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顾离番外 完
是夜。
狂风和暴雪一起顺着大开的窗户涌了进来，玻璃窗被吹得铮铮作响。
躺在床上的顾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抬手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光着脚下床关掉了窗户。
外面雪很大，一夜之间，院子里已经全都白了，是银装素裹、铺天盖地的白。
床头昏黄的小灯亮着，就像无尽黑夜中唯一点光亮，也像那年漆黑山洞里的火堆。
顾离穿着睡衣站在床前看着外面的雪，神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子里的梨树已经被大雪压了满头，今年的雪很大，似乎要把梨树压坏。
仍是少年长相的顾离微微垂眸，长长的黑色睫毛闪了闪。
没关系。
压坏了也没关系。
吃梨已经是前几年的事了，阿止现在吃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很快她就不会喜欢梨子了。
压坏了冻坏了也好，这样来年春天的时候就可以种新的果树了。
想到这里，顾离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幽绿。
他转身看向了床头的照片，身后的窗户外是纷飞的大雪。
床头摆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大合照，上面有已经满头银发的江策父母，有已经到长了细纹逐渐衰老的江策和阿止，有看起来变了又似乎没变的他，还有江策和阿止的两个孩子。
顾离合了合眼，又看向了另一张照片，那是那时候阿止婚礼后穿着婚纱跑来和他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抱着捧花微微笑着，和另一张照片上已为人妇的样子完全不同。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们的孩子都小学毕业了。
好像……是时候离开了呢。
……
第二天，顾离就打了电话给江家，说打算出国做生意。
阿止接了电话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好。
挂了电话后，顾离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家他住了很多年，里面有很多很多东西，可最后被他带走的却只有几张照片。
因为大雪的的缘故，飞机不能正常飞行，顾离定了最快是的火车，就在当天下午。
下午离开的时候江策和阿止一起来送了他，冷风中，阿止皱了皱脸说，“怎么这么急。”
顾离拎着箱子笑了笑，转头对江策说，“好好照顾我妹妹啊。”
江策揽着阿止点了点头，“你放心。”
顾离笑了笑，又看了看他身边早已不是少女模样的阿止以后，才转身离开了。
我从大雪中来，也从大雪中走。
希望你……能和我没来时一样，即使没有我，也能一直快快乐乐，永远健康幸福。
……
顾离走后第二天，A城还在下大雪，江策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阿止正盖着毯子靠在壁炉旁看书。
“阿止。”江策脸色很难看，“哥哥他……到了S城后，出车祸身亡了。”
壁炉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响着，阿止翻书的动作一顿，忽然就想起了那年被火光照的忽暗忽明的脸，他捧着兔腿，转过头对她说，“交个朋友吧，我叫阿离，离别的里，你叫什么？”
“阿止？”江策见她一直没说话，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
“……嗯。”半晌，坐在壁炉边的人才合上书，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低低应了一声。
她知道，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在出现了。
（完）
第866章 贩卖金鱼的少女（送行番外）
[性命：薛止
性别：女
绑定目的：提升共情能力
第十三位面评级：A
第十三位面奖励积分：8
当前总积分：38.]
十三位面中，江策和阿止一起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人携手一生，幸福又平凡地过了一辈子。
花花看着屏幕里江策离世的画面，正准备按下按钮帮薛止脱离的时候，画面一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它按下按钮的手蓦地停住了。
年事已高的阿止安静地坐在广场上晒太阳，儿子女儿在一边哄着外孙玩儿，她坐在长椅上看着不远处嬉笑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有个长相精致的少年缓缓走了过来。
他银色的头发在太阳下十分耀眼，少年拎着一只装满草莓的带子向她走了过来，“吃草莓吗？”
儿女在一旁认真看着小外孙，没太注意这边。
满头银发又掉光了牙齿的老太太咧开唇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丑丑的。
少年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将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扔进嘴里说，“所以说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做人，做人好玩吗，弄得到现在连草莓都吃不了。”
老太太又笑了，她看着远处的儿孙微微笑道，“好不好玩你下辈子试一试就知道了。”
银发少年撇了撇嘴，吃着草莓满不在乎说，“我不要。”
老太太抿了抿唇，有些浑浊的目光看着远处嬉笑的儿孙们，“那是我的孩子和孙子们，可爱吧。”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
少年再次撇了撇嘴。
忽然，一只皮球落在了他面前，他抬头一看，正是她的小孙女。
少年弯腰捡起皮球，一步一步走到小女孩身边，“你的？”
“谢谢哥哥！”女孩奶声奶气说。
“不客气。”顾离耐心地揉了揉她的头说。
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仰头看着他小声说，“哥哥，你长得好漂亮。”
女孩的妈妈连忙走过来拉住她，抬起头说，“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懂事，谢谢您……”
哪有说人家男孩子长得好看的。
不过说着说着，女人看着他的脸微微怔了怔。
这样一直看着别人是很失礼的，但顾离也不恼，他安静站在一旁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眉目温柔说，“没关系，她很可爱。”
女人连忙别过眼，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不起，您长得很像……一个人。”
说话间，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有些狐疑地低头说，“长得也太像舅舅了。”
顾离笑了笑，没说什么，当然会觉得像了，他以前还抱过她呢。
女人最终还是抱着小女孩离开了，她快步走到长椅那边，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妈，妈，我刚看到了一个长得好像小舅舅的人啊。”
靠在长椅上的老太太微微合眼，没有动。
女人眼皮子一跳，放下怀中女孩摇了摇她，“妈，妈！？”
长椅上的老太太早已没了呼吸，又怎么可能被摇醒呢。
广场另有一边的银发少年看着那边轻轻抿了抿唇，她的能力是能把寿命和气运送给别人，而他的，则是预知未来。
在她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
所以今天……特地来送老朋友一程。
好好走吧，希望下辈子还能做朋友。
顾离抿了抿唇，拿出一颗草莓扔进了嘴里。
（完）
第867章 万重山 1
[叮——位面传送中……]
#第十四位面.万重山
春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太阳高高挂着，阳光落在身上温度正好，暖洋洋得不灼人。
有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在面前陈旧的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
“咚咚咚——”
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男子轻轻蹙了蹙眉，又抬起手叩了叩。
依旧没有声音。
站在他身后的下属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咚咚咚——”
“吱吱吱——”
周围除了叩响木门你的声音，就没有半点声音了。
“主子，要不我们……”男子身后的下属忍不住说。
“吱呀——”可他话还未说完，面前的木门就忽然被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中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你们找谁。”
“我姓姜，来找白芷姑娘看病，请您通报一声。”门口的紫衣男子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往后退了退说。
门缝中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将他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却仍然没有要将门打开的意思，“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男子身后的下属忍不住说。
他们千里迢迢翻过那么多山来这鬼地方已经算给面子了，也不知道里面那人端什么架子。
他们主子多矜贵啊，只要他应一声，京中有的是人往上涌，这个白芷姑娘又是谁，怎么能如此不识抬举。
来了好几次了，就这一次开门了不说，还只露一条门缝出来……
神神秘秘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人了？
“阿贵！”男子蹙了蹙眉，回过头说，“道歉。”
下属心中虽多有不满，但却还是低头道了歉，“对不住。”
声音不情不愿的。
门后的人倒是没在意他，她看着外面那雍容华贵的紫衣男子冷冰冰说，“你没病，不必看病。”
“我未婚妻病了，听说白芷姑娘妙手回春，所以特地来请，姑娘行个方便，让我们见见白芷姑娘吧。”男子依旧没有生气，定定站在外面含笑道。
“你未婚妻病了就让你未婚妻自己来看病，你来干什么？”里面的人十分不耐。
“你……你们住在这种破地方，上来一趟就算没病也爬山爬出病了，人本来就病了，怎么上来？”男子身后的下属一下子炸了，跳起来指着里面的人说。
“上不来就别看。”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好脾气，直接一把关上了门。
阿贵站在外面看着重新闭上的木门风中凌乱，“主子，这……他们欺人太甚！”
紫衣男子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阴晴不定。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阿贵看着男子凌厉的眼神，立刻软下来认错道。
男子斜眼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山下走了，“回去吧。”
“诶！？”阿贵蔫了吧唧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主子打算放弃她了吗，您这个决定十分明智，这世界上那么多好大夫，咱们不缺她一个！真是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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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万重山 2
男子面色如常地往山下走，声音沉稳平静，“没有，明天再来。”
阿贵一下子垮了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家主子，“明天还要来啊？主子，咱们在这人身上是不是浪费太多时间了？”
男子没有说话，腰间的淡橘色玉佩随着步子微微颠着，“只要她有用，浪费多少时间都算不得事。”
“可是……”阿贵皱了皱眉，“可是咱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就像传说中一样医术高明啊，万一传言有误呢，我们岂不白费功夫。”
“不管如何，总得试一试才行……”男子皱了皱眉，垂眼看了一下腰间玉佩，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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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顶宅子中。
满脸黝黑的小丫鬟怒气冲冲地从门口冲了进来，也不说话，独自坐在一边气呼呼地喘气。
屋子里的黑衣美人缓步走了出来，女子穿得极简单，一头瀑布般的青丝上什么装饰也没有，走出来看着小丫鬟，微微一笑问，“怎么又生气了。”
“小姐！他又来了！”小丫鬟抬起头说，她声音委屈，眼中还带着一丝不甘，“是来为那个女人求医的。”
站在她面前的黑衣女子微微有些晃神。
“小姐，你可不能答应，他太过分了！”小丫鬟握着拳恨恨说，“他怎么……他怎么能让你去医治别的女人！”
说完，小丫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见她微微垂眸，神色落寞，才有些自责地说，“小姐，小姐，您别难受啊，奴婢说错了，奴婢再也不说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来，我一定连门也不开！”
半晌，黑衣女子才摇了摇头说，“不必，明天若是还来，就直接来找我吧。”
“小姐！？您难道要……要见他不成？”小丫鬟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看她。
“见。”女子抿了抿唇，淡淡笑了笑，“为什么不见，送上门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可是小姐……”小丫鬟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黑衣女子一口打断了。
“朱雀，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女子垂下眼睛淡淡说。
朱雀微微一怔。
黑衣女子又继续说，“上一次的错误，我不会在犯了。”
“我这样，不过是为了让我们的日子更好过些。”
“他不是很有钱吗，那就要一大笔吧，一大笔足够我们过大半辈子的，怎么样？”
朱雀沉默了一下，才重重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他愿意来，那我们就好好敲他一笔！”
黑衣女子轻轻笑了。
……
第二天，他们果然再次来了。
男子换了身白色长袍，腰间挂着玉佩，一头墨发用冠束起，看起来丰神俊逸，恍若天神。
他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原本还以为会和往日一样得多敲一阵儿，却不想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门前的木门一下子被打开，黑黝黝的丫鬟站在他们面前，脸色奇差仿佛他们欠了她很多钱一般，冷着声道，“进来吧。”
阿贵猛地瞪大眼睛，“你不是，你不是那个……”
第869章 万重山 3
“你不是薛止的人么，你怎么会在这里！？”阿贵瞪着她说道。
“进不进，不进算了。”朱雀实在没什么耐心。
阿贵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前面的主子，低声说。“主子，要不我们……”
这女人不就是薛家小姐那个力大无穷的丫鬟吗，她对薛止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伺候别人。
阿贵觉得，就算薛止死了这个丫鬟也不可能跟别人，她一定会替薛止守坟到死的。
现在她在这里，那这里面的人……
薛止，白芷。
这不是显而易见了么，那女人消失以后换了个名字。
可她不是个废物花瓶么，哪里会什么医术。
“多谢。”就在阿贵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面前天神一样的男子已经神色从容地抬脚进去了。
阿贵：“……”主子就是主子，心理承受能力真的不一般。
朱雀面无表情地将他们带进了院子，“小姐还没醒，先在这儿等着吧。”
昨夜风大，院子里的石桌上满是落叶，看起来十分萧条。
“你不知道主子是谁，就让他坐这种地方！？”阿贵瞪着眼睛对朱雀喊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没提着领子将你们扔下山就不错了，还敢在我面前叫？”朱雀嗤笑一声，一脸嘲讽地看着他说。
“你！你好大的胆子！”阿贵更忍不了了，他们主子是什么人，这个黑不溜秋的丫鬟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对他们！
“你有几个脑袋！”阿贵咽不下这口气，又大声喊道。
“忍不了就滚，这可不是你们的地方。”朱雀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生怕他声音太大吵醒了里面的人。
“朱雀。”就在阿贵准备说话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一道清甜的声音。
阿贵微微张口，有些诧异地抽了抽嘴角，这个声音……他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这可不就是薛止的声音么。
身旁穿着华贵的男子也不由轻轻挑了挑眉。
朱雀乖乖退了下去，刹那之间，她的存在感好像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阿贵站在一旁暗暗惊叹，他就说嘛，这个朱雀一辈子只忠心于薛止，就算薛止死了，她也只忠心她。
果然，这幅样子简直一点没变，和当年如出一辙。
片刻之后，面前的房门终于被一只洁白似羊脂玉做的手打开了。
一身黑衣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面容依旧倾城倾国、惊为天人。
不过……她看着好像比以前沉静不少。
阿贵不由惊呼了一声。
一旁的朱雀斜眼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她又看了看那边穿着华贵的男子，见他目光落在自家小姐身上，不由快步上前挡在了黑衣女子面前。
朱雀看他们的表情满是警惕，仿佛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就随时会像野兽一样冲上来咬断他们的脖子。
“你的丫鬟未免太没规矩了些。”男子皱了皱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说道。
“姜策。”她走过来，素手拂过石凳上的落叶，叫了他的全名，“你要明白，是你，现在在我的地方，有求于我。”
第870章 万重山 4
姜策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嫌脏似的伸手拂了凳子上的落叶，“你是白芷？”
面前的女子微微垂眼，纤长睫毛挡住了那双眼波流转的浅色眸子。
她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除此之外，一点旁的颜色也没有，看着像黑无常。
“不错。”她点点头，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喜是怒，“殿下打算付多少钱？”
“什么？”姜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她，正对上女子浅浅的茶色瞳孔。
“殿下翻山越岭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为未婚妻求医，想必一定很珍爱她。”她定定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既然这么宝贝，那一定很愿意为她花钱了。”
“殿下打算为她付多少诊金呢？”
她的嗓音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样清甜好听，像江南流水一半清澈软糯。
不过这话……却不似她好听的嗓音那般绵软了。
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带着刺的。
阿贵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眼坐在旁边打量着薛止的主子，悄悄咽了口口水。
这女人变化未免太大了，这眼神这气质，谁能想到这是当年那个天天追着殿下跑的草包啊。
“若你能治好，多少诊金都不是问题，但若你治不好……”姜策定定看了她几秒，才垂下眼睛漫不经心道，“薛止，你知道我的脾气。”
女子淡笑了一声，眼中毫无波动，更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
这个人的脾气她当然最清楚了。
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只要下手，就一定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五万两。”她目光落在满桌的落叶上，嫣红小唇轻轻张合道，“黄金。”
“你——”阿贵猛地睁大眼睛，五万两黄金，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啊！
这女人还真敢要。
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几乎立刻肯定了，这女人是在为难他们殿下，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若你治不好呢。”姜策似乎是觉得好笑，他抬起眼，窄袖上的银色蛟纹微微闪了闪。
那蛟纹是用银线绣的，太阳一照会发出淡淡的光芒，看着光彩粼粼，十分华贵。
“治得好。”女子淡笑着道，“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她离开京中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定下了婚事，对方是右相家唯一的千金杜嫣然，比她小两岁，自幼身子不好，但容貌却是一等一的。
薛止离京前曾见过一次杜嫣然，病殃殃的一看就是中了毒，她能解，但却不愿意解。
凭什么呢。
她那时候想。
姜策轻轻挑了挑眉，像是头一天认识她一般。
末了，他才点头，“那就这样定了，明天随我回京替嫣然医治。”
薛止垂眼笑了笑，沉默了一下才抬起头看他，她笑得纯良无害，“定金。”
今时不同往日了。
窝在一个小角落喘息够了，也该回去报仇了。
十六岁前没出息连累了薛家，眼睁睁看着父亲枉死却无能无力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人不可能一直没出息。
姜策他们上山来的时候并未多带银子，他垂眸看了看，随手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递给了她，“可以了？”
第871章 万重山 5
阿贵在一旁不满地皱了皱脸，然后将头转到了一边。
果然，这女人还是和以前一个德行。
说什么定金，不过是想要他家主子身上的物件儿罢了。
薛止笑眯眯接了过去，抿了抿唇说，“似乎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朱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安安静静的，一点没感到意外。
倒是姜策主仆瞬间诧异地抬起了头。
薛止垂眸看着那块玉佩，笑了笑又说，“带这样的玉佩出门，有些怀疑殿下到底能不能付得起诊金了。”
“你好大的胆子！”阿贵气得脑子嗡嗡作响，“不过是为了不招人耳目随便带着的玩意儿罢了，出门的时候谁会穿金戴银的给自己找麻烦。”
薛止轻轻“唔”了一声，随手将那块成色普通的玉佩扔在满是落叶的石桌上，收起笑意嗓音淡淡道，“那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东西？”
阿贵瞪直了眼睛。
要是以前主子递给她什么，她早就满心欢喜地当宝贝似的收起来了，现在怎么……怎么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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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张了张口，涨红着脸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我失礼。”姜策神色未变，抬起手重新拿起来被她扔在桌上那块玉佩，“今日带的银钱不多，明日来的时候再付订金给你吧。”
“薛小姐觉得如何？”末了，他又低低补了一句。
薛止眉眼弯了弯，语气和善，“最好是银票，省的麻烦。”
姜策脸上的淡笑僵了僵，“好。”
……
他们离开的时候，薛止一点儿要送的意思也没有，只有神色冰冷的朱雀一声不吭地将他们送出了门，又在他们刚刚踏出去的那一刻啪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多余一句话也没有。
阿贵气得脸色涨红，“主子真的要将这女人带回去给嫣然小姐治病吗？谁不知道她当初对您……她不下药杀了嫣然小姐就不错了，怎么会心甘情愿替她治病！”
“而且属下在京中那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她会什么医术！她若是……”
说着说着，走在前面的姜策回了头。
阿贵蓦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在说什么了。
……
回去以后姜策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正被众星萦绕着挂在天上。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漆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好像……真的变了不少啊。
……
翌日清晨。
姜策和阿贵上山的时候，山上小院的主人依旧还没睡醒。
出来开门的依旧是朱雀。
朱雀抱着只鸽子，脸色又冷又不耐烦，“进吧。”
她怀里那只鸽子雪白雪白的，腿上绑着竹筒，是信鸽。
姜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抬脚进去了。
院子里依旧很萧条，看起来并未打扫。
就在他们进门之际，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树叶又哗哗哗落了一地。
这时，朱雀已经关上门进来了，她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姐还没醒，随便坐。”
看着似乎一点要招待他们的意思也没有。
阿贵忍无可忍，“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就让他坐在这样的地方？这哪里能坐人？”
第872章 万重山 6
朱雀脸色更差，横了他一眼道，“这儿就这么点地方，你看能坐就坐，不能坐就出去。”
“你——”阿贵瞪直了眼睛，这丫鬟从前对主子还是尊敬的，如今怎么忽然这么大胆子了。
难道他们主子和她家小姐退了婚就不是皇子了么？
阿贵简直想不通。
“够了。”姜策走到院子中那个石桌前，伸手拂去落叶，径直坐在那里了，“天天吵，你也不嫌累。”
“主子......”阿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主子，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还是他家主子吗？
要是别人这么和他说话，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朱雀斜眼看了他们一眼，眼中尽是嘲讽与不耐。
姜策捡起桌上枯黄的树叶，嗓音淡淡道，“这几年你们一直都在这里？”
朱雀翻了个白眼，“与您何干？”
阿贵悄悄擦了一把冷汗，他实在有些担心朱雀的生命安全啊。
虽说他一向不喜欢这个黑不溜秋的丫鬟，但到底也算认识多年的熟人了，他还是不愿意看着她就这么死了的。
姜策微微挑了挑眉，却没生气。
这丫鬟对自己的敌意似乎很深啊。
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那边紧闭的房门，微微垂了垂眼道，“你家小姐还没醒？”
“所以请您安静点。”朱雀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站在一边冷冰冰道。
姜策轻轻抿唇，这点倒是一点没变，依旧起的很晚。
朱雀见他果真不说话了，便也懒得离他们，直接抬脚往屋子里去了。
薛止迟迟没有起来，等的阿贵都有些不耐烦了。
他饿辘辘地站在姜策身边，“主子，这女人是不是故意晾着我们啊？”
姜策轻轻摇头，“不是。”
“为什么不是，她这分明就是故意晾着我们啊，哪有人会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的。”阿贵笑声说道。
姜策微微眯了眯眼，旁人会不会睡到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薛止真的就能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嗓音疲惫道，“再等等，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真的吗？”阿贵狐疑道，末了，又点了点头，“也是，毕竟都这个时候了，再睡就下午了。”
姜策笑了笑没有说话。
果然，在他们说完话后，薛止出来了。
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没有半点发饰，看着像个黑无常。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就算穿成这样也不减倾城倾国之姿。
薛止掀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没睡醒，她轻轻揉着惺忪的睡眼，“朱雀，信寄出去了么？”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姜策一身紫衣，墨发束冠，腰着锦玉带，脚下腾龙靴，看着比昨日更加英俊神武了几分。
薛止微微一怔，揉着眼睛的动作一下子停住，神态一下子变得生疏得体起来，“来的挺早。”
“早？”阿贵满脸怨气地看着她，“薛小姐，已经日上三竿了，这还早？我家主子已经饿着肚子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了。”
第873章 万重山 7
“喔。”女子茫然了一秒，然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劳烦在等等。”
说完就重新掀开帘子进去了。
阿贵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主子，这......她......她现在怎么这样？她没听到属下的话么？您饿着肚子在这儿等了一上午啊！”
“哪有她这样的，连杯茶都不给。”阿贵小声嘟囔道。
其实主要是落差太大了，从前主子在这位这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啊。
哪次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怎么如今却连一杯茶也讨不到了？
就因为他们主子与她退了婚？
不至于吧？
想了一阵儿，里面的人还是没出来。
阿贵轻轻叹了口气，“主子，看来薛小姐是真的伤心了。”
姜策一直没有说话，他微微垂着眼，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朱雀端着东西进去了，闻着苦苦的，像是药。
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进去了。
阿贵这次虽然还是和前几次一样不满，但却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习惯就好。
他们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带着包裹徐徐走了出来。
“可以走了。”薛止轻声说。
姜策看了一眼她们带的包裹，小小的两包。
当年的薛家可是京中的世家大族，薛止从前可是和京中的公主郡主们平起平坐的，怎么今日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就这么点行李么？
姜策心中感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在前面往前走了。
她过的如何与他何干，他们早就没关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朱雀站在门前锁门，这时候姜策才想到了他们的来意。
他拿出了一只绣工精致的钱袋，“订金。”
薛止面无表情地接过钱袋，当着他的面将里面厚厚的银票拿了出来。
她垂眸看了看，似乎还算满意，“给你。”
姜策看着面前又被她递回来的钱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殿下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钱袋荷包这种东西可不能乱给，有这个就够了。”她拿着那沓厚厚的银票晃了晃，眉目微微弯起道。
姜策面色未变，伸手接过了钱袋。
接过钱袋的时候，女子指尖在他手心不经意蹭了蹭，冰冰凉凉的，带着一股奇艺的酥麻感。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她垂眸看着手中厚厚的银票，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笑意很淡很淡，露出了一排瓷白瓷白的牙齿，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勾魂摄魄。
姜策喉结滚了滚，觉得自己被摄了魂。
......
下山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话。
薛止好像并没有要和他们说话的意思，一路上都在和朱雀窃窃私语。
下山的时候姜策还有些担心她身子不好下山会吃不消，但薛止却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反倒是他身边的阿贵下山以后喘了个不停。
他们下山的时候安排好的人已经等在山下了，都是姜策身边的老人了，自然个个都认识薛止。
在看到薛止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就像见了鬼似的：“你......你不是......”
第874章 万重山 8
薛止面无表情地走到马车边上，“初次见面，我叫白芷。”
“这是给我坐的马车吗？”她看着那辆马车，冷冰冰问道。
姜策的人都被吓得不轻，他们纷纷在一瞬间重新看向了姜策，见姜策没什么要说话的意思，才瑟瑟发抖地点头，“是，是是是，这是给您坐的，白姑娘请。”
薛止点点头，也不要人扶，提起裙子抓着马车边就自己上去了。
那辆马车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里面点了香薰，席坐上也铺了很好的绸缎，看着似乎是用了心的。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喜欢香薰了。
薛止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坐了进去。
朱雀在外面递了干粮给她，她坐在里面随便吃了两口便沉沉睡过去了。
这香薰的味道......极让人安定。
这里离京中很远，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绝地走，也得走十几天。
刚开始的时候姜策的那些人都担心不已，马车上的人可是他们都认识的薛止。
薛大小姐的性子他们不是没见识过，刁蛮任性，还总想着以各种方式骚扰他们殿下。
原本以为这一路一定要不太平了，可没想到剩下的十几天中她一直都很安静。
安静的简直不像她。
侍卫们被这短暂的、诡异的平静吓得不轻，每日都心惊胆战惴惴不安，总担心眼前的薛小姐会突然爆炸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事实证明，他们实在是想太多了。
他们一路走到京中，一共二十三天，薛止几乎很少露面，更不用说吵闹和骚扰他们殿下了。
......
总算到京中了。
薛止顺顺利利、名正言顺地进了五皇子府。
姜策将她安排在距离自己卧房很近的地方，可却被薛止一口拒绝了。
“殿下还是快点带我去丞相府和您的未婚妻治病比较好。”女子坐在一旁静静说。
薛止手中茶杯里的水还没凉，杯子握在手中不仅温热温热的，还散着淡淡的茶香，这点小小的暖意十分让人留恋。
她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神色却一点未变。
从前，她做梦都想住进这里，可今日进来了，心境却不同了。
花厅里气氛忽然微妙了起来，
众人都死死低着头不敢喘气。
姜策也听明白了她话里疏离的意思，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才淡淡对阿贵道，“让人去请杜小姐过来。”
薛止合了合眼，“杜小姐是病人，让她挪来挪去的是不是不太好？”
姜策轻轻挑了挑眉，“那你说如何。”
“我去杜丞相府替杜小姐医治就好了。”手上的茶渐渐凉了下来，薛止放下手中茶杯，语气淡淡地说。
一旁的阿贵有些惊愕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难道真的转性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就这么半推半就住在皇子府？
“送她去。”姜策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对阿贵道。
薛止径直起身，“叨扰了。”
朱雀定定站在她身边，手上的行李甚至都没放下来过。
她抱着两个包裹面无表情地对姜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着薛止走了。
两人的背影十分决然，看起来好像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第875章 万重山 9
阿贵战战兢兢地走出了花厅，然后快步跟上了薛止她们。
去往杜丞相府的路上，薛止依旧十分平静。
阿贵让人通报了一声后才回到了薛止身边，“已经让人进去通报了，薛小姐等等。”
薛止轻轻点头，神色在平常不过。
阿贵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杜小姐病的很重，薛小姐真的有把握吗？“
薛止看着心情似乎不错，她淡笑着点了点头，“嗯。”
阿贵抿了抿唇，“薛小姐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啊，以前怎么没听过您会医术啊？”
薛止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以前想说你们也未必听啊。”
阿贵一阵尴尬，扯开话题道，“这几年您都去哪里了，薛家还在呢，您怎么也不回家呢。”
薛止脸上的笑意虽还在，但眼神却十分明显地冷了冷。
阿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阿贵大人，可以进去了。”杜家的人走出来对他说。
薛止淡淡笑了笑，“让你家主子准备好诊金便是了。”
薛家是还在，可还是以前的薛家么？
父亲离世那年她年纪小，明知道那些人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却还和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认贼作父的事她真的做不到。
薛止进门的时候杜家的下人们同时惊了惊。
他们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道：
“这就是五皇子殿下为小姐请来的大夫？”
“看着......好美啊，长的像天仙似的，莫不是神仙来救我们家小姐了？”
“好看是好看，可她穿的......怎么这么奇怪。”
“是啊，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来索命的......”
闲话薛止听几句也就是了。
她面无表情地跟着杜府的人走了进去。
杜嫣然的院子安安静静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薛止轻轻皱了皱眉。
“白小姐请，这就是我家小姐的院子了。”杜家的下人彬彬有礼道。
薛止点了点头，跟着她们一起踏进了杜嫣然的院子里。
杜家的情况她大概知道。
一共三个女儿，杜嫣然是嫡长女，容貌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过从前薛止倒是很少见她。
京中贵女们的聚会她很少参加，全都是被身体所害。
薛止一边观察着她的院子，一遍跟着下人们走到了杜嫣然的房间。
直到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薛止才听到了杜嫣然轻轻咳嗽的声响。
听起来比她离开的时候更严重了。
“咳咳咳......咳咳......”
“小姐，大夫来了，是五皇子特意去青山请回来的。”杜嫣然神身边的丫鬟一遍拍着她的后背一遍轻声对她说道。
薛止踏进了房门，靠在床上的美人轻咳着抬起了眼睛。
在看到薛止的一瞬间，她蓦地瞪大眼睛，咳嗽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起来，“咳咳咳......你......咳咳咳咳，你不是......不是......”
好像吓到她了。
薛止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只盼着她别被吓到，不然她就拿不到那笔诊金了，“杜小姐好，我叫白芷，来自青山。”
第876章 万重山 10
侧卧在床上的女子看着她又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安静了下来。
薛止走上前替她拍了拍后背，“小姐哪里不舒服，好好与我说说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动作轻柔，嗓音也很低，像是害怕吓到她了一样。
杜嫣然咳累了，她靠在窗边轻轻地喘气，有晶莹的汗珠从白生生的脸颊上落下来，像花瓣上的露珠一样。
“你们先下去……咳咳……”杜嫣然拿起帕子捂住嘴巴，低声说道，“白姑娘留下吧。”
薛止安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其他人低了低头，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房间里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杜嫣然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向薛止，她看着她轻轻抿唇，“是薛小姐吧？”
薛止轻轻挑了挑眉，没有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
杜嫣然苍白的脸颊上带着十分明显的诡异绯红，这颜色看着便不太正常。
她穿着白色亵.衣，淡粉色的唇轻轻抿着，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你……怎么回来了？”
她嗓音紧绷，似乎紧张。
薛止微微歪头，半晌才淡笑了一下，语气平静说，“来给杜小姐看病。”
“薛止。”杜嫣然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你已经见过五皇子殿下了？”
薛止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说，“杜小姐，我只是来替你看病。”
“不，不是，不是的，你是为了五殿下回来的，是不是？”杜嫣然眼眶一下子红了，她眼中漫着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看着越来越着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
薛止皱了皱眉，反手叩住她的手，“杜小姐，我真的是来治病的。”
“我是为了诊金来的，不是什么五殿下。”顿了顿，她又重复道。
杜嫣然红着眼睛看她，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见她总算安静了下来，薛止的手顺势转了位置，覆上了她的脉搏。
情况似乎……不太好呢。
难怪他都千里迢迢跑去青山求医了。
杜嫣然乖乖被她抓着手腕，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
薛止想的认真，完全没有在意她的目光。
“你好像……变了不少。”杜嫣然说，“这几年，都去哪里了呢……”
说罢，她便立刻拿着帕子捂住嘴唇咳了两声。
这一咳，竟还咳出了血。
薛止看向帕子，那点猩红的鲜血极为刺眼。
急火攻心了。
她伸手从后背中抽出了银针包，翻开，动作很快地为她施了针，她一边下针一边道，“杜小姐这病可不能急，若极了，这条命随时会丢。”
杜嫣然咬了咬唇，轻声说，“殿下给你多少诊金？”
薛止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姜策他们见了她第一反应便是她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杜嫣然倒是不好奇这个。
“五万两黄金。”薛止下了最后一针，又找出一颗药丸给她喂了下去，坐在一边面无表情道。
薛止喂给她的药丸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微苦，但含着却很舒服，就像萦绕在周围的浓雾一下子被拨开了一般。
“我给你。”杜嫣然吞下药丸，转头看着薛止定定道，“我给你五万两黄金，治好以后立刻离开京中。”
第877章 万重山 11
薛止抬起眼睛，确认杜嫣然不是在说笑以后才道，“杜小姐好像很忌惮我。”
吃了药以后杜嫣然觉得头脑清楚了不少，她靠在床边轻声说，“谁不知道你自小就喜欢殿下，消失了那么久又忽然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薛止眯起眼睛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淡淡的，转瞬即逝，如果不是杜嫣然一直看着她，恐怕就要以为她根本没有笑过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真的伤了心，以后再也不会喜欢殿下了？”杜嫣然语气咄咄逼人。
薛止垂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你说的不错。”
杜嫣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京中谁都知道，薛止最喜欢最喜欢五殿下了。
谁不喜欢五殿下她都不会不喜欢。
京中喜欢五殿下的少女数不胜数，可那些人都在几年之中一个一个地伤了心，又一个一个地令嫁他人。
唯有薛止十年如一日得喜欢他。
她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永远不会变，永远会喜欢他。
可如今薛止却说自己变了？
这让杜嫣然怎么接受？
“我确实伤了心，以后不会喜欢五殿下了。”薛止神色淡淡，“这次回京，一是为你治病拿那笔诊金，二是处理一点家事。”
“处理完了就会离开，绝不会影响你们的婚事，杜小姐大可放心。”她走上前，将刚刚施的针一根一根拔了回来。
银针上带着浅浅的黑色。
薛止轻轻皱了皱眉，又将银针一根一根收好了。
“家事？”杜嫣然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想了一阵儿以后才道，“你父亲的死确实蹊跷。”
薛止抬眼看着她笑了笑，“杜小姐都瞧出来了。”
“治好我，又处理完事情以后，你真的会立刻离开？”杜嫣然嘟了嘟嘴，“你回来真的不是为了五殿下？”
“杜小姐对我的医术倒是很放心。”薛止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了一只小瓷瓶，将银针扔进去看了看。
在拿出来，还是黑的。
杜嫣然低下头，小声说道，“你在宫里救三皇子那次，我瞧见了。”
哦。
原来见到过。
薛止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银针上了。
“很严重吗？”杜嫣然一边咳嗽一边看着薛止的动作道。
她问的很小心，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像受惊的小兽。
还真是能惹人怜爱的女子啊。
薛止轻叹了口气，嗓音软下来安抚道，“有一点，不过还不算太晚，我能治好。”
“真的！？”杜嫣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看起来气色都好了。
“嗯。”薛止点点头说，“歇着吧，我明日再来。”
“薛止。”就在薛止转身之际，她身后的杜嫣然忽然开口叫住了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薛止笑了一声，回头看她，淡笑着提醒道，“杜小姐，你这是中毒，而且还是十几年日积月累的。很可能是身边人下的，你还是自己当心些比较好。”
杜嫣然别开脸，“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我，尽快处理好你的事就是。我可以提供任何帮助，钱、人……什么都行，若是缺了便直接找我，不许去找五殿下！”
第878章 万重山 12
薛止笑了笑，“那我便不和杜小姐客气了。”
杜嫣然扬起下巴看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随时提，只要你不去找五殿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暂时没有，以后有了我再来找你。”薛止拿起手上那只瓷瓶晃了晃，“先去制药了，杜小姐好好休息。”
杜嫣然摆了摆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了。
……
薛止出去以后便被带到了她们暂住的别院。
进去的时候朱雀已经和杜家的丫鬟一起将里面打理好了。
杜家的管家站在一旁微微笑着道，“这是我家夫人特意吩咐的，白小姐可还满意？”
薛止顺势走进去坐了下去，她从前也是京中的高门贵女，姿态仪容自然不比一般人。
朱雀安静地站在她身侧，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人，神色冷漠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这几位是？”薛止似笑非笑看着面前的几个丫鬟道。
这气势可一点不比他们丞相府的正牌夫人差。
杜管家抬起手擦了一把冷汗，谄媚地笑着道，“您只带着一个丫鬟，夫人怕您这边人手不够……所以给您添了几个，这几个都是府上最伶俐的。”
末了，他又回头对几个丫鬟招了招手道，“还不快上前给白小姐请安。”
“奴婢立春，见过白姑娘。”
“奴婢谷雨，见过白姑娘。”
“奴婢惊蛰，见过白姑娘。”
……
一共六个丫鬟，齐刷刷上来了。
一般的大家千金身边也就八个丫鬟，他们给一个大夫这么多丫鬟，倒也真看得起她。
“白姑娘可还满意？”杜家管家站在一旁，看着薛止捉摸不透的神情弯腰问道。
“满意。”薛止似笑非笑看了她们一眼才道。
个个穿得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还好，身上的首饰也十分讲究，看着便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鬟。
“白小姐满意就好。”杜管家这才松了口气，“那您好好休息，有事就使唤她们，缺什么少什么了也直接告诉他们，就当在自己家，不必客气。”
“好。”薛止抬起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杜家……从里到外都怪怪的。
杜嫣然那院子怪，这管家也怪，还有这几个丫鬟……
个个看着一脸精明，哪里像是愿意伺候她的人。
不过薛止今日却没什么功夫想这些。
杜嫣然的药得尽快配好，不能在拖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危险，在拖下去恐怕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都下去吧。”杜家管家走后，薛止淡淡看了一眼那几个丫鬟们说。
“白姑娘，杜管家让我们好好伺候您，若是伺候不好……我们可要挨罚了，求白姑娘心疼心疼我们，别赶我们出去。”那个叫惊蛰的丫鬟率先上来委屈道。
朱雀站在薛止身后翻了个白眼，这个几个丫鬟真当她们看不出来她们几个什么心思么？
薛止眯了眯眼，盯了她们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吧，那你们就在这儿带呆着吧。”
惊蛰回过头朝其余几人扬起了下巴，几个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喜色。
第879章 万重山 13
薛止眼底闪过一丝暗色，转身往里间去了。
杜家如今的夫人好像并不是杜嫣然的亲生母亲。
这几个人是杜夫人的人？
还真是嚣张啊。
她阖了阖眼，抬脚踏进了里间。
身后几个丫鬟立刻跟了上来，动作比朱雀还快。
薛止背过她们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坐在了里间的圆桌上，她伸出羊脂玉似的手，拿起茶壶晃了晃，“茶？”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白姑娘喜欢喝什么茶？”几个丫鬟脸上一僵，还是那个穿着桃粉色衣裳的、名叫谷雨的丫鬟快步上前接住了茶壶，笑眯眯对薛止说道。
“西山白露。”薛止淡淡道。
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这茶，刁难她们而已。
谷雨脸上的笑意一僵，接过茶杯笑了笑说，“是，奴婢尽量替白姑娘找到。”
薛止淡淡笑了笑，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
惊蛰跟在她身后道，“白姑娘替我家小姐诊过脉了吗？”
“诊过了。”薛止仰头看着梁上花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
惊蛰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又上前两步殷勤地道，“那我家小姐状况怎么样，能治好吗？”
薛止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
惊蛰被看的一惊，连忙讪讪笑着道，“我家夫人很担心小姐的状况，所以……”
“唔。”薛止点了点头，“我明白。”
微微一顿，她又轻轻皱眉道，“但你家小姐的状况实在不好，还得在观察观察。”
惊蛰神色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是么，那您能看出小姐这是什么病么，我们之前也找了不少大夫，宫中的太医也都看了个遍，可都没看出到底是什么病，只说是身子虚，让多吃补药。”
薛止垂眸点头，神色十分认真，“身子确实很虚，是该多吃补药。”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丫鬟们齐齐松了口气。
又是个沽名钓誉的庸医。
这就好办多了。
还以为五皇子千里迢迢请回来的是什么厉害人物……
嘁。
“是么，那依您看，我家小姐该吃点什么补药呢？”惊蛰眼中闪过一丝傲慢，语气比刚刚轻浮不少。
“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薛止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道。
朱雀站在角落中将几人的神情全都看在眼中，看了半晌，才缓缓低下了头。
“好。”惊蛰点了点头，“写好就给奴婢吧，奴婢让厨房的人煎好送给小姐。”
薛止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在房中绕了一圈又一圈后，谷雨终于端着茶壶回来了。
果然，来的并不是她想要的。
谷雨站在一旁干笑道，“真对不住白姑娘，府上没有主子喜欢喝西山白露……”
薛止坐在圆桌前淡淡饮了一口，脸上表情并不好看，“西山白露也没有啊。”
语气中尽是不满。
几个丫鬟都听明白了，却只能充耳不闻。
此时此刻，薛止在她们眼中的形象已经定格了。
一个没本事还只会挑三拣四的江湖骗子。
她们实在懒得理她，脸上纷纷挂上了不耐烦的神色。
还得看着五殿下的面子应付这人一阵子，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