,但警察找了一段时间了也没找到。而且……而且他失踪得很奇怪。”
“请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好的好的。”
“……”
“那,我来说吧。我们是从上个月开始没见到他的。”
“上个月11号。”
“嗯,就上个月11号。他在超市做收营员,那天应该是上白天班,从早上七点多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我们两个一个是厨师,一个是快递,上班都比他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睡,等我们回来,他还没回来,打电话发现手机就在家里面,超市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说他没来上班。”
“我们之后又等了几天,他也没回来,就报了警。”
“这么说,孔先生失踪还不满一个月?”
“时间是不长,但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就是啊。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的,老家是农村,种田的,他父母想让他种田,他不乐意,是闹翻了才跑出来的,不可能回去的。”
“他除了我们真没什么朋友,超市那些同事和他关系也一般。”
“您二位所指的‘奇怪’是孔先生失踪这件事本身吗?恕我直言,我们是灵异事务所,您二位所讲述的经过好像和‘灵异’没有关系。”
“……”
“苏先生?费先生?”
“咕……也不是……没有关系……”
“……”
“那么,能讲述一下吗?”
“这个……我们三个人养了好些猫,也有喂野猫。”
“哦。”
“那些猫,从孔容德失踪之后就不太正常了。怎么说……就是很暴躁,开始打架,原本关笼子里面,现在会逃出来了,弄得家里面一塌糊涂。”
“还有一件事。我在11号的时候,有接到孔容德的电话,中午的时候,他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但电话里,他没说话,我就听到……听到家里面都是猫叫,好像是猫在打架,打得特别厉害。”
“我们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面有很大一摊血,那些猫嘴巴上、身上也有好大一滩血。我们……”
“两位报警的时候,没有和警察说这件事吗?”
“说了的!警察也有查,但那血不是孔容德,是猫的!”
“打得那么厉害,应该有猫死掉吧?”
“啊……”
“嗯,唔……是啊,嗯,有猫死掉,我们……我们就扔掉了。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扔掉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那么,现在你们想到了什么?”
“啊?这个……我们……”
“呃……这事情……”
“两位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您二位要是不将详情告诉我们,我们很难调查出结果。”
“能把这录音关掉吗?”
“录音是我们调查的手段之一。这也是为了保证我们双方权益,希望你们理解,我们事务所经营的内容比较特殊,有时候会牵扯到很多方面,如果没有录音作为证据,我们事务所可能会陷入麻烦之中。”
“这……”
“你们能有什么麻烦?我们只是让你们找个人而已!”
“但孔先生非正常地失踪了,两位也已经报警,警方正在调查中,和我们的工作有重叠。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有个录音作证据更好,对吧?”
“这是强词夺理!费闻,我们走吧!”
“好。”
2006年4月2日,分析委托人录音。音频文件03520060402G.wav。
“我们想请你们找一下我们的朋友……也是合租者……”
click!
“有听到什么?”
“好吵啊,好多猫叫声。”
“猫叫?”
“是啊,好多猫叫,吵得我脑仁疼。”
click!
“……对,我们三人合租。他叫孔容德……”
“猫叫声一直没停过。呼——这次可真是麻烦啊。”
“头儿,你也有听到吗?”
“嗯。那两人身边跟了很多猫。”
“难道是……”
“是什么?”
“虐猫的变态。”
“咦?”
“是的。”
“头儿,那些猫……很惨?”
“嗯。”
“那么,那个孔容德是被猫的鬼魂给杀死了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既然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吧。”
“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人……”
“大概不用多久就会回来了。”
“蘑菇,有听出什么特别的吗?除了猫叫还有什么?”
第29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2)
“没了,只有猫叫。”
“没有人的声音吗?”
“那个孔容德要跟着他们,头儿早就看到了吧?”
“是没有看到。”
2006年4月15日,委托人费闻到访。音频文件03520060415.wav。
“费先生,您好。”
“……”
“费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苏卓勤先生出事了吗?”
“嗬……苏卓勤……苏卓勤他也……不见了……”
“和孔容德那时候一样,打了电话、有猫打斗,然后人就不见了吗?”
“不,不是……我们回去就把猫都处理了!家里面已经没有猫了!但是……但是昨天,昨天我上班,接到苏卓勤的电话,他说……他骂我走的时候没关门。他前一天晚上出去喝酒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面,昨天上班的时候我肯定有关门的,但他回去的时候说门开着。我……我听到电话那边有猫叫。我叫他不要再做了,都出了事情了,他就不要再做了。他听不明白,问我胡说八道什么。那猫叫……猫叫变多了,就对着电话在叫……他听不见,他都没听见……”
“之后发生了什么?苏卓勤先生就这样不见了吗?”
“我听到电话那边好大的动静,电话就被挂断了。我怕得要命,报了警,和警察一起回去的,家里面门关着,一开门,就一股子血的味道。我在门口都吐了……那些警察进去,里面很乱,有很多猫冲出来……那些警察就骂我胡闹,家里面一群野猫打了架,好多血……还有一只猫死了。我……我怕得不行……那些都是警察处理的。苏卓勤,苏卓勤不在家,手机就在地板上,后壳盖和屏幕都摔坏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费先生,您和孔容德、苏卓勤先生都有虐猫吧?”
“……嗬……嗬嗬……唔、我……我们……”
“您想要我们帮您的话,就请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
“是苏卓勤先开始的!是他先开始的!他是那栋房子最早的住户!最早,最早那栋房子是八个人合租的,两室一厅,每间房四个人。我搬进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五个人了。苏卓勤和另外四个人当了很长时间的合租者,有两个和苏卓勤在一间饭店打工。他们会抓了野猫……抓了野猫来虐待。我搬进去的时候完全不知道!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吓傻了!苏卓勤跟我说,这样很有意思,还教我怎么做,那四个人也很开心……我一开始真不知道……我刚搬进去的时候看他们喂野猫,还觉得他们有爱心呢!谁知道他们这样把猫骗来,然后就抓回来虐待。我一开始受不了的,那场景太恶心了……可那房子便宜,我要再找其他便宜房子很难,而且他们有五个人……”
“随后,您也加入了吗?”
“我不想的……我那天……那天丢了件快递,被罚了钱,还被老板骂了好长时间……我喝了点酒,看他们虐猫,苏卓勤招呼我,我就……我就试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就好像吸毒一样,就那样上瘾了……”
“合租的另外四人呢?他们为什么离开了?”
“一个回老家了,还有一个换了工作,地方远,就搬掉了,和苏卓勤一块儿的那两个去年春节回家之后就没回来,大概是在老家找了工作了。房东之后就带了孔容德来。苏卓勤就拉了孔容德一起虐猫。孔容德……孔容德他老家农村,不光种田,还养猪养鸡鸭,就笑话苏卓勤本事太差,抢了苏卓勤的刀就将那猫给切了……他还说,这样切来切去的没意思,就和苏卓勤商量着,弄了个笼子,多抓了几只野猫关起来,不给它们吃的,还经常会捉出来打几下,用针扎,按水盆里面,或者是喂点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猫……那些猫饿极了,就会互相咬,还会咬人,苏卓勤和孔容德还看得很开心……唔……”
“猫的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就扔垃圾桶。不过是晚上偷偷仍,还会扔到远一点的地方。是那些猫吧?是那些猫来找我们了对吧?就是它们杀掉了苏卓勤和孔容德的吧?还有我……它们接下来就会找上我了……肯定会找上我的!”
“请冷静一点,费闻先生。”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们救救我!你们事务所有办法的吧?你们救救我啊!”
“这个当然可以。你坐好不要动。阿淼,你按住他。”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你要干什么?喂!”
“别紧张,费先生,头儿是要处理掉你身边这些鬼魂。”
“嘎?”
喵——!
喵喵!!!
“什么?为什么有猫叫?你在打什么?啊!什么东西!”
嗷——喵嗷!!
喵喵喵喵喵喵!!!
咯咯咯咯咯……
“他、他在桌什么……”
“费先生,你还是当心自己别咬到舌头吧。”
喵!
哐!嘭!嘭嘭!
喵————
“几只?”
“十一只。费先生,你还真是虐杀了不少猫啊。”
“我我我我……这样……这样就好了吗?”
“这只是跟着你来到事务所的猫。我们得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
“哦……哦……好的。”
2006年4月15日,前往委托人住处。音频文件03520060415(1).wav。
“就是这里了。”
咔哒!吱呀——
“唔,味道很难闻啊,你们不打扫的吗?”
“是昨天……我昨天跟警察一起走了,到快递站睡了一晚上,今天就去找你们了。我……我能不进去吗?”
“可以。”
哒、哒、哒……
“这房子,这让人不舒服。”
咵嚓!
“什么东西?!”
蹬蹬蹬……
“是台灯掉地上了。这不会是无缘无故掉了的吧?”
嘭!
“跑那儿去了!头儿,是猫还是孔容德和苏卓勤?”
“不知道。这房间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奇怪?”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不是我们在做什么,是这房间有东西在做什么。你昨天没有留下来真是正确的选择啊。”
“啊?是、是什么?有鬼吗?你刚才不是将那些鬼打掉了吗?你还不快点将这里的鬼也打掉!”
“你着什么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这东西……”
“快让开!”
“啊!”
嘭!
“啊!啊嗷嗷嗷啊!我的脸!啊!”
呼——
哐啷!
“头儿,怎么回事?”
“费先生,您不要紧吧?”
“我的眼睛!眼睛好痛!”
“您别急,我这就叫救护车。您的眼睛没事,伤到的是眼皮,眼球应该没问题。”
“那东西……好像不是猫。”
“那就是孔容德或者苏卓勤了?”
“可要是那两个人的鬼魂,不应该留下这种爪印吧?”
“你们除了虐猫,还做过什么事情吗?”
第30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3)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没做其他的事情啊!!”
“苏卓勤和孔容德做过什么,你并不知道?”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的脸好痛!我的眼睛真的没有瞎吗?”
“没有。”
2004年4月15日,将委托人送入医院治疗。
2004年4月15日,分析音频文件。音频文件03520040415(1)G.wav。
“……咵嚓!什么东西……台灯掉地上……嘭!”
click!
“怎么样?”
“别吵别吵。”
click!click!
“……咵嚓!什么东西……嘭!”
click!
“这个……好像是脚步声啊。阿叶,你有听到吗?”
“没有,我当时就看到了一抹影子,很模糊,不知道是猫是人。”
“脚步声,那就是人咯?”
“我再听听。”
click!
“……快让开!啊!嘭!啊!啊嗷嗷嗷啊!……”
click!
“这里,我听到了声音了。”
“什么声音?”
“等一下。”
click!嗒嗒嗒……click!
“……快让开!啊!嘭!……沙沙……沙沙……啊!啊嗷嗷嗷啊!……”
“我什么都没听到。”
click!click!
“……沙沙……沙沙……”
“只有杂音啊。蘑菇,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人在说话,又好像是猫叫声。我要再处理一下这个文件。”
2006年4月16日,调查委托人住处,并无发现。联系房东。音频文件03520060416.wav。
“哦,你说那些年轻人啊。我知道他们不太对劲,之前和他们合租的人,就有跟我投诉的,说他们抓猫什么的。反正不是杀人放火,就是杀人放火,那也该报警,找我一个房东也没用啊。”
“那些租客除了反应抓猫之外,还有提过其他事情?”
“这就没有了。”
“房子里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比如凶案、意外、自杀之类?”
“怎么可能啊?我房子很干净的啊。那什么失踪,我看就是人跑了。他们那种打工的,有人赌博,有人借高利贷,还有人****什么的,反正乱得很,谁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就直接跑路了咯。”
“这么说,你这边直接走人的情况很多见?”
“嗯,是挺多的。住得最久的就那个苏卓勤,有五年了,那个费闻也住了两年了。孔容德时间比较短,才半年。”
“费闻入住的时候,租客除了苏卓勤,还有四个人吧?他们都在费闻搬进去后一年半内搬走了。这是不是不太正常?”
“不是啊,挺正常的。我这边本来就流动量大,苏卓勤和费闻那样的才少见。那些打工的,都是今天跳槽到这家、明天换新工作,在一个地方不会住很久的。”
“那您有过去那些租客的联系方式吗?”
“我找找看啊。”
……沙沙……
“喏,我记下来的都在这里。”
“好的,谢谢您。”
2006年4月17日,询问苏卓勤饭店老板。音频文件03520060417.wav。
“苏卓勤啊,手艺很好,在我们店做了有五年了,很踏实,也很开朗一个人。哎,他突然失踪了,我还惊讶呢。”
“他平时有什么特别异常的表现吗?”
“没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啊。”
“您知道他在4月14日晚间和人喝酒喝通宵这件事吗?”
“哦,就是和我们店里的人喝。他们有几个人轮班,15号白天休息,前一天就喝酒了。”
“能请问一下他们是哪些人吗?”
“就小孙他们几个。喏,都在店里面呢,我待会儿叫他们来吧。你们有事就问他们吧。”
“好的,太谢谢您了。”
“另外想问一下,2003年的时候,您店中是不是有两个员工叫朱斌和周阳辉?”
“我想想啊……03年啊……你等会儿,我找人问问。”
哒、哒、哒……
“哎,小孙,你来来来。我们03年的时候店里面是不是有个朱斌和周阳辉啊?”
“对啊!小斌和阳辉嘛,那时候苏哥不是还介绍他俩租了房子吗?三人住一块儿的。”
“你知道就来跟这几位记者说说。”
“欸?说什么?啊,你们好、你们好。”
“您好,孙先生。”
“嗨,叫什么先生啊……那个,你们想要问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打听到朱斌和周阳辉两人去年春节回老家之后一直没回来,您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啊?这个……这个我不知道啊。我们店春节就关门了,他们怎么安排的,我不清楚。春节结束后,他们也没回来。我问过苏哥,还打了他们电话,苏哥也不知道,他们电话也没人接。他们俩在我们这儿也就是个小工和服务员,做满几个月就走人,都这样。人不来了,也联系不上,我们也不会去找。”
“刚才老板说,14号那天是您和苏卓勤喝酒喝通宵,是这样吗?”
“是啊,本来还有两个,但喝到后面,就我和苏哥两个人了。”
“他有提到什么吗?或者是什么异样的表现?”
“没有吧。我倒是说了很多,他没说什么。好像……好像不太顺的样子。那个,就是他们同屋的有个失踪了,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吧。”
“他平时有对您提到过租借的房屋和合租者的事情吗?”
“这个没有。唔……从来没有,都没提过。小斌和阳辉也没提过。大概是地方很破,不好意思说吧。”
“好的,谢谢您。”
“啊,对了!”
“嗯?您想起来什么情况吗?”
“那天喝酒,我们是在路边的烧烤摊喝的。那天有只野猫跑过来挠了苏哥,苏哥他大概是喝多了,突然拿了酒瓶就砸了过去。我听说,苏哥他们屋子有养猫的吧?苏哥失踪的时候,还有猫死掉了吧?”
“是的。那只野猫怎么样了?”
“跑掉了啊。”
“能请问一下那天喝酒的地点吗?”
“就那边十字路口,每天晚上十点多就有烧烤摊摆出来。”
“好的,谢谢您”
2006年4月17日,调查烧烤摊。音频文件03520060417(1).wav。
“哦,那天啊,我记得,就这个男人,喝高了吧,对一只猫发了火,摔了啤酒瓶,吓得我有客人都跑掉了。”
“那只猫是什么样子的?”
“啊?这我怎么记得?天色暗,而且……就一只野猫吧?灰黑的那种,反正挺普通的。”
“我那天看到了,那男人把那猫都给砸破了头!”
“您那天也在?”
“对啊。那天我也在,我就是那个跑掉的客人,那天没吃成,今天不就来了嘛。”
“这位是我这儿的常客了。还是三个鸡腿、五个鸡翅对吧?”
“嗯,再来点牛羊肉,这个带子也给我来两个。”
第31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4)
“大哥,您那天看到的是个什么情况啊?能给我说说吗?”
“哦,就那样呗。那人喝多了,然后看到野猫来吃点肉渣,就不痛快了,拿一只小猫出气。那猫头被打破了,跑都跑不利索,也是可怜。”
“这样啊。您还记得它往哪里跑了吗?”
“大概是那边绿化带。那只猫是你们养的?”
“不是,就是想看看。”
“哦,那随你们吧。不过最近这边的野猫真是多起来了。”
“有这种情况?”
“可不是吗!我这边摊子周围就经常有野猫来找东西吃。上次还有个鸡贼的,直接偷了我一条鱼!”
“哈哈!这么有意思啊!”
“什么有意思啊!”
2006年4月17日,寻找受伤的野猫,并未发现野猫或尸体,在绿化带中找到一滩血迹,取样。样本编号03520060417。
2006年4月19日,得到血液样本分析结果,为人类血液。搜集孔容德和苏卓勤血液样本。样本编号03520060419(1)、03520060419(2)。
附:样本03520060417分析报告。
2006年4月20日,调查得知朱斌于2004年猝死。联系到朱斌大伯。音频文件03520060420.wav。
“阿斌回来没多久就死了。我那弟媳把眼睛都哭瞎了。我弟弟去得早,她拉扯大这么个儿子,儿子死了,可不得痛死吗?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据我们所知,朱斌是猝死的,之前身体一直很健康。您知道他死前和死时的情况吗?”
“这个啊……关起门来我跟你们说这事,你们写的时候可不要写我名字啊。”
“您放心,我们会调查很多人,在刊登的时候不会写被采访人姓名的。”
“哦,那就行。我看阿斌啊,是被老天收了的!”
“这话怎么说?”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上头有两个姐姐,再加上一个妈,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可不得被宠着吗?从小就无法无天。村里其他小伙子出去打工,都是给家里寄钱的,他倒好,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不留家里种地,把那些田留给亲娘和两个出嫁的姐姐帮着打理,每年有收成,还要家里寄钱给他。啧!”
“您说的‘老天收了’就是指这个吗?”
“不止呢!他没做过农活,也没下过厨房,杀鸡杀鱼都没做过。我记得有一次过年,我弟媳杀了一只鸡,他正好看到了,哎哟喂,当时都吐了呢!真是……他那年春节回来,游手好闲的,他妈做菜呢,知道他怕,不让他进厨房,他那天主动进去了,帮着杀了一只鸡。我弟媳那叫一个高兴啊,逢人就说他懂事了。我看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他杀的那只鸡,脑袋都被剁开了,肚子也乱七八糟的。我小女儿就说,他像电视剧里那种什么什么狂……”
“变态杀人狂?”
“对对对!就是那种人!杀了好多人的!”
“您认为,他是在外地做了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被天收了?”
“对啊!要不然人好端端的会那样死了?”
“除了杀鸡这件事,有其他的……嗯,证据吗?”
“证据啊……”
“爸,戚奶奶那猫!”
“哎,你这丫头不做作业,跑过来听什么墙角啊!大人说话呢,别插嘴!”
“我不是提醒你呢吗!”
“小妹妹,戚奶奶的猫是什么意思?”
“就是村子东面戚奶奶家养的猫,一只大肥猫,很老了,都不怎么动了。那天见到斌斌哥跳起来就跑了,可灵活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小丫头说的没错。老猫成精,那只老猫肯定是感觉到什么了。”
“朱斌的两位姐姐我们无法联系上,您能帮忙牵线搭桥吗?”
“她们可不乐意说这事。我实话跟你说吧,朱斌活着的时候,她们没少受婆家埋怨,不帮着婆家干活,老跑回娘家给有手有脚的弟弟干活,这叫个什么事?她俩婆婆背地里就咒过朱斌,朱斌一死,可就不敢提了吗?”
“咒是指咒骂吗?”
“不然还能有啥?”
“哦,没什么。”
2006年4月23日,分析音频文件得到结果。03520040415(1)G(1).wav。
“上次那个文件有结果了。”
“哦?是什么声音?”
“你们听这个。”
click!
“……快让开!啊!嘭!……沙沙……沙沙……啊!啊嗷嗷嗷啊!……”
click!
“怎么样?”
“还是噪音,没什么东西。”
“咦?阿叶,你也没听到?”
“没有。你听到了什么?”
“说话声啊!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click!click!
“……沙沙……沙沙……”
“他说,费闻,你找人来杀我。咳咳,我重新来一遍。嘶——费闻!!!你找人来杀我!!!”
“行了你,那么大声干嘛?”
“他就是这样吼的。”
“这声音,你有听过吗?”
“嗯?没有吧。”
“不是苏卓勤的声音吗?”
“不是啊。阿叶,你怀疑是苏卓勤……”
“嗯,看来不是了。”
“会不会是孔容德?”
“这倒也有可能。但我们没有孔容德的声音记录。”
“那我就没办法了。”
2006年4月25日,接到委托人电话。电话录音200604252149.mp3。
“你们快点来救我!”
“费闻先生?”
喵——
“是我!快点来救我!”
“您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快递站!我看到了猫了!好多野猫!就在快递站外面呢!它们一直在叫,还有爬到窗户上,就盯着我看啊!你们快来人救我!”
喵嗷!嗷嗷!喵!
“好的,我们这就过来。您不要着急,也不要慌,我们上次给您的护身符还在吧?”
“在的在的!就在我手上!”
“您拿好了,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
2006年4月25日,赶往快递站,发现野猫群,数量超过二十只。其中一只模样有异,未能成功捕捉。确认委托人安全,接到事务所。
2006年4月26日,询问委托人情况。音频文件03520060426.wav。
“费先生,现在能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就是那样……我睡在快递站,在看电视,突然听到一声猫叫,我吓得不轻。那猫就叫了一声,我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了,我就放松下来,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听到外面的卷帘门被什么东西挠着,好像有东西要进来……它抓了会儿,应该是没办法,就不抓了。我当它走了,就又听到了猫叫。”
第32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5)
“最开始是一声,后来变成四五声,好多猫一起叫啊!那声音!嗬……我听到楼上有人开窗骂,还扔了垃圾下来,但那些猫消停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叫了。周围只有猫叫声,好像都钻进快递站了。然后就有只猫跳到了窗台上,隔着玻璃盯着我,我……我……我还希望楼上的人能把猫赶走,但他们好像死了一样……没有声音了,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只有猫叫了!人都没了!一定是它们做了什么!”
“那些猫没有做其他事情吗?”
“没有,不对,是没有来得及!它们有挠门的!窗台上那只还在拨窗户!它们想要进来杀掉我!就像杀掉孔容德和苏卓勤一样……我也会被杀死的!”
“费先生,请冷静一点。您喝点水,休息一下。”
“呼……嗬……我能待在你们这儿吗?”
“可以。”
“太好了……哈,太好了!谢谢你们!”
“还有个问题,你昨天有看到一只模样怪异的猫吗?身上带血,跑起来有些瘸腿,毛色是深色的,也可能是因为血的缘故才变成了深色。”
“就是那只!就是那只猫跳到了窗台上!它一直想要进来!”
“原来如此。”
“费先生,我们之前打听到一个情况。您所租住的那一片区域在近期野猫数量增加,您有发现这一点吗?”
“这个……我好像听苏卓勤提到过。他是说过野猫容易捉了。以前逮到哪只就哪只,现在可以挑选顺眼的了。”
“您还记得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吗?”
“好像是我搬进去没多久的时候吧?他就提了一句嘴,我那时候……那时候还没上瘾,就随便听听,有印象是因为觉得他那个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那么变态。”
“他有没有提过,他们虐猫的时候杀掉过特别的猫?或是其他东西?”
“没有。我没有听他们说过。”
2006年4月26日,得到血液分析报告,证实在绿化带中搜集的血液样本与孔容德的血液相同。
附:样本03520060419(1)、03520060419(2)分析报告及比对报告。
2006年4月28日,联系到周阳辉。音频文件03520060428.wav。
“苏哥死了?”
“还未找到尸体,但人失踪了,失踪得十分诡异,此前他的一个合租人也以同样的方式失踪了。”
“哦……”
“周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希望您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情报,方便我们找到苏卓勤先生。”
“嗯……”
“周先生,我们调查了解到,您和苏卓勤先生都有虐猫的行为。”
“你们……你们都查到了,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们认为,这次事件可能和猫有关,只是目前无法找到事情的根源。”
“根源?嗤!能有什么根源?不就是那群畜生捣的鬼吗?你们看看我啊,看看这个!这就是那些畜生挠出来!我的眼珠子都被抠出来了啊!”
“对您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周先生,能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什么经过?你们想要听什么?呵呵,你们是来看笑话的吧?我看你们根本不是来找苏卓勤的吧?”
“周先生,您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您还活着,您曾经的同伴朱斌在当年就猝死了,而苏卓勤和那个合租者都失踪了,生死不明。恕我直言,您能否继续这么幸运下去,很令人怀疑。”
“你们给我滚!滚出去!”
“如果我们能解决这件事情,您也能安心不是吗?不如配合我们的工作,将事情都说出来,或许我们也能帮到您。”
“不用你们假好心!给我滚!”
嘭!哐嚓!
“喂,小子,你敢动手试试看!”
“阿淼。”
“头儿,这家伙……”
“我在外面看到了一只猫。”
“嘶!你、你说什么、么……”
“我没能看清,它在发现我之后就消失了。那只猫是只杂色的大猫,短毛,看起来很健康。”
“哈……你看到了……它还在……它果然盯着我……”
“周阳辉,现在,能谈谈你的经历了吗?”
“……能有什么好谈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就是那只猫挖掉了我的眼珠子!它是鬼……它盯上我了!”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和苏卓勤、朱斌等人做了些什么,你回到家乡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苏卓勤,苏卓勤喜欢虐猫!是他先开始的!朱斌那家伙也是变态!第一次看的时候都吐了,但他那脸上,我看到了,他在笑!我并不想的,但我们住一起,还在一个地方工作,苏卓勤是那家饭店的老人了,我不能因为几只畜生就和他闹不开心吧?我不想的,我真没想要怎么样……”
“那只杂色大猫您记得吗?是不是被你们杀死的猫之一?”
“是……那只猫……我记得被苏卓勤捉回来的时候特别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被他和……朱斌虐待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苏卓勤就骂了,朱斌也觉得没意思,草草就将它杀掉了。我看着怪得很……它好像……好像很希望被杀掉,还故意往苏卓勤的刀上撞。”
“这是在费闻搬进来之前的事情?”
“费闻?啊……是在他搬进来之前吧。”
“杀了它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回来之前没什么事情,但我过年回家,村里那些猫就对着我叫,还呲牙。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我就跟他们说和我合租的人养了猫,大概是有猫味道。大年初一的时候,拜年回来,就看到有好几只猫趴在墙头看着我。那只猫就在猫堆里面,它叫了一声,那些猫就向我跳过来。它们挠了我,把我眼珠子……呼……呼……我爸妈还有兄弟比我走得快,那时候已经到家了,听到我叫喊才回头来找我,他们在那儿咋咋呼呼的,那些猫就都逃走了。我眼睛瞎了,我家里人要打死那些猫,但村里人都觉得我是在城里做了什么,所以被村里面的猫一起抓了。我爸不吭声了。他们也觉得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就是几只畜生吗?只是几只畜生而已!”
“然后呢?”
“我爸压着我去了村里的坟地,给我家的祖坟磕头,求他们保护我……还压着我跪在村口,烧纸钱、磕头……又出钱喂了那些猫,好鱼好肉伺候……我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村里的猫发现我就盯着我看,但不再靠近我了。没想到它还在……它一直盯着我……它不会罢休的……”
……
“头儿,要找那只猫吗?”
第33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6)
“是要找那只猫。我留在这儿找它,你们继续调查。”
“呃,那只猫很难对付?”
“它应该是吃了不少魂魄了,力量大涨,但不是恶灵厉鬼,并不会攻击无辜的人。”
“要我说,这事情就别管了。苏卓勤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被猫吃了也是活该。对吧,灵?”
“活物是活物,死魂是死魂。既然是鬼,就不该行走在阳间。它们就是不攻击人,碰到它们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这……倒也是。”
“我看周阳辉身上阳气很弱,精神也已经出了问题。那只猫应该是想要慢慢耗光他的阳气,并不是要吃掉他的魂。他家的祖先和烧地纸钱香烛不可能撑一辈子。那个朱斌,大概也是这样死的。你们去查查剩下两个合租者的情况,再询问一下费闻,确定那只猫的事情。”
“好。”
2006年5月1日,调查得知另外两名合租者之一的王双宁于2003年失踪,之二的范乐于2005年猝死。
2006年5月2日,询问委托人有关王双宁的问题。音频文件03520060502.wav。
“费先生,周阳辉向我们提起了一只猫,十分奇怪,主动求死。您对这事有印象吗?”
“我……我不记得了。”
“那您曾经告诉我们当时五位合租者中,除了苏卓勤和他的两位同事,剩下两人一人回老家,另一人换工作搬家了。请问一下,您当时说的搬家的王双宁吗?”
“对,回老家的是范乐,搬家的是王双宁。怎么了?”
“我们现在调查得知,王双宁在03年的时候就失踪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真的是搬家了!他换了个工作,待遇还挺好,请我们喝酒,我看着他收拾东西,拿着行李……”
“拿着行李什么?”
“他……他……那天……”
“费先生,那天发生了什么?”
“就是那天,就是那天!就是那天吃了散伙饭,我们回去的时候,苏卓勤捉了那只猫!你刚才提的那只猫!就是那一天!是王双宁动手的,他们还说纪念什么的,最后一刀就是王双宁捅的!他走的时候,就把猫尸体一块儿带走,帮我们扔掉……是的,一定是这样,所以他失踪了……一定是那只猫……”
“您仔细想想,还有其他遗漏的事情吗?”
“唔……应该没有了……一定是那只猫杀了王双宁……”
2006年5月4日,听到猫叫声。音频文件03520060504.wav。
“喂,你们听到了吧?是猫叫吧?”
“是猫叫。费先生,您不用担心,它们进不来的。”
“真的进不来?”
喵嗷——!
“啊啊啊啊啊!”
“费先生,冷静一些。”
“我出去看看。”
“你开门小心点啊,别把猫放进来了。”
“怎么可能?”
嗒、嗒、嗒……吱呀——嘭。
咯咯咯咯……
“什么声音?”
“是他在哆嗦。行了,呆子都去看了,没事了,都睡吧。哈欠——”
“我我我……我睡不着……”
“费先生,猫叫都消失了,没事了。”
“真的吗?”
“真的,没有猫叫了。”
“呼……”
吱呀——
喵!
“啊!!!它进来了!它进来了!!”
“费先生……”
嘭。嗒、嗒、嗒……
喵喵!喵——嗷嗷!
“快点救救我,你们救救我啊!不要让它过来!”
“呆子,你做什么呢!”
“什么做什么?”
“你把猫带进来做什么?”
“这就是头儿说的有问题的那只猫啊!你看,我一下子就抓住了。”
喵!喵!!
“欸,真是那只?”
“没错,杂色的大猫嘛,而且你看,身上都是血污。头上这一块,是之前苏卓勤砸破的吧?”
“还得确认一下。我抽一管它的血,明天拿去化验。”
“呆子,你怎么就抓到它了?”
“我冲出去就看到它了啊,它大概是受伤了,跑不了。”
“它的四肢没问题。”
喵喵喵喵喵喵……
“诶哟,还挺灵活的啊!怎么刚才不逃呢?饿了吗?”
“你快把它拿走啊!它会杀人的!就是它杀了人!”
喵喵喵喵……
“好吵啊,今天晚上看来是睡不了了。”
“我把它先关起来吧,等头儿回来再处理。”
“我去弄点吃的给它。”
“你们谁打个电话给头儿!”
附:野猫照片;血液样本03520060504。
2006年5月5日,发现费闻失踪,地上残留血迹。猫无异常。提取血液样本03520060505。
2006年5月5日,分析音频文件。音频文件03520060504G.wav。
“……喵喵喵喵喵……”
click!
“猫叫声有什么问题?”
“我听到了人声,苏卓勤的声音,十分清楚,他说自己是苏卓勤,让我们救他,然后又说杀了他,叫费闻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卓勤的鬼魂跟着那只猫了?”
click!
“……喵喵喵喵……”
“后面内容差不多,都是叫杀死它的。他好像很想要死。”
“换我只能跟着一只野猫,我也想要快点去投胎。”
“可是,只有苏卓勤?孔容德呢?”
“这谁知道?头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昨天说还没捉到猫鬼魂,暂时不回来,让我们这边先看好那只猫。我昨天把照片发他了,不过那边信号不好,他还没收到。”
喵——喵——
“啧,那只猫又叫了啊。蘑菇,你有听到苏卓勤说话吗?”
“蘑菇?”
“我在想一个问题。苏卓勤每次开口都是在猫叫的时候。或许,并不是他跟着那只猫,而是他就变成了那只猫。”
“你的意思,他魂魄在猫身体里?”
“你们等一下,我录一下它现在的叫声。”
附:音频文件03520060505.wav。
2006年5月5日,分析猫叫声。音频文件03520060505G.wav。
“……喵喵喵喵……”
“蘑菇,怎么样?”
“咕!这个……”
“喂,别卖关子了!”
“这是,费闻的声音。”
“呃……”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是费闻在说话,他要我们救他,不然就快点杀了他。”
“难道说,杀了那只猫的人会被困在猫身体里?”
2006年5月5日,为野猫提供键盘,进行文字交流。
附:文档03520060505.doc。
“昨天晚上,我一直听到猫叫。你们关了门,给了我耳塞,还给了我耳机,我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但都没有用。那猫叫声好像就在我耳朵边,我没办法,我真的是受不了了!所以,我就杀了它。我趁你们睡觉的时候,将它杀掉了。杀掉它的时候,我看到它身体里面飘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我吓得腿都软了,好久才看清,那是苏卓勤。苏卓勤好像很开心,还对我笑,我都蒙了。然后那只猫的尸体就动了。它突然跳了起来,将我扑倒,咬住了我的脸。”
第34章 编号035-野猫之死(7)
“我叫了,大喊大叫,你们好像睡死了过去,听不到我的声音。那只猫那只猫就那样把我吃掉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来。不,它肯定不是猫!它是怪物!它把我吃掉之后,身上的伤就好了!它身上还有血,但根本没有伤了!我被它全部吃掉之后,就觉得自己在它肚子里,很挤,挤得我好疼,过了会儿,我又能动了,就发现自己变矮了。我变成那只猫了!我变成猫了!我现在知道了,苏卓勤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逼我杀了猫,只要我杀掉了猫,我就代替他被困在这里了!你们救救我吧!求求你们救救我!”
提取血液样本03520060505。
2006年5月5日,未捉到猫鬼魂。在野猫照片中看到奇怪魂魄,半猫半人。
2006年5月7日,得到血液报告。野猫血液样本03520060504为苏卓勤血液,地上血液样本03520060505为野猫血液,野猫血液样本03520060505为费闻血液。确认4月15日前野猫体内为孔容德,5月4日时野猫体内为苏卓勤,5月5日起野猫体内为费闻。
2006年5月10日,电话录音200605101209.mp3。
“头儿,怎么样?”
“我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只猫的鬼魂捉到了?”
“没有,那不是鬼魂,是灵体。它本体应该在猫身上,所以我拳头打在它身上没有反应。”
“这样啊。猫现在在事务所呢,我们有看好它。”
“嗯。对了,我看到苏卓勤的鬼魂了,半猫半人的状态。”
“真的吗?他没有去投胎,也没有升天吗?”
“他失去意识了,自己送到野猫灵体面前,被它吞掉了。”
“不会吧?费闻看到鬼魂飘出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是正常的。还有孔容德的鬼魂,我们那天去费闻他们房子看到的鬼东西应该就是孔容德的鬼魂,他不是有意识的吗?还袭击了费闻呢!”
“应该是离开野猫身体后慢慢失去了自我意识。总之,你们先看好那只野猫。”
“嗯,放心吧。”
2006年5月11日,与委托人沟通。音频文件03520060511.wav。
“费先生,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您已经没有生还可能了。”
嗒嗒嗒嗒嗒嗒……
“写了什么?”
“‘救救我。’”
“很抱歉,您已经死了,5月5日的时候就死了。我们无法将您起死回生。现在,将由我们事务所的人杀死您现在的猫身,让您的魂魄解脱出来。”
嗒嗒嗒嗒嗒嗒……
“还是‘救救我’。头儿?”
“这已经是救你的最好办法了。你想要被猫的鬼魂吞掉吗?”
喵!喵嗷!喵喵喵!
“阿淼,按住它。”
“好。”
喵!!!喵——!
呼——
嘭!嘭嘭!
嗷嗷嗷!
哐!
啪擦!
“它往那里跑了!”
“喂!呆子,你搞什么!”
“妈的!这玩意儿力气突然变得好大!”
“阿叶你没事吧?”
咔嚓!嘭!
“呼……呼……这是死了吧,头儿?”
“死了。烧掉吧。”
2006年5月11日,烧掉野猫尸体。终结调查。
2007年2月3日,发现失踪案件,失踪人为年轻女性白领,在失踪人屋内发现大量猫血,有邻居反应失踪人有虐猫行为。
附:新闻报道。
2007年2月8日,调查得知全国历年失踪案件中有14起类似案件,最早可追溯到1978年。
附:案件卷宗及新闻报道影印资料。
2007年2月10日,终结调查,事件结果:疑似新灵异物种诞生,无法查明该类特殊野猫的源头,此事件归入“未完”分类,设定关键词“虐猫”,如有相关事件发生,直接比对血液样本,分析猫叫音频,处置野猫。
————
“喵!”
我差点儿从座位上蹦起来,抬头一看,是郭玉洁在那儿看萌猫视频,还一脸花痴样。我吐出口气,将那些音乐播放器给关了。
那些猫叫声真是太瘆人了,凄厉至极,明明是去索命的,但我听到的好像是猫被伤害时发出的惨叫。费闻等人本该很享受那种声音,谁会想到那叫声会成为他们的丧钟!现在街上的野猫中又有没有一只身体中困着一个施虐者的魂魄呢?
“喵喵!”
“你和王大爷的女儿联系好了?”我受不了郭玉洁手机里不停的喵喵叫,拍了拍她的肩膀。
“联系好了,她请了假就过来,到时候和那两位心理医生聊聊。”郭玉洁暂停了视频,伸了个懒腰,双臂伸展,露出腰部曲线,两条长腿笔直修长,十分养眼。
我只不过多瞄了两下,郭玉洁放下手的时候就砸了我的脑袋,让我抱头痛呼。
“哎呀呀,对不起啊。”郭玉洁道歉得很诚恳,但想要帮我揉脑袋的手被我慌张躲过去了。
“咳咳,你们俩做什么呢?”门口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我和郭玉洁抬头,就看到老领导站门口,身后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老领导。”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郭玉洁这个罪魁祸首笑嘻嘻的,从座位上站起走向老领导,还踩了我一脚。
这个女人!我忍着痛抽着气,又有点儿庆幸郭玉洁假小子惯了,不穿高跟鞋,否则非把我踩成三级残废不可。
这么一想,我瞅了眼那个年轻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很有女人味,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肉色丝袜包裹住了一双腿,脚上是一双黑色高跟鞋。再看她上半身,长卷发披散下,遮盖了胸前的弧度,脸上化了淡妆,给人一种精致的美感。微微抬着的下巴和高傲的眼神都很符合她的外形气质,就是和咱们这拆迁办有点儿格格不入。
郭玉洁似乎没感觉到那个姑娘的疏离淡漠,笑嘻嘻地和老领导打了招呼,就主动和人搭讪了。
“这是陈晓丘,明天开始加入到你们这一组。”老领导说道。
郭玉洁立刻欢迎上了,“那太好了!我以后叫你小秋吧?秋天的秋吗?你叫我小玉、小洁都行。”
“是丘陵的丘,耳东陈,拂晓的晓,丘陵的丘。”陈晓丘说道。
郭玉洁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用这样的字。
“她爸爸给她取名字的时候正好看到早上的丘陵,就叫这名了。”老领导摇头感叹。
我一听便知,这位陈晓丘是老领导熟人的女儿,只是不太明白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加入到拆迁办来的。
第35章 新人
我倒不是歧视自己的工作,只是我们的工作是政府部门中直接面对群众的工作,牵扯到群众的巨大利益,比居委会、派出所的工作更不好做。这陈晓丘一看就不像是能做好群众工作的,和郭玉洁这样的傻大姐、假小子完全是两种人。直白点说,她往群众面前一站,除了个别男性外,其他群众都会先生出排斥心理,这还怎么开展后续工作?
老领导肯定知道这姑娘的问题,和颜悦色地对郭玉洁和陈晓丘说道:“小郭啊,你跟小陈先介绍你们组目前的情况。小陈,你好好听着学着,小郭人很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两姑娘点头,郭玉洁很爽朗地应了一声。
老领导又看向我,“小林,你跟我来,你们负责的那位王大爷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会意,忙跟上老领导的脚步,装模作样地汇报了王大爷的情况,出了办公室一会儿就恰到好处地结束汇报。
老领导没再提这事,对我说道:“这个小陈呐,原来是在国税局的,她爸爸呢是我老战友,现在在中央工作,想要我锻炼锻炼她。”
我暗自吃惊。
从国税局调到一个小拆迁办?这叫什么锻炼?下基层也没这么下的吧?
老领导一副长辈头疼小辈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她人傲气,就是太傲气了一点。她爸爸再能耐,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吧?在国税局做了一年多了,人际关系一塌糊涂,工作不好做,心情也很不好。她爸爸那个愁啊!”
我有些无语。有个牛逼的爹还能混成这样,这得是怎样让人发愁的性格啊!
“小陈这姑娘心不坏的,本事也有的,所以我和她爸爸就想着给她换个环境,到我这来,有我看着,她爸爸也放心。”老领导话锋一转,拍拍我的肩膀,“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我苦笑起来,“老领导,什么就交给我了啊?她要真跟您说的那样,不如做点技术专业的工作吧,什么计算机啊软件啊高科技啊,自己管自己做事,那不是更适合她吗?”
“瞎胡说,你当人专业技术人才不用团队合作的吗?”老领导收起愁苦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小林,你这小子我再了解不过,把小陈交给你我很放心,我的老战友也很放心,你好好加油。”说完,他背着手,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给人介绍女婿吗?还放心呢!
我哭笑不得,但人已经进到我这组了,我也不能往外推了。
叹着气回到办公室,我见瘦子和胖子已经回来,正挤眉弄眼的,暗中交流,视线时不时瞟一眼陈晓丘,模样特别猥琐。
“林奇,你回来啦。我们刚说待会儿一起吃顿饭,欢迎小丘。正好他俩今天不用加班。”郭玉洁手一划拉,指了下瘦子和胖子,笑得很畅快。
两人不猥琐了,瘦子黑了脸,胖子则忧心忡忡。
“怎么了?”我问道。
两人下午应该是去找骏骊酒店要客人资料,找叶青和刘淼的身份去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瘦子眉头紧锁,“奇哥啊,我觉得吧,我真没说错,那事务所太邪门了。”
“嗯?怎么了?”我诧异。
“酒店那边没有找到资料。他们的数据库在几年前毁坏过一次,少了一些客人的数据,正好就有事务所入住的那几次。”胖子回答。
瘦子一拍大腿,“你说这邪门不邪门?你就说这不是邪门是什么?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房管局那边档案看不清,单位那边字迹潦草,现在酒店的数据资料都出了问题,这能是巧合?”
我看瘦子激动,连忙安抚:“可能真是巧合也说不定。真要是邪门,那青叶的牌子和里面那么多档案怎么就没事?而且时间都过去很久了,档案和数据出问题也情有可原。酒店那边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你们先从那份名单找起,然后联系他们的委托人。”
“我看委托人那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瘦子摇头,“至少得是我们把目标缩小了,让人认一认脸。”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先从名单下手吧。”我灵机一动,看向陈晓丘,“正好,陈晓丘你们认识了吧?她明天开始先跟你们一块儿筛那份名单,缩小范围。”
这样就不用陈晓丘去接触人了,免得她将人得罪了,我们工作也受到牵连。
老领导没细说,我也不知道这陈晓丘到底多有“能耐”,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陈晓丘问道:“我刚听郭玉洁提了那个青叶灵异事务所。既然无法确定他们的产权人身份,为什么要找他们?工农六村是单位分房,要做大排查也该排查单位的员工。”
胖子委婉地说道:“那单位是市钢铁三厂,前身是庆州制造局。”
“不管前身是什么,只要看分房前最后的人事档案就行。”陈晓丘蹙眉,看胖子的眼神没有轻视,但那口气好像在说“1+1=2”。
瘦子翻了个白眼。
“没有这样的档案吗?”陈晓丘追问道。
“没有。”瘦子没好气,“说了人家是有历史的老厂,建国前就有了。知道人那时候叫什么吗?那时候民庆市还不是民庆市,叫庆州,人家是庆州制造局,全国只有七个的制造局之一!钦差大臣亲自督办的!战争年代人家还当了兵工厂呢!打小鬼子的时候,用的都是人家造的枪!造的炮!建国之后,人拆分成了一、二、三、四!整整四个钢铁厂!外加两个机械厂!市钢铁三厂算什么?只是人家的一根小指头!人家管理工人、发工资,全是从庆州制造局走的!”
陈晓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胖子忙替瘦子解释:“你别介意啊。他这是复述那个单位一老员工的话。庆州制造局虽然改制了好多次,但其实在内部一直保留了制造局的老底子,内部事务也按照老一套处理,表面上看是分成了好几个厂,也由政府派人担任领导,可私底下……那些房子名义上是市钢铁三厂的单位分房,但分到的人不止是市钢铁三厂的人,甚至其中好些人都不是另外三个钢铁厂和两个机械厂的职工。”
陈晓丘听蒙了,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第36章 第一天
我猜陈晓丘现在的心情大概就像到了二十一世纪还看到某某山村有人宣布成立X王朝,要分土裂疆当封建皇帝。现实是,就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人和不可思议的事情,被媒体报道出来的时候,人的皇位都说不定父传子,到第二代了。庆州制造局的事情也是如此。瘦子打听到这情况前,我们都不知道这已经消失的市钢铁三厂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知道之后就只觉得苦逼了。
百年的庆州制造局在二十一世纪的市场经济中苟延残喘,终于是无力为继,被政府彻底打散,和其他省市的工厂合并,成立了现在的五百强大企业民庆钢铁公司。我不知道民庆钢铁公司中还有没有庆州制造局的残余,但在工农六村肯定是没了,而且没得彻底,搞得我们完全没法查清楚当年分到房子的人都有谁。
陈晓丘对瘦子的话似乎还有怀疑,正要说什么,我连忙打断了。
“总之,先查这个青叶吧。工作的事情就说到这儿,我们去吃饭吧,再晚都没什么位子了。”我征询陈晓丘的意见,“陈晓丘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陈晓丘没再说工作的事情。
我们五个找了家小饭馆吃饭,原以为陈晓丘不会同意这种地方,没想到她还挺好说话的,吃饭的动作很斯文,话不多,不好亲近,但也不难相处。我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在国税局混成那种惨样,不得不到我们这拆迁办来。
这个疑问,第二天我就得到了解答。
陈晓丘准时到办公室,拎着个大纸袋,好像叮当猫似的,拿出了小山般的影印资料。
我问陈晓丘:“这是什么?”
“庆州制造局的资料。我已经看掉一些了,这是他们1859年到1901年的人员名单,可能有缺漏。”陈晓丘拿出了一份手写名单。
我看那些影印资料五花八门,有地方府志,有文人随笔,还要当时的邸报,都被人用笔做了批注。这陈晓丘,不是找到了庆州制造局的人员名单,是整理出了一份人员名单啊!而且这才过去一夜啊!
我倒吸了口气。
瘦子这时候到了办公室,一看这堆东西,还不明所以,等知道这都是什么之后,就皱起了眉头,“我昨天说的话你不信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也是一个选择。你们不愿意,我自己从这边开始找。那个事务所的名单我也会排查的。”陈晓丘淡定地回答,而且条理分明,眼神真诚。
瘦子哑口无言,但有点儿生气,一屁股坐自己位子上,将小古给的名单打开,“行!你有本事,那你做吧!我们现在将人年龄锁定在三十岁到四十岁范畴,要查有交集的叶青和刘淼。”
这个年龄范围是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看的,青叶在04年到15年都还在工作,那时候他们是二十多的年轻人,到今天该三四十了。当然,这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我脑中蹦出了这个念头,先吓了自己一跳,转念一想,这想法也没错。一般情况下,下落不明满四年就可以宣告死亡。只因为我们是政府部门,不能达到硬性法律条件就去为普通公民申请宣告死亡,得考虑社会影响。
陈晓丘从瘦子那儿要了名单,就将那些庆州制造局的资料放到了一边,专心工作。
筛选年龄很容易,表格定个区间就行,可筛选之后还剩下好几千人,这就只是从大海捞针变成大湖捞针。他们三人得找出一对能扯上关系的叶青和刘淼,再找个见过他们的活人来确定。后者好办,没有委托人,也可以请王大爷来认一认。
我看两人都工作了,勉强和平共处,稍稍松了口气。胖子和郭玉洁这时也来了。
“我们没什么事情,就帮你们一块儿看看吧。”郭玉洁主动说道。
我没反对她随便就替我拿了主意。
胖子正要欢呼呢,陈晓丘就开了口:“不用了。这是分配给我的工作,我会独立完成的。”
瘦子猛地扭头看陈晓丘。
陈晓丘头都没抬一下,还在一个个整理那些叶青和刘淼的经历。
郭玉洁没多想,很热情地要去拍拍陈晓丘,“哎,你不用客气的,我真没什么事情。”
我眼明手快,拦住了郭玉洁的铁掌,自己被她带得一个踉跄。
陈晓丘看向郭玉洁,“真不用。我的工作我自己做完。”那口气,跟小孩子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一样。
“呃……”郭玉洁尴尬。
“小洁,人家都说不用了,你就不用热脸贴冷屁股了。来,帮哥哥我看一部分。”瘦子粗声粗气地说道。
“谁帮你啊!你自己看去吧!”郭玉洁翻了个白眼,“胖子,你的分我一半吧。”
胖子弥勒佛似的笑着连连点头。
瘦子只好看向我。
“拿来吧。”我叹气,看了眼陈晓丘,有些明白她在原来单位为什么不受待见了。
到了中午,我对陈晓丘的认识又增加了一分。我们这边四个人居然没有她一个人看得快,她那边的名单已经理好,将所有人的经历轨迹做了整理,我们这边却还只进行到一半。胖子讪讪,郭玉洁佩服地赞叹,瘦子气得直哼哼,我这个当组长表扬了一下陈晓丘,将先整理好的名单汇总,让软件做了筛选,筛出来经历有重叠的叶青和刘淼总共七对,不算很多。
“先从这十四人开始吧。我看这样,陈晓丘就多做些资料工作,你们两个去联系这十四个人。”我对瘦子那三人说道。
三人都没反对。
午休,本该一块儿吃饭的,陈晓丘抓紧时间要看庆州制造局的资料,在工作第一天就很不合群地拒绝了和我们同餐,自己从包里拿出个面包,倒了水,边吃边工作。
看到这情景,我们四个哪还能安心吃饭啊?匆匆吃完,就又赶了回来,继续工作。
我叹息着原本悠闲喝茶看报,啊不,是看青叶档案的机会没了。
下班的时候,瘦子胖子和我同路,两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陈晓丘打了鸡血吗?干嘛那么拼?”
“人家认真工作,你们这两个不思进取的还好意思说人家?”我批评教育两人。
“你也是个不思进取的。”瘦子没把我这组长当领导,很不客气地就喷了我一句。
“现在就要开始进取了。你们也要好好学习陈晓丘的工作态度。”我脸不红气不喘,继续教育两人。
然而,我所说的学习目标在上班的第二天就请假了。
第37章 樱花
替陈晓丘请假的是老领导,他还颇为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昨天让她做什么工作了?”
我很无奈,“就在办公室看资料,我们一起找青叶那些人呢。”
瘦子替我说话:“老领导,这不怪奇哥啊,那陈晓丘自己太拼了,给自己加工作,中午就吃面包喝白开水,前天晚上还去找了庆州制造局的资料,自己要从那条线开始查。她头一天来就这样,我们能怎么办?我看她昨天气色还很好呢。”
“那是化妆的吧。”郭玉洁插嘴。
“你个整天素面的还懂化妆?”瘦子惊奇,“你平时洗脸不就是用清水泼一下吗?”
“滚吧你!”郭玉洁扬手就朝瘦子拍下去。
瘦子跟猴子似的窜到了胖子身后。
“行了行了。”老领导看两人闹,没生气,只是提醒了我一句,“小陈那姑娘是太拼了。你平时多看着点,你们几个也劝着点。”
“那也得她劝得听啊。”瘦子抱怨。
老领导对此也无可奈何。
虽然只当了一天同事,关系还有点僵,但我们还是打了个电话去慰问一下生病的陈晓丘。打的是陈晓丘的手机,接电话的不是陈晓丘,是她母亲,态度很温和,谢过了我们的关心。
“希望她好好休养,多休养几天。”瘦子真心实意地说道,瘫位子上,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
郭玉洁“喂”了一声,以示不满,但我看她也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说实话,我们这些人的工作热情和态度真比不上陈晓丘,看她昨天那架势,大有“大干快上,过劳死在岗位上”的架势。有这么个人在,我们的压力骤增,很是不习惯。
今天陈晓丘不在了,我们又恢复常态,懒懒散散。
瘦子拿着手机不知道看了什么,突然对我们说道:“虽然那性格不讨人喜欢,但人长得真是漂亮啊。”
“你看上人家了?”胖子问道。
“就那性格,怎么可能?”瘦子嗤之以鼻,举起手机招呼我们,“你们看这个。”
我们凑过去一看,就见是民庆戏剧学院的一张话剧宣传海报,里面居然还有陈晓丘。
“这是什么?”郭玉洁看了眼话剧的开演日期,问道,“陈晓丘应该毕业了吧?”
“我看他们的日志,话剧社的一个成员是陈晓丘的表妹,请了陈晓丘来救场。”瘦子翻了一会儿网页,指了一段给我们看。
原来,这话剧社排演的话剧预计这个月开演,但一个主要演员在两周前出了车祸,无法参演了,陈晓丘就被她表妹请了去救场。陈晓丘并非戏剧学院毕业,但她人长得漂亮,聪明又努力,一天背好了台词,一周就能演得似模似样,简直是天才。她表妹将她夸得天花乱坠,而她本人的履历的确是很优秀,顿时大受追捧,在戏剧学院小小有了名气。
瘦子搜索陈晓丘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憋着坏,就搜出来了这个内容。
“我看她生病,不是因为昨天的那些工作。”胖子一针见血地说道。
瘦子狠狠点了下头,“肯定的!三头六臂也不能这样强吧?”
郭玉洁划着瘦子的手机屏幕,开了后面的一个视频,看陈晓丘彩排时的一段表演,“但她真是厉害,这要是以前没学过,不是天赋,就是刻苦了。”
这点瘦子和胖子都没反驳。
“奇哥,你怎么不说话?”瘦子忽然问我。
胖子也看了过来,“奇哥,你怎么了?”
“林奇,你发什么呆呢?”郭玉洁胳膊肘一顶我的胸。
我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我说小洁啊,你悠着点啊!”瘦子训斥郭玉洁。
郭玉洁吐舌头,忙要帮着胖子把我扶起来。
“奇哥,你没事吧?脸色好白,而且好多汗啊。”胖子惊疑不定地问道。
“是啊。难道你也病了?”
瘦子嬉皮笑脸,“奇哥,不是吧?难道你昨天努力了一天就不行了?以前偷懒太久了吧?”
“你别说笑了!”郭玉洁怒骂。
瘦子也不笑了,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真不舒服?我现在去开车,你们扶着奇哥,我们去医院。”
胖子和郭玉洁将我架了起来。
我喘了口气,连忙叫道:“别!不用!你把手机给我!”
三人诧异。
“手机给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但我对瘦子伸出的手是在颤抖的。
瘦子茫然不解,将手机给了我。
视频还在播放,因为是手机拍的,不是很清楚,我将视频关了,页面拉回到最上方,看那张海报。
话剧的名字叫《大家庭》,内容是关于异国婚姻的,话剧中的大家庭由六国人组成,陈晓丘扮演的是来自J国的儿媳妇,在海报中,她就是穿着和服的形象,在演出时也有一半时间穿着和服。
那件和服是黑色的,上半身飘着几片樱花。因为海报中角色组合排列的关系,只有陈晓丘的上半身。
我将手机页面又拖到了下方,重新点开视频,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屏幕中的陈晓丘,突然伸手按了暂停,又小心翼翼地将进度条移动了一点。
屏幕定格,正好是陈晓丘的一个转身。黑色的和服露出了后背,一棵巨大的樱花树正在怒放。我却好似看到一只恶鬼伸着满是鲜血的手,扣住了陈晓丘的肩膀。
“奇哥,到底怎么了?”瘦子问道。
我握紧了手机,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将“如影随形”的那个档案找了出来,翻到了最后。
瘦子看我拿出青叶的档案,有了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变了,“奇哥,你别吓我们了,到底怎么了?”
“你们……看看这个。”我的声音也变了调,十分嘶哑。
胖子和郭玉洁被我俩感染,都惴惴不安,但很听话地走到我身边,看向桌上摊开的档案和放在档案上的手机。
视频模糊不清,但和和服照片放一起,让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同一件和服。
瘦子慢了两人一步,有点鬼祟地探头瞄了眼,就收回目光。
“同一件衣服吗?”郭玉洁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瘦子说道:“可能是撞衫,这种情况很多啊。”
“青叶把这件衣服烧掉了。这件衣服之前穿过的人是郑小蕊。”我看向瘦子,“你查过的,她病死了,器官衰竭,免疫功能出了问题,查不到病因。”
瘦子打了个哆嗦。
“奇哥,你不会是说这衣服杀了人吧?这怎么可能?”胖子瞪大了眼睛。
第38章 顾虑重重
听到胖子这话,我自己也迟疑起来。
青叶的那个叶青只说这和服是旧物,经历过几位主人,可能就是阴气重了点儿,可从没说这衣服杀人。他们都没看出来的事情,我这个普通老百姓能知道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我在视频中看到陈晓丘转身的那一秒,后背就好像有阴风吹过,吹得我身上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就想起了青叶拍的那张照片,更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怪异景象。
我低头又看那照片。樱花树两边并未站着人,那天看到的人影似乎真是我一时眼花产生的错觉。
“奇哥,你这是多想了吧?再说,这衣服都烧掉了,不可能是同一件。”胖子安抚地拍拍我。
瘦子用力点点头表示支持胖子。
我这想法的确匪夷所思,就是我自己都不是那么坚定。
我虽然看过档案,相信那些委托人没有撒谎,可青叶的人自己都说过,有些人认为的灵异事件或许只是他们精神状况不好,又或是有其他什么缘故,将一些东西误认成了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鬼,对鬼是否存在自然抱有怀疑,就是听人说故事听得投入,但要自己碰上了,肯定不会往“鬼”上面想,而是从其他地方找原因。
陈晓丘生病,最合理的解释不是这衣服做妖,而是她对自己过于苛刻,一个人做三份工作,把自己累垮了。
胖子不信,瘦子不想相信,郭玉洁没什么想法,我踌躇了一会儿,将手机还给了瘦子,合上了青叶的档案。
“等陈晓丘来了,我再问问吧。”我说道。
陈晓丘第二天就来上班了,这回我们都看出来了,她脸上的妆比前天浓了许多,应该是想要遮住自己憔悴的脸色。
我找陈晓丘谈了话,劝她别那么拼,庆州制造局的事情暂且放一放。陈晓丘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可能是昨天她家里人说过她了,听我这么一说,她直接答应下来。
瘦子三人假装工作,都竖起耳朵听我们的对话。
我瞄了他们一眼,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陈晓丘啊,阿瑞昨天上网看到了一个戏剧学院的话剧宣传。”
瘦子不装了,转过头来瞪我,对我比比划划。
陈晓丘背对瘦子看不到,也没回头去看瘦子,对我保证道:“那边的事情不会耽误我工作的。”
“哦哦……那你也别太累了。”我有些难以启齿。
要换做是青叶的人,大概随便扯个谎就能问和服的事情,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转到和服上面。这要问了,好像就此信了这和服有鬼,要不问,万一陈晓丘真出了事情,我该多良心不安啊?
郭玉洁那个傻大姐就没我这种顾虑。她就坐我前面,转过身,对陈晓丘问道:“小丘,你那件和服好漂亮,是戏剧学院的戏服吗?”
“是。”陈晓丘言简意赅地回答。
“从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要买一件。”郭玉洁眨巴眨巴眼睛。
我们三个男人齐齐看向了郭玉洁,那眼神都一个意思。这女人要去买和服,那太阳该从西边出来了!扯谎也没这么扯的啊!
陈晓丘不知道是为人正经,还是在短短一天多时间内没看穿郭玉洁的本质,认真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你能帮我问问吗?”郭玉洁继续装纯洁地眨眼睛。
“好。”陈晓丘答应。
郭玉洁笑嘻嘻地谢过,还偷偷对我做了个“耶”的手势,再投了个鄙视的眼神给我。
因为陈晓丘回来工作,我们今天又认真了起来。中午郭玉洁拉着陈晓丘一块儿吃饭,办公室的气氛倒是没有第一天那么紧张。
陈晓丘这人做事真是没话说,隔天就给了郭玉洁答复。
“那和服是话剧社一个毕业了的学姐从网上买的,有些年了,找不到店家了。”
“这样啊……”郭玉洁不知道这答案对我有没有用,就看向了我。
我也不知道这情况该怎么办。查下去吗?不查吗?这又回到了那个信不信的问题上。
我拿不定主意,就暂且含糊了过去。
等到了陈晓丘去洗手间的功夫,郭玉洁就推了我一把,又把我给推下椅子了。
“你怎么回事啊?到底要怎么样?”郭玉洁为人做事风风火火,也不喜欢别人优柔寡断。
我自己爬了起来,闷闷地说道:“你不懂。”
“不懂什么啊?你不就看了几个事务所的档案吗?里面写了什么把你吓着了?”郭玉洁伸手要去拿我桌上的档案。
我抬手拦了,“行了,你别管这事了。”
“什么别管这事了啊?那和服小丘穿着呢!要真有问题,不是害了她吗?”郭玉洁嚷嚷。
胖子打了圆场,问我道:“奇哥,这样可不像你啊。你在顾虑什么呢?”
顾虑什么?我皱起眉头。这只是我一个直觉,直觉要是踏出这一步,我就回不去了,和现在悠闲平静的生活说拜拜了。可这其实毫无道理。就是那和服有问题,难道我还就此成了和青叶一样的人,开始接委托、解决灵异事件了?
“我看这样,我们把这事跟陈晓丘说了,让她自己决定吧。就是那衣服有问题,我们也解决不了。这种东西,得找个寺庙超度吧?”瘦子说道。
“跟我说什么?”陈晓丘站在了门口。
我们四个安静了两秒钟,郭玉洁快人快语,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陈晓丘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听郭玉洁说完,看向了我,“能把那张照片给我看看吗?”
我将照片从档案里面抽出来。
陈晓丘很仔细地看过,放下照片,“是一模一样的和服。”
“啊?”我们四个都愣住了。
“那件和服应该是有历史的老物了,纯手工缝制的。我看话剧社的人似乎不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妥善保存,但那间和服十分完美,没有任何损坏。”陈晓丘说道。
“你……感觉到那件和服有问题?”我惊疑不定地问道。
陈晓丘点头。
办公室内陷入一种古怪的死寂中。
“那你还穿?”瘦子打破沉默,难以置信地盯着陈晓丘。
“话剧社没其他衣服了。就算怀疑它是赃物,我也没证据。”陈晓丘平静说道。
瘦子哑口无言。
我这才明白,我刚才所说的“有问题”和陈晓丘理解的“有问题”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第39章 衰弱
瘦子和我在一个频道上,无语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那件衣服没被好好保存,还能保持完美,你不觉得有问题?”
陈晓丘看了眼瘦子,“衣服质地好,做工好,这也很正常。”
我和瘦子对视一眼,再看胖子和郭玉洁恍恍惚惚的表情,十分无奈。
我将档案打开来,指着其中一行,说道:“这衣服被青叶的人烧掉了。如果如你所说,是同一件衣服,那么就有问题了。”
陈晓丘认真看过档案,不疾不徐地说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事务所的人说谎,他们并没有烧掉衣服;二是我判断错误,两件衣服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同款式作品,但不是同一件。”
我一听便知,陈晓丘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她开口说这话不带丝毫迟疑,就是知道这事务所名字里带了“灵异”二字,也从未想过这世上有灵异事件。而陈晓丘的解释挑不出任何错,很有道理,我是无言以对了。
瘦子不知道是不是跟陈晓丘杠上了,也不怕鬼了,很是犀利地问道:“穿过这衣服的那些学生后来都怎么样了?”
陈晓丘摇头,“之前要演出的学生出了车祸,再之前的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她们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是不是就证明这衣服有问题了?”瘦子继续追问。
“你是什么意思?”陈晓丘眉间挤出个小疙瘩。
“你别装傻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家灵异事务所烧掉的衣服突然又出现了,要穿过这衣服的人都死了,那还能说明什么?”瘦子很激动。
“烧掉没烧掉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了。穿过这衣服的人要是真的都死了,那可能是衣服上带有某种致命病菌。”陈晓丘用科学来解释。
瘦子也败下阵来。
“那我们查一查吧。”郭玉洁说道,“不管是有问题,还是有病菌,那都很危险。要是穿过这衣服的人都死了,小丘,这衣服你别穿了。”
陈晓丘对此倒是不反对,“我会问问话剧社的人。”
这话题讲完,我们继续工作,今天又整理出了3对叶青和刘淼。
瘦子和胖子打过几人电话,都一下能找到人,电话过去一问,就知道不是青叶的人了,这样的筛查倒比找出这么10对人容易多了,转眼就将20人全给否定掉了。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骗我们?”瘦子挂了电话,摸着下巴说道。
“为什么要骗我们?拆迁是好事啊。”胖子说道。
“可要是他们在这里作奸犯科,成了逃犯呢?”瘦子发挥想象力。
“你有在那系统里面看到叫叶青或刘淼的通缉犯吗?”
老领导有能耐,从公安局那儿临时给我们开了个后门,让我们能借助公安系统排查这份名单。这叶青或刘淼真要成了通缉犯,公安系统中肯定有记录。现在进度过半,还没找到人,瘦子就坐不住了。
瘦子摇头晃脑,“罪犯不一定被通缉啊!可能犯了罪,还没被警方发现呢?”
“你要这么想,就没完没了了。”胖子说道,“他们还可能本来就不是人,是鬼呢。”
瘦子一脸惊恐,“你别瞎说!快呸呸呸!”
胖子脾气好,听话地“呸呸呸”了。
“会不会是我们找人的方式不对?万一这两人不是现实里通过正常途径认识的呢?”瘦子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那你们只能一个个去查了。”我回答,“你们”二字咬了重音。
瘦子一脸绝望,直接趴桌上了。
瘦子说的两种情况,我都不以为然。音频听下来,这叶青和刘淼都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人,要真是那样的人,他们也一定是其中翘楚,会坦荡荡生活在犯罪地,一点儿压力都没有。两人就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现实中也肯定要见面。怕就怕他们见了面,我们光从公安系统中也看不出端倪来。早些年,网络不够发达,各种数据库还没建起来,手机号不用实名认证,很多交通工具也不用实名认证,还有租房、住小旅馆的,那也不用联网登记信息。在那种情况下,要掌握一个人的行踪,难于上青天。
“之前不就说了吗?你们把该做的工作做了,到时候对外能交代得过去就行了。”我鼓励瘦子。
瘦子叹气。
话虽如此,但辛勤好几天,结果就是为了“交代得过去”,那的确挺没劲的。
陈晓丘对我们的谈话置若罔闻,还在兢兢业业地筛查那些个人资料。
我本来只是随便瞅了她一眼,这一看,却好像看到她肩膀上有什么东西,不由凝神望了过去。
“奇哥,你看什么呢?”瘦子从桌上坐起,转头看看陈晓丘。
陈晓丘这回有了反应,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哦,没什么。”我愣愣地回答。
陈晓丘肩膀上的东西已经没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
我的思绪戛然而止,转头看电脑屏幕,却老是走神。
后来几天,就是郭玉洁那个傻大姐也觉得陈晓丘不对劲了。陈晓丘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神黯淡,毫无神采。偏偏陈晓丘本人无知无觉,我们婉转地问起,她都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老领导来看过几次,没发觉我们工作有什么问题,只好一脸苦恼地走了,然后频繁叫了陈晓丘去谈心,做她的思想工作,却没有什么用场。
我们四个都不吱声,心里空空落落的,仿佛亲眼目睹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不想相信,不能否定,又无力阻止。
一天,办公室的人照例一起吃午饭。
陈晓丘饭量减小了很多,慢吞吞地嚼着米饭,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女孩声音,还带着哭腔,嚎得我们一桌的人都听得见。
“表姐!表姐,我、我害死你了啊!那个挨千刀的马一兵瞒着我!我就奇怪怎么一个学院那么多表演系的女生找不到人来演这个角色!张珊玫那个女人最喜欢出风头,居然拒绝了这个戏!他们都知道,他们就不告诉我!太过分了!表姐,呜呜……表姐你跟我去拜拜菩萨吧!你别怕,我今天就把那衣服烧掉了!你不会有事了!”
我们四个都变了脸色,只听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男声。
“李若岚,你把衣服藏哪儿去了?”
“烧掉了!我把那鬼东西烧掉了!我告诉你马一兵,我表姐要有事,我不光烧了那衣服,我连你一块儿烧了!”陈晓丘的表妹在电话那头尖叫。
第40章 话剧社
陈晓丘张开嘴,刚叫了一声“岚岚”,手一松,手机掉到了地上,整个人晃了晃,直接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郭玉洁冲上去抱住了陈晓丘软绵绵的身体。
瘦子和胖子都看呆了。
“去通知老领导!”我对两人喊了一声,自己掏了手机拨打120。
陈晓丘被送进了医院,检查下来是过劳,需要休养。
陈晓丘的母亲急匆匆赶过来,看到陈晓丘躺病床上,眼眶就红了起来。
老领导很是歉疚,对陈母道歉,“是我没看好小陈。老陈将她托我照顾,我却让她……唉……”
我和瘦子那三人也抢着道歉,安慰陈母。
“你们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家小丘自己争强好胜。我也是劝过她,她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陈母絮絮叨叨抱怨起来。
陈父在中央工作,并不在民庆市老家。因为两边老人都住在这儿,不愿搬到首都,陈晓丘大学也考在了民庆市,陈母就跟着留了下来。四位老人还没得到消息,陈母就打电话通知了陈父一声,其他人都没说。
但没过一会儿,病房外就有了喧闹。
一个梳着包子头的年轻女孩磕磕绊绊地冲了进来,妆都哭花了,手上还揪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神情尴尬,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掌印,看起来极为狼狈。
“表姐!”女孩冲到了陈晓丘的床边,哇地一声就哭了。
我们这才知道,这女孩是陈晓丘的表妹。那么被她揪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也不难猜了。
瘦子那三人眼神不善地盯着那个马一兵。
陈母慌忙拉过陈晓丘的表妹,“岚岚,你怎么来了?别哭了,你表姐没事,就是累到了。你别多想,和你那话剧的事情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就是因为那话剧的事情!”岚岚恶狠狠地瞪着马一兵。
马一兵缩头缩脑。
我看陈母和老领导一头雾水,老领导更是两眼闪着精光,心觉不妙,给瘦子他们三人使眼色。
瘦子一步窜到了马一兵旁边,伸手就流氓样地勾住了马一兵的肩膀。马一兵长得人高马大,阳光帅气,但现在含胸垂头,一点儿精神气都没有,被矮了他半头的瘦子这么勾着,就唯唯诺诺起来。
“陈晓丘休息呢,就不要在病房里吵了。”我开口说道。
郭玉洁拉了那个岚岚,“妹妹,你别哭了。你擦擦眼泪,我们到外面坐坐吧。”
胖子附和了两句,又对陈母解释:“陈晓丘昏倒的时候,正在给她表妹打电话。小姑娘那时候就很着急。”
老领导看向了我。
我硬着头皮对老领导点了下头,跟着那两人出去了,留了胖子在病房内。
我们几个找了一条没人的走廊。那边不知道是医院的什么房间,门关着,也没个指示牌,走廊里面虽然亮堂,却安静得有些瘆人。
瘦子将马一兵往墙上一推,双手抱胸,阴测测地说道:“你叫马一兵吧?话剧社的?来来来,给我们说说那件和服到底有什么问题吧。”
马一兵撞到墙,疼得吸了口气,想要退也没地方跑了。
岚岚还在哭,听到瘦子这话就想要骂马一兵,被我拦了下来。
“岚岚表妹,你先不急着说。你们一个个来吧。”我劝道。
岚岚看了我一眼,“你们是表姐什么人?”
“她同事。她刚来我们这边没几天就出了这事情,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我解释道。
岚岚的视线在我和瘦子脸上游移不定,又上下打量我们,撇撇嘴,“我告诉你们,你们没戏。追我表姐的人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首都去,多少精英才俊……”
“行了行了,谁看上你表姐啊?”瘦子不耐烦地打断了,转头看马一兵,“你小子别想着糊弄我们。我话放这边了,你要有一句胡说、一句隐瞒的,我一个电话过去,让你们那儿的派出所三天两头到你们学校请你去喝茶,你信不信?”
瘦子这就是纯胡扯。他要愿意玉石俱焚报假警也就算了,不然以他在派出所方面的“能耐”,顶多是拜托小古帮点小忙。小古所在的派出所可管不到民庆戏剧学院。不过这种折腾人的法子简单有效,就是马一兵没犯什么事,整天被警察找到学校,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马一兵显然不是象牙塔里的纯洁少年,被瘦子唬住了,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那件和服!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瘦子说道。
“那件和服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马一兵踌躇地开了口。
瘦子冷笑一声,点了点马一兵,作势转身就走。
马一兵连忙拉住瘦子,“不是,那个,大哥,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真的,我真不太清楚。”
“那你知道些什么?”我问道。
“我就知道那衣服不对劲。也不一定是衣服不对劲。”马一兵抓了抓头,叹了口气,“我们排演的那出话剧你们知道吗?那是我们话剧社的老剧目了,话剧社刚成立时候的第一部戏就是这个,有二十多年了,也是演了二十多年了,几乎每一届都演过。”
马一兵给我们介绍了一下他们这个话剧社。他们是民庆戏剧学院内的学生社团,招收的成员不光有表演系,还有其他系对话剧感兴趣的人,因为出过几个明星,现在成员人数十分庞大,但真正能上台参演的人并不多。排演话剧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除了陈晓丘这样的天才,其他人多少都需要两三个月来进行排练,这还是指没有意外、全情投入的情况。话剧社成员都是学生,还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有些人演到一半可能就被剧组挑中,就此出道了,还有因为学业等原因自己主动退出的,如此种种,基本上一学年能顺利出一部戏就已经让话剧社社长大感安慰了。
马一兵就是现在的话剧社社长,接手话剧社之后,正好这一学年轮到《大家庭》这个剧目,他就开始着手筹备工作。
《大家庭》是话剧社的老剧目,舞台、道具、服饰都是现成的,他就一直忙着找演员。首先找到的当然是话剧社中有实力的成员。男生那边没有任何问题,选角很顺利,女生这边却留下一个前田铃奈的角色没有人愿意接受。马一兵当时并未多想,他以前就听说过,前几届排演《大家庭》的师兄师姐们也为这个角色头疼过,只当前田铃奈这角色经常需要鞠躬、跪坐,排演的时候十分辛苦,好多人就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