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家三郎(上)
唐开元二十八年初上元节前夕,唐都长安一如既往的热闹,不论是朱雀大街还是各坊,纷纷张灯结彩,布置着上元节夜所要用到的花灯,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平康坊太白酒楼,此刻平日里人山人海的一楼却只有渺渺几桌,完全没有一点节日里喜庆的模样,不管是掌柜的还是店小二,都战战兢兢的缩在柜台里,脸上充满了紧张的神色。要知道,这可是位于平康坊的太白酒楼,在长安的众多酒楼茶肆里,属于比较高端的消费场所,且不论它紧邻东市的良好地段,它的东主更是一般人都不敢惹的存在。然而此刻平时里趾高气扬的掌柜与小二们就仿佛瘪了的茄子,完全没什么精神。
原因正是出自他们的东主,刚被封为西闲王的闲王李进。半月前,时任益州刺史的李进在入宫述职时,为玄宗皇帝进献了一枚七色的水晶琉璃盏,据说用了这琉璃盏后已经数日无法入眠的玄宗皇帝竟然每晚都能睡到第二天晌午,连着几日的朝会也不得不推迟。玄宗皇帝大悦,遂下令调李进入长安,封西闲王,一者他本来就是让皇帝的嫡子,属皇亲一列,二者他在地方上任职已有数年,也该是时候让他回京享享清福了。
这事说起来倒是好事,但是也使得李进异常头疼。本来,他是太子李亨的党羽,凭着自己在益州的财力,硬是撑起了太子的党羽平时的好几项大的开销,太子那里,自己也帮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却丝毫没有提他一把的意思。这个中原因,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还在益州时,还能有相当可观的收入,可是一旦回京,他们便将失去自己这一大重要的经济来源,太子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回京。所以每当自己回京述职时,太子总是给他打着哈哈。
可是这次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女儿西平郡主都已经一十有九了,早已到了该出嫁的年龄,益州宅子的门坎都快被提亲的踏破了。但他哪能看上那些地方上的凡夫俗子,也就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三儿子还看得过去,但他还是想给女儿找个好一点的婆家,皇亲国戚自然是最适合的。眼瞅着新年将至,于是他终于还是做下了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就在向玄宗皇帝述完职后,他便通过左相陈希烈的介绍,在中书省悄悄面见了权倾天下的右相李林甫,向他阐述了自己决定弃太子而投相国党的想法,同时他愿意以所有家产为相国党在朝堂之上助力。
益州刺史,闲王李进的所有家产,哪个不眼馋?且不说他在剑南扎根多年,光是他在长安和江南的几处酒楼的收入,就够无数的大臣所眼馋了。
只不过,那与他李林甫的资产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想要的,并不是李进的资产,而是他那天姿国色的女儿,西平郡主。据称她容貌绝丽,擅琴棋,剑南无数子弟哪个不想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不过没有人入得了她的法眼。先前就从陈希烈那里听闻太子李亨一直都有让长子广平王李俶娶西平郡主的想法,但是李俶因为有心上人的关系一直不愿服从,再加上李进想回京的想法一直被李亨压着,所以也一直都不了了之。但是自己的二子李元一直都对这西平郡主倾慕有加,为了此事已经找他说过了好几回。
既然如此,他不如做了个顺水人情,在某一日的大朝时,提出了西闲王李进在剑南为官已经多年,日夜无不盼望能回到供奉有祖宗灵堂的长安,再加上他为官多年政治清明,益州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年年吏部的考核也都是上上考,因此可以将他调回京城任职。
当时正逢玄宗皇帝的不眠症因琉璃盏治好,心情大好,正缺李进一个人情。细想李进身为让皇帝的嫡子,在地方竟然已经这么多年,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大哥。所以很痛快的就批复了这个决议,不过京城内尚无适合他身份的空位,遂封西闲王,着令即刻返京,另原益州长史李道复接替刺史一职。
此令一下,太子的党羽无不哗然,惊惧莫名。平时一大经济来源突然叛逃到相国党,使得本来就不平衡的天平又往李林甫那边偏了几分,再加上他们都熟悉太子李亨的脾气,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李进。
李进自然也知道太子不会放过他,所以返京之后一直躲在延康坊的宅子里深居简出,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刺客给杀掉。可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没有对自己下手,一连十天过去了都相安无事,这使得他本来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谁承想两天前却发生了一件震惊东市的事。
第二章 叶家三郎(下)
两天前,自己一大财源的太白酒楼忽然开始闹鬼,在晚上还有人亲眼见到有幽魂在楼下围着酒楼转,而且打更的老头当晚便被吓出了毛病,两名前去查看的伙计从此就没了下落。使得一连几天都没什么人敢来酒楼,他却有苦说不出,这哪里是闹鬼啊,分明是太子请了人来对付他嘛。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毫无办法,别看自己爵位和官位很高,但是在长安这种地方却什么都不是。正逢他与京兆尹卢松有几分交情,于是便找了他来解决此事,谁知卢松也不敢得罪太子,把事情推给了万年县县令崔光远,崔光远也只能派出自己手下的捕快衙役蹲守在太白酒楼。
先前提到的一楼的几位客人,却正是这几位着便衣的捕快。
靠近门口的那一桌,只做了一名年轻男子,相貌虽有几分英气,但是却没有皇亲国戚那种高贵的气质;虽有几分俊俏,但却不似江湖浪子那般的剑眉星目,身着一套朴素的布衣,看似是寻常人家。别人可看不到,在他的衣服里,可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这倒不是因为他是长安街头的游侠儿,而是用来制敌的武器。
他的桌上也着实简单,一壶茶,一碟花生,一碟小葱拌豆腐。
他虽不满,但也无法发作。只能暗叹这酒楼的掌柜好生吝啬,日进斗金不说,哥几个帮他办事,他却糊弄咱们。
眼瞅着太阳就快下山,这时刚刚走进的一名中年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同样身着朴素的男子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留在了他身上。径直朝他这一桌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三郎,时候不早了,我来换班盯着,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被称为三郎的年轻男子却摇了摇头,说道:“九叔,虽说这换班的时间差不多了,但是你想想,他们几个都溜号去了,就只有你一人在这,万一有歹人出现,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三郎说笑了。”九叔喝了口茶,哈哈大笑道:“且不说这大白天的,东市如此繁华地段,有哪个歹人敢白天出现?谁不知你长安第一剑叶三郎的本事?不然你以为李二张旺他们几个为啥敢溜号?就你一个就顶他们十个啦。”
“这……”
九叔挥手制止了他,道:“你蹲守一天了,是该回去歇歇了,别看九叔我这岁数了,制服几个闹鬼的歹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且放心回去吧。”
叶三郎点了点头。
“也罢,九叔,那我且先回去,三更时分我便来看看。”说完,叶三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太白酒楼。
西方的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只有些微的余晖映照在长安城,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几分。不过若是再过几天,到了上元节夜,这里的屋顶还不得被掀翻了。东市的几家铺子也早早的就关门了,想来是老板们早就对家里小娘难耐了,只有几家比较大的铺子还有伙计在忙里忙外的。
正走着,前面却传来了有人大骂的声音。
“死臭要饭的!都跟你说了你算得一点都不准,还敢说我的宅子阴气较重?!这不是咒我吗!再不滚我就真打你个半死!”
“大爷啊,你可行行好啊,为了给你的宅子做法事,我仅有的一点法力都耗完了,而且我真没银两吃饭了,求你行行好吧。”
怎么回事?他心里嘀咕道,便绕个弯,来到了一栋宅子前。
只见一个身着旧道服的山羊胡老头半坐在地上,弄得满身的灰,身旁还散落了一地做法事的家当,一个服饰光鲜的中年男子正在朝他怒吼。想必是这道人上门骗钱不成,反倒是被赶出来了。
叶三郎本想直接走开,可是忽然产生的一丝好奇心使得他走上前去,也正是他的这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一切,使得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这位官人,不知是何事使得你与这位道长发生了矛盾?”
“这又与你何干?”中年男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对方的蛮横态度使得他有些恼火,于是他伸手一掏,拿出了一块小木牌,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在下万年县捕快叶三郎,你若有事,尽管向我道来。”他望向旁边的道人,也说道:
“这道长也是一样,如若对方亏待于你,你也尽管可以向我道来。”
听得他的身份和名字,中年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可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是这细微的举动却被他捕捉到了。
“你就是长安第一剑叶家三郎?!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有你在这,这老道想必也不敢再纠缠于我。”
然而那道人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对话,自始至终,他都一直在盯着叶三郎的脸,待到男子说完刚才那句话时,他的脸上顿时变得惊诧莫名。
“灭天之相!你,你竟然有灭天之相!”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道人,顿感好奇,“道长,你方才说什么灭天之相?”
老道经过那刹那的惊诧,已经恢复了正常表情,只见他收拾了身旁的家当,站起身来。
“这位官人,虽然你很无礼,不过之前我的话的确也不太妥当,我就不收你的费用了。”说完,他看了看叶三郎一样,便转身离开。
“明白就好!”男子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对叶三郎笑了笑,“想必是叶捕头在此,他自知无趣,便溜了。在下还得感谢感谢叶捕头才是。”说完,他掏出了半贯钱,递给了叶三郎。“这五百文叶捕头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拿去吃点酒菜。”
叶三郎点了点头,收下了那半贯钱,对他一拱手道:“捕头二字实不敢当,在下不过县令手下一小吏,以后还要劳烦你们这些街坊多多支持我才是。那么,三郎便告辞了。”
回过头,他便向着自己家所在的永乐坊方向走去。
当他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后,先前的那道人却突然冒了出来,紧紧的盯住了他所走的方向,喃喃道:“长安第一剑叶三郎,我的乖乖,此人,此人竟然有灭天之相,如若将他拉入我寻龙门下,何愁我寻龙门不能发扬光大。”说完,他的眼里顿时一亮。“看他来的方向,难道是太白酒楼?”联想到近日街上流传关于永平王李进和太子李亨翻脸的传言,他的心里顿时有了几分主意。
第三章 叶家往事
伸手在面前那扇熟悉的红色大门上敲了几下,不多时,一张熟悉的老人的脸从小窗里探了出来。
“原来是三少爷回来了。”说完,对面便拉开了大门。
他抬头看了一下那面“叶府”的牌匾,轻叹了一声,走了进去。
住在永乐坊的叶家,便是他的家,说起来,叶家本来是剑南益州人士,祖上善给人看病,后来便有了百叶堂,经过多年的发展,百叶堂在剑南已经发展了相当大的势力,基本上中县以上的州县便会有百叶堂的分堂,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最重要的是由于祖上传下来的的祖训,百叶堂一直坚持着给穷苦百姓看病不收一文钱的原则,所以在百姓和地方官当中有着相当不错的口碑。
不过,那是以前的叶家了。
二十五年前,叶家上一代叶天征与叶天放争夺家主之位,原本各家老一致推选长子叶天征为家主,但是最后关头叶天放却突然中了奇毒“软骨散”,虽然经全家人全力抢救,但是最终还是致使其下身瘫痪,不能行走。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这与叶天征没有关系,一个本来就将继承家主之位的人,缘何会去毒害自己的亲生兄弟?但是叶天放却告了他一个欲将在继承家主后斩草除根之罪,于是这样便行得通了。任谁也不可能用这么毒的方法来陷害对方,用自己险些丧命的代价。
于是,家老们最终还是导向了叶天放,将叶天征逐出了叶家。
于是,剑南叶家从此一分为二,叶天放继承家主之位,呆在剑南。而长子叶天征则与妻子带着叶家十分之一的财产搬到了长安,话虽这样说,叶家十分之一的财产,那可也是很惊人的。
经过这件事后,叶天征也想开了很多,从此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而他,则在十八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也就是开元十年时,他的降生使他父亲有了很大变化,先前母亲曾经产过一对双胞胎,可惜早逝了。而自己的降生,无疑使得一直藏身于黑暗中的父亲看到了希望,为了纪念自己那早逝的两位哥哥,于是自己被起名为三郎,叶家的三郎。
从小自己就一直被教导着关于叶家的家史,以及父亲被陷害的悲哀,这使得他深深的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从小他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为父报仇,夺回本该属于父亲的叶家的一切。从小,他就开始练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赋的原因,他剑术的进步非常惊人。十岁时,他已经能将教自己剑术的师父轻易击败,十四岁时,他已经可以以一人之力,轻易摧毁了长安街头的几伙游侠儿的团伙,终于震惊了长安县与万年县。正巧当时的万年县县令杨慎矜与父亲关系不错,于是在十六岁那年,也就是两年前,恰逢杨县令调入朝中升为吏部员外郎,自己也承蒙杨县令的厚爱,在万年县谋了份捕快的差事。
父亲明白,自己终究是练武的才能,以后或许可以靠从军来晋升,所以也没有强迫他去私塾上学,然后像同龄的那些书呆子一样成天“之乎者也”的,年年复一年的参加省试,会试,殿试,期待着等哪一天金榜题名,拜入议事堂。
然而父亲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向往着卫国戍边,每当自己在大街上巡逻时,偶尔便会听到诸如岑参,高适等诗人在边塞所作的诗,尤其是那首“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做个大唐万户侯”更是让他热血澎湃。他早就下定了到边关从军的决心,可是父亲却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他打算先干着这捕快的行当,等到十八成年时,再独自到边关从军去。
“三少爷,老爷早已睡下了,不知您在外面有没有用过晚饭呢?”管家张切的问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睡下了?现在才什么时候,他就睡下了?”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回三少爷,老爷昨夜与几位朋友饮酒至天亮,体力实在不支,便早早的睡下了。”
几个朋友?狐朋狗友还差不多,父亲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哪个不是贪图他的财富才来奉承于他,若是父亲将从叶家带出来的这点家底花光了,看谁还会去找他。
他忽然站住了,家底……好像已经没有多少了吧,靠着自己当捕快的这一点点低微的收入,怎么可能能经得住他们这般的浪费。没来由的,他的心情一下子便变得恶劣了起来。
“张伯,我有些不舒服,晚饭就不用了,我先回房去了。”说完,他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于是他回过头喊了一声:“对了,张伯,请小六记得在二更的时候叫我一声,我怕我忘了。”
小六便是府里的下人,平时负责府里的杂物,一直与他交情不错,自己有什么事也一般都去麻烦他。
叶三郎的心情确实郁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一旦自己真的去从军,那父亲该怎么办,这个家该怎么办?
你问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八岁那年就染上了不治之症去世了,这也导致了他的父亲变成了现在这副整日以酒度日的模样。
现在他陷入了两难的地步,不过,当前并不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现在他倒是比较担心马九叔那边的情况,早就听闻太子李亨心狠手辣,而且十分小肚鸡肠,西闲王这么对他,以他的性格,他肯定要进行报复。
最近太白酒楼发生的闹鬼事件,肯定就是李亨的杰作,而且他敢肯定,事情绝对不止如此,这又不是小孩子办家家,前些日子失踪的两个伙计都是店里的能手。说是失踪,但他们肯定已经被害,尸骨都找不到了。
不过,蹲守了一天,那掌柜的也不给点好酒好菜什么的,确实累的慌,这么想着,叶三郎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太白夜来
“三郎,救我,三郎……”
“谁?谁在叫我?”睡梦中,叶三郎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叫他,可是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不能分辨出是谁。
“是我啊!”一张只剩下白骨的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张脸上布满了鲜血,而且原来有眼珠的地方只剩下空洞洞的黑色眼窝。
“啊!”叶三郎猛的惊醒,那,那竟然是马九叔的亡魂!这一叫,倒把另一个刚刚推门而入的影子也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有人!他下意识的抽出了一直放在枕头下的长剑,剑做龙吟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异常的响。
“三、三少爷,是我啊,二更了,我来叫你来了。”
听到声音,他叹了口气,全身的紧张气氛顿时泄了一半,原来是小六……不对,既然他正准备来叫自己,那就意味着……
“小六!”他惊呼。
“三少爷,何事?”
“你说你正准备来叫我,那现在可是二更?”
听得问话,小六的脸却红了红。
“回三少爷,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忙,等我回来的时候又喝多了,张伯跟我说话的时候什么都没记下,等我醒来的时候才隐隐约约想起有这么回事……”
“你就直接告诉我现在是几更!”叶三郎恼怒异常,在他看来,肯定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
“三、三更两点!”
仿佛“轰”的一声,叶三郎如迎雷击。
“你可误了大事了!”来不及收拾,他将衣物随便穿了便提了剑冲了出去。
三更两点,照这么说的话,太白酒楼那边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眼看来不急了,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跃上了房顶,在各坊之间的房顶来回的跳跃,只求能赶在马九叔出事之前赶到,他觉得,以自己的身手,最起码能保住马九叔一命。
亲仁坊,宣阳坊,离太白酒楼所在的平康坊只有不远的距离了,他的心里也越发的紧张。
黑夜中,借助着路上灯笼的微光,太白酒楼那熟悉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里,可是,风中,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了血的气味。
“血?”他停住了,没有再往前赶,而是停了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当眼睛逐渐的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才看清了太白酒楼前的景象,酒楼大门半开着,而门口躺了三个人,不,那该称之为尸体则比较恰当。有两名是不认识的黑衣人,而另一位则是……崔二!他差点惊呼了出来,那正是平日里经常与他嬉笑打闹的崔二!平日里永远都挂着笑容的他,此刻却如同死狗一般的躺在了大街上,一动不动。
叶三郎的手握紧了,握得连他自己都感到了疼痛,难道说,难道说马九叔也早已……难怪他能托梦给自己。
此刻,叶三郎顾不上了观察敌情,他直接从临街的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大街上。他悄悄的贴近了崔二,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他还是尝试一下。
没有气息,已经可以确定了崔二的死亡。他的心在滴血,他要报仇。
此刻,太白酒楼里的声音异常嘈杂,同时还有各种光束在闪烁,想必是还有人在其中,那么,害死崔二的家伙也铁定在里面!
叶三郎怒向胆边生,操起剑就冲了进去,然而,一过了大门的门坎,他便惊呆了。
酒楼里一片狼藉,地上已经躺了十来具尸体,其中以黑衣人的较多,都多为剑伤,而另外几具尸体则是今天负责蹲守的捕快,尽皆是被一刀直插心脏,刀刀毙命,由此可见这些黑衣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不过,以他们几个的身手,怎么可能反而干掉了十来个黑衣人?
吸引了他目光的并不是地上的尸体,而是此刻正在场中斗法的数人,不,那并不能称之为人……一个浑身带血的剑客正在场中不断的躲避,躲避着空中飞舞着的……鬼魂的攻击,那些看起来像是鬼魂一样的身影和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其中正有一具没有了眼珠的鬼魂正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朴刀,那是,九叔?
场中的剑客他也认识,正是最近时间常在太白酒楼消费的名剑山庄的南容,此刻他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以手中长剑舞出的剑法却不能伤透那些围攻他的鬼魂分毫,眼看就要不支。
虽然眼前的场景骇人听闻,但是他也曾经从街头上听得这些鬼怪之事,这附近,这附近必有操纵这些鬼魂的人。他屏住了呼吸,正准备先帮南容逃出酒楼再寻找术者。这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那是一种特殊的琴声,声音却正是由楼上传来。
“南兄,你且撑住!待我降服那妖人便来助你!”说完,他便在地上一点,跃上了二楼,然后借助楼间绳索的力道翻上了三楼,那术者在四楼,只要他跃了上去将他降服,便能化解这场危机。在他看来,修习这种鬼道之人,多半也不会有太好的身手。
“小心!他的身边有……”南容见得他跳上楼去,慌忙架开了马九挥过来的一刀,大叫道。
有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忽然闻道了一股剧烈的恶臭。
一股几乎要将他肋骨击断的大力轰击在了他的身上,使得刚刚跃出浮在半空中的他一下子坠落到了一楼,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这是什么?!”他半坐起身,捂着胸口道,胸口,至少断了三根肋骨,而且受了不小的内伤。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不在那里,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个人形的怪物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不,应该说是它的浑身都是由不知名的肉块组成,头部同样也只有一堆肉块……右手的部位竟然有扭曲的八根手指,抓着一把硕大的镰刀,而它的左手则是如同铁锤般大的拳头,想必刚才就是这一拳将自己从空中击落到了地面。
可是,这家伙这么重的身子,行动起来却居然快如鬼魅,以自己的身法竟然没有来得及闪避。
生平第一次,叶三郎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第五章 天阴仙子
只有轻微的风声响起,那柄巨大的镰刀已经挥了起来。
好快!叶三郎慌忙举剑横挡在胸前,尽管他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但是也只能一搏了。
然而,那柄镰刀举起来后,并没有挥出的机会。就在那一霎那,一道碗口粗的白色光柱突然从门外射入,径直洞穿了那怪物的身子,只听得“滋滋”的恐怖声音,那怪物竟然在逐渐的消散,最后竟消失于无形。
楼上的琴声骤然停住,想来刚才那一下也使得他受了伤,不过不知道门外是何方高人。
“不知门外是何方上仙?竟然一击便破了这以百人尸体炼制而成的尸鬼王?”楼上响起了一句幽幽的声音,听这声音,竟然是一名年方妙龄的女子。下意识的,叶三郎的脑海里便冒出了一个能让无数人呕吐的面孔,在他看来,能驱使这等鬼物的,也不会是什么漂亮的小娘。
一个手持长幡的佝偻身子,缓缓的迈过了大门的门坎,叶三郎的眼睛却瞪大了。这,这家伙不正是之前骗钱的那位道人吗?白日里自己竟然没看出他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老夫不过区区一个小老道罢了,不过,对付你这等江湖宵小,也是绰绰有余了。”说完,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尸体,又看了看围绕着南容打转的幽魂,心中顿时冒出了摄人的精光。“魔教妖孽,天子脚下,你也胆敢驱使这等邪物屠戮生灵!你就不怕宫里的天师出来降你吗?”
“呵呵,你可知道是谁指使我前来这里的?谅你也想不到。不过,方才我还没注意,你使出的可是乾坤伏魔镜?想不到你一个游方道人竟然有这般宝物,纵然你功力再浅,借助这等宝物,击败我的尸鬼王也不是难事。”
那道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忙问道:“你,你竟然认识我门中至宝?你到底是谁?”
见到二人正对话中,叶三郎也赶紧悄悄的站起了身,借助黑暗的环境,隐入了一个角落里,默默的观察着情形,他明白,这二人定然都是修道之人,自己一个普通的武者,完全不可能乱入到他们的斗法之中,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两年前还没叛出山门之前,曾听闻江湖正道中有数人持有凡间里数一数二的至宝,其中一件便是乾坤伏魔镜,听闻此宝最初是在灵元散人手中,可惜当年劫魔道魔君降世一战,灵元散人重伤而亡,他的几件至宝也下落不知。据说这乾坤伏魔镜内藏无上降魔大能,可经由术者的内力诱发镜中的无上伏魔之力化作白光射出,射程相当远,任何运用负面元气的生物只要被这白光照到,尽皆灰飞烟灭。想不到,这等至宝竟然在你一个游方道人的手中。”
“两年前叛出山门?又善鬼道……”道人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莫非,你就是两年前崂山因被人陷害而杀死师伯叛出山门的丽思寒?”
丽思寒?叶三郎也微微吃了一惊,之前他也曾听闻这个名字,传言崂山此代弟子当中,尤以外号天阴仙子的丽思寒为首,听闻这丽思寒容颜绝世,道法精妙,崂山本门法术无一不精。可是她最大的缺点就是性子太冷,很难以让男人接近,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能见到她本人。
隐隐的,他有些期待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天阴仙子长什么模样。
不过片刻,他又开始暗骂自己,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那妖女明明是害死崔二和九叔他们的罪魁祸首,自己不思报仇,竟然会胡思乱想,当真可恶。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本姑娘的名号,臭老道,不过打败了区区一个尸鬼王,你真以为能赢得了本姑娘吗?乾坤伏魔镜虽然厉害,但是其缺点有二,一者,便是打不中速度在术者之上的目标,二者,便是对使用正面元气的对手无效,这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崂山虽然善鬼道,但也是人间正道,若是本姑娘使用正道的法术,你敢确定能赢得了本姑娘?若你现在将乾坤伏魔镜交出,本姑娘便饶你一命!”说完,伴随着“啪”的一声,一个身背古琴的曼妙身姿缓缓落地,站在了整个空间的中央。
借助那微小的火光,叶三郎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我的天,那是怎样的一张绝世容颜?虽然面无表情,露出一股冷意,但是他发誓,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即使是那些公主,郡主,他也是偶有见过的,但却不似这丽思寒这般美得不食人间香火的。
可惜,他心中暗叹,可惜了这女子竟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妖女。
那道人见到此女出现,也怔了怔,不过很快便回复了正常,不愧是一把年纪了,想必也是没了什么兴趣。
“想不到,传说中的天阴仙子果然容颜绝世,不过,可惜了,可惜她已经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妖女,竟然还炼化了尸鬼王这般阴气极重的邪物。”老道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听得此言,丽思寒的眼神便又冷了几分,她伸出左手在背上古琴的琴弦上轻轻一拨,原本围绕着南容的那堆鬼魂竟然瞬间消失,可不待南容喘息,她又拨了一声琴弦,发出了一声奇异的响声。听得此声,南容便一下子晕倒在地,那道人也微微晃了晃,也没有太大反应,唯独叶三郎好生奇怪,为何区区一声琴音便会有如此大的功力。
“魂之爆音!没想到你竟然修炼到了这种地步!”道人大惊。
谁知丽思寒的眼里却缓缓的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她缓缓道:“你,又怎能理解我的苦处?你说我杀人不眨眼,可是,在这里的这几个捕快,又有哪个是我所杀?还不都是李亨手下的死士动的手?你说我炼了尸鬼王这般邪物,可是,当我施展琴音之术时,又有谁在我身旁守护?刚才若不是那个名剑山庄的家伙插手,我也不会召出这些阴魂来。本来,我接到的任务,就只是施展鬼道让这家酒楼破败下去而已,我也没想要做到这般田地!”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女子却并没有恶意,刚才若不是自己想去攻击她,那尸鬼王也决然不会出现,不然,以它的力量,南容早该成为了一具尸体。叶三郎向来都是聪明人,他从小也是在孤独中长大,不然他也不会发疯般的习武,他明白丽思寒被从小信赖的人所陷害,不得不叛出师门的苦衷,他明白她孤身一人,却不得不受尽欺负在江湖中浪迹的辛酸,如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又怎么能不被人欺辱?
“废话少说,你这妖女,既然已经做下,又何苦不敢承认,看我伏魔镜的威力!”说完,道人口中法决声声,胸前顿时出现了一面看似古朴的方形铜镜。只见他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大喝了一声:“着!”一道耀眼的白光伴随着惊人的气势猛然射出,直指丽思寒。
“既然你下定决心与我为敌,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早说过了,那对我是没用的!”只见丽思寒足尖轻点,便以凌厉的身法跳上了二楼,躲开了那道致命的白光,白光没有击中目标,直接将墙轰了一个大洞。
“看见了没,只要稍加防备,你的伏魔镜根本不能奈……”可是,话还没说完,她却本能的往左边跳了一下,就在刚才她所站的地方,白光从外墙射入,直接射穿了墙壁。
“竟然,竟然还会转弯?”丽思寒大惊。“不过,只有这点功夫,也不能奈我何。”
“还没完呢!”道人叫道。“呔!伏魔奥义三十六重!漫天伏魔光!”
只见那伏魔镜径直升到了高空中,突然化作了三十六个分身,遍布了酒楼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的方位全都对准了二楼站立的丽思寒。
“受死!”伴随着道人的一声大喝,无数伏魔光从三十六块伏魔镜中洞出,那耀眼的白光使得叶三郎睁不开眼睛,整个酒楼也被照亮得如同白昼。不过他却看清了,丽思寒在那一瞬取下了背上的古琴,用十只手指使出了全身力气,奋力一拨。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从古琴上散发出了一圈彩色的音波,与三十六道伏魔光冲击在了一起,形成了对峙的场面。
道人的头上逐渐冒出了汗,刚才那一招已经用掉了他不少的法力,他没想到那妖女竟然能挡住这一击,难不成那古琴也是一件至宝?不,这世上哪来这么多至宝,应该是一件重宝吧,不过,剩下的元气不够他再来一击了,也只能这样……
他大喝一声,将手从空中抽回,可是,三十六道伏魔光的效果竟然还在持续。他右手一伸,青光一闪,他的手上顿时出现了一把青色的长剑。
“寻龙秘术——一剑乾坤!”他手一挥,那剑猛然飞出,同时伴随着青光大冒,直指空中与伏魔镜对峙着的丽思寒的破绽处,这一击想必用尽了他的全力,一击而出后那道人顿时半跪在地,大口的喘气。
眼见那一剑就要将丽思寒洞穿,可是,不知道哪里飞来了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了丽思寒身前,随着一声清脆的铁器断裂声后响起的是血肉被洞穿的声音。丽思寒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又快速的拨了几下琴弦,十指上渗出了鲜血也没有注意,从古琴上产生的音爆瞬间便瓦解了三十六道伏魔光,将那伏魔镜本尊逼回,“当”的一声掉落在了道人面前。
那道人只觉得脑中发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男的疯了吗?
叶三郎只觉得意识正逐渐的离自己而去,随着伏魔镜的收回,浮在空中的他也急速的往下坠落。要死了吗?可惜了,自己还没有收回叶家,还没有完成卫国戍边的使命。
就在他要掉回地面之时,一双柔软的玉手却抢先接住了他,随之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女子身体所散发出的幽香。在他精神恍惚之际,他只感到了一股纯和的气息从胸口的伤口处涌入,随后,他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丽思寒看着怀中这名口中鲜血直流的男子,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和这名男子本来并不相识,甚至片刻前她还险些将他杀死,可是现在他竟然舍命来救她,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的护她。她的心中,长久以来的坚冰正逐渐的融化。
门口这道人看着那边的情形,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用幡子支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在这时,他身上的某个地方闪过了一道金光,他的眼中顿时失去了神色,不过,片刻后便恢复了清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口中喃喃道,眼光复杂的望向了那边丽思寒怀中的叶三郎。随后,他发出了一声轻叹,也罢,从剑南归来之后,等到那件事发生,这家伙便会跟自己一起了,不过现在,如果不让他学会点什么,也许江南之行就足以让他毙命。
丽思寒的心情正复杂,只见那道人径直往这边走来,她的心里一冷,一下子抓起了手边的古琴。
“丽姑娘,别误会,经过这家伙这么一闹,我已经没有恶意了。”
听得此言,丽思寒的脸色稍缓了几分。
“那你走过来是何居心?”
只见那老头手中白光一闪,顿时出现了一本蓝色的古书,他的右手一扬,古书径直掉落在了叶三郎胸前。
“这是?”她感到不解。
“不论如何,他这个弟子我是收定了,这就算是我这个师父给他的见面礼,就请丽姑娘转告他,我和他迟早还会相见的,到那时,我希望他已经强悍到连我都能轻易击败。”说完,他扫视了一下周围杂乱的场面,远处似乎还有无数手持火把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赶来。
“那么,老夫就先告辞了。”随着白光一闪,那道人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小鬼搬运?那老道竟然会这失传已久的旁门。刚才他说什么收弟子?难道……丽思寒的眼光望向了叶三郎胸前的那本蓝皮古书,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四个鎏金大字。
寻龙秘典!
第六章 寻龙秘典
他睁开了双眼,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
自己没有归西吗?当时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疼……”胸口包扎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剧痛,使得他一下子轻叫了起来,他这一动,倒把趴在他身上的一个人惊醒了。
“三儿,你可醒了!”说话的正是他的父亲叶天征,此刻他的脸上一扫曾经的颓废,拉渣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这使叶三郎惊诧莫名。
“爹?你,你这是?”
“三儿你先别动,你身上有伤在身,先好好休息。”叶天征上前扶住他,让他缓缓的躺下。“前两日崔县令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他可关注你的病情呢,今日京兆尹卢松大人也曾来看过你,他说大朝之时,皇上还曾问起过你的病情呢,想我叶家这么多代了,又有何人受过如此的荣光?三儿啊,你可要好好表现,我叶家的光复可就要靠你了!”
“嗯。”叶三郎点了点头,可他还是一头雾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柄飞来的绿色长剑之时,那之后的记忆,只有那淡淡的幽香与……柔软的肌肤……
“咦?看我真是糊涂了。”叶天征跺了一下脚。“这几日你都是吃的流食,尚未用过像样一点的饭菜,待我去叫老张他们准备,你先休息片刻。”说罢他便走出了房间,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最后好像被丽思寒接住了,涌入身体里那股纯和的气息,是她救了自己吗?不,那么美丽的一个人,怎么会去救素不相识的自己。不过,自己也没有资格说这话吧,自己还不是一样,突然身体就不听自己使唤的去救她。
“吱呀——”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爹,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侧过脸,望向房门的方向,就这么的呆住了。
那可真是叫一个月貌花容,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情。
那日夜色正浓,再加上当时场面混乱,自己只能督了几眼。谁知,在这大白天的,丽思寒的容貌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眼里,让他当真是痴了。
“呆子,死盯着我干嘛?”丽思寒走到了他床边坐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真美……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从哪里进来的?”
丽思寒“咯咯”一笑,用手指了指墙壁,那声音在他的耳里是这样的悦耳:“就在隔壁啊,你隔壁不就有一个空房吗?而且收拾的挺干净的,我就住下了,以你家人的能耐,也自然发觉不了我的存在喽。”
“啊?”叶三郎的脸顿时便红了。
丽思寒也发觉了他的异样,好奇的问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那是,那是我未来媳妇的房间。”叶三郎小声的嘟囔道。
“什么?!”丽思寒顿感大窘,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我警告你,我和你相见不过数面,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痛……”
见他吃痛,丽思寒也慌了慌。
“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还死不了。”顿了顿,他开口问道:“说起来,我从救你之后就失去意识了,听你的意思,你一直在我身边是吗?这几日看样子我一直在昏迷,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丽思寒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那一日,就在你为我挡了那一剑之后,那道人想来是没了法力,于是便收手不打了,他说要收你做徒弟,还给了你一件东西,诺,就这。”一边说着,丽水寒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本蓝色的古书递给叶三郎。
“这本是传闻,说从很久以前便有一个神秘的门派唤作寻龙门,其门人善风水,精通各种异术,而且更是取了各家的长处,创出了本门的无上秘术,唤作《寻龙秘典》,据说得寻龙秘典者也等同于踏入了半仙的境界。也正因这本书曾导致寻龙门被无数江湖人士追杀,导致人丁单薄,后来便从江湖上消失了。没想到,我竟然见到了此世的寻龙门主,而那传说中的乾坤伏魔镜,竟然也在寻龙门手里。”她看了看叶倾城那逐渐凝重的神色,端起床边的茶杯,轻轻的茗了一口,又继续道:“这本书,多少人求之而不得,没想到那老头竟然这么痛快的就给了你,看来你不想做他的徒弟也难了。”
寻龙秘典,这,这竟然是寻龙秘典。经过之前的事,叶三郎明白,自己虽号称长安第一剑客,不过也仅仅是个武夫而已。再精湛的剑法,如果遇上了修道之人,那也是白搭,他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学习术法,以使自己变得更强,谁知竟然天上掉了馅饼,让这样的一本书到了自己手里。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了丽思寒。
“这书,难道你不想要吗?”
江湖上何人不想得这寻龙秘典,可她为何……
“你以为本姑娘不想要啊?没想到那老头扔这书在你身上时竟然是无主状态,想来也是他自己解除的,正好你胸前伤口流了不少血,这寻龙秘典一下子便认了主,我拿来翻看时,如同看无字天书一般,也只有你能看到这上面的内容。不过……”她露出了狡黠的面容:“不过如果我把你杀了,这寻龙秘典便也可以是我的了。但是你放心,我若真心想要,你哪里还能安然的躺在这里?”
叶三郎正准备翻开这古书一阅,听得此言,却微微一怔。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叶三郎苦涩的问道。
“我,又何尝不想问你一样的问题呢?那日,你为什么替我挡那一剑?难道就因为我的相貌?不,这不能成为你送命的理由。”
“是眼神。”
“眼神?”
“没错,是你那孤单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我曾经,也何尝不是那样,如果没有那个人,我也不会有今天的这般光景。昔年,那家伙用命来改变了我,于是,当我看到你的眼神之时,我也下定了决心要救你。”
“可是,我们在这之前并不相识,我甚至险些杀了你!”丽思寒吼道。
“认不认识又能证明些什么?虽然我们之前不认识,不过现在我们不是认识了吗?”他笑了笑。
丽思寒看着他的笑容,只能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好吧,刚才你还没说完呢,那道人把《寻龙秘典》给了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书给了你之后就消失了,我也感到了有很多人往太白酒楼赶来,于是我施术隐藏了身形。来的人大多都是万年县和长安县的捕快,想来是之前黑衣人杀进酒楼时有漏网之鱼去通风报信。可是,除了重伤的你和昏迷的南容,酒楼内的其他人尽皆是一具死尸。于是他们只能叫醒了晕倒的南容,从他的嘴里得知,最后关头是你和一个道人与一个会操纵死尸的妖人斗法,可是他们到处找都找不到那个道人,最后,他们也只能把一切都推到了你身上。最后流行的版本就是,不知从哪里窜来了一伙盗匪,早就对太白酒楼有所预谋,于是这天夜里前来行凶,结果与蹲守的捕快和南容起了冲突,正巧你赶到,便击退了那些盗匪和装神弄鬼的妖人,可自己也身受重伤。”
“这,这也有人信?”
“京兆尹张济的公开消息就这么说的,也不得不信,况且这事有李亨压着,谁敢说三道四,谁不知道他和永平王李进的矛盾。”
“这么说来,李亨那边你怎么交代的?”
“还能怎么交代,任务没做好,还被你这家伙搅了局,李亨当然不会放过我,说不定还要杀我灭口呢,正好我担心你的安危,便悄悄在你家住下了。”
叶三郎的脸红了红,道“未婚男女同居一个屋檐下,这成何体统?”
丽思寒本来白得冰凉的脸上也泛起了微微红晕:“你以为本姑娘爱管你啊,不过是因为你这里比较好躲李亨的眼线而已……”
说完,房中便陷入了沉默,两人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就在这时,门外逐渐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似乎十分焦急,丽思寒看了他一眼,下一个瞬间身形便消失了,想来是施展了什么可以隐蔽身形的法术。
叶天征猛地推开了房门,一下子来到了叶三郎的面前,关切的问道:“三儿,你可还能行走?”
眼看叶天征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对他的这问话叶三郎一头雾水。
“应该可以,不过,爹,你问这干嘛?”
“喜事,大喜事啊!刚才宫里的鱼公公前来传话,说皇上想等你醒了以后见你一面呢,谁承想你刚好醒过来了啊,这,这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自我叶家创立以来,尚未有谁得过这份殊荣呢。快!来人啊!快为三公子更衣!”
皇上?玄宗皇帝李隆基?为了这么一件事,当今天子竟然要召见他,他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默默的任由小六为他更衣。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崔二,九叔他们的影子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若是他们地下有知自己被皇上召见了,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想?
还有丽思寒,她一直待在这倒也安全,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暂且让她住下吧。
穿上了衣服后,他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看不出身上竟然重伤刚愈。
“爹,那位鱼公公可是在前堂等候?”
“没错,本来他只是来传话,没有料到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索性的就直接带你进宫面圣。”
“那么,我去去就回。”叶三郎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似乎是说给谁听,使得小六和叶天征一头雾水。
房间里十分安静,并没有什么回音,他不知道,就在片刻前小六为他更衣之时,丽思寒便已悄然的退出了房外。
皇上召见吗?嘿嘿,那他这个长安第一剑可真该见见这整个天下的主宰者才是。想毕,叶三郎头也不回的跨过了房间的门坎,消失在了丽思寒的眼中。
第七章 大明宫行
穿过回廊后,叶三郎老远的就瞟见了厅堂上那个气定神闲正品着茶的宦官。
虽然他对这一人群向来不喜,但毕竟他们是皇上身边的人,也不得不跟他们处好关系,尤其是皇上要召见他的现在。
他上前两步,弯腰拱了拱手,道:“小人万年县捕快叶三郎,参加鱼公公。”
这鱼朝恩见他倒也之礼,便起身扶了扶他:“三郎不必客气,眼下你可是皇上关心的大红人呢,哪能跟咱家这一般见识。”正说着,却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尴尬的声音,叶三郎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昏迷了几日,还未进过一顿像样的饭食,望公公海涵。”
鱼朝恩笑了笑:“不打紧,不打紧,皇上也没想到你能醒这么早,现在估计正在兴庆宫和政事堂议事呢。再说,不吃饱饭哪有力气面见皇上?依咱家看,不如你就先吃饱了再说吧。”
叶三郎点了点头。
“不知鱼公公舟车劳顿,从宫中来时是否已用过膳?”
“嘿嘿,咱家出来时宫里尚未开饭呢,就不知你这是否还有多余的碗筷?”
“鱼公公真是说笑了。”叶三郎一边赔笑一边朝身边的一位侍女说道:“应红,去准备一双碗筷,要最好的那套,我记得家里不是还有几套象牙碗具吗?”
“确实是有的,三公子请稍等,我去找找。”说完,侍女便走了出去。
叶三郎也伸出了手,做请状:“那么就请鱼公公在此用膳了,可别嫌小地招待不周啊。”
鱼朝恩也不和他见外,其实他也早就饿了,便顺了他的意先行了一步。
“哪里话,哪里话,咱家还希望三郎在皇上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呢。”
“一定,一定。”
说着说着,二人便来到了饭厅,先前原本是一家人打算与叶三郎一起用饭的,谁知却听说了鱼朝恩也要在这里就餐,管家老张和家主叶天征索性就端了饭菜去另外的屋子里吃去了。长安城谁人不知这鱼朝恩是高力士培养的接班人,他虽不得李隆基宠,但若有一天高力士驾鹤西去,那便是他鱼朝恩说了算,现在可万万不能得罪他才是。
也正好,家里的厨子想到叶三郎有几天没吃饭了,早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大餐,虽不及宫里的御膳,但这厨子也是长安城里技艺顶尖的了。鱼朝恩在宫里时,虽然皇上平时吃的是各种山珍海味,但那哪轮得到他的份,一般都是吃皇上剩下的。话虽这么说,但基本也只是每道菜尝了几口就没动了,但说归说,谁心里会舒服。叶家的这顿饭,他便好好的吃了一顿,心情着实不错。
二人用过膳后也不再耽搁,径直上了停在叶府的马车,朝着北边的延喜门而去。
车上两人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客套话,不多时便到了太极宫东部的延喜门,这道门平时仅供朝中大臣有急事出入中书省和门下省时使用,一般官员只可从南部的朱雀门进入皇城,可今天这两人的情况实属特殊。
见得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延喜门的值班校尉朝马车努了努嘴,立马便有两个识相的唐军执戟上前拦住。
“什么人?竟然擅闯延喜门。”
他们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平日里这道门只有朝中大臣出入,而且这些家伙在此当值多年,也早就混成了老兵油子,谁的马车一眼就能看出来,可眼前的这辆马车,看起来虽然是宫中的制式,但却没有表明身份的灯笼,想来也不是什么高官。
这时,马车的门帘掀开了一角:“怎么?咱家不过出门去办个事,也得跟你们禀报不成?”
两个小兵顿时吓了一跳,那校尉也是一惊,连忙上前赔笑道:“属下该死,不知是鱼翁的马车,两位兄弟也是按规矩办事,还望鱼翁海涵,海涵。”
鱼翁?车上的叶三郎听得这称呼只觉得好笑。他却不知,这鱼朝恩在朝中虽不得李隆基宠,但是高力士不在时,李隆基便由他来照顾,也是权势颇大。不过他这人好面子,最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鱼公公,不过他尚未有正职,别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因大家都称高力士为高翁,遂高力士不在时大家便称他为鱼翁,虽不雅,但却让他很是受用。不过叶三郎这些宫外之人并不知情,所以之前称他为鱼公公他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点放行?”
不过那校尉也是从军数年,一下子就发觉了有什么不对。他并没有让下人放行,反而问了一句:“不知鱼翁车上所坐何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鱼朝恩也明白宫门守卫的苦处,于是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几日长安的话题人物,万年县捕快叶三郎。”
“原来是他!”几个宫门守卫皆大吃一惊,正所谓英雄惜英雄,身为军人,自然会对英雄抱有好感,再加上这几日街头巷尾把这叶三郎吹得神乎其神,他们几个也想见见这传说中的长安第一剑。
“正是在下。”门帘的另一个角被掀开,露出了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在下大病刚愈,尚不能剧烈活动,还请各位军爷宽恕则个。”
眼见这叶三郎长相普通,并没有传闻中那般英俊潇洒、**倜傥,几人也顿感传言并不能全信。
“哪里哪里,叶兄一人舍身战群魔的佳话早已传遍长安,弟兄们都想一睹你真人的风采呢,可惜你现在重伤初愈,不然连我都想与你交手试试看了。听闻这几日上朝皇上都有问起过你的安危,看你们的方向,难不成是要进宫?”这校尉也不傻,既然是鱼朝恩坐马车悄悄带他从这延喜门进入,难不成是皇上要悄悄召见他?这很有可能,他在此多年,深知皇上一直对这些英雄豪杰颇为赞赏。若自己再在此耽搁他们,等皇上问起,那自己还不是小命不保?想到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力不错,咱家正是要带叶三郎进宫,皇上怕是早就等不及了。”鱼朝恩的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属下愚钝,耽搁了鱼翁的大事。”他走上前两步,悄悄的往鱼朝恩的怀里塞了什么东西。“等公公进宫后还望多多美言几句,千万别提我拦住你们的事,属下在此谢谢鱼翁了。”
叶三郎也明白这是日常往来,所以将头扭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掂量了掂量手中家伙的分量,鱼朝恩比较满意,遂答道:“唐校尉还请放心,咱家定会为你美言几句。”眼见几个卫兵收起了长戟,他便对车夫点了点头:“进宫!”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大明宫,叶三郎顿感心潮澎湃。
大明宫选址在唐长安城宫城东北侧的龙首原上,利用天然地势修筑宫殿,形成一座相对独立的城堡。宫城的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南宽北窄的梯形。城墙东西宽1.5公里,南北长2.5公里,周长7.6公里,面积约3.2平方公里。城墙南段与长安城的北墙东段相重合,其北另有三道平行的东西向宫墙,把宫殿分为三个区域。所有墙体均以夯土板筑,底宽10.5米左右,城角、城门处包砖并向外加宽,上筑城楼、角楼等。
宫城共有九座城门,南面正中为丹凤门,东西分别为望仙门和建福门;北面正中为玄武门,东西分别为银汉门和青霄门;东面为左银台门;西面南北分别为右银台门和九仙门。除正门丹凤门有五个门道外,其余各门均为三个门道。在宫城的东西北三面筑有与城墙平行的夹城,在北面正中设重玄门,正对着玄武门。宫城外的东西两侧分别驻有禁军,北门夹城内设立了禁军的指挥机关——“北衙”。
整个宫域可分为前朝和内庭两部分,前朝以朝会为主,内庭以居住和宴游为主。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以南,有宽176米的丹凤门大街,以北是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莱殿、含凉殿、玄武殿等组成的南北中轴线,宫内的其他建筑,也大都沿着这条轴线分布。在轴线的东西两侧,还各有一条纵街,是在三道横向宫墙上开边门贯通形成的。
而此刻他们要去的,便是属于内廷,位于甘露殿的皇帝御书房,从宫内出入的小太监那里,他们已经打听到了政事堂的人都已经各自回家了,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
穿过了数不清的道路,绕过了无数条回廊之后,叶倾城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御书房,鱼朝恩也就在此时停下了。
“三郎,高翁想来就在御书房前,我就不过去了,等会若是见了皇上,他问话时,你可要小心回答才是。”
“这个自然,还请鱼公公放心,今天可多亏了鱼公公了。”说罢,他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塞到了鱼朝恩手中。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鱼朝恩赞赏的点了点头,这家伙是个人才,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出人头地。
御书房附近的卫兵明显的少了许多,据说皇上身边大多都是带刀侍卫,平时都躲在你看不着的角落,如果真有危险,他们第一时间便能出现。
来到房门前,叶三郎便老远督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宦官,想必这就是现如今权倾朝野的内侍监高力士。
高力士眼看着有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御书房前,见他的穿着普通,不似皇亲国戚,也不似富贵人家,顿觉得好生疑惑。不过联想到皇上上午派鱼朝恩去了叶家传达口谕,鱼朝恩也至今未归,难道……
“站住。”他上前了一步。“你可是万年县捕快叶三郎?”
他半跪在地,行礼道:“小人正是叶三郎,在此参加高翁。”
见他这厢有礼,高力士的心中也对他产生了好感,连忙将他扶起。
“你这可折煞老夫了,快快起来,皇上早就想见你了,现在就在御书房内呢。”
“如此,就请高翁引见了。”叶三郎拱了拱手道。
第八章 天子明堂
一个小太监走出了门,高叫道:“宣万年县捕快叶三郎觐见!”
“这呢,这呢,小公公。”一边答道,叶三郎心中一阵郁闷,这宫中规矩就是多,自己和他明明不过十来步,还要这般大叫。
小太监像是没见过这等人似的,眼里露出惊讶的目光,皇上怎么会召见这般粗俗不堪的人,不过联想起近日的传言,他便点了点头,想来这些身怀绝技的英雄多半都缺乏礼制罢了。他上前了两步,道:“叶公子请随我来,皇上和大将军正候着您哪。”说完便回过身往殿里走去了。
叶三郎见他走远,也赶紧跟了上去。
刚进甘露殿,他便顿觉惊奇,一路走来,各殿的装饰无不极尽奢华只能,而这甘露殿内的装饰却略显朴素,与寻常人家无几,难道这就是玄宗皇帝的日常读书之处吗?他微微有些明白为何开元年间会出现斗米十文那般的盛世了。
现在正是开元二十八年,玄宗皇帝尚未接杨玉环入宫,杨家尚未祸乱长安,李林甫也尚未被抛尸野外,传闻中的皇帝不早朝那是多年之后的事了,至少现在玄宗皇帝还有着相当清醒的头脑与远大的抱负。
推开了那扇门之后,小太监自觉的走到了门边,不再说话。
叶三郎也不再客气,径直的走进了那扇无数士子所景仰的御书房。房内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四处皆是放满了书的书柜,墙上正中挂着一幅大字“家国天下”,笔力遒劲,看得出下了一番功夫。
而偌大的书房中,靠墙正中的是一张被黄布所包住的书桌,其上正做了一人,眼前放了不少奏折,身后笔直的站着一位宦官打扮的老者,正是高力士。
听得他走进来的脚步声,那人便抬起了头来。嚯!那人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华丽图案,那黑如墨玉的眼中射出慑人的精光,整个人虽只是坐在那儿,却在无形中释放出了一种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使人忍不住的想要跪下去。
这,这就是玄宗皇帝?就是当今天下的主宰?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子坐明堂?
刚跨过了门坎几部,他便不动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第一次见到皇帝的紧张包围了他,他甚至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李隆基也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长安第一剑,并赞许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境,他回过头,小声的说道:“大将军,要不你先退下片刻。”
高力士露出了惊奇的表情,以他和玄宗皇帝几十年来的交情,以往不论谁来,除了特别重要的几次之外,他都是在场的,玄宗也从未让他退下过,可今天不过是见一个小小的捕快,为何要让他退下?
不过高力士毕竟是几十年的老臣了,他深知李隆基的心思,他若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是,那老奴就先退下了,老奴就在门外,若皇上需要,只要叫一声便是。”说完他便朝门外走去,当走过叶三郎身边时,同样也赞许的点了点头,便回过身关上了房门。
“叶三郎,你不必约束,坐我面前来。”
“回皇上,我何德何能,哪敢与皇上平起平坐。”叶三郎走近了书桌,但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玄宗皇帝目前四步,以便他能听清自己说话。
玄宗皇帝倒也不为难他,而是直接开问道:“最近这几日长安你可算是出了名了,不知你的伤势如何了?”
“回皇上,小人今日方醒,虽已无大碍,但尚不能剧烈活动。”
“不错,确实是个汉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三日便能这般的站在我的面前。”李隆基沉吟了片刻,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不过,你对现在的这般情况怎么想?长安城到处都在议论你的事迹,无数人将你当成英雄来崇拜,但是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叶三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怎么会问这番话,难道说那一日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联想到长安一直流传玄宗皇帝手下有一个十分隐秘的机构,以及太子李亨一直都处在他的监视之下,难道说这一切他都十分清楚?甚至自己的事也是被他解决的?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那么他便不再隐瞒。
“回皇上,其实,小人并不想要这虚假的名声,与其得到这用鲜血换来的名声,那我不如做一个普通人。我的朋友们都在那一日惨死当场,而我却苟活到现在,甚至被万人传颂。”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皇上,我心不安!我对不起那些逝去的兄弟们!”
“好!”李隆基突然喊了一声出来,“朕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不愧是我长安的第一剑!”
“皇上?”叶三郎不解。
“你所想的不错,从朕封李进为西闲王调他进京开始,这一切就已经在朕的掌握之中了。”他站了起来,突然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李进是我大哥的嫡子,大哥当年让位于我却什么都不求,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于大哥,而李进在地方多年,也早该调入长安,可让朕忧心的是他与太子走得太近。而这次李林甫提起此事,倒让朕意识到他要离开亨儿,于是索性就调他回京。不过以亨儿的性子,是最恨背叛之人的,想来他也不会放过李进。所有我从一开始就让人监视着亨儿,果不其然,他手下本就偷偷养着一堆能人异士,这次他虽想给李进一个教训,却不敢太声张,所以就派了十来个杀手和一个善鬼道的术士去太白酒楼。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损失个太白酒楼对于李进的家产来说其实并没什么,只不过虽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你。”
叶三郎的头上忽然冒出了冷汗。
“皇上,小人有罪,乱了您的计划……”
然而李隆基却挥挥手阻止了他:“你不用担心,朕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话说回来,那个老道,你以前可见过他?”
“回皇上,不曾遇过,只是事发当日晚上曾见过那道人与一户人家因钱财而起了争执。”
“你可知道那道人的真实身份?”
“据说,那道人似乎是寻龙门的门主。”
“不错,国师那一日也感应到了类似于寻龙门的法术,你的据说,是不是从那位天阴仙子那里听来的。”
“陛下?!”
李隆基笑了笑,道:“别惊慌,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自古美女配英雄,这没什么错,而且我查过了那丽思寒的底细,她是最近才被亨儿收罗在帐下的,她身手颇高,故虽然都知道她有倾国之颜而不敢对她起歹心,这你可对她放心。若不是朕一向不喜术法,否则朕也想见见这位江湖上的奇女子。叶三郎,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叶三郎听得一阵激动,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把这丽思寒交给他不成?
“三郎在此拜谢皇上,多谢皇上成全。”
听得此言,李隆基点了点头,他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多年之前凤翔郊外时,被流箭误伤的那少女,当时若是自己能像叶三郎这般,灵儿想必也能活到现在,只可惜,自己没有那勇气。看着叶三郎,他的心中感慨万千,能为女子做出此举者,的确不简单啊,再加上他一身武艺,自己何不让他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牵制李林甫和亨儿的一枚棋子?
他的眼光忽然飘到了桌上那封已经打开了的奏折,那是扬州长史李怀远弹劾某位皇亲私养庄丁,控制私盐贩卖,长期危害正统官商的利益,并且与地方大员互有来往。说到扬州,那里的势力本就错综复杂,这折子本该刺史刘昭上书,但他的表妹却正是亨儿的小妾,故算做是亨儿那边的人。而长史李怀远却正是右相李林甫的二女婿,他恨不得抓到刘昭的什么把柄,这次可算是让他抓到了,可惜没有抓到亨儿的尾巴,却与棕儿产生了摩擦。就不知那司马陆永明是站在何种立场。总而言之当下扬州的情况让他十分头疼,他既想打击一下太子的势力,又不想让李林甫得力,为何不拉拢这司马陆永明,再派自己的一个信得过之人,组成第三方势力,来化解这次事件呢?
妙,真妙,他觉得自己想出这个主意简直是天才,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人物,眼下不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吗?自己以后还想重用于他,为何不正好乘此机会好好的磨练磨练一下他呢?
说到就做到,简单衡量了一下,他便开口道:“三郎,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那丽思寒也教你处置,朕不再过问,不过这也不能那么简单,朕有一事要交由你去做。”
“小人愿为皇上肝脑涂地,请皇上下令。”
“你且看看这个奏折。”他将桌上的奏折递了过去。
粗看了一下奏折的内容,叶三郎又将奏折放回了桌上,他确实不知李隆基此举有何用心。
“小人愚笨,不知皇上有何事要小人去做?”
“朕想派你去一趟江南,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只见叶三郎立刻半跪于地,拱手道:“请皇上下令。”
“好!”李隆基的心情着实大好。“朕封你为监察御史,并给你一块朕的金牌,你在家休息两日,便即刻赶往扬州,朕自会安排人在扬州接应你,那之后的事项,朕会慢慢安排。”
叶三郎的心中顿时大喜,想不到自己区区一个捕快,竟然陡升为从八品的监察御史,这监察御史品级虽低,却手握实权,连上州刺史这样的五品官也会想方设法的巴结,想不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臣谢主隆恩!”
第九章 临时求亲
一辆马车正从大明宫的方向驶向南边的永乐坊,车上坐的正是近日长安的话题人物,刚刚被提升的监察御史叶三郎,此刻他尚未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先是皇上不追究之前那些事,然后是自己被提为监察御史,再加上……他摸了摸胸口,再加上怀中的那本寻龙秘典,难不成自己时来运转了不成?
他正胡乱的思考着,前方的车夫却一下子便把马车停住了。
他掀开了帘门,却只见父亲站在门口送别了一辆马车,自己的马车停下正是准备给那马车让路,车上之人一见他便顿时大喜,连忙让车夫将车停了,一下子跳下马车奔了过来。这人他也认识,正是刚刚升为东宫善赞大夫的太子老丈人杜有龄,此前他与父亲多有来往,算是父亲的一个酒友,不过此刻他来干什么?
只不过人家一个正五品上的大官跑过来,他也不能再呆在车上,叶三郎也一下子跳下车,等着杜有龄跑来。
“三郎真是好生的出息,真是为你父亲争光啊。”刚一碰面,杜有龄便拱手道。
“啊?”叶三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才被提升不久,这家伙的消息怎么这么快?
“这几日长安你可算是出了名了,太子殿下也对你多有关心呢,还说一有你的消息就立马告知,我刚刚听闻你醒过来便赶了过来,谁承想你竟然不在府上,真是不巧。”
原来他尚未知晓,只不过……太子就是李亨,他怎么会对自己多有关心,难道是他怀疑丽思寒的失踪跟自己有关?他手下的失败难道想推倒他的身上来不成?他背上几乎泛出冷汗。不过这杜有龄不知其中阴险,却也算是父亲的一挚友,他对自己的关心倒是实打实的。
“不瞒杜老,我刚刚才从药铺回来,现在身体仍然有些不适,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在下他日康复后必到杜老您的府上一叙才是。”
“噢,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大病初愈。三郎还是好生歇息才是,那我便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找你一叙。”杜有龄打了个招呼便回了自己的马车,不过他倒是忘了,自己这位好友叶天征便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顶尖医师,他的儿子又怎会去一般的药铺。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叶三郎跳下便告诉父亲道:“爹,这几日若有来访人员一律谢绝,我很可能已经被太子盯上了。
叶天征顿时一头雾水,太子不正是很关心三儿才派有龄前来探望的吗?几时又成了要害三儿?
见父亲一副疑惑的眼神,他也只得简短的将那一日的事说了一道,不过,当然是把丽思寒隐去了。
“还有这等事?难怪太子对你的一举一动都这么紧张。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那些鹰犬如我们叶府一步。”
父子二人说完便迈过了府门往里走,刚穿过几条过道来到厅堂,却听得门童高喊:“吏部杨员外郎到!”
这吏部员外郎便是前万年县县令杨慎矜,他便是李林甫的党羽,借着李林甫的权力才拿到了这吏部员外郎的重位,相信要不了几年便能升为吏部侍郎,那可是实打实的高官,再加上六部尚书虽有职名却无实权,实权几乎都在侍郎的手中,将来这天下的百官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这样的大官,不知道为何突然造访自己这一个小小的府邸。
不多时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便来到了厅堂,一见叶天征便道:“天征兄当真是好久不见,近日我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身,他日若有空我俩兄弟再来他个一醉方休!”
“杨兄见外了,老弟我这啥都缺,就不缺酒,你若口渴了,我这随时欢迎。”
两人打了会哈哈,杨慎矜的目光便转移到了叶三郎身上,他将叶三郎上下打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赞许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以如此年纪坐上高位的,想不到就是三郎,真是恭喜恭喜!”
叶天征却听得是一头雾水:“这……”
“天征兄想来还不知道吧,不久前皇上已经任命三郎为监察御史了,公文都已经送到李侍郎那里了,据说皇上还有密令给了三郎。不难看出,若有他日,三郎定会有一番作为啊。我料想三郎的身子还未痊愈,便将朱印和公文带来了,三郎在我这登记便可。另外,我还带来了相国大人的请帖,你看看,你看看,有多少人忙着要请你呢。”
开元年间,杨家尚未为祸长安,这时的相国只有一人,那便是权倾天下的右相李林甫,多少人想入他府中而不得,谁承想今日竟然特地的送来了请帖,虽监察御史手握实权而叶三郎年纪轻轻,但朝中更有用的人不是更多,为何他会这么在乎这叶三郎?
“监……监察御史?”如同五雷轰顶,叶天征晃了一下,差点没缓过气来,叶家祖上何曾出过这等高官?考起功名的倒是不少,可又有谁这么年轻做到如此高位?
叶三郎连忙扶了扶他:“回来得匆忙,还未跟爹说起此事,见谅。”他回过头,对杨慎矜点了点头,“员外郎竟然为三郎这么着想,三郎真是无地自容。”他放开了叶天征,半跪行了一礼道:“三郎在此谢过杨员外郎了!”
杨慎矜慌忙将他扶起:“三郎说的哪里话,我与你父亲这么多年的交情,前来探望却是应该。”他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侍从点了点头,侍从连忙掏出了好几份公文与朱泥放在了桌上,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杨慎矜便与叶三郎办好了上任所要办理的几分手续。
“另外,这是相国的请帖,相国想到你今日方愈,又承蒙皇上召见,便将日期定在了明日,到时三郎可一定要去啊。”
叶三郎双手接过请帖,道:“这是必然,话说员外郎可要在府中用餐?我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不必,不必。”杨慎矜连忙推辞。“我的公务繁重,还有很多公文未批,见到你身体无恙,我便安心了,三郎今日好生养病才是,我先行告退了。”
虽话是这么说,可叶三郎其实一点都不饿,他对着父亲挤了挤眼,叶天征便跟着杨慎矜走出了厅堂,两人一边谈话一边朝府门走去。叶三郎此刻的心思却不在李林甫或者玄宗皇帝那里,他的心思都系在了某个人身上。
他两步并作三步的奔回了卧房,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出了房门,走到了另一边的卧房前,四顾无人后,便轻轻的敲了敲门。
只听“呼”的一声,那房门便开了,叶三郎走了进去,却不见开门人,他也知道是何原因,便小声的说道:“外面没人,丽姑娘,你可以现身了。”
眼前,一个曼妙的身姿缓缓的显现在了他的眼里,这样面对面的见面,对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那女子虽有绝世容颜,但脸上却冰冷如霜,看似不好让人接近,她打量了叶三郎一下,便问道:“来本姑娘的房中有何事?皇帝已经召见你了吗?他怎么说?”
“皇上对于那日发生的事情全都知道了,不过他并不打算追究,他还封了我为监察御史,派我下江南执行任务。”
对于他的全盘托出丽思寒倒有些意外:“叶公子,你是不是对我太放心了,这些可对知心朋友都不能随便说吧?”
谁知叶三郎盯着她的眼睛坚定的说道:“丽姑娘,对于你,我无法隐瞒。我不似那些文人墨客说话唧唧歪歪,我这人性子向来比较急,如若有得罪之处请别见怪。我,我想娶你为妻。”
“!”丽思寒听得此言,先是脑中发蒙,接着脸色便从冰冷的雪白一下子变得通红,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对她说过此话,可那些家伙的脑海里都十分的龌蹉。可眼前此人,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他给自己的感觉,完全不能和那些登徒浪子相比。
“你说什么呢!登徒浪子,想得倒美!不过救了本姑娘一条性命,难道就要让我用一辈子给你抵吗?”不过,我倒真是愿意的。她心想。
“丽姑娘,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以后。自太白酒楼那一日得见姑娘芳颜后,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你的影子,怎么也飘散不去。今日在甘露殿御书房中,皇上答应对之前的事不再追究了,他还说你交由我处置……”
“处置?那你是想怎样?”
“你别误会,刚才我遇得东宫善赞大夫杜有龄,从他口中我得知太子对于我的病情十分关心,我想,他很可能是在意你的行踪,想将你灭口。”
丽思寒在李亨手下呆过一段时间,她深知这极有可能是真的,否则她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又怎会躲到叶三郎未婚妻的房中……
“皇上派我下江南去,我想请你做我未过门的妻子,一同下江南去,躲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丽思寒的脸色更似红了几分,她沉思半刻,点了点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微小声音答道:“愿意是愿意,不过先说好,我和你去江南只是为了避避风头,不是为了做你的妻子,如果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我便会对你不客气了……”
第十章 五行元气
入夜,叶三郎盘腿于床上,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寻龙秘典,丽思寒答应与他下江南的兴奋已经过去,现在他比较有兴趣的,便是这传说中的寻龙秘典。
当他翻开这古书之时,便发现似有什么不对,最前面的几页似乎很早就残缺了,而仅留下了小半页导语。
“所谓寻龙,即是搜寻龙脉,我寻龙门自祖师爷开山立派以来,便以搜寻龙脉作为本派根基……”而那小半页导语也就只剩下这些许话语,令他好生困惑,可是他往后翻,却越发觉得不对,这古书,竟然有很多地方都残缺了。据他估计,完好的部分,不过十之四五。
虽然如此,可这书上的第一个部分竟然是完好无缺的。
第一部分卷名《元气》,“何谓元气?即是天地元素之力,不论是天地,还是水火,皆含有元气,各元气用途威力各有不同,凡是修真者,若要借用自然之力达到超越常人的地步,则必须要会运用元气。修真者之间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专精的元气,或许有少数能专精两个以上元气的,那毕竟是少数。一般修真者,往往在出道之时便要决定所专元气,这非常重要。比如,火之元气蕴含了火之威,说小了,在野外环境恶劣时,可凭空取火,说大了,术者若是高强,可焚尽眼中所能见之物。而水之元气则蕴含了水之能,术者小可凭空取水,大能者便能呼风唤雨,召唤洪水……”
“五行之中皆含元气,在五行之上,还有两种元气构成了五行元气之基,这便是光之元气与暗之元气,然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尚未有人修习这两种元气达到专精的地步。我门中弟子,若想习本门秘书,则必须放弃对某种元气的专精,而是取各元气之长。本门的基础,便要从元气开始。”
“若想修道,必先学会感应元气,世间无论何地皆蕴含元气,修习者首先要运行自身周天,打通全身经脉,用心去感应这天地中的元气,若连最基本的元气感应都不能做到,那你也注定与修仙之路无缘了。”
这一点说得倒没错,古往今来多少人妄图踏上修真之路,然而大部分人却直接在最基本的元气感应上栽了跟头,试想,你若是基本都不能掌握,那如何往下努力?这一点,别说是寻龙门,就是天下其他的修真正道也是一样,入门基础尽皆是元气感应。
看到这,叶三郎将书放到了面前,学着书上所画,以手结印于胸前,然后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来。由于他出身医术世家,由自小习武,打通经脉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感应周边的元气。
“那是……”叶三郎大惊,在他眼中,天地似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而就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似乎有着无数的能量正在运行。在他眼前,便能看到四个红色的弱小能量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对了,那应该便是自己房中所点的四盏明灯,那么,这便是火之元气吗?那是不是只要有水的地方便有水之元气?他将感觉遗忘了一旁的桌上,那里应该有一壶上好的茶叶。确实,在那里有难以发觉的蓝色元气正在流动,蕴含的能量极其微小。
“不错。”他喃喃自语,便睁开了眼睛,将古书翻往了下一页,他不知道,就刚才他这看似简单的举动,很多人花上好几年才能完成,更别说感应到五行元气。
这后面的一页,记载了很多繁复的口诀,皆是如何操作元气的。因自己是初次尝试,叶三郎便草草的背了火之元气的运行法决,打算用眼前的明灯练手。
他以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口中一声轻喝,以中指和食指指向明灯,将自己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了指尖,随着他手指的移动,那明灯中的火苗竟然也随着他的手势在空中移动。可惜他只是刚刚才入门,基础都尚未打牢,现在只是尝试着控制现场已有的元气,不然他倒是很想试试凭空取火的那种刺激的感觉。
而隔壁房中的丽思寒因为心中大乱,便早已睡下,若是她见得此情形,很可能当场就气晕过去,别说是她,就是寻龙门的开山祖师也得目瞪口呆。
丽思寒曾经被誉为正道少有的神童,她六岁开始修道,八岁时便能掌握元气之运行,而一般人要做到这一步,至少也得是五年以上,更别说丽思寒一个六岁的孩子了。而叶三郎刚才的这么个举动,竟然已经相当娴熟了,仿佛信手拈来一般,要知道,打从他开始修习,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一刻钟而已,若是天下各派正道的掌门知晓了,叶府的门栏恐怕要被他们踏破。这样的弟子,不出十年,必然飞升,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门派在天下都能扬眉吐气。
只可惜叶三郎也只是简单的试了一试,他只追求纯粹的力量,对那种慢慢来的步骤完全没有兴趣。
他直接翻到了第二卷的第一页。
以意寻气,这是寻龙秘术的第一式,也是最为基础的一式,无论是更为精深的龙脉探查,还是周易风水,皆是以此作为根本。而以往门中武道双修的高手,也首要将此式练得炉火纯青。所谓以意寻气,便是在感应元气的基础上施展的术法,术者可以感知能力范围能的一切能量,不论是人还是鸟兽,只要是活物,只要是含有能量的一切,皆可以在感应范围之内,将此式练得登峰造极的地步后,便不再单独施放,而是完全融入了术者的一举一动之中,举手之间,天地万物皆在自己的手中。只不过,该术法受到施放者的灵魂之力限制,可以感应的范围往往不会超过方圆一里,这是以往寻龙门中高手的极限,不过这对于武道双修的人来说也已经足够。
叶三郎记下了口诀,便再次闭上了眼睛,口中念着法决,待到口诀念完之后,原本意识里白茫茫的一片顿时豁然开朗,他竟然能感觉到周围死物的大致形状,以及活物的活动!这就仿佛他的眼里是黑白的世界一般,他清晰的“看”到了眼前的房间,更感应到了周围所有活物的行动,无论是空中飞舞的蚊蝇,还是在厅堂上忙活着的杨伯和小六,他都能清晰的感应到他们的气息!
若是当初给他这秘典的那道人知道了,也得气个半死,想他一生的修为,这以意寻气也倒是能寻人寻物,但绝不可能像叶三郎这般将周围一切的状况掌握在脑海里。在任何人的以意寻气施放中,因为闭着眼,永远只能看到黑暗的一片,一切的气息都是靠感应,绝不可能像叶三郎这般“看”到那样的黑白世界,那只能是一种元气的作用,暗之元气,正值夜晚将世间一切角落都填满的暗之元气。
正欣喜着,他却“咦”了一声,自己这间房的房顶上,竟然有一个从没感觉过的气息,看那身形,应该是个人,难不成是李亨这厮派来杀自己灭口的杀手?
哼,叶三郎在心中暗暗冷笑,看小爷叫你来个有来无回。
他轻轻的拔出了枕下的长剑,蹑手蹑脚的摸出了房间,又使出了自己轻功的极限,悄悄的跃上了屋顶,踩在了数块瓦上,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那人这时正悠闲的躺在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什么地方抜来的杂草。谁知突然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大吃一惊。
“别动,不然刀剑可不眨眼。”叶三郎低喝道。
对方身着看起来与一般百姓倒没何区别,只不过那眼光犀利,一看就不是常人,年约三十来岁,腰间倒是别了一把长剑。
对方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下,然后拍了拍手,道:“不愧是长安第一剑,看来那一日太白酒楼一战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竟然能够发现我的存在,真是让在下好生惊讶,而且你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将剑架于我的脖子上,这更是说明了你的轻功更是了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将手伸到了腰间,出示了一块腰牌。
“羽林军军机处折冲都尉白凌峰,奉皇上指示,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危。”
叶三郎有些吃惊,羽林军的军机处,说白了就是直属于皇上的特种御前侍卫,个个的身手放眼天下习武之人也是数一数二的,想不到皇上为了保护自己,竟然派了一名折冲都尉。若不是机缘巧合,自己又怎能发觉到他的存在。
他连忙收了剑,拱手道:“三郎不知是白都尉在这,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对方却哈哈一笑的置之了。
“不打紧,不打紧,不瞒你说,要不是刚才你的这番举动,我到现在都还看不起你呢,区区十九岁便当到了监察御史,现在看起来,你小子还真有几分能耐!”
叶三郎连忙摇了摇头:“白都尉可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巧合之下,三郎永远也不可能发现你就躲在我的屋檐上呀。”
“哎,叫我白大哥就行,你堂堂的监察御史,我一个小小的都尉可受之不起。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没啥大碍嘛,皇上本来让我等你再康复阵子便回去一趟,看来我现在就可以回去一趟了。”
叶三郎点了点头:“既然皇上有吩咐,那白大哥你还是早些赶回去才是,我虽大病初愈,但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不打紧的,你便放心去吧。”
“那好,我去也。”说完,白凌峰便一跃跳到了对面的房顶上,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第十一章 相国设宴
长安的街上到处都是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声,好不热闹,这正是大唐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纷纷的加入到这过年的队伍中去。
一辆马车正往平康坊驶去,大唐年轻的监察御史叶三郎此刻便端坐在车上,此刻他心情大好,昨夜他花了不小的功夫,将那以意寻气之术练得炉火纯青,以他的能力,竟然可以将整个叶府的风吹草动尽皆掌握,可以说已经进步神速了。
后半夜白凌峰带来了皇上的口谕:“李相国的拉拢,不妨先作接受,不然江南之行便会多了很多麻烦,李林甫门生故吏遍天下,攀上相国党这棵大树对于做事倒是可以省不少麻烦。因此,估摸着李林甫已经下朝后,叶三郎便准备赴宴,请帖上写的时间是酉时到戌时。早到一些的话倒是可以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眼看着离平康坊没有几步了,叶三郎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为何不就在这里试试自己苦练了一晚的成果?说干就干,他坐定之后,闭上了眼睛,快速的念完了口诀。
只是,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在他脑海里出现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而是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正常寻龙门弟子施放此术时,这就是最标准的样子。此刻他顿感疑惑,便停了下来,再次的念了一次口诀,但脑海里出现的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咦?”他好生困惑,昨晚看到的可不是这样。只不过,这一次虽然不能识物,但原本就有的寻气依旧可以,他仍然可以感知周边各种活物的气息。
不管了,既然可以寻气,那么继续便是。他的思绪,仿佛化为了射出的箭矢,直朝李林甫的大宅子而去。
“啊!”叶三郎发出了一声低呼,整个人夸张的往后仰倒在马车上,待到他直起身来时,鼻子里明显感到温温的,他用手一抹,竟然是血。
刚才他的意念刚刚接触到李府的大门,脑海里便闪过了一阵耀眼的强光,险些将他的意念驱散。
不愧是李府,竟然设下了专门针对修道之人的阵法,看来这李相国不仅害怕习武之人的刺杀,也对各种术法有所防范。照这样看,每次他出行在身边的五百护卫,极有可能有数十人是修为极高的修道之人。
“哷——”马车在平康坊一所巨大的宅院前停下,叶三郎掀开了帘门,一座巨大的大门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叶三郎刚下马车,便看见了李府的门房,那是一个穿着大气上档次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货。
他迎了上去,拱了拱手道:“在下是监察御史叶三郎,昨日接到了李相国的请帖,特来赴宴。
谁知那门房用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我家相国忙着呢,没空见你这种人,今日我们李府设宴,专门的请了中书、门下省和六部的几位大人,你又是哪根葱?也自己不照照镜子?”
“你!”叶三郎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飞起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那门房的肚子上。只听“哎哟喂!”一声惨叫,那门房便飞出了老远,一头栽倒在李府大门前。他吃力的站了起来,捂着肚子道:“敢在我们李府撒野,你活腻味了!来人!”
只听得他一声大喝,便从小门里涌出了不少腰间跨刀的大汉,这些家伙正是李府的庄丁。
然而当几个人瞧见了他的面孔后,便叫了出来:“三郎?你在此作甚?怎么会惹到这姓张的?”
原来这十来个大汉里,有几名正是与他打小就相识的游侠儿,而他们口中的“姓张的”自然指的就是这仗势欺人的门房。
“原来是金兄你们,实不相瞒,因为太白酒楼之事,皇上提了我为监察御史,昨日相国给我送来请帖,我今日便早早的来赴宴,谁知这门房仗势欺人,让人好生恼火。”
“原来如此,哥几个,走着!”说完,那个姓金的头领便挥了挥手,十来个大汉便顺着原路回去了,想来他们也是受了不少这门房的气,见他被叶三郎痛扁,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你们都要造反不成?!”那门房此刻正捂着肚子,见他们要回去,气得直跺脚。
那金姓大汉,却没理他,见其他几人都已经进了小门,便对叶三郎拱了拱手道:“这几次听闻三郎做了件大事,一直想见见你,不过你重伤未愈,便不再打搅了,等他日有空,我们哥俩再好好切磋,至于这姓张的混球,你不必理他便是,我与佲三公子相交甚好,今日便是他在负责,你在此稍候,我给你叫去。”说完,他便转过身进了门。
那门房听得佲三公子的名头也心里一惊,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便赶紧的也进了门去。
没过多久,便见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书生从小门里走了出来,见他便行了一礼道:“叶御史久等了,方才我府上的门房有眼不识叶御史,我已让老金收拾他去了。早就听闻叶御史为人仪表堂堂,是响当当的长安第一剑,李佲早已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叶三郎心里寻思这李佲倒挺会说话,便笑道:“三公子哪里的话,真是折煞三郎了。”
李佲一边说一边拉着叶三郎朝小门走,叶三郎也只能一边回话一边的朝门内走去。
一路走来,李府虽然看似奢华,但也与普通富贵人家没有两样,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权倾天下的相国李林甫的府邸。
此刻全府上下正忙得不可开交,大厅里到处都在忙着摆桌子,放饰品。叶三郎正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得太早了,却听得李佲在耳旁说道:“叶御史不必在意,这上元节的大宴父亲的确是请了中书、门下省和六部的一些高官,但是给您的帖子可只此一份,父亲早已在他的房间备下了一桌酒菜,就等着您呢,方才门房多有得罪,还望您别往心里去。”
叶三郎点了点头,回道:“不会,不会。”
两人一边说着,李佲一边带着他朝李林甫的住处走去,叶三郎思索了下,也的确是这么回事,虽然近日自己确实出了名,但终究也只是昨日才提为的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怎么能和那些朝中大臣同一桌吃饭,那不是对他们的不敬吗?不过这李林甫确实是要拉拢自己,所以才在自己的房中备下了酒菜。
不多时他二人便来到了李林甫房间的门外,李佲对着他拱了拱手,道:“李佲今日当值,府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就不再陪同叶御史了,前面便是父亲平时候客的客厅,片刻前才备下的酒菜,想来未凉,父亲就在房中,小弟就在此告辞了。”
“三公子慢走。”送别了李佲,叶三郎心中对他顿生好感,这李佲前些日子萌了父亲的一职,做了国子监的校书郎,虽贵为相国之子,却不似朝中权贵之子那般蛮横。
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便有数股香气袭来,只见这小小的客厅当中正是一张紫檀木所制的八仙桌,其上摆了好几盘好菜,让人胃口大开。不过叶三郎左右望了望,并没有见得李林甫,料想他很可能是在卧房中,便走进了一边的卧房,谁料他的脚尚未踏入卧房一步,便听得有锐器破空而来,他下意思的往后一跃,只见白光一闪,方才他准备跨过的门槛上,此刻正插着一柄小型的飞刀,正微微的颤抖。
“都给我住手!”只听得房中有一声呵斥,屋檐上便没了动静。
叶三郎往房中一看,只见一名鹤发老者从一张旧竹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打量了一下他:“长安第一剑叶三郎,不愧是我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监察御史,果然有几分身手。我身边护身的隐士排名第一的柳一刀试探性的那一飞刀,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躲开的。”
叶三郎也拱了拱手行礼道:“早就听闻相国身边的护卫可以说是天下一绝,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客厅里的饭菜想来已经有半刻钟了,就不必用了,我们还是直接进入话题吧。”
“相国请说。”
“李亨早就想对你动手了,可是迫于皇上对你的关照,一直不敢下狠心,他那里,你是不用想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你给句痛快话,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这题外话自然就是:你是要做太子的党羽还是做我李林甫的党羽。既然皇上都已经说过,那么自己自然不用考虑。
叶三郎立刻半跪在地,行了一礼道:“叶三郎愿为相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得此言,李林甫的眼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十二章 上元节夜
回到府中时,只看到张管家正到处张罗着节日的布置,十来个下人正忙着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但叶三郎还没从李林甫的话中回过神来,他的身上还带着片刻前李林甫给他的一百贯,虽看起来不多,但却是寻常人家多年都不能攒到的数目。
“九寺少卿,只要这次江南之事处理妥当,任你挑选。”李林甫的话依然回响在他的耳际。
那可是九寺的少卿啊,堂堂从五品,他年岁尚不满二十,难道就要跻身朝中大员的行列?片刻前心头的不快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就在方才,李林甫觉得不妥,还是让下人又上了一桌酒菜,与他小酌了几杯,听闻朝中的大员们都已经到了,便向他告辞。而他也知趣的绕过了大堂,没有与那些朝中大员撞个正着。
权力,那一刻他的心中多么渴望权力,要是自己手握大权,哪里还会受到这等屈辱。
正思考着,不远处的一道白色的身影却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道穿着白衣的身影此刻正蹲在小池边,用手托着几只蝴蝶,灿烂的笑了,那笑容荡漾开来,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他竟然痴了。
今日出门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将与丽思寒的定亲告诉了家里人,不过将她的身份隐了去。这无疑在叶府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的叶三公子,竟然带回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妻子,这让全府上下好生惊讶,尤其是听闻丽思寒早已在叶三郎的隔壁房间住下,叶天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的笑容,让丽思寒好生羞涩。
不过,也正是这样,丽思寒得以在叶府随意活动了,尤其是听闻这亲事是皇上特许的,全府上下都对这位未来的夫人恭敬有加。
此刻,丽思寒回过头注意到了痴痴望着她的叶三郎,笑道:“十娘刚给我换上的衣裳,美吗?”
“美,就像……就像那天上的仙子一般。”顿了顿,他又道:“丽姑娘,能娶到你,是我一生的福气。”
丽思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还没同意呢,等这趟江南之行结束再说吧。啊,还有,既然现在名义上我们已经定亲了,那你还叫我丽姑娘是不是不太得体呢?”
“那……思寒?”
“嗯。”
忽然,大门那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让他想起了什么。
“思寒,今日刚好是上元节,夜里,要和我出去走走吗?”
“咦?我都还没注意到呢,原来今日是上元节啊,难怪这么热闹呢。”她低了了头,又缓缓说道:“我在崂山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过什么节呢……去年的上元节时,我还在江湖山漂泊,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说完,她又笑了笑。
叶三郎却知道,她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他忽然在心中发誓,一定,一定要让她过一个此生难忘的上元节。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要做的事。
“小六!”他喊了一声。
不多时,便见得一个瘦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三公子,啊,还有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些片刻前李林甫给他的资费,递给了小六。
“少爷,这是?”
“这里是四十一贯,你替我跑一趟崔二和九叔他们家里,每人家里都给十贯,剩下的,就自己留着吧。”
“三少爷?!这,这可是四十贯啊!你就这么随便的送人了?”
“不给他们家里补偿点什么我总觉得寝食难安,他们此刻早已逝去,而我却站在这里享福,我,我心里不安啊!”
“我明白了三少爷,我就去,你就等我的消息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丽思寒见叶三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便上前了几步,拉住了他的手:“他们早已逝去,你再怎么想他们也不会回来了,不如将这一切都忘了吧,或者勇敢的去面对。在以后的路中,你所在意的人总有也会逝去的,难道每一个你都要一蹶不振?你的朋友们的死与我也有几分关系,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不如你打我吧。”
叶三郎看了她几眼,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传闻中的天阴仙子丽思寒,可是以冰冷著称的,什么时候会在人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思寒,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会慢慢忘记掉的,你不必担心。”他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我们就先去用饭吧,之后再去街上。”
入夜,长安城整个都仿佛沸腾了起来一般,朱雀大街上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灯笼,到处都有小摊,在这开元二十八年的上元节夜,不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街边布衣,都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加入到了节日中的欢乐当中。
在朱雀大街通往东市的大路上,也是人山人海,人群中不时闪现几个穿着得华丽的富家公子或者皇亲国戚,更有穿着时髦,露出了一抹粉胸的富家女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喂喂喂,往哪看呢?往哪看呢?”一个穿着得体的普通女子往身旁的同行男子抱怨道,她正是乔装过后的丽思寒,以她的容貌,很容易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之前行走江湖时,她便从不轻易露出真容。此刻见叶三郎的眼睛到处乱瞟,便有了几分醋意,片刻前与他看花灯,猜灯谜的兴奋劲几乎消了一半。
“怎么?吃醋了?君子好逑是男儿本色,看看又有什么?”
“你!”丽思寒气急,跳起来狠狠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疼……轻点,我不乱瞟了就是!”叶三郎吃痛,只得妥协。
“当真?”
“当真,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说完,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还好,今晚无雨,天气尚可。
听得此言,丽思寒,方才松开了揪住他的耳朵。
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被一个路边摆摊的吸引了,她上前了几步,紧紧的盯住了一个银制的发簪,眼中冒出了光。她伸出手将那发簪拿了起来,找了找,果然在一处地方看到了比蚂蚁还小的几个字:江一燕制。这江一燕是前朝的著名工匠,一生当中做出了不少的作品,而且他同时还是正道小派万金门的弟子,据说他所制出的发簪,对于修道之人吸收五行元气有很好的辅助效果。
叶三郎也跟着走了上来,眼看着她将簪子插在了自己头上,问道:“好看吗?”
“好看,真的很适合你。”他回过头,问小贩道:“这簪子多少钱?”
那小贩见有人上门,自然也十分热情:“客官和这位姑娘好眼力,这簪子是小店里最贵的一件宝物,今日上元节夜,我也不收你太多,就十贯好了。”
“十贯?!”丽思寒大怒。“就算是东市杨记珠宝铺里的簪子,也不可能卖这么贵,你一街边摆摊的,也敢漫天要价?”
“这位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簪子就值这个价,之前卖给我时那位大哥可卖了我八贯呢,我只多收你两贯而已,不买拉倒。”
“不,老版,就十贯吧。”叶三郎点了点头,掏出了钱。
“三郎,你这是……”
叶三郎看了看她,笑了笑:“这是你喜欢的簪子啊,不管多少钱都值得,而且,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见钱已经交到了小贩手里,丽思寒也只能作罢,只不过,她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什么正在缓缓的融化。
不远处正是长安闻名的春香楼,此刻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有不少都是看起来文绉绉的书生。
“那是干嘛呢?”丽思寒好奇道。
“差点忘记有这一出了!”叶三郎拍了拍脑袋。
“长安有名的傅姑娘今晚要免费的献唱她最著名的《倾城》!你看那些士子,多半也是在此等候已久了。”
“哼,一群**之徒,为了听区区一个风尘女子唱歌而已,就露出了这般模样。”
“不,你错了,这傅姑娘向来卖艺不卖身,而且向来不轻易开口,这机会实属难得,不如我们暂且听她一听,再往下走也不迟。”
原本心里就有些好奇,作为女人,丽思寒当然也想知道那位长安闻名的傅姑娘和自己相比到底谁更美一切,她的嗓子便不是那么重要了。也因此她和叶三郎便也加入到了春香楼前的队伍中,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楼上的小楼里走出了几位侍女,或手捧古琴,或拿着琵琶,围观的人群都开始激动了起来,因为正主也跟着走了出来。
那女子相貌虽出众,但却称不上天香国色,那穿着虽华丽,脸上却不施粉黛,这让丽思寒好生的奇怪,这样的女子街上不少,为何大家都为她癫狂?
只见那傅姑娘走到了台前,向着楼下的众位士子点了点头,开口道:“一年之约的时刻已到,红雪欢迎大家再次的来到这里,接下来,就请大家一品这首《倾城》。”
说罢,身后的侍女便开始了弹奏,而围观的人群此刻也轻悄悄的,全无声息。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一首天下闻名的曲子,从她的口中缓缓唱出,那声音宛如天籁,那境界让人痴狂,难以想象天下间竟然能有这样的歌声。
丽思寒也听得痴了,她没想到,这歌竟这让的让人迷醉,自己修习的琴之术法虽有一定境界,可要论琴技,自己却连一个琴师都还差上一分。长这么大,又何曾听过这样动人的歌声。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叶三郎也听得痴了,口中不觉的重复了一句这歌词。
忽然,他的眼光飞速的看往一个围观的男子,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见那男子也和他一样,口中重复了一句那歌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便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他曾在寻龙秘典上看过,凡是上仙境界之上的人,其气息皆不同于常人,若是用本门以意寻气秘法探知,便能很快的辨别。寻常人和修道之人的气息皆无色,唯有那上仙以上境界的高人,其气息皆由淡金往上推。
而刚才那男子的气息,竟然是耀眼的一片金色!
第十三章 心魔初现
那个男的在各坊间穿梭,看样子像是要往通化门方向而去。
叶三郎紧紧的跟着他,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跟着他,是好奇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周围的行人渐渐的少了,而那男的也开始往永嘉坊的深处走去,当走过一处拐弯处时,他消失在了叶三郎的眼里,叶三郎也急忙跟上,可当他也走过那个拐弯处时,他站住了,前面的小巷里空无一人。
不远处就是土地庙,可这个小小的空地及前面的小巷里空无一人,甚至连灯笼都只有零星的几盏,到处几乎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叶三郎暗叫不好,忽然拔剑护住了周身。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以意寻气似乎在晚上时效能最大,便闭上了眼睛。
天地间变成了黑白的一片,可就在他身边的屋顶上,却有着金色的一位身影。
在那!
叶三郎忽然睁开眼,转向了那个方向。
对方见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所在,便跳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看似三十出头,穿着得体,眼露精光,浑身散发出并非凡人的气息。
他尚未开口,对方首先便发问道:“以意寻气,你可是寻龙门下?”
他点了点头。
“尚未听闻尹是非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竟然能察觉到我的行踪,就算是他堂堂门主本人,要找我也并不是这么容易。”
尹是非?听他的口气,倒像是寻龙门门主,莫非就是那个老道。
“不敢当,不敢当,小弟不过天子脚下区区一小吏,还请问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思索了片刻,对方见他并无歹意,便拱了拱手,道:“在下蜀山朝霞峰雾隐子座下大弟子罗青云,敢问阁下是?”
蜀山弟子!他心中陡然一惊,江湖传言中的蜀山是虚无缥缈的,其弟子几乎都不在江湖行走,偶尔有弟子下山历练,也不会透露自己身份,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位,而且看似辈分还不低。
他点了点头,也拱手道:“在下大唐监察御史、同时也是寻龙门弟子,叶家三郎。”
对方听得他的名字,眼睛亮了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头赞叹道:“好,好一个长安第一剑,最近长安都在议论你,我只当是个乡野村夫。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让人好生佩服,你们门主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也算是他的福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据传那日太白酒楼一战有人使用寻龙门术法,可是你?”
“不不不,实不相瞒,小弟那时其实的确是个乡野村夫,对这修真之事全然不知,我也是从昨日苏醒后方才修习的寻龙秘术。”
“什么?”对方大惊,以至于后退了两步。“昨,昨日方才开始修习?!”他心中已骇然无比,自己隐蔽气息的术法已经炉火纯青,即使是寻龙门主本人,也得专门查找才能感应到他的行踪,可这叶三郎竟然十分随意的就能找到自己,而且,他竟然是昨日方才开始修习的……等等,先别说那以意寻气是寻龙门的基本术法,就是万法之基的元气探查和掌握,一般人也得花上很多年,甚至还不一定能练成……这家伙,这家伙难道是万古不曾一见的奇才?虽然这家伙已是寻龙门下,可他要是入了我蜀山,难保不在百年内大有所成!
“能与叶兄相识,实在是罗某之幸,不知叶兄可曾听闻蜀山?”
“略有耳闻,不过对于我们这种江湖小辈来说,蜀山的确是有些虚无缥缈了。”
“若他日叶兄来得我蜀山,那可真是我蜀山之福啊。”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吧。”力量,叶三郎现在向往的只有力量,若是寻龙门的所有东西自己都掌握之后,那么,自己修真之路的下一站,或许真的会是蜀山。”
“不过,本来我并不打算管这件事的,我还以为叶兄你早已觉察,不过既然你是昨日方才练成,那么想来对于气息的掌握还的确不够熟练。”
“什么?”他没听懂对方的话。
罗青云也不再废话,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青光一闪,一柄碧绿色的长剑顿时出现在他的手中,那剑一出现时伴着龙吟声,其上雕刻鬼斧神工,一看就不是凡品。叶三郎见他出剑,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护住全身命门,不过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朝他身后的某个屋顶隔空斜着划了一剑。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屋顶竟然随着他的挥剑方向断为两截!上半部分缓缓的滑落,坠落到了地面,碎成了无数块,带起了无数灰尘。
叶三郎看的目瞪口呆,这,这便是蜀山剑仙的实力?看似随意的一挥,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若是他认真起来,那还了得。
不等他开口,前方灰尘的阴影里便响起了“嘎嘎嘎嘎嘎”般嘶哑的笑声,慢慢的,待到灰尘散开之后,便现出了一个佝偻的身影。不,并不能说是佝偻,那人弯着腰,全身都躲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得见面容,手握两柄匕首,那匕首泛着灰光,透出死亡的气息,看似也不是凡品。
“蜀山的剑仙,管这等闲事作甚?”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很不高兴。
“哼!”罗青云一声冷笑。“我正道弟子要被你这魔道妖人所害,难道我要袖手旁边不成?不过想不到你堂堂上仙级高阶实力的昆仑之影,也会沦为大唐太子的走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亨那家伙既然喜欢供着我,那么我帮他杀几个小蝼蚁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叶三郎大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李亨派来杀自己的,而且没想到他竟然有上仙级高阶的实力!他从寻龙秘典上看到过,修真之人,若是飞升之后,一般便会有大致四个层次:天帝级、金仙级、天仙级、上仙级。这并不是身份之分,而是层次之分,每一层又可分为高中初三阶,每一层的突破千难万难,但是层次之间的差别是非常之大的,一个天仙级高手,可以轻松面对十名上仙级高手,但是十名上仙级的高手,却不一定能击败一名天仙级的高手,当然,这是从理论的层面上来说。尤其是天帝级以上,更可呼风唤雨,开辟一方天地。更有甚者,传言天帝级以上还有层次,不过尚未有人达成,据说即使是开辟这一方天地的元始天尊,也就是盘古大神,他现在也是停留在天帝级上阶而已,可以说是这一方天地里的最强人物。自己区区一小辈,若是没有这位剑仙相助,又怎么能对抗这位刺客,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李亨的愤怒。
那人的目光好像转向了他:“本来还想等你和丽思寒那小娘逛完夜市再解决掉你,算是我心情好成全你,不过现在看来,我要提前送你归西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罗青云大喝。
“你我同为上仙级上阶,更何况,若是一个道武双修的刺客要杀一个人,同级的你,能杀掉我吗?”
“同级之间,也是有差别的。”罗青云一声大喝,便持剑朝对方冲了过去,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只见得那二人周边元气极为混乱,他们的武器上似乎也附加了自身擅长的元气。叶三郎只看得眼花缭乱,耳中不断的听到金属的交击声。
他只恨自己没这本事,不能上前相助,就在他暗自担心的时候,突然,一声血肉被穿透的“噗”声响在了他的耳际。他低下头,只见得一柄飞刀正插在自己的心门,直没至柄。他的意思顿时涣散开来,倒在了地上。
罗青云大骇,因为他看到另外一位昆仑之影站在另一边的屋顶上,正负手望着这边,而且他们两个的气息,一模一样。难道,跟自己缠斗在一起的这家伙,是魔道秘术“至化双身”而形成的另一分身?难怪,难怪他每一次都能得手,甚至能刺杀天仙级高手,竟然是靠的这个,自己,失手了。
愤怒的他一剑架开眼前昆仑之影的分身,急速念完了一句口诀,以中指和食指为剑,指向了那家伙的真身,释放了自己大部分的法力。
在他身前顿时浮现了一个法阵,法阵的门大开,一条浑身由火焰所构成的灵兽顿时跳出。
“赤虎!给我上!”他叫道。
那赤虎咆哮了一声,正欲扑上,然而发生的异变让它没有扑出去,因为它感到了战栗,后退了几步。
昆仑之影也听说过这赤虎,乃是火之元气化成,能使得一手的火之元气,算是上仙级高手座下灵兽中的佼佼者,怎么见了自己竟然这般害怕?
“嘎嘎,你这赤虎也不怎么地,见了老夫竟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因为一只手直接插入了他的心房,捏住了他的心脏。
他口中鲜血直冒,猛然回头,竟然看到方才被自己一柄剧毒飞镖放倒的家伙此刻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眼睛似乎充血了一般血红。方才自己飞刀所在的地方,此刻只能看到衣服上的一个小洞,那洞里暴露出来的肉体竟然完好无损!那刀可是涂过七星海棠剧毒的,怎么可能?
“你?!”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对方便捏爆了他的心脏。
下一个瞬间,他只看到了自己的肉体在那个男人面前倒下,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灵魂已经出窍,飞升之后的高手的一个特权,就是死后可以以灵魂状态存活,可话是这么说,一般高手要死,也是要等好几百年了。
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色的锁链竟然将他拦腰锁住,他顿时大惊,这,这竟然是纯粹的暗之元气所构成的禁制!
“伤了我的身子,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好死呢?”那句话,在他看来,是那样的恐怖。
第十四章 变故突生
“啊!”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惨叫,昆仑之影的元神瞬间就被那黑色的锁链给勒得魂飞魄散。
好狠的手法,罗青云不由得低呼,要知道即使是正邪两道相争,也顶多是杀死对方肉身就够了,一般都不会拿对方修炼了很久的元神怎么样,也不仅仅是因为人心的问题,也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肉身死去后脱离肉身的元神已经不属于这一方世界,虽然你能感觉得到,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另一位面的元神。
可是这家伙竟然可以直接抓住不属于同一位面的元神还加以毁灭,而且,那道看起来像是锁链的东西,明明就是暗之元气的集合体……在三界已知的元气中,光与暗两种最上位元气的组合体便是构成五行元气的基础,换句话说,光之元气与暗之元气可以化作五星元气,但是永远也不可能反过来,从未听说有哪个级别的高手可以操纵这两种元气……
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三人,一个是看起来邋遢的老道士,一个是道貌岸然的中年文士,还有一个是手拄拐杖的白胡子老头,三人尽皆是破空而来。
可也巧了,这三人他正好都认识。一人便是寻龙门门主尹是非,一人是长安的城隍,另外一人是长安的土地。
“罗公子,这的确有些不对劲。”首先发话的便是土地爷,这旁边本来就是他的土地庙,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越发的感觉不对,他首先通知了城隍,然后,当叶三郎有危险时,他又通知了尹是非,在他看来,这么天才般的弟子,尹是非肯定会十分着急才是。可是没多久这局面居然惊天般的逆转了过来。
罗青云尚未开口,那尹是非眼尖,只见叶三郎早已不在原地,凭空的一个闪身,随着一道黑色的影子,直接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
“小心!”他大喝一声,急忙掏出法宝护住周身,其他几人同样如此。
他绝对不是原来的叶三郎,绝对不是,尹是非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虽然听土地说起他一日就练成了以意寻气十分惊讶,料想有灭天之相的家伙绝非常人,还庆幸自己收了个天才,刚刚听闻他被昆仑之影所杀,都快气晕了,从他的卦象看,叶三郎这段时间会在剑南发生变故,之后便会一心跟着自己,所以便对他的安全很放心,谁知除了这种状况,在长安这龙脉上的重要支点使用寻龙门秘传的卦术,怎么会有问题?可是赶到之后却看到了方才的那一幕,若是土地城隍和罗青云这般的上仙级的高手,很有可能以为叶三郎是走火入魔,但是他却十分清楚,那个人,那个人绝对不是叶三郎……若是走火入魔可以诞生出超越天帝级别的高手,那么,自己也巴不得走火入魔……
“你说的不错,我不是叶三郎,可我也是叶三郎……”那男子开口道。
此言一出,四人顿感诧异,尤其是尹是非,自己同样也有上仙级实力,可那男子竟然能直接读取自己的心思?!
“叶三郎的魂魄,不是他本来的魂魄,而是其他人的魂魄,也就是我,所以,他会有正反两种人格,也就是你们所认识的叶三郎与我的区别。”
换魄?不,若是寻常的换魄,原来的魂魄决然不会还存在,会出现这样一体双魄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在叶三郎的前世在轮回道投胎时发生的变故。
一般人的身体里,决然不可能存在两个魂魄,若是有两个人格,那还可以用心理问题来解释,可是两个魂魄的同时存在,那更是亘古未闻。
“原来如此。”尹是非说道。“我寻龙门自古便有一句话,力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继承和转移,灵魂之力尤为如此,想必,你刚才使出的那种力量自然不可能是入我门中还没几天的叶三郎所能拥有的。”
“没错。”他点了点头,“不过,你们知道的太多了,这对叶三郎很不好,让你们三界的人知道了这事更不好。”说完,他上前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四人连忙互住了周身,运起了本门心法。
“睡吧,等你们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记得。”说完。叶三郎那红色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犹如黑夜里明灯般的闪了一下。然后,四个具有上仙级实力的高手就同时失去了意识。
当叶三郎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丽思寒那焦急的脸,外面看来已经是白日。
“这是?”他坐起了身,忽然感到大脑一阵剧痛。
“好痛。”他按住了头。
丽思寒连忙帮他按了按。“没事吧?”
“还好,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脑海里的意识,就只有自己和丽思寒一起听傅红雪唱那首《倾城》时的那一刻。
“你还说,昨晚正听着傅姑娘唱歌呢,你跟我说让我先回府,你临时有事。可是我回来很久都没感觉到你回来,我怕你遭到不测就出去寻你,结果还没出门就看到一辆马车自己赶到了门口,最让我意外的是那车竟然没车夫,你就躺在上面,吓死我了,可是我一看你只是失去了意识,并没什么大碍。”
“是吗?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叶三郎只觉得一阵头疼,自己完全想不起来。
“别去想了,不然又头痛了。”丽思寒替他按了按。“我觉得,你很可能遇到了李亨的刺客,然后又被哪个高手救了,偏偏那高手又不想让你记得这些事,就删去了你的记忆。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有一个通用的高级法术叫做“无忧术”,这术法能抹去比施术者弱小得多的生物近期的记忆,看你的样子,很可能就是这样。”
不过说起暗中保护自己的高手,他忽然想起了一人“难道是白凌峰?”
“叶兄你也太抬举我了,我方才刚从宫中回来。”也巧了,白凌峰就在他的床边,不过想想也是,凭白凌峰的身手,极有可能是深藏不露,暗中相助自己,自己也没必要对他乱加猜忌了。
“白大哥,你从宫中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错,的确突然有什么变故,皇上突然招我回去,让我把这个给你。”他伸进了怀中,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了一个镶金的小盒子,递给了他。
叶三郎接过盒子,望了丽思寒一眼,丽思寒明白他的意思,便和白凌峰退出了房去,关上了房门。
叶三郎伸手从床旁的灯上取下了一根蜡烛,用打火石点着后将封住小盒子的火漆烧化,可是盒子还是打不开,想了想,他又取出了贴身的小刀,将刀口插入了盒盖的缝隙间,往上一翘,“啪嗒”的一声,盒子应声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枚金牌,叶三郎顿时大惊,传闻玄宗皇帝只有两面金牌,平日一直放在在御书房的秘密之处,只有执行秘密任务之时才会交给心腹。只要有这金牌在手,即可如他本人现身一般号令天下,想不到现在自己就有了一块。
他的目光飘到了盒中的另外一件东西上,那是一块金色的布帛,只有手掌般大小。
打开之后,短短几句话赫然引入了眼帘:“李怀远意外暴毙,速赴江南解决此事!”
第十五章 江湖截杀
前方还有五十多里便是雍州,这时,三匹快马正飞速的往雍州的方向赶去。
马上三人正是朝廷新任的监察御史叶三郎和他未过门的妻子丽思寒,还有一位则是大唐羽林军军机处折冲都尉白凌峰,三人脸色都略显疲惫,心情都十分不好。
一天前,他接到了玄宗皇帝的密旨后就赶紧收拾行装和其他二人上路了,此刻,他们刚刚经过一天的奔波,十分劳累,刚刚走出长安的地界,来到了一个茂密的森林前。
若要是去往扬州,最快的路线便是先走陆路到达东都洛阳,然后至江南道重要的交通要道冀州,然后沿前朝开工的运河南下,直至扬州,他们一行便是选的这个路线。
眼前的这个林子便是通往路上第一个上州雍州最快的捷径,可是据说这附近多有盗匪拦路劫财,所以一般人都是绕过此地,直接走山路至蒲州,然而他们一行却当然不怕,况且丽思寒有着上仙级别的实力,光是她一人就能轻轻松松解决掉一半的江湖宵小,更何况有叶三郎和白凌峰这两个习武高手在。
三人稍微的争论了之后便径直朝林间的小路而去,虽林子茂密,但想来是来往的人多了,所以林中也开出了一条较宽的泥土路,刚好够一辆马车经过。
没几个时辰,天色就暗了下来,白凌峰一勒马停了下来,叶三郎和丽思寒见状也停了下来。
“叶兄,丽姑娘,天色已暗,再往前走恐怕有些不妥,我建议还是就在此歇息便是。”
白凌峰说的没错,昨夜三人还能在路上的驿馆歇息,可是现在这里荒郊野外的,去哪里寻那住处?
“白大哥,不碍事的,就在此歇息便是。”说完,他便下了马,正巧,前方不远处有一小块草地,用作露营的地方刚好。
丽思寒也下了马,口中念了几句口诀后,这小片草地上的杂草纷纷枯萎,随后化为无形,凭空的变出了一块空地来,叶三郎倒还好,看的白凌峰是一阵惊讶。
“真不愧是修道之人中的高手,天阴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呵呵,白大哥过奖了,要是与江湖上一些声名卓著的高手相比,那我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简单的絮叨了片刻,丽思寒便坐在空地上休息,叶三郎和白凌峰从周围收集了不少的树枝,升起了一堆烈火。夜晚的林子里寒气非常重,再加上三人因为要长途赶路,都没有穿得太厚,若不是升起了一堆烈火,恐怕就要冻死了。
打量了一下背包里的干粮,叶三郎叹了叹气,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三人的干粮已经所剩不多,剩下的都是一些能填饱肚子但却难以下咽的干粮。
看着眼前一闪一闪的明火,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大哥,你可会烤野味?”
白凌峰点了点头:“这时当然,我们少年时就经过了严酷的训练,野外的生存是必须有的一课,怎么,干粮吃不惯,想来点野味?”
他点了点头:“你看,这剩下的干粮能让人吃得下去吗?”
想了想也是,白凌峰便问道:“可是这大晚上的,去哪里打野味呢?”
叶三郎想了想,便问:“出发之时,我注意到,白大哥你的行李里是不是有一把军用的神机弩?”
白凌峰听得此言一愣,没想到叶三郎竟然注意到了。
“不错,是有一把,不过晚上也没办法用啊。”
“不,有的,只要我来做你的眼睛,那么就能用。”叶三郎自信的点了点头。
“是吗?”忽然想起叶三郎刚刚才入了修真道,或许有什么方法也说不定,于是他将信将疑的从包里拿出了那把神机弩,上了膛。
只见叶三郎闭上了眼睛,让他十分奇怪,另一边的丽思寒见状也停下了调息,静静的注视着叶三郎,她对此也有些好奇。
“东南方向一里半外,接近地面,射!”叶三郎突然脱口而出。
听得此言,白凌峰忽然明白了,只见他一箭射出,随着一声凌厉的箭啸,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射中了。
“嗯?”似乎又发现了什么,“正东方向的树上,离地三尺,射!”
又是一箭射出,随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了树来,白凌峰迟疑了一下,便跳入了树丛,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丽思寒颇感惊讶,她虽然对于寻龙门的基础法门以意寻气略有耳闻,可只听说这法门若是有高手能练得炉火纯青,便能感知一切比他弱的高手的气息。可是从来不曾听闻能感知到其他生物的气息。
“三郎,这是?”
“以意寻气,怎么,寻龙门的基础法门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才怪!丽思寒心想。她现在都有些嫉妒死了,要知道,叶三郎入修真道才几天?便已经掌握了元气的运用寻龙门的基础法门,她隐约猜忌那寻龙门主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收他做弟子,这已经不是天才的级别了,这根本就是妖怪了。
若是她知道叶三郎还没有熟练掌握元气的运用就直接修炼的基础法门,恐怕她就要气晕了,当初她从小修炼,也算是正道之中的年少天才了,可也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能掌握元气,更别说是修炼法门了。
或许,早晚有一天,他会名震三界吧。丽思寒心想,开始隐约有些为他得意。
正想着,草丛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一个手提一只兔子和一只鸟的汉子跳了进来,正是白凌峰。只见他左手抓着一只兔子的耳朵,右手捏着一只不知名鸟类的翅膀,两只动物看样子都是被一箭毙命,弩箭已经被白凌峰收回,别在了腰间。
“叶兄,你探查得太准了。”刚回来,他就赞不绝口,连忙将兔子和鸟用木棍绑了起来,架在了火上。他烧烤的技术确实不赖,没过多久,兔子的香味就散发了开来,那鸟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他便扔到了一边。
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虽然一只兔子实在不够,但是味道却是很不错。
休息了片刻,叶三郎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时丽思寒也忽然开口:“有人来了,刚才下马之后我便放了一些木精出去,靠近我们来时方向的那一只刚刚传来消息,有大概五十来人追了过来,而且杀气很重。”
听得此言,叶三郎又闭上了眼睛,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里,他能隐约的看到不远处的确有数十人往这边赶来。
“不错,的确有数十人赶来,不过全都是江湖人士。”他睁开了眼。
白凌峰连忙一脚踢散了火堆,将火苗全都踩灭。
“那怎么办?”
“看样子,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什么而来,不太可能是李亨,也有可能是有什么急事,不如我们先隐藏起来,伺机行事。再说,虽然人数有些多,思寒应该一人就足够应付了。”
丽思寒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到树上去吧。”白凌峰说完便跃上了一旁的大树。
叶三郎和丽思寒也跃上了离他们较近的一棵树,虽然离地面很高,但是对他们三人而言这样的高度轻松一跃也不是难事。
“马!”叶三郎忽然想到。
“不打紧,之前将马拴在树上时我已经做过法隐去了它们的痕迹,就是怕有野兽寻来,谁想到现在派上了作用,然后……”说完,她念了一道口诀,从手中化出了三道符,一道扔给了对面的白凌峰,另外两道贴在了自己和叶三郎身上。“这是无息之符,术者能隐去自己的气息,在江湖上不少人都会用。”
在树上等了一炷来香的时间,三人便听到了嘈杂的马蹄声,不多时,就见得几十来人来到了树下。
只见当先一人,是个看起来一脸凶狠的大汉,腰别大刀,满身横肉,身后跟着他的人也大多都是带刀大汉。
到了他们刚才休息的空地上,他们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进林子之前看到的炊烟是在这里啊。”大汉十分奇怪,于是下了马,很快就瞟见了地上的火堆,他用手指摸了摸,脸色一变,连忙拔刀环顾四周。
“火是才熄的,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听说那两个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女的也是个妖人,都给我小心行事!”
可惜,可惜,你们选错目标了,白凌峰心想,他轻轻的将神机弩放回了包里,取下了背上的七石弓,看的叶三郎十分敬佩,这家伙居然能拉七石弓!
只见他张弓就是五箭,那为首的汉子和四名手下应声而倒,剩下的人霍然变色,大声呼喊着。
“他们在树上!在树上!”
还不待白凌峰从背上的箭筒取箭,丽思寒取下了背上的古琴,示意叶三郎和白凌峰闭上了耳朵。她静下心来,轻轻的弹奏了起来,只见那树下的人们的眼神开始涣散,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个个都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
只见丽思寒一曲奏毕,伸出纤长的食指抓起了琴弦,叶三郎还来不及阻止,只见她就那么一弹,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事先堵住了耳朵,所以他们二人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叶三郎曾经在太白酒楼看到过这招,尤其是刚才丽思寒眼中发出的杀气,与在酒楼时只是让南容睡去的那一爆音大不相同,他明白,树下的那数十人被刚才的这一声爆音已经全数震碎了心神。
随后,三人跳下了树,确认了一下,一共五十二人,从穿着打扮来看皆是盗匪。
白凌峰走到了那个为首大汉的身边,在他的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不少东西,待到他拿起其中一张纸时,顿时脸色大变。
“叶兄,你看这个!”他大呼。
叶三郎接过那纸张,也顿时脸色大变,这,这竟然是他的画像,画像下还有文字:若能杀得此人,黄金千两!这是竟然典型的江湖截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