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六章 祸水东引
“没有什么好着急的。”沈云笑道,“如果他们真把我当成了玄天门的长老,那么,更加不会轻举妄动。”
云景道长闻言,眉头松开了,语气顿时轻松起来:“是贫道思虑不周。巨剑派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小门派,也就能在越云府能够做大罢了。它确实还不敢与玄天门公然为敌。”所以,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反正,他们也就只是敢想想而已。
沈云抚掌:“玄天门的名号真好用啊!”转头吩咐赵宣等人,“伯堂,明天,你们几个出去,到处转一转,看能否打探到春兰剑道场的具体位置。”本来,他还不放心将赵宣他们几个放出去。现在顶着玄天门的名号,反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不用白不用。
“至于先生和我,”他又道,“我们两个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就莫要出去吓唬人了。”
“是。”云景道长意会,含着笑,点头应下。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赵宣他们几个两两结伴,分成三路,出了客栈。
他们神色轻松,跟出门游玩没两样:看到好吃、好玩的,总要停下来参一份子;不但不避着人,反而尽往人群里钻。
剑雨坊日升开市,日落关市。几人一直玩到关市,才打道回府。
一进院子,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发现这一点后,他们忍不住相视而笑,一道去正房向沈云复命。
“主公,我等打探到了春兰剑道场的所在。”赵宣先向沈云呈上一卷地图,“这是春兰剑道场的布局图。”
沈云有点儿意外:“竟然连春兰剑道场的布局图也搞到手了?”比他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
赵宣嘿嘿:“是巨剑派的人发觉我们在打探春兰剑道场,故意透给我们的。”
沈云挑眉:“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赵宣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上午的时候,他和老陈先后去了两家书店和一家茶馆,什么也没有打探到。
从茶馆出来后,两人路过一家法器店。那家铺子的门口立着一根擦得锃亮的银柱子。赵宣无意之中从银柱子里映出来的街景发现身后有“尾巴”。
是两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赵宣突然回过头去。
两个小家伙立时转身站在一个买小玩意的路边摊前,装模作样的挑选着。只是,他们俩还太嫩了些。匆忙之间,一个随手操起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另一个竟然拿起了一盒姑娘家才用的胭脂。
而赵宣掌管着清风堂,做了多年的暗探头子,早已炼出一双利眼。他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就发现了两人的右手指腹等处都有薄茧。
两个小家伙的手都是握惯了剑的。修为都不高,是先天武者。
而这里是巨剑派的家门口。赵宣据此判断,两人定是巨剑派的弟子。他们是奉命来盯自己的梢的。
赵宣的心思转得飞快:为什么巨剑派会派两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低阶弟子来跟踪自己呢?是太自信,认为他们俩可以越阶制伏我与老陈吗?
想到昨天主公与道长的对话,他果断的推翻了这个念头,反过来推测:巨剑派是故意示弱吗?他们示弱的意图是什么呢?
心里象是划过一道亮光,他突生一计,装做莫无其事的样子,转回头,招呼老陈,指着法器店旁边的那家面馆说道:“这家面馆看着不错。我们去尝尝。”
陈望田看着门口罗雀的面馆,心里纳闷极了:正好是饭点的时候,店里却一个食客也不见有。也不知赵长老是从哪里看出这家面馆不错!
不过,他还是没有异议的跟着赵宣进了面馆。
在靠着大门口的那张空桌子边坐下,赵宣向伙计点了两碗三鲜面,瞥了一眼大门口,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运气真差,千里迢迢的追到这里来。那厮却又跑了,去了春兰剑道场。”
什么意思?陈望田冷不丁听到这么一段莫明其妙的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
还好,赵宣没有要他接话的意思,低声嘟囔道:“也不知道那春兰剑道场在哪个鬼地方……”
陈望田吓了一大跳,赶紧的抓住他的一只袖子,飞快的打断道:“面条怎么还没上来?要不要去催一催?”
“哪有这么快?”赵宣不露痕迹的抽回袖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望田收到,意识到他是有意而为之,便放心了——他虽不是清风堂的人,也没有在这位赵长老的手底下做过事,但是,赵长老将清风堂打理得有声有色,那是连大人也多次赞叹不已的。所以,他相信赵长老既然是刻意为之,那么,此举定有深意。
少顷,三鲜面端上来了。
怪不得没有食客。原来这里的面条是凡物。并且,价格还不低。两碗三鲜面,一共要十两银子。跟打抢有什么两样?
两人刚刚在茶馆吃了一碗用二阶的妖兽肉做的肉盖灵米饭,再来吃这个凡面、凡肉做出来的三鲜面,也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反正也不是冲着吃饭来的。赵宣挑了一筷子面吃了一口,再去看大门口边上的草药摊子边上。那里已没了那两个半大小子的身影,便知目的已经达到,他推开碗,往桌上扔了一只银元宝,叫上陈望田,一道离开了。
接下来,两人一直在坊市里,东逛逛,西看看。
眼见着太阳偏西,坊市快要关市了。赵宣突然又看到了那两个半大小子。不过,这回,两个小家伙没有跟踪他们俩,而是与正对着他们走过来。
一时间,赵宣好不紧张——猜得对与不对,马上就能见分晓。
很幸运,他猜对了。
两个小家伙象是不认识他一样,一边走,一边低声细语,与他擦肩而过:“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春兰剑道场?”
“已经买到地图了,随时都可以去。”
“啊?你买到了地图?在哪里买的?”
“就是街口的那家四季书屋啊,便宜得很,才要一块下品灵石。”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去买……”
赵宣深吸一口气,拖着陈望田,径直去了四季书屋。果然买到了布局图。老板很热忱,一连说了两遍春兰剑道场的地址。
出了坊市,陈望田对老板报的那个地址,还有布局图,表示了高度的怀疑:“该不是个局吧?”
“不是局,是祸水东引。”赵宣乐呵呵的应道。
沈云听完,竖起大拇指赞道:“伯堂,高!”
第六六七章 标新立异的面馆
其余四人则是一无所获。不过,他们也简要的汇报了一下全天的行程。
陈望田听完,心里又动摇了,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他向沈云道出了担忧:“大人,我担心这是巨剑派的一个骗招儿。故意将我们引到那一处去,另有图谋。”
沈云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修真界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凡人界简单。你能有这样的警觉,很不错。”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修真界是以实力为尊的。巨剑派与玄天门实力相差悬殊。他们不敢。正如伯堂所言,不过是祸水东引,早早的打发我等离开罢了。”
陈望田得了表扬,又得了他的亲自指点,兴奋得脸涨得通红,连忙起身抱拳行礼:“是,我明白了。”
沈云抬手示意他坐下来,转过头去,问云景道长:“先生,以为呢?”
后者相当自信:“既然知道了贫道的身份,小小的巨剑派还不敢造次。除非能够谋到特别大的利益,否则他们轻易不敢得罪玄天门。赵长老之计,着实高明。”言语之中,毫不介意赵宣打着玄天门的幌子行事。
不介意就好。沈云知道了他的态度,放心下来。
两人又合计了一番。通过此事,他们俩都认为先前的猜测错了,春兰剑道场与巨剑派没有多少关系。
云景道长脸上现出一道轻松:“强龙难压地头蛇。既是与巨剑派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更容易混到里面去。”
沈云抚掌:“我们明天就走。好早叫主人家放心。”
这个“主人家”显然就是指巨剑派。闻言,大家都笑了。
云景道长却道出一个疑问:“剑雨坊是巨剑派的外门坊市。里头怎么会有人专门卖凡俗的食物?”
“外门坊市?”赵宣等人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儿,一头雾水。
沈云却是从祖师的玉简里知晓了外门坊市,为他们解惑道:“一般的门派都分为了外门和内门。为了方便门下弟子交换各种修真资源,各门派都会在外门和内门分别开辟坊市。其中,内门坊市是不对外门弟子和门派以外的人士开放的,属于密坊。而外门坊市则要开放得多。非本派的弟子和势力都能进驻其中。只是有一条,进了坊市的地界,都与本派的弟子一般,守着门规。所以,明面上,门派有权力按照门规处置在坊市里违规的任何人。”
赵宣等人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巨剑派发现了他们的行迹后,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请他们离开。
“在修士的地头上,卖凡人吃的食物,确实有些古怪。”沈云看向云景道长,“先生想到了什么?”
后者轻轻摇头:“贫道对巨剑派知之不多,只是觉得不合常理而已。在玄天门的外门坊市,没有这样的怪事。”
赵宣闻言,在一旁接过话:“一碗寻寻常常的三鲜面,卖五两银子一碗。哪里有开门做生意的样子?要不是这店里中规中矩的,确实是个真正的面馆,我都要怀疑这生意怕是假的。当时,我只想着打探春兰剑道场,考虑不周,随意的就选了这家面馆。连面馆的招牌都没有看,便走了进去。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犯一个错误。先生,我不会给玄天门招来祸事吧?”毕竟在巨剑派那边,他们的身份都是玄天门的人。
云景道长轻甩拂尘,呵呵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倒是你们俩,吃了那面条,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陈望田关切的看向赵宣:“赵长老,你还好吧?”在半月山庄历练了一个多月,他窥见了修真界的诸多危险,哪里还敢在外头乱吃东西?所以,那碗五两银子一碗的面条端上来后,他怪心疼的,却只是看看,没有真正开吃的意思。倒是赵长老没有顾忌,挑了一筷子吃了。
“无事。”赵宣呵呵,“我就是好奇,它怎么敢卖到五两银子一碗,所以,特意尝了一口。还别说,那面条劲道,吃起来鲜得很,跟我们菱洲省城那边非常接近呢。就是太贵了。估计是想物以稀为贵,东家又是个不缺银子的,所以,打的是标新立异的主意。”在凡人界,类似的情况,在生意场上,他见得多了。
大家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既是无事,他们便换了个话题,开始商议明天起程去春兰剑道场的事宜。
夜幕之下的剑雨坊与白日里截然不同。除了那些客栈,其余的铺子都关了张。街面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路面象是陡然宽阔了两三倍似的,显得甚是空寂。
一名身材挺拔,面色冷峻的年轻剑修,步履匆匆的走进一条后巷,熟门熟路的推开了一道黑油小门,走进小小的院子里,温声招呼道:“兴弟,九娘,我回来了。”
没有看到想念的那道身影。倒是一个劲瘦的年轻男子自里面快步迎了出来,眉开眼笑的说道:“峰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我们店里终于开张了!”说着,竖起两根手指头,“总共卖出去了两碗海鲜面!”
“所以,你特意叫小宝去给我送信?”被唤作“峰哥”的年轻剑修被他那灿烂的笑容感染,冷峻的面孔上也浮现出些许笑意。脸颊之上,那道长长的淡粉色疤痕也象是变得柔和了许多。
“开张四十七天,终于开张,浮利十两银子,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喽。”兴弟冲他挤眉弄眼,笑得贱贱的,“你平时不是老找借口往铺子里跑吗?”说着,轻轻的在他肩头拍了拍,“你看,兄弟够意思吧?随时随地的都在帮你找机会。”
峰哥呵呵:“那要多谢你了。”抬眼看了一眼屋里,“九娘还好吧?”
“当然好了。今天的晚饭都是九娘亲手做的。”兴弟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听说你要回来,她早早的就去厨房里忙活了。我全程就在旁边打了下手。做的全是你爱吃的。”撇了撇嘴,“我说兄弟,你们两口子这般秀来秀去,很不好啊。叫我这个孤家寡人情何以堪?”
第六六八章 假装闭关
第二天的上午,沈云一行人退房,离开了剑雨坊。
因为西岭城有规定,不许在城内御剑飞行,所以,他们出了城门,才乘坐飞梭。
站得高,看得远。待飞梭升到半空,赵宣突然指着底下的城池,说道:“快看,那几个人一直望着我们这边呢。”
陈望田他们五个闻言,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城门附近,有两批人马,总共七个人,在看着他们这边。因为云景道长祭起飞梭的时候就同时升起了守护罩,所以,那些人看不清飞梭里头的情形,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觉了。一个个的从藏身的树丛底下现身出来,手搭在额前,仰着头,死盯着飞梭。
“从我们离开松云客栈,这两拔人马就跟在后头了。”云景道长瞥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沈云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撩起前袍,在飞梭中央盘腿坐下,笑道:“不亲眼看着我们离开,他们怎能安心?”
云景道长笑道:“现在他们安心了。这些弟子们也甚是乖觉,懂得好坏,知道现个身,向您示好。”
“实力为王,果然不虚。”沈云轻轻摇头。
赵宣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捋清两人话里的意思——是他与陈望田等人修为太低,没有觉察到。主公与道长早就发觉了身后有尾巴。只是无意节外生枝,才让这两拔人马一路跟在后头。想来,跟踪他们的那两拔巨剑派弟子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看到他们是真的离开后,在最后的关头从隐身处站了出来。以此向他们表示尾随并非出于歹意。
想明白后,他突然觉得所谓的超凡脱俗全是假的。事实上,修士们与凡夫俗子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讲究人情世故。难怪主公常说,修士是人,凡人也是人,从来就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之说。
他越想越觉得,主公说得完全在理。顺带着,成为修士后,心里的那些优越感悄然淡去了——成为修士又如何?实力不如人,照样要伏低做小。
他握了握拳头,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实力为王!所以,加油修行吧!
当飞梭化成一个小黑点,完全融入了长长的天际线,奉命跟踪出城的巨剑派弟子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一名年轻男弟子夸张的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擦了一把,做甩汗状,露出如释重负后的笑颜,“袁师兄,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向林长老复命了?”
被唤做袁师兄的那名弟子仍然在望着天边。闻言,他象是如梦初醒一般,匆忙收回目光。金色的晨晖照在他的脸上,给冷峻的五官镀上了些许暖色。就连脸颊上的那道淡色长疤也不复平常的生硬。
“走吧,我们先去与铁师弟他们汇合,再一道回宗门复命。”他挥手说道。
“是。”四人急匆匆的走向城门。
没多久,他们与另外三名巨剑派的弟子会合。进了巨剑派的山门后,七人皆祭起飞剑,径直飞回内门执事堂。
看到他们降下飞剑,守在门口的道童笑嘻嘻的迎上去,躬身行了一礼:“袁师叔,长老有令,叫你们一回来,就去洗剑池。长老在那里等你们。”
“知道了。”袁师叔,就是刚才被弟子们唤做袁师兄之人。他伸手摸了一下道童的包包头,步履匆匆的带着师弟们进了院门。
执事堂是临湖而建。林长老这人最是迷信风水之说,当上执事堂的长老后,硬是说执事堂这边五行缺水,于是,大兴土木,在执事院的东侧院里人工挖掘出了一个近圆形的小小人工湖,通过地下暗沟与外面的大湖相通,引湖水注入。并将之取名为“洗剑池”。池中喂了数以百计的红锦鲤,却不让人叫“锦鲤”,而要叫“发财鱼”。林长老最爱这池鱼,平常无事之时,都是在池边喂鱼。
袁师兄一行人赶到洗剑池边时,林长老又是在喂鱼。
听完汇报,他将手里的鱼食一古脑儿的撒进水里,轻轻的拍掉掌心的残渣,颌首说道:“唔,本座知晓了。此事不可外传,只能烂在你们的肚子里。”
“是。”
“下去罢。”林长老挥挥手。
“弟子等告退。”袁师兄等人行了礼,一齐离开了执事堂。
林长老翻了个怪眼,猛的一挥袖。
嗖——,一道剑气打入水里,弹出一条半尺来长的胖锦鲤。
林长老一把将之牢牢的抓在手里,看着春兰剑道场方向,威严的脸上现出一道狞笑。
“叭”的一声。胖锦鲤应声化成一滩血水。
殊不知,袁师兄刚一离开执事院,感觉背后一冷。
好重的杀气!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这杀气正是从洗剑池那边传来的!
心中一动,他对其余六人说道:“我要去剑谷闭几天关,你们呢?”
“我上个月才从剑谷出来,不去。”
“我还有任务要做呢。”
“我也是……”
也有人开玩笑的抱怨:“袁师兄,我们这一队里,就数你最厉害。结果,你去剑谷反倒是最勤的。你这样,叫师兄弟们压力很大呢。”
“压力大,就随我一道去剑谷。”袁师兄应道。
“别!”那名弟子扮了个鬼脸,“我总算约到了心仪的师妹,这段时间都没空……”
话未落音,其余的弟子都起哄叫他请客。一群人闹成一团。
袁师兄没有参与,大跨步的独自往剑谷方向去了。
等众人闹完,再一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袁师兄就是这一点不好。一天到晚,都紧绷个脸,连点笑容也没有。”
“得了吧!就这样没个笑脸儿,还有不少师姐师妹们哭着喊着说喜欢他。他要是不这般冷冰冰的,心仪的师妹还能轮到你来约?”
“你们别胡说八道了,好不好?袁师兄是有家室的人。人家夫妻俩好着呢。”
“真的假的……”
其实,袁师兄并没有走太远。所以,他们的议论,一字不落的全被他听了去。
闻言,他的眼底闪过一道柔色,祭起飞剑,直奔剑谷。
待进了剑谷,他降下飞剑,一名杂役模样的人从门房里迎了出来,低声轻呼:“将军!”
袁师兄飞快的看了一眼四周,见空无一人,这才拧着眉头,压低声音纠正道:“说了多少次,以后要唤我袁师兄。”
“今儿门房就小的一人当值,没有别人……”杂役嬉皮笑脸的辩解道。
袁师兄飞快的说道:“给我安排个房间假装闭关。我要出去几天。”顿了顿,又道,“要是小宝来找我,也跟他说,我在闭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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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九章 临时夜宿
在越云府的西南边,离西岭城千余里远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大森林。因为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时间,大半个森林都被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笼罩,故而,人们称它为“雾海林”。
雾海林大致呈东西走向,连绵八百余里。南北最宽处约两百余里。
春兰剑道场便在它的深处。
云景道长在边界隐居时,曾去过一趟雾海林。不过,那次,他是陪友人去雾海林的最西端采药。那时,他并不知道春兰剑道场就在雾海林之中。只知道雾海林是座天然的大药场,里头盛产多种名贵的药材。友人想要的宝石花就是雾海林的最西端的特产。
是以,一看地图,他发现春兰剑道场就在雾海林里,轻拍额头笑道:“原来春兰剑道场就在那里头啊。早知道,当年贫道一定要寻过去看看。”
他去过一次雾海林,知道如何克制林中的迷雾。故而,心中无忧,载着众人,按图索路,直接飞去春兰剑道场。
结果,在飞梭将要抵达雾海林边缘的时候,沈云突然叫停。
他指着左前方的天际线,问道:“那座城池唤作什么?”
此时,太阳已然偏西。雾海林方向呈灰朦朦的一片,以至于前方的天际线都象是被灰色润染过一般。但是,在左前方的那一段天际线里,隐约现出一座城池的轮廓来。看上去,它的规模不是很大。
云景道长被问住了。从边界那边到雾海林的最西端,等于是在雾海林的另一侧。至于雾海林这边的情况,他因为从未去过,所以,了解到的相关情况都是从巨剑派给的地图上得知的。
修士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他明明看过了雾海林这一带的地图,却连这座小城的名号也不知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即,地图有误,并没有标记这座小城。
一旁的赵宣反应过来,气红了脸:“可恶!巨剑派竟然用假图骗我们。”
沈云不赞同:“那倒不至于。这座小城不在去雾海林的必经之路上。地图没有标记,也情有可缘。”
不是巨剑派搞名堂就好。众人闻言,刚刚提起的心,瞬间又放回了原处。
“不过,这座小城应该是最靠近雾海林的城池。”云景道长拿出地图,又仔细的在地图上查找起来。很快,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图上再没有标记任何城镇。”
沈云看着那一处,吩咐道:“先生,天时已晚。今晚,我们去那座小城里寻家客栈落脚。”隔着百来里,他只能隐约看到小城所在的那一带还算清明,不象有妖邪作祟的样子。比妖气冲天的雾海林要安全得多。人生地不熟的,两相比较,换谁都知道选哪一处夜宿。
“是。”云景道长也正有此意。安全第一!既然地图上有遗漏,那么,暂缓一步,待到明天上午,再去春兰剑道场,才是明智之举。
全速而行。在太阳落山之前,飞梭抵达小城的外面。
应该是长夜将至的缘故,此时,小城被一个半透明的乳白色守护罩给罩得严丝抹缝。便是沈云也看不见城中的情形。
“唉,就是晚来了一点点!”云景道长从半空中只看到了一个倒扣着的巨大半球,气得直跺脚。
“无妨。从这个守护罩里透出来的五行灵气甚是清明纯正,说明城中没有歪门邪道之举。”沈云吩咐道,“你在城外寻个地方降下飞梭。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城门还未关,今晚我们不用露宿城外。”
“是。”云景道长急吼吼的寻了个稳妥之地,降下飞梭。
事实证明,他们一行人今天的运气都不咋的。厚重的朱色城门关得严严实实!青石垒砌的高大城楼上隐现灵力波动,在拱圆的城门上方刻有“落雁城”三个朱漆大字。
城门的外面有一块小小的空地。这会儿,空地上面已经搭起了五座小小的帐篷。帐篷的外面,有五名修士正围在一起聊天。从他们的言谈,还有神色来看,他们之前是互不相识的。
看到一下子来了一大伙人,五名修士立时警觉的齐齐望过来。
沈云视而不见,转身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在城门外露宿了。好在这里也在守护罩的范围之内,还算安全。”祖师她老人家在玉简里提到过,这块空地,是城中的修士们特意为修真同道们辟出来的公共场所。它是城池的外沿,城中的一切律法,都在这里同样适用。所以,是严禁各种争斗的。如果赶不及进城,大可以在这片空地上的将就对付一晚。
云景道长在一旁提议:“地方不大。主公,要不我们就只搭一个大帐篷。大家挤一挤,将就着凑合一夜吧。”
“也只能这样了。”沈云明白他的意思——那五名修士都是筑基境的修士。赵宣他们几个的修为整整比他们低了一个大境界。先生这是担心他们一不小心着了那五个的道儿。
赵宣便领着陈望田他们五个去搭帐篷。
而此时,那五名筑基修士也看出来了,有两个人的修为,看上去高深莫测。于是,聊天结束,一个个悄然无声的钻进了自己的小帐篷里。
赵宣等人更加没了顾忌,手脚更加利落了。他们搭的帐篷,与空地上的那五顶一模一样。这是修真界里眼下时兴的一种下品法器,专门供修士们在野外露宿用的。
它自带隔音阵,可防火防水,只要一块下品灵石便能连续用上十个时辰。
操作也简单:先将骨架撑开来,把四个小桩子都打进地里,再罩上黛青色的帐篷布,最后,进入帐篷里,在龙骨上放置一块下品灵石,将帐篷激活,便大功告成了。
另外,帐篷还能自如的调节大小。最多可以容纳十五人。
赵宣他们手里拿的这顶帐篷是云景道长携身带着的。先前在去西岭城的路上,他们已经合作着搭了好几次,早已成了熟手。不多时,一顶大大的帐篷搭好了。
赵宣亲自激活了帐篷,又从储物袋里取出毡毯等物铺在地上,摆上矮腿桌、蒲团、茶水等,布置妥当之后,这才出来请沈云与云景道长入内。
第六七零章 再遇袁峰
子时刚过,本在盘腿打坐的沈云猛然睁开了眼睛。
有情况!
十里开外是一座小密林。有人突然从天而降,掉进了林子里!那人伤得不轻,脚步轻浮无力。刚一着地,便挣扎着爬起来,往城门这边跑来。
想来是想进入空地里避一避。
此时,云景道长也在打坐练功。不过,他应该是没有发觉到,双眼仍然微合,神色宁静。
至于赵宣他们几个,早已时入梦乡,睡得正酣。
这里是落雁城的公共领地,任何人到这里,都要守着落雁城的规矩。而空地后面的城楼上就有全副武装的守卫们值夜。是以,沈云不想多事,复又闭上眼睛,只是继续警觉的听着密林那边的动静——有了在巨剑派那边的经验教训,他学会了克制,在别人的地头上,不再轻易放出道力去察看。
紧接着,事态生变。又从小密林传来另一个人着陆的声音。
这人也受了伤。但听脚步声,伤势比前一个人要轻一些。是以,他很快就在密林的边缘追上了前面的那一人。两人很快打成一团。
一人使刀,一人使剑。
密林的边缘离空地又不到三里远。
在寂静的深夜里,刀剑相击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清清楚楚的传到了空地这边。
哗啦啦……这是城楼上的四名值班守卫被惊动了。他们全部赶到了城楼的第二层。
云景道长也被惊醒,呼的睁开眼睛,恰好看到自家主公一脸愕然的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出去。
“主公……”他急忙出声劝阻。
不想,沈云撂下一句话“先生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身形一晃,便拉出一串残影,出帐篷而去。
云景道长唯有望着微微摇晃的帐篷门帘,轻甩拂尘,咽下嘴里的话。心里奇怪极了——主公也不象是那种爱揽事的人啊?莫非是熟识之人?
他猜得没错。
以沈云现在的武学修为,完全可以从刀剑相击的声音里听出来争斗双方使的招数。
刚刚,他意外的听出来,使剑的那人,用的是竟然是《紫云剑法》!
而据他所知,《紫云剑法》是坠魔者玉宁真人生前独创的剑法。她在鸿云武馆里担任武院的副教使时,曾公开向武馆各院的弟子们传授过这套剑法。后来,武馆的弟子们大多追随贝侯平叛。其中不少弟子使的就是《紫云剑法》。没多久,《紫云剑法》被曝出是魔剑。练得久了,练剑者会生出魔根。于是,《紫云剑法》被禁。军中所有练过《紫云剑法》的人,都被废除了武功。已经生出魔根者,辟如,昔日与他一同学艺的陈龙等人,都被秘密的圈禁起来,剜掉魔根。而玉宁真人也早早的得了风声,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后来,沈云误打误撞,坏了玉宁真人的养阴阵,这才知道,原来玉宁真人一直没有离开菱洲。她就藏在朝云观养伤。
因为玉宁真人还有一个身份,即,天神宗内门五大护法长老紫瑛真君的弃徒。后者曾以天神宗尊长的身份令沈云替其清理门户。而沈云也答应了。所以,沈云寻至朝云观,杀掉恶贯满盈的玉宁真人,完成了紫瑛真君的嘱托。
沈云以为,世间再无《紫云剑法》。不想,今夜,《紫云剑法》再现!
而使剑的那人,就是先掉进小密林的伤者。
沈云从刀剑之声里不难听出,他已体力透支的严重,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
情况非常危急!
沈云顾不得跟云景道长解释,撂下一句话,急匆匆的往小密林那边全速赶过去。
赶到之时,只见密林边上,果然有两个身穿黑云斗篷之人在缠斗。他们的面上都戴着黑巾,看上去,就是两团一模一样的黑影在飞快的移形换位。
好在一人执刀,一人执剑,能将两团黑影区分开来。
就在这时,执剑之人中了一刀,脚下一个踉跄,重重的跌倒在地。而他手中的长剑亦脱手,在半空里划过一道血色的圆弧,嗖的一声,掉入了半人高的草丛里。
执刀的黑影发出一声阴沉的低笑,提刀逼上前来:“跑啊!看你往哪里跑!”
他应该是发觉了沈云。所以,接下来,无比正气的喝斥道,“魔剑使者,纳命来……”
话音未落,人已走到使剑者的跟前,双手祭刀,对准后者的头,全力斩下。
如果是别的修真者,听到后面这句喝斥,自然而然的会袖手旁观。
可惜,沈云就是听出了魔剑《紫云剑法》而特意寻来的。
他想也没有想,抬手用全力打出一道剑气,大声招呼道:“刀下留人!”
“铮——”
五色的剑气,破空而去,发现金石相鸣之声。
“当!”
执刀者手里的赤金九环阔刀应声被打落。他本人受不住这力道,往后接连急退。直至退出三丈多远,才堪堪的化去劲道,堪堪立住身形。
这时,沈云发出的第二道剑气接踵而至。力度比前一次要小许多,轻轻的落在了执刀者的胸前大穴上。
沈云怕他执意要斩杀所谓的魔剑使者,所以,暂且点了他的大穴,将其定住。
只是,力度还是稍微大了些。执刀者“噗”的一声,仰头吐出一口老血,软软的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得罪了!”沈云远远的冲他匆匆一抱拳,左手捏成剑指,护在胸前,快步走到使剑者跟前。
使剑者一动也不动,气若游丝,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沈云怕他使诈,左手的剑指没有松,蹲下身子,用右手轻轻掀开其脸上的黑巾。
一道淡粉色的长疤赫然跃于眼前。
“啊!”沈云忍不住轻呼出口,眼里发热。
这道长疤是他多年前亲手缝合的,他如何认不得!
再定睛一看,煞白的脸庞如刀斧削过,完全脱出了从前的青涩;眉眼还是先前的眉眼,只是完全长开了,更加俊美。
“峰兄!”喉头有些发堵,沈云轻声呼唤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袁峰的下落。不想,今晚,竟以这样的方式,在仙山的一个陌生的小密林边上,终于遇上了袁峰。
第六七一章 喜相逢
袁峰幽幽醒转,入目是满室金灿灿的晨曦。
眨了眨眼睛,他记起了昨晚的情形——最后,他终于不敌,露出一个大破绽,胸口中了那厮一刀。于是,长剑脱手,人跌倒在地。无边的黑暗象潮水一般的向他涌过来。这时,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喊“刀下留人”。
而此时,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除了他本人,房间里再无旁人。
从房间的摆设来看,这应该是一间客栈的上房。
我被人救了,而且,救我之人对我善意满满,替我疗了伤,认为我暂且性命无忧。所以,才放心大胆的让我独自躺在房间里。
意识到这一点手,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先尝试着运转灵力。
果不其然,外伤已痊愈,内伤也好了将近七成。
袁峰顿时顾虑全消,掀开身上的薄被,翻身起床。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一位大约三十出头,身着蓝色短打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只朱漆圆托盘,推门进来。
托盘里摆着一碗灵米粥和一小碟酿金瓜丝。
立时,满室飘香。
袁峰闻了,不但口舌生津,而且肠动如雷鸣。
一时好不尴尬。
中年男子却象是没有听见一样,笑嘻嘻的走到房间当中的八仙桌面前,一边摆饭,一边热忱的招呼道:“袁前辈,我家主公吩咐,您重伤初愈,今早先用点清淡的粥食垫一垫肚子。”
竟然知道我姓甚名谁!袁峰更加好奇了,又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
此人不过练气三层的修为,比他低了一个大境界;容颜陌生,并非他熟悉之人;此时做着底下人的事,但是,周身的气派却不象是侍从之类的……
也就是说,认识我的,极有可能是这人的主公。
“请问贵主高姓大名?”袁峰直接发问,“昨晚是贵主救了我吗?”他的修为高过一个大境界,所以,在此人面前,无须用自谦。
中年男子抬头,笑道:“袁前辈,您伤得不轻,整整昏睡了一天两夜呢。我家主公救您回来后,替您疗伤,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您一天两夜,刚刚才离开,说您怕是要醒了,吩咐小的送碗粥食过来。”
却没有松口,道出他家主公是何方神圣。
袁峰听出来了,人家是有意不说。不过,从话语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于是,没有再问,而是道了谢,大大方方的走到八仙桌面前,坐下来端碗喝粥。
中年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笑容不减,拿着圆托盘,站在一旁。
灵米粥温热,熬得香糯;酿金瓜丝微辣,吃起来喀嘣脆。这是典型的客栈饭菜,却甚合自己的口味。袁峰面上不显,心里暗自惊奇:真的是熟识之人。而且,他们也是客居此地。
想到“主公”的称谓,他一边吃着,一边飞快的捋了一遍自己熟悉的修真世家们。
结果,还是想不出来,会是哪位朋友救了自己。
灵米粥和酿金瓜丝都被清了盘,空空的肚肠得到了最大的安抚,袁峰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谢谢你。”他放下碗筷,抬头问道,“请问如何称呼您?”
“好叫袁前辈知道,小的姓赵名宣。”赵宣如实以对。
袁峰摆手,冷峻的面容上现出一道笑意:“赵兄,请问,我何时能求见贵主?”
“哦,袁前辈且宽坐片刻。主公在与道长议事。待议事结束,便会过来。”赵宣轻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主公与这位是同窗好友,但是,他对这位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不会告诉这位,是道长急吼吼的请了主公过去。
前天晚上,主公不但带回这位,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位也伤得不轻的魔修。
主公在这边替这位疗伤。他与道长也没闲着,这两天一直在审问那名魔修。
今儿早上,总算撬开了魔修的嘴。然而,问出来的情报,似乎是牵扯到了一桩仙门昔日的大秘事。他对仙门的过往一无所知,听不太懂。道长却是神色大变,立刻请了主公过去商议。
袁峰还能怎么办?客随主便,更何况,人家的主公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唯有耐心等待尔。
他颌首说道:“烦劳赵兄了。我这里暂且无事,赵兄请自便。”
赵宣双手一晃,奉上一柄长剑。
袁峰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本命灵剑。
剑修与本命灵剑之间是息息相通的。是以,自打赵宣进了屋来,袁峰便感觉到了本命灵剑就在他的身上。之所以,隐忍没问,是因为袁峰很清楚,来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再者,自己的修为超过对方一个大境界,随时都可以召回本命灵剑。
赵宣还了剑,收起桌上的空碗筷,告退离开。
袁峰闲来无事,索性就坐在桌边,拔出失而复得的本命灵剑,慢慢的揩试起来。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碰到了什么事,擦剑,总是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冷静下来。
好在那位神秘的主公也没有叫他久等。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虚掩着的门再度被推开来。
袁峰心头大震——擦剑的时候,其实也是他最警觉之际。可是,有人来了,他却没能听出门外的脚步声!
这说明了什么?
来者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不用说,来的定是赵宣的主公。
他猛的抬起头来,望向门口。
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推门而进:“峰兄,总算又见到你了!”
容颜有些陌生了,但是,脸上的笑容温煦如旧,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袁峰放下手中的本命灵剑,呼的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激动万分的大跨步迎上去:“云弟!我的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沈云抬手,就象当年在武馆学艺那般,轻轻的在他的胸前捶了一拳,“你这个家伙,太没意思了。离开省城后,便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再无音信。”
袁峰心里愧疚得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本想着去大帅帐下,闯出一番天地之后,锦衣而归。不想……一言难尽。总归是我的不对。云弟莫恼。容我慢慢说与你听。”
沈云爽朗一笑:“好啊。我们去桌边坐下,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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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袁峰说往事
袁峰随两位舅舅扶灵去了青城后,很快,养好了伤。紧接着,他骑快马去追赶贝帅的大军。不想,舅舅们的消息有误,他错过了大军的主力,只追上了后军。
也是运气。后军的将军姓郭,与他的母族颇有渊源。认真的攀起亲戚来,他也是能唤郭将军一声表舅的。
他父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郭表舅对他在那件事情里的所做所为也有所耳闻,是以,对他甚是赏识,破例将之收至麾下,当了一名亲兵。
袁峰也争气,从未在人前提起过与郭将军的这层远亲关系,扎扎实实的当差。
于是,郭将军更加满意了。两个月之后,袁峰立了一个小功。郭将军乘机将其放出亲兵队,在左卫做了一名小队长。
就这样,袁峰在与叛军的交战之中,屡立战功,职位也象芝麻开花节节高。
不出两年,他成了郭将军的副将,官阶从六品。
就连贝帅也听说了他的战绩,大为赞赏。
在知道袁峰是鸿武学院的首批弟子后,贝帅更是兴致大增,叫郭将军下次去主帐时,带上这位英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他要亲自接见。
郭将军回到驻地后,喜滋滋的告诉了袁峰这个好消息。
不想,袁峰却如五雷轰顶。
原来,此时的他,已经发觉《紫云剑法》很不对劲。他感觉到了自己越来越嗜杀。尤其是在战场上,闻到血腥味后,他会莫明其妙的亢奋起来,并且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杀念。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太过邪气。
而众所周知的,贝帅是一位真正有道行的仙官大能。
所以,袁峰哪里敢往贝帅跟前凑?
身为郭将军的得力副将,他自然对其行程了如指掌。从那以后,每到郭将军要去主帐那边,他总是提前一天出营去做任务,不在营中。
而贝帅其实对一名凡人将士不是很在意。再加之,那时,大军与叛军处于胶着状态,他千事万事缠身,过了两三个月,早已将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记得袁峰是何许人也。
郭将军也无可奈何,只能好言宽慰表外甥:"你还年轻。这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功。到时,我再为你向主公美言。总会有你的出头之日。"
殊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那以后,他行事低调了许多。再立下战功,小功依然是如实上报,但有大功,他都会将首功轮流记到部下们头上。久而久之,追随他的将士往往是在军中得到的奖赏最丰厚,升职最快的。袁峰自己也没有想到,歪打正着,因此而真正收获了部下们的忠心。
不过,他本人则渐渐泯于同阶的同袍之中,不复从前的耀眼。
后来,《紫云剑法》是魔剑的事实曝了出来。贝帅如临大敌,迅速派出亲卫在军中清查鸿云武馆弟子出身的将士。但凡有练过《紫云剑法》的,都被秘密圈禁了起来。
郭将军在亲卫赶到之前,将袁峰叫至帐内,屏退左右,很认真的问道:"峰儿,你要老实告诉表舅,你有没有练过《紫云剑法》?"
袁峰当然不会承认,当即摇头:"表舅,我资质太差,当初在鸿云武馆学艺时,只听了一堂课,便放弃了。后来,我另外选了一门武学课,学的是劲风拳。那年的武学考试,我也是用劲风拳通过的。那次,我得了个优等。"
"那你现在使的是什么剑法?"郭将军追问道。
袁峰因为发觉《紫云剑法》不对劲,所以,早早的留了心,平常轻易不在人前使用紫云剑。
也是运气。三个多月之后,在一次去叛军摸营的任务里,他幸运的从叛军的一名圣女手里得到了一本《金雷剑谱》。那也是一门上乘的剑法。那名圣女发觉他体内阴柔之气过甚,说金雷剑至刚至强,劝他换练金雷剑,兴许可以压制体内的阴柔之气。
袁峰如获珍宝,从此,日夜勤练。
其实,紫云剑也不是完全的有害无益。至少,袁峰发现自己的武学资质大大提升。金雷剑轻松上手。半年不到,小成。如今,他的金雷剑早已大成,练得炉火纯青。
是以,不怕郭表舅考校。
袁峰如实以对:"我练的是金雷剑。"
郭将军转身从剑架上取下一柄宝剑,掷扔给他:"练两招,给表舅看看。"怕他多想,赶紧的解释道,"峰儿,不是表舅不相信你,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看主公这次是动真格的,所以,想替你掌掌眼。"
"明白的。"袁峰接过宝剑,执剑行了一礼。在大帐的空地上,练了一遍金雷剑。
郭将军见剑招叱咤作响,刚烈之极。而密令上明确写着,紫云剑阴柔轻灵。两种剑法可谓完全是两个极端,一看就不是一回事。
"不错!"待袁峰收剑,郭将军的两个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上,吩咐道,"明日,主公的亲卫将至。你出自鸿云武馆,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届时,亲卫肯定会盘问你。你没有练过紫云剑,只管如实回答就是。"
"是。"
果然,第二天,贝帅的亲卫队过来后,第一个便是见他。
袁峰再次凭着一手行云流水的金雷剑过关,成为漏网之鱼。
后来,在与叛军的决战当中,郭将军背心中箭。袁峰拼尽全力,才将他救回军营。
"这肯定是仙庭的细作在背后放暗箭。他们要过河拆桥了。"郭将军吐出一大口黑血,将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们都托付给了袁峰,拼尽最后一口气力,紧紧抓住他的手,叮嘱道,"峰儿,你们快走!乘现在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仙庭还不敢真正动手,你带着他们赶紧离开,有多远,走多远。切记,你们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再亮出主公的名号。"
郭将军说完,又吐出一大口黑血,七孔流血而亡。
袁峰有如惊弓之鸟,带着郭将军的遗体,领着后军火速撤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深山老林里。
事实证明,郭将军是明智的。后来,袁峰他们陆续收到贝帅麾下的得力干将们陆续身殒的不幸消息。
而袁峰带着将士们藏进山林里后,很快发现,一千多人的饭食成了大问题。他想到了扶子兴。
菱洲省城是贝帅的发迹之地,仙庭肯定会在省城大肆清洗贝帅的势力。鸿云武馆以及鸿云武馆的弟子们自然是首当其冲。而扶子兴也是鸿云武馆的弟子。
袁峰想了个办法,让人装成风水先生,将扶子兴从省城诓了出来。
第六七三章 袁峰的新身份
“陈龙也投军了,也是在贝帅军中。你没有见到过他吗?”沈云问道。
袁峰摇头:“我一直在后军。大帅麾下共分成五部。各部之间,只有主将才彼此有联系。象我们这些底下的部将,如果没有主帐调度,是不能擅自离开本部的。再加之,我发现紫云剑法的不妥之后,刻意深居简出,不与武馆的弟子们往来。所以,不曾听说过他的消息。”
沈云微微颌首:“陈龙投军之后,一直与我,还有洪天宝有书信往来。他从小兵做起,靠军功,最后也做到了校尉。后来,突然断了往来。洪天宝觉得不对劲,在那一年的年节前,骑快马赶到军中寻他。洪天宝没有见到他。幸亏碰到了永安副教使,这才知道陈龙因练紫云剑法,魔种初种,被秘密圈禁起来,剜掉了魔种。但是,永安副教使也不知道陈龙究竟在何方。不过,他答应洪天宝,会尽量打探陈龙的去向。可惜,永安副教使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袁峰黯然的“哦”了一声,沉声说道:“据我所知,永安副教使也在平叛之后没多久就殒落了。”顿了顿,握着拳头补充道,“是仙庭做的。”
说来可悲。大帅因平叛而拉起了队伍,然而,到了最后,他的旧部大多数却是折在仙庭手里。亲眼目睹了陈将军遭人暗算,于战场上中毒箭而亡,袁峰对仙庭的最后一点想法也随之粉碎。正因为如此,那时,他才会听从陈将军的临终托负,带着后军余部毅然而决然的抽身离开。结果,后军反倒成了贝帅麾下损失最小,主力得以保全的唯一旧部。
沈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照这样的情形,陈龙怕是凶多吉少了。
袁峰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在决战之前,陈龙他们便不在军中了。没人告诉我们,贝帅是个什么修为境界。不过,后来,我再细细回想,觉得贝帅应该是一位元婴大能。兴许陈龙他们是被贝帅藏起来了,另有一番造化呢。”
沈云伸手抹了一把脸,强颜欢笑着附和道:“对,陈龙的运气一直很好。他不会有事的。”话锋一转,改而追问道,“对了,你来仙山有多久了?”
“还不到两年呢。”袁峰耸耸肩,“我和右军余部被仙庭扣上了叛乱的帽子。叛军被平后,仙庭调集兵力,公开围剿我们,比当年平叛可要凶狠多了,分明就是要非置我们于死地不可。深山老林里也呆不下去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抢在他们的包围圈合拢之前撤出来。突围之后,我发现天大地大,竟然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处。这时,叛军的圣女。呃,就是先前给我《金雷剑谱》的那位圣女,告诉我,不如来仙山。她是个筑基修士,有去来仙山的地图。于是,我们便分散开来,秘密赶到东海,一起坐黑船,来到了仙山。”
这段话里的信息可大了。再加上,袁峰提及“圣女”二字时,眉眼总是带笑的。头一次,沈云还没有发觉这里头的不同寻常。但是,接二连三皆是如此,岂能不怀疑?
之前替袁峰疗伤时,沈云惊讶的发现其元阳已失。两相联系,再迟钝的人也会回味过来。
“圣女?你们……”他忍不住八卦一回。
不想,话未说完,袁峰已经抢着宣布:“我们成亲了。她已是我妻。”话语之中透出来的全是满满的维护。
“原来是嫂子啊。”沈云见状,连忙改口,笑道,“你们这是不打不相识的缘份吧?”
“哪有不打不相识!”提起妻子,袁峰的眼底涌出来无数柔情蜜意,瞬间淌得满脸都是,“她少小失去亲人,流落在外,这才误入叛军。因为她是天水灵根,又在叛军的一众同龄女童里是最出众的,所以,才被选中做为圣女的第一候选人。我与她初次见面,都是掩了身份,在外面做任务。当时,她已是炼气后期的修为,易容成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听到我的官话里带着菱洲口音,便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有意接近我。我哪里知道这些?当时,与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说到这里,他笑着轻轻摇头,“那时的我,真够傻的。被她骗得团团转。好在她心地非常善良,不然的话,我纵使有九条命,也不够在她手里死的。”
九条命都不够使,这还叫心地善良?沈云讶然,心道:真真的应了那句“萝卜咸菜各有所爱”。原来,峰兄好这一口……呃,口味蛮重的。
不过,看到袁峰身为凡人,如今已经拥有了筑基四层的修为,更重要的是,此刻,脸上堆满了幸福,他觉得,袁峰的这段感情确实值得祝福。做为兄弟,他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于是,他对于圣女的种种质疑都烟消云散,不复有。
袁峰接着说了他加入巨剑派的经过:他们一行人化整为零,进入了仙山。他在边界,恰好救了一位巨剑派的内门长老。后者得知他是个散修,便大力邀请他进入巨剑派。那时,他为了召集分散的部众,在边界已经混了半个多月,深刻的认识到散修的处境有多艰难。是以,顺水推舟,就此加入了巨剑派。内门长老很给力,直接担保他做了内门弟子。
“已经归拢来的那些部众陆续被我安排进了巨剑派做杂役,暂且混碗吃。扶子兴,还有九娘,呃,就是我的妻子,因为要继续召集其余部众,所以,没有进巨剑派,而是在巨剑派的外门坊市里开了一个小面馆。”
听到这里,沈云立马想到了那个被赵宣吐槽“跟抢钱没两样”的小面馆,笑道:“是不是那家卖凡俗吃食的面馆?伯堂前两天才去光顾过。他们两个人叫了两碗海鲜面,花了十两银子,回来后,心疼的要命。”
“哈哈哈……”袁峰禁不住大笑,“原来兴弟说的俩冤大头是你的人。那面馆开了四十多天,一直没有开张。多亏了你的两名手下,总算赚了十两银子的毛利。刨去五两银子的房租,余下的五两银子,当天就被兴弟拿去买了菜,烧了一桌好吃的,喊我回去庆祝。”
“哈哈哈……”沈云也乐了。
第六七四章 搞错了的魔修
“对了,你是怎么惹上魔修的?”沈云貌似随意,实则是乘机问出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同时,这也是他此次与袁峰谈话的主要目的所在。刚才,云景道长特意向他汇报了对魔修的审问结果:魔修竟然是仙庭的密探,并且潜入仙门多年。一直以来,这位魔修都是处于蛰伏状态,突然被上峰启用,竟然只是为了追杀袁峰。至于为什么上峰要下达最高等级的格杀令,魔修坦白,上峰没有说,而以下级的身份也不能问,故而并不知情。
沈云见识过仙庭密探无孔不入的手段,深知一旦被他们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是以,对袁峰的处境担忧得很。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向袁峰直言。
“魔修?”袁峰愣了一下,“你是说,那晚追杀我的人,他是魔修?”
沈云愕然:“你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出来?”
“他穿着黑云斗篷,面上覆着黑巾。与我全力打斗,也没有露出一招半式邪魔之术。这厮好隐忍!”袁峰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他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我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沾上了这路人。“
“好,我带你去。”沈云也起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两人一道往外走。
沈云边走边简要的介绍情况:“我们在落雁城的如云客栈里租了一个二进的客院。魔修被我们暂且关押在后院的酒窖里。我的人已经撬开了他的嘴巴。他还有一重另外的身份,是仙庭暗中潜入仙门的密探。这厮不是一般的老练奸滑,嘴皮子也利落得很,一直以散修的身份潜伏在仙门,已经有数十年了。如果不是这次失了手,只怕还不会暴露出来。”
言下之意,请袁峰见到人后,多加小心,莫被那家伙用话骗了过去。
袁峰听得明白,点头道:“我知道了。”
后院清净。袁峰的房间就在后院,位于酒窖的对面。是以,说话间,两人已经跨过不大的院子,到了酒窖边上。
五部的骨干之一,陈望田,守在酒窖门口。看到他们走过来,连忙抱拳行礼:“主公。”
沈云颌首还礼,见门上无锁,便问道:“谁在底下?”
“道长和赵长老都在呢。”
沈云哦了一声,下令道:“将门打开。”
“是。”陈望田转身推开门,避让到一边。
酒窖总共有三层,其中,第二层和第三层都位于地下。而魔修则被关押在最底下的第三层。
里面没有楼梯,每一层之间,有依墙而立的一道三尺来宽的土质缓坡相连。
沈云与袁峰两人沿着土坡下到第三层。
屋中空荡荡的,他们俩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土墙上挂着一个垂着头的黑袍中年男子。而云景道长和赵宣各自搬了一条方杌,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跟前。
那个黑袍的中年男子不用说,便是被抓回来的那名魔修了。
因为他的伤势不是很重,而魔修受伤之后,只要不伤及根本,都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所以,沈云将人带回来后,便直接交给了云景道长和赵宣,吩咐他们俩严加看管,待这厮恢复得差不多后,再审问。
果然,这位的自我愈合能力不俗。伤成那样,没有用到任何药物,并且一直铁链加身,被封住周身要穴,吊绑在土墙上,现在,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脸色不太好,精神恹恹的,垂着头,现出倍受打击,一蹶不振的样子。
“主公。”看到沈云他们两个下来,云景道长和赵宣连忙起身认座。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昔日的同窗好友袁峰。”沈云正式将袁峰介绍给他们俩,又道,“这位出自玄天门,是我们青木派的客卿长老,云景道长;这位是我们青木派的清风堂堂主,赵宣。”
双方各自见礼。
不想,挂在土墙上的那名魔修猛的抬起头来,“噗”的喷出一口血沫子,莫名的瑟瑟发抖。
“他……这是怎么了?”袁峰、云景道长和赵宣见了,都是一头雾水。
唯有沈云明白。这因为魔族的血脉压制之故——魔族之中,魔修属于堕魔者,在没有生出魔核以前,被视为外族,地位最低;而他现在拥有心魔的血统,远远高过魔修,在后者面前,是货真价实的上位者。魔族的等阶是非常森严的。上位者对于底下阶层的血脉压制无处不在,如影相随。魔修不可能察觉不到。突然碰到一个高血统的魔族大人,也难怪魔修会心神失守,产生剧烈的波动。
不过,沈云一点儿也不担心眼前的魔修会道破自己的秘密。因为在他的血脉压制之下,后者唯有无条件服从,不敢生出异心。不然的话,他会被血脉压制到极致,当场暴血而亡。
而这个魔修显然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不然也不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当然,这些缘由,沈云暂且不会告诉旁人。他看了一眼土墙上的可怜虫,侧头问云景道长:“先生,你们在问他什么?他的样子象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样。”
云景道长敛神,答道:“我与伯堂向他道明,我们是青木派。谁知,他听了后,大叫一声‘错了’,然后,就摆出一副死鱼样子。不管我与伯堂说什么,他都不再搭理。”
这时,袁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样子,他确实是搞错了格杀的对象。”
“此话怎讲?”魔修在沈云面前,完全没有秘密可言。是以,沈云已经搞清楚了这厮奉命格杀的目标。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是非常惊讶的,只是面上没有显出来而已。听了袁峰的话后,心中一震,他突然很想听听,袁峰到底知道些什么。是以,有此一问。
“他的上峰应该是巨剑派的执事堂长老林佩。”袁峰说道,“即便不是林佩本人,也是与林佩有密切关系之人。”当即道出那天跟踪他们一行人离开西岭城后,回巨剑派执事堂向林长老复命的情形,“我自从练过《紫云剑法》,比常人要敏锐许多。那天出了执事堂,我清楚的感觉到,林长老那边透过来一道强烈的杀气。再想到,他有意将你们引去雾海林,担心他欲对你们不利,所以假装闭关,实则是隐匿行迹,用最快的速度追赶你们。不想,到了雾海林边上,被这厮当成了你们中的一员格杀勿论。”说到这里,他扬眉问魔修,“我说的,是也不是?”
真正的大魔头当前,魔修的心防完全崩溃。他无力的哼了哼,承认了。
云景道长却又有疑问,直言相问道:“袁师侄既然认出了主公,为何当时不与主公相认呢?”仙门是一家,各门派之间,以修为定身份。他身为金丹真人,称筑基四层的袁峰一声“师侄“,无可厚非。
好吧,说白了,他还是对主公这位多年没有联系过的昔日好兄弟抱有戒心。活了两百多岁,他什么样的背叛没有见识过?不多这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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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五章 全招了
袁峰自己也是带兵的将军,知道云景道长在顾忌什么。再加上,与沈云一场生死兄弟,他深知后者是个磊落的性子。是以,并不介意,据实以对:“世上有生得相似之人。而云弟的相貌与当年在武馆学艺那会儿有些出入。尤其是面相看上去略长于云弟的实际年岁。另一方面,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得了大机缘,才能后天生出变异雷灵根,从为一介凡人摇身一变,变成修士。所以,当发现云弟的修为看上去高深莫测时,我便完全不敢相认了。后来,察觉林长老欲对云弟不利,我也是抱着宁可多跑一趟的心思。没想到,还真的就是云弟。”
沈云听了,笑道:“离开武馆后,我确实是机遇连连。”指着云景道长与赵宣二人说道,“这二位便是我离开武馆之后,碰到的大才。”
云景道长和赵宣连忙抱拳,几乎异口同声的应道:“主公过奖了。”
袁峰见状,更加没有顾忌,问道:“这位招出了他奉命格杀的是什么人没有?”
云景道长摇头:“他只承认了仙庭密探的身份,还有,这一次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不肯招。刚才,我和伯堂正在说服他。”
如果光靠说服就能让人招供,那么,这世上也不会有刑堂这一类的存在了。袁峰不赞同的挑了挑眉,冷眼看向脸色煞白的魔修:“我在军中多年,也学了一点点教人招供的手段。二位如若不介意,不妨让我来试试。”说着,呲牙笑了笑,“不过,我是个军汉出身,脾气可没两位这么好。落在我手里的话,这位老哥保不齐是要吃些苦头喽。”
主公当年,云景道长和赵宣哪敢接话?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主公。
后者耸耸肩,让到一边,伸手请道:“有劳。”
话音刚落,墙上的魔修象杀猪一般的大叫起来:“别别别!小的招!小的全招了!大人想问什么,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小的全招出来,绝不会少说一个字。”在血统高贵的大人面前,他能有什么秘密可言?还不如乘早招了,免得白白吃了一顿皮肉之不说,还意会错了大人的意思,该招的没招,不该招的却招了个底朝天。那样的话,他怕自己到时想时都会成为奢求。
啊啊啊……光是想想,都后怕得浑身直打颤。魔修崩溃的厉声尖叫。
竟然这么怕刑求……云景道长与赵宣满头黑线,险些齐齐惊落下巴。
袁峰也好不意外!深吸一口气,试着问道:“说,你奉命格杀何人?”
魔修搭拉着脑袋,嗡声答道:“是天神宗的余孽之后。”
“那你为何错认了我?”袁峰飞快的再次发问。
“您的步法看着象是天神宗那边的路子。”魔修想也没有想,张口便答道。
不象是说谎。袁峰听了,心头大震。雾海林里,迷雾遮天,御不得剑。而那天,他急着寻找沈云等一行人,在雾海林的边缘降下飞剑后,运转灵力,使上了轻功。
他因为从小被判定为没有武学资质。所以,一直被家中视为废材。身为长子嫡长孙,却从未开蒙习武。是考进了鸿云武馆后,他才有机会接触到武学。
也是因为资质不好,所以,很多基础,都是沈云帮他打下的。比如说,他的步法直到现在,都深受沈云的影响,处处带着五步打的痕迹。
魔修说他的步法象是天神宗那边的路子,岂不是说沈云是天神宗的余孽之后!
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袁峰大怒,厉声喝道:“你胡说八……”
不想,沈云在一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截住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天神宗之后。”
魔修竟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他们这边,三角眼里涌上来两大包泪花儿:“大人明鉴,小的真的句句属实了,绝无半句虚言。”
这委屈的小模样要是再配上一条摇得飞快的毛尾巴,绝对完胜隔壁的大黄狗啊!在这两天里,见到了魔修的面瘫脸的云景道长和赵宣两人再次惊倒——就算您再怕刑求,也请收敛一点点,不要这么狗腿,好不好?好歹也给仙庭那边留点儿脸面,行不?
紧接着,两人都汗颜不已。
他们俩在这暗无天日的酒窖里,与这厮斗智斗勇的泡了两天。结果呢?总共问出了些什么?
再看人家袁峰,三言两语的便将这厮彻底的降住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殊不知,袁峰这边也是暗自惊讶。不过,面上没有透出来,仍然是绷着一张俊脸,又问道:“说!你的上峰是何人?”
魔修又是毫不犹豫,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是巨剑派的明安真人。”
明安就是林佩的道号。袁峰拧了拧眉毛,反问道:“内门执事堂林长老林佩?”
“对,就是他。”魔修象倒豆子一般的说了起来,“明安真人是仙庭的密使大人,号‘明’。小的之所以在这边潜伏,全是因为奉了明密使大人之令。以前,明密使大人是不管天神宗的这档子事的。那是明密使大人的老相好玉密使大人的活儿。”
“三年多前,玉密使大人着了天神宗之后的道儿,殒落了。明密使大人发誓要替老相好报仇,主动向总部请缨,揽过了玉密使大人的活计。而总部那边人手紧缺,再者,天神宗都已灭了两百多年,近年来,就没见玉密使大人再抓到天神宗的后人,所以,总部全同意了,撤掉了“玉”字密,将之与“明”字密合并。”
“本来这些调度,小的是无权知晓的。全是因为那时明密使大人把人手都放到了争夺巨剑派内门执事堂长老这事儿上面,只有小的闲散,可供驱使。去密府送信,处理两支合并等事务,都是小的一手经办的。所以,小的对这里头的内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回,明密使大人下达最高等级的格杀令,为的就是求几颗天神宗后人的头颅,他要血祭玉密使大人。”
第六七六章 唯有你能处置他
袁峰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魔修,突然又一次发问:“林佩也是魔修?”
“嗯。明密使大人是金丹境的老魔修了。”那魔修绝对是豁出去了,主动供出了更多的相关内情,“说起来,明密使大人还是玉密使大人的引路人呢。小的也与玉密使大人一样,是被明密使大人引上魔道的。”说着,冲他露出讨好的笑容,“您也别想着赶回巨剑派揭穿明密使大人了。小的这么久没有传讯回去,明密使大人定会猜出小的这边出了事,早早的从地下水道逃走了。”
看着他谄媚的笑容,袁峰“滋”的吸气。牙根痒痒,好想咬死他,有木有!
便是云景道长和赵宣也气得直鼓眼睛。
屋子里的气氛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魔修这才意识到,貌似自己拍马屁,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他战战兢兢的看向高贵的魔族大人,来不及收回去的媚笑变得比哭还要难看。
沈云握拳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说道:“林佩从巨剑派逃走,等于是剜掉了巨剑派的一颗毒疮,也是幸事一桩。”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往宽处想了。袁峰狠狠的瞪了魔修一眼,对沈云说道:“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赶回巨剑派。”指着魔修说道,“他……云弟打算如何处置?”
正所谓“正邪不两立”,在修真界,魔修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修真人士一旦抓获魔修,一般都会第一时间废掉修为,然后,召集周边的修真同道,将魔修处以极刑。
这也是林佩感觉到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内门执事堂长老之位也立时弃了,仓皇出逃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魔修在修真界潜伏数十年,当然清楚袁峰话里的“处置”二字是何意。闻言,吓得鼻涕与眼泪齐飞,尖叫着喊冤:“冤枉啊,大人!小的虽然是仙庭派过来的密探,但是,这几十年来,小的一直是蛰伏的。这次真的是小的头次领任务。小的从来没有妄杀过无辜之人。大人明鉴啊!”
他这些话是冲高贵的魔族大人喊的。所以,喊冤的重点落在了自己潜伏在仙山里,数十年里,从未执行过仙庭的任何任务上。而在魔族大人面前,堕魔并不是什么罪过。他对自己当年是如何堕魔的,只字不提。
同时,他看出来了,这位高贵的魔族大人一直没有在人前露出魔族的身份,是以,他在后面又加了一句“从来没有妄杀过无辜之人”加以遮掩。
沈云听懂了,同时,也被他的机敏给惊艳到了。
修士的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为王的。不管是正,还是邪,只要踏上了修仙之路,没有谁能保证自己的一双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沾半点血腥。
所以,即便是修真之士,也从不避讳杀人。
但有一条,修真之士杀人,必须是问心无愧,不违天道。被杀之人,必须是死有余辜的。
不然的话,心魔会伺机入侵,修真之士很容易走火入魔。情况严重者,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堕入魔道,从此万劫不复。
而修魔者,本来就已在魔道之中,自然不会再在这方面受天道的约束。所以,魔修给世人的印象都是手段狠毒、嗜杀嗜血、视人命如草芥。
听了那魔修之言,袁峰和云景道长不约而同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他们俩都是见过真正的魔修的,对于那魔修喊冤,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赵宣没有见过魔修行事,再加之,那魔修哭得尖锥子脸上糊满了眼泪与鼻涕,看上去也不象是在说谎。是以,摇摆不定的看向自家主公——主公修为高深莫测,并且生有一双能看懂人心的利眼。想来这魔修有没有说谎,主公定能分辨出来。
沈云相信魔修的话。原因很简单——血脉的绝对压制。
魔修的血统比他低了足足两个大阶层。是以,在他面前等于是摊开一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再者,魔修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一字半句的谎言。不然的话,这家伙会爆体而亡的。
当然,魔修身上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也能充分证明其没有说谎。
堕魔数十年,能够管住自己的手,不沾无辜之血,没有坚毅的性子,很难做到。这位也算是难得了。
思及此,沈云看向魔修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从魔修身上收回目光,侧过身子,正对着袁峰,问道:“峰兄有何建议?”
袁峰没想到很直接明了的一件事,他会将问题又踢了回来,微怔,旋即,答道:“这等邪魔,最擅颠倒黑白、蛊惑人心。云弟莫要被他的话骗了去。”
“他刚才没有说谎。”沈云很肯定转回身子,指着墙上的魔修,“大家请仔细看他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
对于魔修,世人都是直接归入邪道,一棍子打死的。从来没有人象沈云这般提出,通过魔修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来判断魔修无辜与否。是以,众人闻言,无不猜疑的看向吊绑在墙上的魔修。
魔修听出了话里隐藏的维护之意,完全放下心来。但样子还是要配合着做一做的。他收了声,微闭双眼,摆出一副“任君查看”的样子。
沈云忍住笑,详细的向众人解释道:“他说的玉密使大人就是玉宁真人。而玉宁真人恰好是折在我的手上。所以,峰兄,你没有猜错,林佩确实是想杀了我,为玉宁真人报仇。处置玉宁真人的时候,我发现,魔修如果造下杀孽,其身上的血煞魔气会透着死黑色。杀孽越重,这重死黑色也越是明显。反之,亦然。他有没有说谎,大家只管看他丹田里透出来的血煞魔气之色便能见分晓。”
闻言,袁峰和云景道长运转灵力,汇于双眼,目光灼灼的去看那魔修的丹田。
云景道长的修为高过魔修一个大阶,最先收回目光,轻甩手中的拂尘:“他丹田里的血煞魔气斑驳杂乱,但是,不带一丝黑色。”
袁峰也收回目光,点头道:“我也没有看到黑色。”
至于赵宣,他的修为差魔修太远,无法透视其丹田,只能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沈云点明道:“血煞魔气斑驳杂,是因为他的魔族血统低下。与有无杀孽,没有干系。”
“原来如此。”云景道长恍然大悟。
袁峰目光流转,欲言又止。
沈云看得分明,笑道:“峰兄,他手里没有杀孽,但是,之前,却追杀你,伤你甚重。所以,我觉得,在场之人,唯有你能处置他。峰兄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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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七章 我叫端木光
袁峰听明白了。云弟并不认为魔修罪该万死,而是将这名魔修当成了普通的修真之士一般对待——在仙山,只要不牵涉到人命,修士之间的纠纷,大多是请第三方调解,双方私底下解决。在调解的过程中,通常都是占理的那一方先提和解要求。
沉默片刻,他盯着魔修,一字一句的问道:“说,你是因何而堕入了魔道?”
魔修抬起头来,看着他,张嘴欲答。
这时,袁峰又出声了:“听着,你所说的话,我会仔细查证。若是日后被我查出,有一字半句的不实,我袁峰上天入地,也定要斩杀了你。你听清楚了吗?”
魔修不躲不避,迎着他那锐利的目光,肯定的点头:“小的听清楚了。”
袁峰冷哼一声,这才说道:“你说。”
魔修苦笑:“大人高看小的了。堕魔与否,小的从来就没有机会选择。”
袁峰等人听了,无不愕然。唯有沈云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魔修继续说道:“小的是个孤儿,被仙庭的密府养大的孤儿。在密府里,象小的这样的孤儿很多。到了六岁的时候,我们也会测资质。根据资质的不同,被分入不同的堂口。小的被测出先天魔种。所以,小的一开始就被选定为修魔。”
“但小的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只知道完成了每天的修行任务,才能有饭吃。我们每天的下午都会小比。如果获得前三名,晚饭就能加一个白面馒头。直到八岁那年,小的头一次领到外派的任务。那是小的生平第一次走出密府的养幼院。”
“那次的任务是追捕一名密府逃犯。小的运气不错,四十六个人参与追捕,结果,让小的把人给逮住了。逃犯是一名修士。当时,他其实已经奄奄一息,活不成了。”
“看到小的,他先是惊讶极了,然后气愤的大骂密府,竟然让奶娃娃修魔。我当时好奇极了,问他,‘什么是修魔?修魔不好吗?’逃犯说了一声‘作孽’,从破破烂烂的腰带里摸出一枚玉简,对小的说,答案就在玉简里。”
“小的将信将疑的接过玉简,正要再问,这时,后面的人追了上来。逃犯看了小的一眼,一掌将小的推出门外,自爆而亡。”
“我们那次的任务被教头们判为失败。按照规矩,所有参与任务的人都要受罚。唯有小的是例外。因为教头们验伤时,发现小的是胸口中了逃犯一掌,肋骨断了三根而昏死过去。并非象其他受伤的人一样,是被逃犯自爆丹田造成的冲击所伤。所以,小的那次被判为合格。”
“于是,小的不但没有挨罚,而且还按规矩告别了大通铺,有了自己独立的小屋子,以及一个月的假期。在那个月里,小的读完了逃犯赠给我的玉简。”
“这时,小的才知道逃犯是我们的前辈。准确的来说,他是密府的第一批实验品。那时,小的才知道,密府并不只是一个密部门。它更重要的任务是,试练仙庭送来的各种功法。而我们这些孤儿就是他们的实验材料。逃犯是名魔修,是密府最先抓捕到的那一批实验材料。在那枚玉简里,逃犯详细的记录了密府在他身上做的种种实验。他最后写的那段话是,‘恶魔,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小的被吓坏了。从此不敢再贪每天晚饭加的那个白面馒头,不敢再出头,按照玉简里的提到的经验,尽量做到既不太显眼,又不太废材而次次挨罚。”
“果然,如玉简里说的那样,五年之后,学艺告一阶段。小的被判为‘资质有限’,被打发出了育幼院,成了一名真正的密探。在密府的前院打了三年杂之后,小的被明密使大人选中,调到了仙山做散修。”
顿了顿,魔修又道,“小的愿意起誓,刚才所言,小的若有一字半句谎言,愿立时被五雷轰顶,灰飞烟灭。”
魔修最怕的就是天雷。而修士,不管是修真,还是修魔修妖,一旦正经起誓,其誓言都是立时生效,并且十分之灵验。
是以,闻言,屋子里又一次突然寂静下来。便是云景道长也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袁峰暗中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转身看着沈云,说道:“他的运气好,碰到了云弟,尚未来得及真正伤到我。现在,他也被吊绑了三天三夜,就算是小惩大戒吧。”
这是不予追究了。
魔修闻言,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抬起眼帘,飞快的看了高贵的魔族大人一眼。眼里尽是感激。他确实是经历悲惨。但是,如果不是这位大人庇护,在这些修真之士面前,哪里容得他卖惨,为自己辩解一二?
沈云收到了他的感激,微微一笑。
这时,袁峰话锋一转,突然抱拳请求道:“云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们将人解下来,打发走。”既然袁峰这个苦主都不追究了,沈云当然只有放人喽。他吩咐云景道长和赵宣放人,自己则转身将袁峰请出酒窖。
哪知,那魔修刚被松开锁住双手的禁魔精铁链,立马三步并作两步,拉出一串残影避过云景道长,冲到沈云身后,“哐啷”跪伏于地,大声请求道:“大人之心胸比天高,比海阔。小的完全折服了,从此,上天入地,誓死追随大人。”
云景道长回过神来,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
该死的魔修,疯了不成!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主公真的是挑水也洗不掉这通魔的罪名。
“住口!”他不假思索的举起手里的拂尘,劈头盖脑的往那魔修身上抽打过去。
沈云抬手亲自架住了拂尘:“先生,莫恼。”
云景道长只好收回拂尘,满脸的怒容却完全来不及消去。他愤恨的说道:“主公,这厮他是得寸进尺,好不可恶!”这厮确实可怜,袁师侄已表示不追究其罪过,主公也下令放他离开。可是,他却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生出了攀附主公之心。他是什么身份?主公岂是他能攀附的?果然,魔修就是魔修,心如蛇,,毒如蝎!真真的没有冤枉他们。
袁峰见状,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又退了一大半儿。
沈云看得分明,心道:就是为了安抚峰兄,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拒绝了这名魔修。
心中一动,他垂眸看着跪伏于地的魔修,温声问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可见,你要追随我,是没有多少诚意的。”
这事,有门!魔修大喜,激动的浑身有如筛糠,用抖得不象话的声音答道:“小的叫做端木光。”
他本是孤儿,是没有名字,只有密探代号的。调出密府之后,明密使大人叫他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好在外面行走。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当年得了那名逃犯的大恩,可惜,逃犯自爆而亡,他便是想报答,也不能够了。逃犯在玉简里总是端木自称,于是,他便以“端木”为姓,以此来纪念逃犯。又自己取了一个‘光’字。意思是,希望此生有朝一日,也能堂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
第六七八章 不能
“端木光,你会御剑吗?”沈云垂眸注袖着他,少许,冷不丁的问道。
魔修没有凝出魔核之前,修为境界与修真士是一样的。端木光是筑基二层的魔修,怎么可能不会御剑?而且,魔修的战力比一般的同阶修真士要强悍许多。端木光的御剑速度只怕不让云景道长这位金丹功德法修。
众人不知道沈云为何如此发问。
而端木光因为血脉压制的缘故,在沈云面前,根本不敢动什么心思。他立时老老实实的答道:“回大人,会的。”
“端木光,我现在要与峰兄暂且离开一会儿。你暂且留在这里。”沈云淡声说道,“我身边尚且缺少一名车夫。一直以来,我们赶路,都是先生代为御剑。如果在我回来之后,你能说服先生将暂代之职交给你,那么,我便留下你。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
端木光硬着头皮答道:“回大人,小的明白。”牛鼻子老道对他是什么态度,他能不知道吗?可以说,现在站在这屋里的几人当中,就属这位“先生”对他的偏见最深。这位没有再想着斩妖除魔,冲他喊打喊杀的,已是难得……
云景道长万万没有想到主公竟然将决定权最后交给了自己,一时好不纠结。
沈云却不再管他们,转回身,与袁峰一道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后,赵宣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他对云景道长说:“呃,那个,快中午了。也不知道午饭好了没有?先生,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看看。”话音刚落,人已提着一边袍角,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空荡荡的屋子里,云景道长与端木光两人,一站一跪,大眼瞪小眼。
沈云将袁峰请到了自己住的正屋外间,亲手泡了一壶热茶。
袁峰看着他喝的仍然是自己泡制的红珠果茶,好不讶然:“你现在是堂堂的一派掌门,怎么还喝这茶?”
沈云直言道:“自家做的,费不了几个钱,便宜啊。”说着,给袁峰倒了一碗,“我现在一年到头也没几天着家,没工夫种红珠果茶。这茶从种到采摘,再到炒制,都是下面的门众做的。一共要经十几道工序呢,他们比我当年要用心得多。我喝着味道也更好。你是喝茶的老行家,来尝一尝。”
袁峰也没客气,笑道:“怪不得我看着比以前的品相要上乘一些,原来如此。不过,你煮茶的手艺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随意,不管什么茶,都被你冲成了一个大钱两碗那种的感觉。”
沈云哈哈大笑。
喝了一会儿茶,袁峰愧疚的向沈云抱拳,说道:“云弟,对不住。之前,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沈云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峰感激的不住点头:“你还是以前的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之前,我跟你说,我发觉《紫云剑法》很不妥之后,便一直寻找替代的剑法。没过多久,我结识了当时还是叛军圣女的九娘。她送给我一本《金雷剑谱》,以克制我体内越来越暴戾的阴柔真气。后来,《紫云剑法》的秘密在军中暴发出来,我那时金雷剑已经练成,因此而躲过了贝帅亲兵的盘查。其实,我并没有向你说出全部的事实。这里面另有隐情。我想,以云弟现在的修为,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有所隐瞒。只是顾及往日的兄弟情谊,没有当面点破我。”
沈云笑道:“数年不见,你能无中生有,拥有变异雷灵根,肯定不是《金雷剑谱》使然。不然的话,这世上的变异雷灵根只怕比大白菜还要寻常了。只是,身为修士,谁还能没点秘密呢?峰兄不说,自然是有不说的道理。”
袁峰又是点头:“云弟说的极是。我不说,是因为我这变异雷灵根来得极不光彩,无颜在你面前提起。”说到这里,整个人羞愧得好比是一只煮熟的大虾。脸上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愿说,便不说。”沈云安慰道,“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想信峰兄的为人,所以,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统统忘掉罢。”
“不,我不能忘!事情也没有过去。”袁峰指着自己的心口,摇头,“它,在这里,永远也过不去。”
沈云听明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峰兄不妨说出来。多个人想办法,总比峰兄独自一人闷在心里好。”
见他如此热心,跟以前在鸿云武馆学艺时一模一样,袁峰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心道:功不外传!袁峰啊袁峰,你怎么可以利用与云弟的交情,觊觎云弟的秘学呢?你简直是不择手段,毫无下限。你还能更可耻一些吗?快走,快走!莫玷污了云弟与你昔日的兄弟之情!
咬了咬牙,他起身说道:“没事,我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有些难受。如今全说了出来,好受多了。谢谢云弟。林佩是魔修的事实,也不知道宗门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我身为巨剑派的弟子,这么大的事,不能掩瞒不报。所以,抱歉得很。我必须马上赶回宗门。等这件事了,我们兄弟再另约时间和地方再聚。”
沈云发过誓,不再用读心术偷看别人的心迹。修士发誓,不是儿戏。他当然不敢违誓。不过,猜一猜别人的心思,却是不违誓言的。
心中一动,他起身,伸长手将袁峰拦住,正色道:“峰兄,该不是嫂子她是魔修吧?”据苏老三他们所说,叛军之中,蛇龙混杂,不乏魔修。而袁峰说过,其妻九娘本来是叛军里的一位圣女。外界对于这些圣女,素来都是以“魔女”、“妖女”相称的。他觉得这才是袁峰刚才轻轻放过端木光的主要原因所在。
“不,不是。九娘绝对不是魔修,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想到九娘为自己牺牲巨大,袁峰的眼圈不禁泛红,“是我对不住九娘。”可是,这与云弟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亏欠九娘的,是他;爱慕九娘的,也是他的;与九娘相约,厮守一生的,也是他的。
所以,他不能用云弟的秘学去补偿九娘。
第六七九章 说服袁峰
莫非与灵根有关?
沈云看出来了,袁峰对妻子九娘用情甚深,可是,因为“法不转传”之故,不想叫自己为难。
如此一来,他更不可能就这样放袁峰离开了。
“峰兄,在我们青木派,从来没有法不轻传一说。”他坦诚的说道,“所以,如果是问功法的事,只要我知道的,无所不能言。”
袁峰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被如此轻易的猜了出来,更加愧疚,恨不得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有颜面再留下来?
“不,没有的事。”他矢口否认,执意要往外走。
无奈,修为与沈云相差太远。后者不放行,他只觉得面前象有一堵无形的墙。一时之间,仅仅几步之遥的房门,变成了可望而不可及。
“云弟,我……”他真是悔青了肠子。
明知在云弟这里有可能找到医治九娘的法门,他却不想,也不能叫云弟为难,所以,只好选择对不住九娘,往后再慢慢寻访良方。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反悔了。
不想,云弟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洞察出了一切。为了帮他,甚至不惜说谎诓他,说没有“法不轻传”这回事。
云弟身为青木派的开派掌门,怎么可能无视仙门的铁律呢?
袁峰啊袁峰,你终究是既对不住云弟,又负了九娘!当真该死!
沈云握住他的手,正色道:“峰兄,我刚才所言,并非临时起意的虚言。”
“啊?”袁峰不由轻呼。在他看来,沈云能以凡人之资,在短短的数年里,拥有高深莫测的一身修为,这绝对是天大的秘密。所以,他之前只字不问沈云这些年的经历,就是生怕一不小心触及了这等大秘密,叫沈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为难之极。没想到,沈云却告诉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怎么可能呢?
“你……难道你不是凡人资质?”他有些糊涂了。
“怎么会不是呢?”沈云将他按回圈椅里,“你且先坐下来,听我慢慢与你细说。”
袁峰拗不过他,只好依从。
沈云自己也坐回原位:“我没有灵根。到现在也仍然没有灵根。”
“当真?”袁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颗心猛然窜到了喉咙里。身子不由往前探。
沈云很肯定的点头:“你知道的,我去鸿云武馆是带师学艺。”
“嗯。你以前不只一次提及过,你有师父,有师门。”袁峰紧张的盯着他。
沈云接着往下说:“青木派并非是我开创的。我只是青木派的传人。我们这一派的祖师原本是天神宗的一位内门护法长老。天神宗被仙庭与仙门联手覆灭之后,我们祖师逃至凡人界,于市井之间,暗中开创了青木派。这便是青木派的由来。”
“只是,祖师她老人家在突围之时,丹田遭重挫,修为因此而降至筑基境。没几年,祖师灯枯油尽,殒落了。祖师生前收有一徒,就是我的太师祖。太师祖是凡人之资,终其一生,也未能参破祖师留下来的遗训,无法脱凡超俗。是以,自太师祖开始,我们青木派就成了一个凡人门派。”
“这样的情形,一直沿续到我师父过世。我的运道比历代师尊要强许多。于颠沛流离之中,先后寻到了另外几位天神宗内门长老的遗学。在离开武馆,游学的过程中,我误打误撞,掌握了凡人修仙的法门。很快,超凡脱俗,成为了一名修士。我的修行法门与其他的修士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我修行,完全不依赖灵根。”
“青木派的门众原本是在仙都依附我的一群凡人。我将修行法门传授给了他们。几年下来,他们大多数已经脱凡超俗,成为了真正的修士。你在酒窖里看到的伯堂,还有守在酒窖门口的陈望田,他们以前都是凡人,现在成了修士。只是因为修行时日尚浅,所以,修为暂且不高。”
“他们是你的门徒……”袁峰听到这里,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九娘因为在叛军里的遭遇,反感任何加入门派的行为。我担心再重提入门派之事,会让她记起以前的种种……她好不容易才放下以前的那些事……”
沈云摆手打断道:“峰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跟你说我这些年的经历,还有青木派的发展,并不是劝说嫂子加入我们青木堂。我只是想向你证明,凡人也是能修行的。至少我,还有青木派上下都做到了。还有,我此生立志于引导凡人修行。只要想修行,不管入不入我青木派,都能研习我们的修行法门。峰兄如若不信,不妨回一趟菱洲。你去春望县,就会发现,我们青木派已开始向乡邻们传授修行功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袁峰愕然。他已经习惯了,人人敝帚自珍,突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更重要是,他最清楚不过,沈云自创的功法有多么的伟大。单凭能让凡人修行这一条,足以带来无尽的财富和无上的地位。可是,沈云视“法不轻传”于无物,就这样无偿的将功法传给了身边的凡人。
云弟到底是图什么呢?他真的想不清。
沈云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因为我身为凡人,吃够了被仙庭和仙门鱼肉的苦。一直以来,修真界都在撒一个弥天大谎,骗所有人,说只有拥有灵根之人,才能修行。并且,他们根据这一条,将我们这些没有灵根的绝大多数人划为贱民,打入泥尘,任意欺凌、剥削。我的家人,我的乡邻,还有,我很多的朋友,都是被他们象牲口一样的屠戮而亡。这不公平!我就要从根子上改变这个不公平,让万万千千的凡人也修行,将高高在上的修士拉下神坛。大家本来都是一样的人,理应平等相处。”
字字句句好比惊雷,无一不落在袁峰的心头,震耳欲聋。
他也是凡人,并且是一个从六岁开始,就被判为“废物”的武学世家的长子嫡长孙。小小年纪的他,便尝尽了没有灵根、没有武学资质的苦。并且,因此而生生的连累死了他的母亲。
正因为自己吃过大苦头,所以,他才不离不弃的带着部下们突围;散尽身家,一个不落的安排他们偷渡仙山;对于已经召集拢来的部下们,费尽心机的给他们在巨剑派里找一份安稳的差事。
所有的部下,还有扶子兴和九娘对此推祟倍至,赞他是“大公无私,至情至义”。
然而,听了沈云一番话,他才知道,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所思所想所做的,远远不够。
最让他气愤的是,所谓的资质说,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
该死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弟,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他激动的双手握住沈云的手,“‘大家本来就是一样的人,理应平等相处’,这句话,简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云弟,我也是凡人,早就看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不顺眼了,做梦也想将那些混蛋拉下神坛!说吧,我能做些什么?你只管吩咐就是!”
第六八零章 你能说得更详细些吗?
“好啊!峰兄能够加入我们,绝对是我们的荣幸,也是凡人修行之大事业的荣幸!”沈云激动极了,“世上的凡人何人万万千。在凡人修行的大事业面前,我,还有青木派千余门众之力量是何其之渺小。说是沧海一粟都是往大了说。所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我们的成功之路才会更加宽阔。”说着,他紧紧的反握住袁峰的双手,“峰兄,谢谢你!我们真的很需要象你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
听了他这番滚烫的话语,袁峰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便是沈云,那个他认识的好兄弟沈云。时隔数年,沈云变了,心胸变得比以前更加宽阔,志向更加高远,同时,也比先前更加人情练达,更加务实。
他的云弟,终于不负重望的长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
他为有这样一位生死兄弟而从心底里感到自豪、骄傲。
因为袁峰表明了态度,所以,接下来,沈云详细的问了他带进仙山的那些部众的情况。
而袁峰闻言知雅意,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他的部众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其中,大部分的是没有武学资质的贱民出身,在军中学了几招上阵杀敌的功夫;只有两成多一点的人拥有初级武者以上的功名。这些人都是军官。
偷渡仙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照他与蛇头的约定,他的部众近千人,将分成五十次偷渡,最后一批人将在一年半后才能抵达仙山的边界。所以,目前,只有不到两成的部众归队。有近一半的人仍在凡人界的东海边上,等待出发。余下的人,分作三批,都已经出发。按理说,他们都正在路上。
半个月前,他才跟蛇头联络过。后者告诉他,最快的那批也要到下个月的月底才能抵达边界。届时,他准备亲自去边界接人。
沈云听了咋舌:“怎么要这么久?那蛇头该不是故意诓你吧?”先生也是从东海之滨用飞梭载他们进入仙山,当晚就通过了边界的守护大阵。
“他不敢诓我。”袁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举了举小酒钵大小的铁拳。
沈云笑了笑。那确实是。剑修在仙山这边又有一个人人尽知的外号,即“剑疯子”。而袁峰虽只是筑基修为,却已炼出了本命灵剑。他真要拼起命来,完全可以单挑金丹真人的。是以,就算是余莽这种盘踞边界多年的老怪也轻易不敢得罪筑基境以上的剑修。更何况是赚路上的活水钱的蛇头们。后者真要被一个有本命灵剑的剑修给不依不侥的盯上了,这碗偷渡的饭也甭想再吃了。
“你是青木派的掌门,有身份令牌,又有玄天门的金丹真人引路,是光明正大的用仙门的公共通道通过边界守护大阵。我们什么也没有,只能从大阵的空档里偷渡。那条路,我是头一个走的,是海路,总共有三四千里的样子,途中,急流、暗礁、风暴、迷雾、巡逻的仙门弟子……比比皆是。最怕的是海妖出来作恶,还要远远的绕道。我们那次的运气不错,一路上总共也没碰上几次海妖,所以,节省了差不多十天的路程。但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便有八十九天。还有,除了我,其余人都是凡人,偷渡过来后,还要大阵旁边,就近寻个小岛住上十几二十来天,等适应了这边的灵气,才能真正前往边界的聚居点。”
这样的一算,竟然要花费百零几天才能从凡人界的东海边偷渡到边界。沈云熟悉阵法,一听就明白了,这正是边界守护大阵的功劳。他终于明白,那天过边界的守护大阵时,云景道长为什么说仙门这边不担心落桑族人会入侵仙山。
他想了想,说道:“偷渡总归不是个事儿。”
袁峰黯然,禁不住握拳轻叹:“我找的是些老手,做这一行有差不多百来年了。鲜有出事,在他们这一行里颇有名气。蛇头也跟我保证了,尽量护住我的人。”
偷渡哪有安稳的?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奔一条活路。而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好在弟兄们没有糊涂虫。他临出发的前一晚,与弟兄们喝酒道别。大家都把话说得很清楚:此一去,生死由命。成了,大家在仙山继续做兄弟;不成,也万分感谢将军大人为他们散尽身家。
弟兄们笑嘻嘻的彼此约好了:不管是谁活着到了仙山,都要把神仙日子好好的过起来。不光是自己的那一份,还有死去的弟兄们的一份。绝不能叫将军大人亏了本。
想起那晚,袁峰便眼里发烫。他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碗,仰头一口饮尽,借此掩住泪意。
沈云接着说道:“我对仙山这边的事不熟,已经在路上的那三批,要等问过先生,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可想。那些还留在东海那边,没有出发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接他们来这边。”
袁峰立时想到了,“啪”的放下茶碗,两眼亮晶晶的问道:“云弟是想给他们发放青木派弟子的身份令牌,光明正大的接他们过守护大阵,对吗?”
“正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了。”沈云颌首,“不知峰兄意下如何?”这些人都是袁峰的兵马。他怕袁峰会多想。
袁峰爽朗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都要跟着云弟干了。他们能直接跟着云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说着,他起身,抱拳行礼,“我先替他们在这里谢过沈掌门,多谢沈掌门接纳他们,引他们走上仙途。”
沈云亦起身,一手按住他的拳头,一手轻拍他的肩膀,笑道:“峰兄如此信任我,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峰兄先拟出名单过来,我好让先生去仙门长老会办理身份令牌。”
“好。我马上写。”袁峰说着就要去屋子正中的八仙桌边。
这时,沈云又将他拦住了:“这个暂且不急。峰兄不是想加入我们,一起引导凡人修行吗?我先跟你讲解一下我们的功法,这样,你回去后,就能传给子兴和嫂子,还有你的部众们了。”
一提起这茬,袁峰的神色变得特别沉重。他用充满希翼的眼神紧盯着沈云的一双眼睛,紧张的问道:“云弟,曾经筑基,但后来又失去了灵根,变成凡人,甚至连武功也尽失的人,也能修习你的功法吗?”
沈云一听就明白了。他说的这个人肯定是他的妻子九娘。
这样的情形,他从来没有碰到过。所以,他不敢妄下断语。
“到底是什么情形呢?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些。最好是将她是如何失去灵根,连内力也没能保住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他请袁峰又坐下来,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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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峰多谢书友飞雪暮尘音的平安符,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