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皆大欢喜
霍谨之是双抢前几天回来的，比他预测的迟了几日，以至于计划得改变，他不能参加双抢了，必须把手里的货清理出去，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压货，一旦压了货，哪怕赔了本钱也要清理库存，否则越积越多，资金就被套死了。
一回来就得知了唐爱华的喜讯，霍谨之家也收到了白糖包和桂圆包，男女方的订亲礼都一样，都是男方准备的，就像请柬一样，收下了订亲礼，结婚酒是必须要去吃的，是一种礼数。
车皮一到，霍谨之就叫上了顾云川，去乌城送货，这一趟的货都是从疯爷那儿赊来的，他得尽快把货款收到手，顾云川也一样的心思。
老夫人这段时间还教了他不少生意之道，都是老夫人自己的亲身体验，生意场上诡谲云涌，人心更是难测，很多意想不到的事都会发生，想做大生意就得养成处变不惊的心态，顾云川听了后，受益匪浅，对老夫人也越发佩服。
阿嬷只是没遇上好时代，如果她生活在男女平等的新社会，而且没有战乱纷扰，凭阿嬷的才能，成就肯定不比他祖父小。
“货在哪儿？”顾云川问。
“在乌城，我车皮直接发到乌城。”霍谨之回答。
那么多布从越城运到乌城太麻烦，还是直接发到乌城比较方便。
“那现在过去吧，我去找吴主任。”顾云川神情有些激动，很快他就能进帐七百多了。
霍谨之点了点头，“一起去吧。”
一边听了半天的唐小囡，急得嚷道：“我也要去，霍哥哥，顾哥哥，带我去吧，我肯定不吵吵，求你们了……”
她在家都要憋死了，好想出去透透气啊。
霍谨之今天还挺好说话，没考虑太久就同意了，而且还带上了唐来金，顺利的话，今天会结清货款，带个大人行事方便些。
不过，最后又多了两个尾巴，唐爱军和唐爱国也跟着去了，唐爱国老早就知道弟弟和小叔在做买卖，还挣了不少钱，心里早痒痒了，但学习也很重要，所以他便按捺住荡漾的心，一直憋到暑假。
霍谨之这些天都在乌城安排，他租了个废弃仓库，请人收拾干净了，货还在火车站，叫辆车子去拉货就行，顾云川去机械厂找吴主任，听说布已经到了，吴主任十分爽快，派了厂里的车子去拉货。
吴主任比顾云川更着急，因为这一趟货他有大几百块的好处，哪怕孝敬了厂长书记他们，他还有小一百呢，一个月工资也才四十来块，加上奖金顶多五十，轻轻松松就挣到两个月的工资，还能和领导们的关系更亲密，又能让职工们满意，一举多得的好事傻子才不会愿意干呢！
霍谨之让吴主任验货，这次的花色更漂亮，各类也繁多，比百货公司卖的布好太多了，价钱还便宜，吴主任一万个满意，十分干脆地签收了货款。
最让吴主任欢喜的是，发票是空白的正规发票，想填多少就填多少，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小，操作得好的话，他还能再挣几个月工资。
不过这事要和领导们商量，他做不了主，但吴主任对这趟买卖也更满意了，甚至已经想好了中秋节的节礼，要不也弄些布得了，反正职工们喜欢。
第570章 刺激
“你们是布厂的？”吴主任好奇打听，能一次弄来这么多的好布，还有正规发票，除了布厂还有谁能办到。
“您放心，绝对是大厂生产的好布，质量没问题。”
唐来金笑着打哈哈，含含糊糊地承认了，也不说不是，更不说是，吴主任听着更确定他们是布厂的了。
“下次有事再找你们。”吴主任隐晦地透露了下次合作的可能。
顾云川和霍谨之交换了喜悦的眼神，中秋节马上到了，不出意外就是中秋节节礼了，再和吴主任搞好关系，春节的节礼也能承包了。
唐来金和吴主任客套了几句，去财务室结清了货款，大厂子办事就是干脆，一分钱都不少，特别爽快地结清了，全都是现金，装了一大袋子。
几人扛了一大袋子出了机械厂，来到霍谨之租的仓库，唐来金瘫软在地上，“妈呀……老三快看看钱在不在！”
他这一路担惊受怕的，就怕钱丢了或是让人抢了，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呢。
唐爱军浑人浑胆，反倒没啥事，他打开袋子看了眼，闪得脑袋有些晕，全都是十块一张的大团结，又新又漂亮，好看极了。
“这得多少钱呢，花不完了吧……”
唐爱军小声感慨，唐爱国却眼神闪烁，独自想事儿，他对零卖没兴趣，费时间也费精力，挣的还不如一趟大的，他要干就得干大的。
“你这一趟能挣多少？”
唐爱国扭头问顾云川，霍谨之肯定挣得更多，但他没霍谨之的渠道，这笔钱只能看不能吃，但顾云川肯定也挣得不少。
顾云川愣了下，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了，“谨之给了我一尺五分的提成，机械厂总共1500人，每人十尺。”
唐爱军掰着手指头数数，唐爱军在心里快速计算，眼神越来越激动，扭过头对霍谨之说道：“要是我也能联系到厂子，也是五分的提成？”
“当然。”
霍谨之点头，这一趟他挣的比预计的多，因为数量要的多，疯爷的批发价还低了些，差价自然也更多。
唐爱国登时神采飞扬，他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但没办成之前他是不会说出来的，等他联系好了再说。
“二哥，你去哪里联系厂子？”唐爱军好奇地问。
“办妥了再和你说。”
唐爱国卖起了关子，唐爱军急得不行，唐小囡让他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肯定是二叔的酒厂。”
镇上就只一家酒厂，唐爱国除了去找二叔还能找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唐爱军眼睛登时亮了，搂着唐爱国的脖子去一边说悄悄话了。
唐来金也不满足搞零卖了，小孩子都这么能干，他可是大人，不能让小孩子给比下去，等双抢完了就去城里找找门路。
霍谨之将赊欠疯爷的货款去邮局汇过去了，再打了个电话给疯爷。
“货款已经给您汇过去了。”
“嗯……”
疯爷懒洋洋的，根本不在意钱，不过——
“那胖丫头呢，在家干什么呢？”
霍谨之朝身边的唐小囡看了眼，笑道：“就在我身边，我让小囡和您说话。”
第571章 老夫人的底气
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疯爷精神一振，冲屋子里说话的几个手下狠狠瞪了眼，比鸭子还吵吵，烦死人了，阿伟将这几人都轰出去了，他自个却回来了，想听老大和胖丫头说些啥。
“伯伯，我收到您的礼物了，谢谢您！”唐小囡礼貌道谢。
每次霍谨之去羊城回来，都会带回一堆礼物，衣服鞋子点心糖果等，还有让张满月无比心疼的可乐，唐小囡本就想感谢疯爷。
疯爷不由自主地笑了，声音也多了些慈祥，“下次再给你带，你放暑假了吧，要不要来伯伯这里玩？”
唐小囡心动不已，她真想去玩啊，可是——“爸爸妈妈不让我出门。”
“没事，你偷溜出来，伯伯让人去接你。”
疯爷像大灰狼一样拐骗小女孩，旁边的阿伟翻了个白眼，搞得这么费事，还不如他走一趟越城，把那胖丫头给抱过来呢。
唐小囡心动了，不过她还是有理智的，这次不能再偷跑了，她要光明正大地出去玩。
“我和爸妈说好了，就去找伯伯玩啊。”唐小囡安慰道。
“说不好就让你霍哥哥偷摸带出来。”疯爷觉得还是偷溜出来更有效率些。
唐小囡和疯爷聊了十来分钟，都是些吃饭睡觉的废话，但一老一小聊得挺起劲，电话筒都发烫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挂了。
几人在乌城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顾云川的七百多块提成，霍谨之也一分不少全给他了，看得唐爱国更是心痒难耐，决定晚上就去找二叔商量，二叔和厂长交情好，肯定能说服厂长。
回到家的顾云川，从口袋里掏出被汗浸湿的钱，十元一张，有七十多张，厚厚的一摞，面上的钱都湿了，他太紧张了，回来时手都不敢离开口袋，一路紧抓着，生怕钱从口袋里掉出去，手上全都是汗。
顾云川把老夫人和黄迎春叫到了二楼，关上门窗，将钱摆在桌子上，灯光照在崭新的钱上，反射出美丽的光，黄迎春眼都花了，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
老夫人却很镇定，只是看了眼，便不再注视桌上的钱了。
“这……这些钱都是你挣的？”黄迎春声音都颤了，油然涌上了骄傲。
她儿子一趟生意就比壮劳力一年的工分还多，看以后谁还敢说她儿子是废物。
顾云川笑着点头，“姆妈，以后你不要上山采药了。”
黄迎春擦了擦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享到儿子的福了，老天爷对她挺好，前半生虽然苦了些，可现在她是世上最幸福的。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老夫人淡淡地说了句，只要大环境好，她顾家绝对能再翻身。
而且她也不是全无底气的，顾家风雨几十年，她早有准备，将顾家资产的大部分变卖，换成了金条，全都埋在了老宅子地底下。
当年她放弃了所有的房产，就只保下了这幢看似不起眼的宅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
好日子快来了，她终于等到了。
不过还要再等等，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把顾家的资产交到孙子手上，再等到那个小贱人回来，让她亲眼看着顾松涛的惨状，她才能安心闭眼。
第572章 利益为重
老夫人安排了钱的用途，六百块用油布包了藏起来，再给黄迎春五十块做家用，剩下的几十块让顾云川带着。
“你现在有社交圈了，男人出手不能抠索，该出钱就得出钱，哪怕吃点小亏也行，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人脉，人脉最要紧的就是花钱。”
顾云川点头，这些道理他知道，阿嬷以前和他说过许多。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又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继续联系厂子，零卖时间减少，我想搞大订单，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了，学习上她不担心孙子，她担心的是其他。
“你和霍谨之之间，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顾云川愣了下，没太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便小心回答，“我觉得谨之为人很不错，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
他就是这样想的，霍谨之虽然年纪比他小，但胆子大，头脑灵活，遇事果决，很多地方都比他优秀，他在霍谨之身上学到了很多，他很愿意和这么优秀的人交朋友。
只要霍谨之不嫌弃他就行。
老夫人微微笑了笑，提醒道：“交朋友是应该的，霍谨之那孩子确实很优秀，家世也很不错，你们当朋友我是支持的，但云川，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世上没有一辈子不变的朋友，哪怕父子兄弟夫妻，为了利益也是会反目成仇的，唯一能让人绑在一起的只有利益，利益越大，情分也越重。”
她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从来不相信感情，什么亲情爱情友情，全都是屁。
刚成亲时，她和顾长安也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顾长安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此生都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哼，才只五年而已，顾长安就领回了那个小贱人，还想取代她当顾夫人，如果没有顾长安的支持，那个小贱人哪来的狗胆？
顾氏家族的其他长辈又怎会默不作声，任由那小贱人在她面前嚣张，还不都是顾长安在背后给小贱人撑腰，只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她便没资格当顾夫人。
可顾家人也不想想，她进门后为顾家挣了那么多钱，操持家务井井有条，侍奉公婆也从不出错，为人妻为人媳她没有半点错，而且顾家求娶她时，她和顾家人说得很明白，她身体有恙，子嗣上可能不尽人意，但她可以为顾长安纳妾，生下的孩子她会视作亲生。
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顾家也表示无碍，她这才同意嫁过来，还带上了丰厚的嫁妆，最珍贵的就是她研制出来的去疤药方。
她娘家也算中等门户，父亲是小有名气的郎中，她自小便熟读医书，也替人看诊，她小时候不小心被炭火烫伤，手上留下了狰狞的疤痕，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便自己研制出了去疤药膏，效果很不错，她手上好几年的疤去除的十分彻底，这个药膏卖得很好，她娘家也因此挣了不少钱。
老夫人嫁过来才知道，她公公之所以不计较她的身体求娶，为的就是这个去疤药方，她嫁进顾家后，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药方，还帮着管理顾家药堂，鞠躬尽瘁，兢兢业业，不敢有一点怠慢，可顾家得到了她的药方，就想踢了她？
凭什么！
第573章 收买人心的好处
想到往事，老夫人脸色变得阴郁，二楼光线阴暗，老夫人瘦削的脸，在幽暗晦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恐怖，顾云川倒不害怕，只是觉得这样的阿嬷有些陌生。
“阿嬷，我觉得这世上还是有纯粹感情的，不是所有感情都和利益绑在一起的。”
顾云川不赞同老夫人的话，像霍谨之帮他肯定不是出于利益，他身上能有什么利益所图？
老夫人冷哼了声，孙子还是太天真了，不过也不奇怪，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在嫁进顾家时，不也一样天真得愚蠢，吃过亏就明白了。
“我不干涉你交朋友，朋友越多出路越多，交朋友是好的，但云川你要长个心眼，别把真心话说给任何朋友，包括霍谨之。”老夫人郑重嘱咐。
顾云川微微皱眉，今天阿嬷说的话特别刺耳，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一样防备，那交朋友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不想争论，老夫人身体不好，不能生气，他嘴上应着就是，但如何去做他心里有数，交朋友最重要的便是真心，如果对朋友隐藏真心，自然也不会得到真朋友。
“好的，阿嬷。”
顾云川乖乖地应了，老夫人十分满意，孙子可是她倾尽所有心思培养的，肯定比野生野长的霍谨之优秀，她对霍谨之没有一点意见，但她不满意现在被霍谨之占主导地位，她要改变现在的局面，让孙子为主，霍谨之为辅。
所以——
“云川，下次你想办法和霍谨之一道去进货，打听到他的进货渠道。”老夫人嘱咐。
做生意说起来难，其实也不难，解决三点就好办，本金，货源，客源三样，本金和客源现在不怕，只差货源。
要是能搞到进货渠道，老夫人有信心指点孙子做大生意，当然她也不会亏待霍谨之那孩子，如果成立了公司，她会给霍谨之一些股份，终生衣食无忧。
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太厚道，可做生意哪有情面可讲，厚道人是做不了生意的，回家种地卖苦力吧。
顾云川很快便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去撬霍谨之的墙角，也就是让他背叛朋友，一口气冲了上来，顾云川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去。
他对老夫人很失望，真的没想到敬爱的祖母竟会教他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了，会尽量打听的。”
顾云川淡淡地应下了，但他肯定不会背叛朋友的，只是不想和祖母争吵。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一定以为我不厚道吧，云川，既然你想做生意，就别再记着厚道，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才是第一位的，无奸不商，这话一点没错，想挣大钱，你就得比任何人都心狠，否则别人比你心狠，你连皮都剩不下！”
顾云川忍不住说道，“阿嬷以前不是免费替村里人看病吗？还赈济药物，分文不收。”
老夫人高深莫测地笑了，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是做慈善，孩子，做慈善和挣钱是两码事，做生意要心狠，可挣了钱就得做施一些出去收买人心，否则当初有人想对付我们顾家，顾村的人为何会出面保我们？还把这幢房子留下来给我们住？这就是收买人心的好处。”
第574章 怀疑
见顾云川神情有些茫然，老夫人慈爱道：“这些道理你以后慢慢就会懂了，一时半会不明白是正常的，以后不懂就来问我。”
“好。”
顾云川眼神有些复杂，心里很不平静，他对祖母有了新的认识。
以往他以为祖母是个慈祥善心的老太太，因为顾村人上门求医，祖母都会热心帮忙，不收分文，顾村人都说祖母是活菩萨，交口称赞。
可刚才那些陌生冰冷的话，却是祖母说的，让他背叛朋友，还让他用虚情假意去交朋友，甚至还说她对顾村人的好都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也就是做戏……
顾云川心有些冷，一时间难以消化，走到一楼时，他还是愣愣的。
祖母慈祥的脸在他脑海里不时变幻，一会儿慈眉善目，一会儿又冰冷无情，又变成狰狞可怖……
顾云川敲了敲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几次欲言又止的黄迎春终于说道：“你阿嬷的话别全听，交朋友最要紧的还是真心换真心。”
刚才在屋子里她就想说了，婆婆的话她一点都不赞同，为了挣钱连情义都没了，这样的钱挣来了也没意思，黄迎春可不希望儿子变成冷血无情的人。
迷茫的顾云川一下子安心了，仿佛在茫茫迷雾中，突然看见了一盏路灯，指引着他前进。
黄迎春又说道：“妈没文化，也不懂大道理，可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凭良心做事，霍谨之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要是撬了他的墙角，你一辈子都亏欠了人家，咱们不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顾云川点了点头，“我不会的。”
黄迎春欣慰地笑了，伸手拍了拍顾云川的脸，“明天妈去镇上称肉，给你包饺子吃。”
“多包一些吧，我想给齐先生送一些。”
“好，我多放些肉。”
黄迎春点头，先生那儿应该孝敬，以前没钱送东西也抠索，现在儿子挣了钱，自然要紧着齐先生孝敬。
路过顾松涛房间时，听到里面的轻咳声，黄迎春微微皱眉，心里极厌烦，不过没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屋子里咣当了下，顾云川停下了脚步，转身朝顾松涛的屋子走去，这两天他没顾得上去看父亲，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黄迎春紧步追了上来，走在顾云川前头，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散了出来，屋子里光线很暗，窗帘紧拉着，空气也变得浑浊，像是一张挂满了烂鱼的网，恶心黏腻。
“嗬嗬……”
顾松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像扯风箱一样，脸上只剩下一层皮，紧包着骨头，眼窝深陷了进去，同骷髅无异，看到顾云川进来，顾松涛眼神亮了下，变得更急切了。
如今只有儿子能救他了，老太婆和死麻婆都巴不得他死，他只能靠儿子了。
地上有一只搪瓷杯，滚到了床脚边，杯子上的白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黄迎春捡起了杯子，背着顾云川狠狠瞪了眼，眼神威胁，“想喝水就叫我，摔杯子干什么。”
黄迎春拿了热水壶倒水，壶是空的，她只能出去倒水，待她一出门，顾松涛挺了几下身体，看样子想说话，只是他现在说不出话了，嗓子眼像是堵了东西，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顾松涛颤抖着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顾云川微皱了眉，心里有种极诡异的感觉，顾松涛只是热伤风而已，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病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第575章 求救
“嗬嗬……”
顾松涛又比划了几下，但手抖得太厉害了，勉强才写了个‘救’字，黄迎春推门进来了，顾松涛眼神变得恐惧，手立刻缩了回去，乞求地看着顾云川。
“把水喝了。”
黄迎春喂顾松涛喝水，动作并不温柔，顾松涛像是几天没喝水一样，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水，眼睛却死死盯着顾云川，儿子是他能不能活着出去的唯一指望了。
他不能冤死在屋子里，他要逃出去，等他爹回来后，定会好好惩戒那老太婆的，还有死麻婆他也得休了，他可是顾家大少爷，丑八怪麻婆根本配不上他，当初要不是老太婆下了药，他又怎么会和麻婆生下顾云川。
事后他恶心了三天没吃饭，可更让他恶心的是，第一次没成，老太婆又下了药，把他当成种猪一样，接连配了三次才有了顾云川，之后他便没再和黄迎春同房了，看到那个丑脸他就想吐。
他从来没同意过娶黄迎春，哪怕他落魄了，他还是顾家少爷，他宁可终身不娶，也不会娶一个丑八怪的。
他没有对不起黄迎春，也没有对不起顾云川，他也是受害者，只有沈玉海才是他想要的，也不知道他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凤仙，他都好久没去看望了。
黄迎春喂好了水，又威胁地看了眼，对顾云川笑道：“你去看书吧，这儿不用你帮忙。”
顾云川压下心里奇怪的想法，说道：“我带爸爸去卫生所看看吧。”
“浪费钱干什么，你阿嬷开的药就蛮好，现在都不咳嗽了。”黄迎春断然拒绝，她儿子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可不能浪费这种王八蛋身上。
“快去看书吧。”
黄迎春又催促了，顾云川朝顾松涛看了眼，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恐惧，心里更加疑惑，他父亲在怕什么？
难道是在怕母亲？
又或是祖母？
刚才他如果没看错的话，父亲虚空写的字应该是救吧，救什么？
难道父亲在求救？
顾云川头都想大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妈妈会害父亲，祖母也不可能，父亲可是祖母的亲生儿子，就算父亲不成器，可血浓于水，祖母怎么可能会去害自己的儿子。
妈妈就更不可能了，她那么善良温厚，就算恨父亲，可也不会那样做的。
顾云川十分自责，为他刚才生出的想法羞愧，他怎么可以怀疑母亲和祖母呢？
太不应该了！
至于父亲的病，过段时间要是再不好，他便带去卫生所看看吧，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尽一些为人子的本分吧。
已经到七月中旬了，唐鹏正天天在广播里号召大家崩紧头皮，不管男女老少齐上阵，必须以全力以赴赶双抢，争取丰收之后又丰收，过个富裕年。
就像高考一样，村民们都在倒计时，还有三四日光景就要割稻了，割完稻就插秧，皮都要脱三层，现在让稻子再多晒几日，大米不仅好吃，还扎实，这些经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第576章 关祠堂
村里最近出了两件大事，一是唐来凤生了，在卫生所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四两，母子平安，当天生产完就回家了，张满月伺候月子。
第二件大事，便是黄凤仙被关祠堂了，黄金桥亲自下的命令，让人押了黄凤仙去祠堂关起来，关足一个月。
之所以延迟到现在才惩罚，是因为黄凤仙伤势未好，黄金桥怕关出人命，便拖了几日，等黄凤仙身体稍好些，就在广播里宣布了这个处罚，再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村妇，拖着不情愿的黄凤仙去祠堂关了起来。
磨盘山有两个祠堂，一个黄氏祠堂，一个唐氏祠堂，一个在村东，一个在村西，前些年破四旧时砸坏了半边墙，这两年又修缮好了。
国有国法，族有族规，旧社会时，村里人犯了错，一般是不会去告官的，多由族长处理，最常见的便是不守妇道的女子，轻则鞭打，重则沉塘，在以前都是由族长说了算，村民不会反对。
现在是法治社会，万事都讲究律法，可有些事却是法律惩治不了的。
比如黄凤仙这种荡女，磨盘山全村人都恨死她了，既然法律惩治不了，就动族规，沉塘当然不可以，要搞出人命的，那便关祠堂，去老祖宗面前忏悔思过。
黄凤仙自然不乐意，她还等着煤矿的人来相看呢，表姐说这几日就带过来相看，要是相中了就能去煤矿了，对方年纪大只想快点成亲，一日都不想拖了，正合黄凤仙心意，她也一日都不想在村里待了。
现在抓去祠堂她还怎么相看，煤矿是她唯一的出路了，她决不能放弃。
“娘，你让表姐下个月再来，不能让那男人知道我给关祠堂了。”
晚上，槐林娘偷偷去祠堂看黄凤仙，幸好当年被人砸了大半堵墙，修得也不牢固，这两年风吹日晒又裂开了，有道极大的缝，手都能伸出来。
“你表姐说已经和男人上火车了，顶多三天就过来，这下可怎么办啊！”槐林娘也着急，好不容易才说服娘家侄女给凤仙介绍对象，冷不丁却出了这事，运气背到家了。
黄凤仙死死咬牙，祠堂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还有好多蚊虫老鼠，这里面关一个月她绝对会死，而且还有好多牌位，吓都吓死了，她一定要逃出去。
“妈，你想办法给我弄把锯片来。”黄凤仙低声道。
槐林娘点了点头，匆匆回去了，并不知道黑暗中有个人一直跟着自己，正是沈玉竹。
匆匆离开的槐林娘，在家找到了锯片，又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沈玉竹一直跟着，她想知道黄凤仙要干什么。
关祠堂正合沈玉竹心意，她巴不得黄凤仙关一辈子，最好死在祠堂里才好，这样她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被黄凤仙卖了。
槐林娘将锯片从裂缝里递了进去，“你是不是要逃出去？”
“我把窗子锯断了爬出去，马上要双抢了，没人顾得上我，我去表姐家，相看成功的话就不回来了，妈，等我在煤矿站稳脚跟，我再好好孝敬你！”
黄凤仙说这些话带了些真感情，也是真的想孝敬她娘。
第577章 黄雀在后
这些日子黄凤仙尝尽人情冷暖，亲爹和亲兄弟都不管她了，只有她娘不离不弃，她只要翻身了，就一定好好孝顺她娘。
槐林娘擦了下眼睛，这些天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村里人看不起，丈夫嫌她多管闲事，儿媳妇更是天天吹枕头风，搞得儿子同她离了心，孙子孙女也不理她，可女儿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真狠下心看着女儿死？
“去了你表姐那儿别偷懒，好好表现，磨盘山别回来了。”槐林娘叮嘱。
她不担心煤矿的男人相不中，凭她女儿的好相貌，老光棍肯定馋，现在是要紧的是逃出去。
“不出人头地我决不回来了，妈，那白眼狼你找个人家送了吧，家境不管，只要多给钱就行。”黄凤仙恨声说。
关祠堂太突然了，她都没来得及安排沈玉竹，但这小畜生也别想好过。
“我已经托人在打听了，肯定不会饶了这小畜生，沈立夏那个废物点心也不管她了，给她翅膀也飞不出去。”槐林娘咬牙切齿，这些天沈玉竹对黄凤仙不闻不问，连口热水都不烧，小畜生给她等着。
黄凤仙冷笑，“沈立夏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妈，千万别给小畜生找好人家，找个厉害的婆婆好好磨磨小畜生。”
“晓得了，不会让她好过的，你抓紧时间弄，天亮就走不掉了。”
“我知道，妈你快回去吧，谁问你都说不知道。”
“唉……我走了，这点钱你拿着，别乱花了。”
槐林娘掏出几块钱，从裂缝里塞了进去，唉声叹气地走了。
沈玉竹隐藏在暗处，冷眼看着，隔得太远她听不清她外婆和妈妈的谈话，也看不清外婆从墙缝里塞了什么，但她肯定黄凤仙不会安分守己地待在祠堂，今晚她就在这儿守着。
黄凤仙永远都别想再翻身，否则她这狠心妈妈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她。
夜渐渐深了，村子里最后一户人家的灯也熄了，不时有几声犬吠，还有时不时的蛙鸣，沈玉竹打起了瞌睡，她走到祠堂边上，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借着月光能看见窗棂伸出一只手，一前一后地拉着。
祠堂是老房子，窗子是木制的，只要把木头锯断就能从窗子爬出来。
沈玉竹无声冷笑，也不叫喊，只等着黄凤仙出来，一个小时后，黄凤仙从窗子里爬了出来，恐慌地看着地面，窗子离地有两米多高，她好不容易才爬上去，却不敢跳了。
咬了咬牙，闭紧眼睛就往下跳，只是半天没爬起来，窗子下有一堆尖利的石头，黄凤仙膝盖都刺破了，流了不少血，忍痛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沈玉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抱着石块，用力砸了下去。
黄凤仙才刚看到希望，立刻就破灭了，晕倒在地上。
沈玉竹冷笑了声，拿绳子将黄凤仙绑了起来，绑得严严实实的，就算黄凤仙醒来了也跑不掉。
从黄凤仙口袋里摸出了几块钱，沈玉竹全揣自己口袋了，头也不回地回了家，地上黄凤仙安静地躺着，月光照在她身上白疹疹的。
第578章 被关得严严实实
第二天，出工的村民看见了在地上五花大绑的黄凤仙，赶紧报告了黄金桥，黄凤仙又给关回了祠堂，门窗都拿木板钉死了，只留了个小窗口送饭，吃喝拉撒都在祠堂里面。
一个月下来，又是最热的七月，估计黄凤仙出来时都馊了。
不过村民们都很好奇，是谁见义勇为绑了黄凤仙？
“金凤，是你吧？”
村长媳妇好奇地问，几个女人依然聚在霍家做衣服，大人裙子工钱为八角一件，别看布料多了，可费的工夫和童装差不多，许金凤她们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一天至少能做十来件，七八块轻轻松松就挣到手了。
唐来凤在坐月子，苏婉柔一个人裁剪来不及，唐鹏正和唐百山他们几个商量了下，让黄金桥的孙媳妇过来裁剪，工钱和唐来凤一样，一件一角钱，一天也能挣上两三块。
许金凤头都不抬，麻利地踩缝纫机，大嗓门盖过了缝纫机声，“换了老娘肯定把那表子脑袋砸开花！”
其他人想想也是，许金凤可是个手狠的，黄凤仙落她手上说不定小命都保不住，但早上发现黄凤仙时，她脑袋上的伤并不深，只出了一点血，身上的绳子也绑得乱七八糟的，确实不像是许金凤的手笔。
“那是哪个？咋偷偷摸摸的呢！”会计夫人自言自语，大家都想不明白，谁做了善事不留名呢。
“肯定是村里的，不想让人知道吧，反正黄凤仙没逃走就好，关一个月肯定半条命没了。”楼凤霞猜测。
其他人点头赞同，说不定是不想和黄家结怨吧，所以才不闹出来了，看到黄凤仙倒霉她们就高兴，这种不守妇道的表子，就得狠狠地治她。
“槐林娘不是要给黄凤仙介绍煤矿男人吗？咋没动静了？”许金凤问，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好像过两天就来相看了，这下肯定相看不成，人都关起来了。”楼菊香虽然不爱说话，可一开口绝对是惊人之语。
许金凤用力拍了下大腿，“该！”
黄凤仙越倒霉，她就越开心，最好掉粪坑吃蛆才好呢！
唐小囡听八卦听得直犯瞌睡，天天听也听腻了，柴玉香最近忙着照顾唐来凤和弟弟，没时间陪她玩，唐爱军和唐爱国整日不见人，比总统都忙，霍谨之也一样，唯一能陪她玩的就是元宝，可元宝对大鹅的兴趣更浓一些，成天追着大鹅跑。
“姆妈，我回家睡觉了。”
唐小囡打了个哈欠，睡眼惺松的，许金凤从口袋掏出一角钱，塞到唐小囡口袋里，“一会儿买棒冰吃。”
“嗯。”
唐小囡点了点头，再过会儿卖冰棍的就来了，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她要买两根，和柴玉香一人一根。
“元宝，回家了！”
唐小囡叫了声，元宝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大鹅，跑在唐小囡前面，像小保镖一样，元宝还没完全长大，才三个月，个子并不大，但很灵敏，特别护主，非常有灵性。
从霍家到爷爷家要经过沈家，现在空荡荡的，还透着几分阴森，唐小囡忍不住看了眼，没看见沈玉竹，这些日子沈玉竹很少露面，神出鬼没的。
第579章 狭路相逢
“卖棒冰咧……白糖赤豆绿豆……”
熟悉的叫卖声传了过来，远远就看见卖冰棍的大叔朝这边骑过来，唐小囡开心招手，棒冰大叔都认识她了，这胖丫头每天都光顾他生意，嘴特别甜，长得也好看。
“伯伯，我要两根赤豆棒冰。”
唐小囡从口袋掏出一把钱，有一角的，有五分和贰分一分的，她的手小，钱兜不住，落在地上了，唐小囡捡了起来，给大叔一张五分一张一分的，赤豆棒冰也是三分一根。
“给！”
大叔只收了五分钱，天天光顾他的生意，五分钱就够了，他也有得赚，拿了两枝赤豆棒冰递给唐小囡，一脸慈祥的笑容，跟看自家闺女一样。
“谢谢伯伯。”
唐小囡也没客气，下次她买三支赤豆的，给大叔一角钱不用找了。
“快拿回家吧，要赶紧吃。”
大叔笑眯眯地拍了拍唐小囡脑袋，这胖丫头真招人喜欢。
唐小囡转身要走，却听到了沈玉竹的声音，“我也要两根赤豆棒冰。”
很久没见到的沈玉竹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脸色有点苍白，还有黑眼圈，她朝唐小囡看了眼，眼神森森的，唐小囡没理会她，剥了根赤豆棒冰吃。
“给，六分钱！”
大叔拿了两根棒冰给沈玉竹，他并不认识沈玉竹，来了磨盘山好多次，村里的孩子基本上都认识，这么热的天，就算再穷的人家，也会偶尔给孩子几分钱买根白糖棒冰吃，但沈玉竹他一回都没见过，而且这小姑娘看着不太好相处啊。
沈玉竹接了棒冰，却只给了大叔五分钱，指着唐小囡说道：“你卖给她两根就是五分钱。”
她其实早都出来了，看到唐小囡就躲在门背后，亲眼看见大叔只收了唐小囡五分钱，还有大叔那慈祥的笑容，让沈玉竹心里很不舒服，凭什么一个陌生人都对唐小囡笑得那么和善，这个死丫头又胖又蠢，那些人都瞎了眼！
本只打算买一根白糖棒冰的沈玉竹，一下子改了主意，她也要买两根，想看看大叔收多少钱，结果让沈玉竹很愤怒，凭什么收她六分？
连卖冰棍的都瞧不起她吗？
沈玉竹控诉地瞪着大叔，愤怒的眼神让大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解释了，“这小丫头是我的老主顾，每天都买的。”
老主顾当然要有优惠，做生意也得讲人情的嘛，这个小姑娘是第一次买他的冰棍，自然没有人情，他一根冰棍也就挣几厘钱，少一分钱他都心疼的。
大叔见沈玉竹一脸倔强，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卖给你了。”
他准备妥协，犯不着和个小姑娘计较，少一分钱就少了吧，沈玉竹神情得意，反正她有理，这个大叔只能妥协。
“伯伯，我刚才少给了一分钱，给你。”
唐小囡塞过来一分钱，冲大叔笑了笑，又对沈玉竹说道：“我给伯伯的是六分钱，你看错了。”
沈玉竹咬紧了牙，唐小囡分明就是故意的，这死丫头就是这么讨人嫌。
第580章 一鸣惊人的唐爱国
“你刚才只给了五分钱。”
“刚才算错了呀，我数数不好，现在数清了。”唐小囡舔着棒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数数不好丢脸，她抬头问大叔，“伯伯，两根赤豆棒冰是六分钱吧？”
“是，三分钱一支，两根六分钱。”大叔笑着说，眼睛却看着沈玉竹，本来一分钱也就算了，但胖丫头既然这么热心，他不能辜负了胖丫头的一片心意。
“你快点给钱啊，伯伯还要赶着去卖棒冰呢！”唐小囡催促。
“你急什么急，又不是你的棒冰，多管闲事！”
沈玉竹狠狠瞪了眼，再不掩饰她对唐小囡的厌恶了，一直很安静的元宝，突然龇着牙，弓着身子冲沈玉竹咆哮，沈玉竹吓得退后几步，可元宝却叫得更凶了，时刻都会扑上来的样子。
“把你的狗牵走！”沈玉竹骂道。
“元宝才不会咬人，要咬也是坏人。”
唐小囡怼了句，不过她还是喝住了元宝，元宝虽然不叫了，但看着沈玉竹的眼神却让她胆战心惊，恨死了这畜生，蠢人养蠢狗，迟早有一天她要给这狗一点颜色看看。
“我买一根。”
沈玉竹只要了一根赤豆棒冰，另一根还给大叔，但天气太热，拿出来时间有点长，棒冰已经开始化了，大叔皱了皱眉，可也拿沈玉竹没办法，只得自认倒霉。
等沈玉竹进屋，大叔把棒冰塞给唐小囡，“你吃了吧。”
“谢谢伯伯。”
唐小囡收下了棒冰，她要从口袋里拿钱，大叔没要，骑上车走了，唐小囡也没追，下次再给大叔吧。
不过沈玉竹身上怎么会有钱，黄凤仙关起来了，沈立夏走了，她一个人哪来的钱？
看起来生活的还不错，谁在接济她？
肯定不是黄槐林一家，这一家都恨死黄凤仙了，槐林娘只对黄凤仙有感情，对沈玉竹根本没情意，当然也不可能，唐小囡想不明白，回头问问霍谨之吧。
双抢终于来到了，许金凤她们的缝纫工作暂停，全村老少都投入了紧张热烈的双抢大业，苏婉柔和霍谨之都没参加，唐鹏正给他们开了特例，可以不出工，不过也不领村里的粮食，而且还每年交十二块钱房租。
唐小囡依然悠闲，里里外外她都帮不上忙，把自个照顾好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唐爱国却带回了个好消息。
“我二叔厂里也要发高温补贴，一人十尺，全厂四百来号人，还有机床厂，厂里有两千来人，我给说的价钱是六角二，你啥时候去进货？”
唐爱国不鸣则己，一鸣惊人，出去这几天工夫，就搞好了大订单，比顾云川还厉害，霍谨之也淡定不了了，甚至还有些羞惭，这一个两个都比他能耐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不成，他也得出去搞搞大订单。
“二哥，你啥时候和机床厂有关系了？”唐爱军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唐爱国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道：“一个同学她爹是机床厂的书记，我和同学说了声。”
唐爱军和霍谨之他们听过就没再问了，唐小囡却上了心，大声问道：“二哥，你同学是哥哥还是姐姐？”
第581章 二哥的暧昧对象
唐爱国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唐小囡却紧追不放，“二哥，我问你话呢！”
唐爱军用力捅了下，粗声粗气地吼，“小囡问你话没听见？你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关你屁事！”
唐爱国没好气地瞪了眼，揉了揉腰，M的，老三力气越来越大了，腰都让这小子捅爆了，唐爱军指着唐小囡说，“小囡问你的，我才懒得问。”
“二哥，是不是姐姐？”
唐小囡笑眯眯地看着唐爱国，绝对有情况，二哥向来喜怒不显于形的，现在却连耳朵尖都红了，肯定是女同学，说不定还有点小情况呢！
她的两个哥哥都挺能耐啊，大哥悄悄摸摸地就把学神给弄回家了，虽然是演戏，可难保以后不会日久生情嘛，唐小囡觉得希望还是蛮大的。
二哥更厉害，不声不响地把机床厂书记的千金给撬了，关系要是不好，人家书记千金怎么可能帮上万块的忙？
现在可是七十年代，一万块比几十年后的百万还夸张，一般的同学关系可没这么铁。
唐爱国避开小妹火辣的眼神，总觉得平时傻乎乎的妹妹变精明了，那小眼神像是X光一样，啥事都被她看穿了。
“女……女同学，坐我后面。”唐爱国只得招了。
这下唐爱军他们都来了兴趣，女同学啊……肯定有问题。
“女同学咋肯帮你那么大忙？二哥，你是不是和她处对象了？”唐爱军直接了当地问，笑得一脸暧昧。
唐爱国一脚踢了过去，恼羞成怒了，“处你个鬼，她就是经常问我题目，又挺热心的，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抽死你！”
“你急啥，二哥你这样叫那个啥银子来着？”
唐爱军灵活地跑开了，笑嘻嘻地说怪话，霍谨之也凑热闹，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对，就是这词，二哥你要是不心虚，急个啥？我二嫂叫啥名？长啥样？下回我去拜拜二嫂啊……”
唐爱军越说越来劲，唐爱国气得追上去，兄弟俩扭成了一团，唐小囡看得直乐，但也对那位书记千金来了兴趣，这么好的女同学，就算不当二嫂也可以当好朋友的嘛，越城机床厂可是越城最大的国企了，而且在她过来的时候，这个机床厂依然屹立不倒，只不过国有变成了私有。
霍谨之决定再走羊城，这几天他在城里弄到了不少电视机和录音机的订单，出乎他的意料，越城的有钱人真挺多的，像电影院的胡主任，就让他帮忙捎台17寸的电视机回来，不过霍谨之只收他六百五十块，别人都是七百五十块，14寸的则是六百块。
他清点了下这段时间挣的钱，加上卖电视机和收音机的，有将近七千块，如果唐爱国这一单搞定，再卖些电视机和成衣，一万块也就差不多了，要是能多搞几个大订单，霍谨之有信心能在年前挣到两万块，甚至更多。
“过两天就去。”霍谨之说道。
“我能跟着去玩不？”唐爱国想出去看看世面。
第582章 来信
霍谨之自然没意见，唐家人他还是信任的，他们商量了下，决定后天就去越城，先给疯爷打个电话，让他准备货。
好事要么不来，一来就成双，第二天顾云川也带来了好消息，他这几天又去乌城走了几趟，自然又搞回了个大订单。
因为机械厂的高温福利甚得人心，发了那么多年高温福利，职工们都没表扬过，这回却交口称赞，其他厂也知道了这事。
这些厂子的职工们就不满意了，凭什么机械厂能发十尺的确良，他们就只能领棒冰券，他们也要布。
职工一闹，领导们只得想办法安抚，打听到是吴主任联系的货源，于是就找上了吴主任，吴主任则找到了顾云川。
“总共三家厂，规模没机械厂大，加起来也就一千来个人，也是一人十尺。”顾云川说了订单数，他自己是不太满意的，但乌城太小，厂子也不多，他打算过段时间去杭城看看。
杭城的大型国企上万职工，要是福利能搞到，他的提成就更多了，顾云川还是蛮有信心的。
不过他现在更想去的是羊城，他也想去见世面，这些天在外面转，顾云川以前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他觉得自己以前太天真了，古人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是对的，他不应该成天关在家里，得多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
世界有多大，他的心也该有多大。
“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那边看看，到了那儿后我一个人玩也可以的。”顾云川恳求地看着霍谨之，语气很小心，怕霍谨之误会。
毕竟祖母之前那样说过，但实际上他想多了，霍谨之压根不担心，疯爷可不是谁都搭理的，就算真被知道了进货渠道他也不担心，做生意各凭本事。
“你想去就去，路费自己出。”
霍谨之口气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有点生硬，他嫌弃顾云川那小丫环一样的口气，搞得他像是万恶的资本家一样，大男人说话跟女人一样，烦人。
顾云川咧嘴笑了，“谢谢你！”
他也不会和祖母说这事，只说要出去联系业务就好，顾云川也觉得很奇怪，他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欺骗祖母了，而且毫无负疚感。
他记得以前看到过一段文章，说有时候撒谎也是一种善良，生活需要善意的谎言，他本觉得作者是在误导读者，人最好的品德不就是诚实吗？
可现在他理解作者的意思了，善意的谎言确实能够装饰生活。
“霍谨之，收信！”
穿着绿制服的邮递员在外面叫，霍谨之愣了下，继而大喜，肯定是马向东来信了。
果然是JH市寄过来的信，信封上粗犷的大字，明显是马向东的风格，霍谨之给邮递员倒了杯凉茶，让他在家里歇息会儿，邮递员也不客气，天太热了。
“你们村在淞城还蛮多亲戚的嘛，隔三差五都有信，今天又是一封。”邮递大叔挺健谈。
霍谨之却觉得奇怪，全村只有黄会计家在淞城有常联系的亲戚，但黄会计女儿也不至于时常写信，便好奇问道：“是黄会计家吧？”
“不是，姓沈的，最近都是她的信。”邮递大叔笑呵呵地说。
第583章 父亲的消息
霍谨之面色微变，全村只有一户姓沈的，便是沈玉竹，她怎么会有淞城的来信？
“可能是淞城有亲戚吧。”霍谨之随意地说。
邮递大叔点了点头，“那小姑娘说是亲戚，走了，谢谢你家的茶。”
“不客气，慢走！”
霍谨之送了邮递大叔，神情若有所思，黄凤仙家在淞城肯定没有亲戚，否则槐林娘早四处吹嘘了，沈立夏也不是淞城人，他听说好像是皖省的一个小县城。
沈玉竹这个淞城亲戚是哪来的？
一时间想不明白，霍谨之便不再想了，拆开了马向东的来信，写了两页，马向东说他和厂长建议转型搞提花毛巾，但厂长嫌太麻烦不想搞，马向东挺烦恼的，毛巾厂要是再不改革，怕是真要亡了。
马向东在信上发了通牢骚，压根没把霍谨之当成小孩，在他心里，霍谨之和大人无异，第二页马向东说起了霍谨之父亲，他这些天托人打听了。
“你爹在淞城挺有名，他生意做得很大，专门批发布料和电子产品，北方都有人过来找他进货，前两年他还搞零卖，现在只搞批发，大家都叫他霍老板，他身边有个女助理，和你爹很亲近，外面的人都叫她霍夫人，霍老弟，你还是早点去找你爹为好，否则等那个女助理有孩子了，事情就难办了！”
马向东说的是肺腑之言，男人在外头搞三搞四很正常，说实话，他以前出差也搞过，不是他嫌弃老婆了，就是总吃一种菜，时间长了也会腻的嘛，就想换换口味。
但他还是有分寸的，玩归玩，老婆是绝对不能休的，老婆给他生了俩儿子，还帮他照顾爹娘，操持家务，虽说脾气越来越大，可他还是感谢老婆，过一辈子的也是老婆，这个分寸他是要顾牢的。
可霍修却不一样，这男人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在外头吃香喝辣，挣了那么多钱也不晓得给老婆孩子寄点回去，音讯都没有，和那个让王宝钏住了十八年寒窖的薛平贵一样没良心，都说王宝钏苦尽甘来，薛平贵有情有义，当了皇帝后没忘了糟糠之妻，还封王宝钏当皇后。
可王宝钏只当了十八天皇后就死了，细品，一年换一天，就是薛平贵的‘情义’。
马向东挺同情霍谨之母子的，对霍修更是唾弃，真不是个东西，就算霍谨之的娘老了丑了，那也不能四年来置之不理吧？
忒不是东西了！
马向东还提醒道：“那个女助理野心勃勃，肯定想挤走你娘上位，你爹挣了那么多钱，可不能便宜了小妖精，你赶紧去淞城认爹，你爹的地址我打听来了，就写在后面！”
霍谨之看到信下面一排特意圈出来的地址，地址很熟悉，因为苏婉柔总提起这幢小别墅，是他们一家曾经住过的，在静江路那边，他依稀还有点印象，但住在那里的时候他年纪太小了，记得不多。
“霍哥哥，马叔叔写了什么？”唐小囡感觉到霍谨之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