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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人     大国相txt下载     大国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98章 司法第一枪

    山西,太原城。

    虽然晋商遭到朝廷的清洗,但晋商从来都不仅仅是那帮卖国贼的晋商,有很多山西商人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得益于山西的煤炭资源进行开发,加上大明跟蒙古很多部落的贸易已经合法化,不少晋商更是参与到澳大利亚的铁矿开采中去,

    致使这些奉公守法的山西商人崛起。

    不过他们跟原来的晋商有着极大的不同,若是谁敢向大明禁止的蒙古部落走私,那么他们必定会先于朝廷清理门户。

    对于早前晋商群体的卖国行径,他们都是十分的唾弃,却是始终明确自己是华夏的一员,坚定地拥护着贤相林晧然的决策。

    太原城没有因原先晋商团体被清洗而衰落,反而抓住经济腾飞的好时机,

    致使太原的经济得到腾飞。

    正是如此,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太原城显得更加的繁华,街道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而太原百姓的收入同样得到提升。

    “这是谁下的黑手,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依我看,定然是有人想掩盖罪行,所以才想着阻止朝廷在山西设立法院!”

    “不用猜,肯定是那帮坏事做绝的宗人所为,这些年他们做了多少恶事,而今自然想要除掉海青天!”

    ……

    随着海瑞遇刺的消息通过《山西日报》传开,城中的百姓议论纷纷,更是诞生了阴谋论,很多人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宗人群体。

    尽管山西的经济得到腾飞,但庞大的宗人群体宛如是一座大山般压在山西身上,

    将很多山西百姓压得喘不过气。

    山西的庞大的宗人群体源于朱元璋的三个儿子,在山西打造了三个藩王体系,号称“山西三大府”。

    三大藩王分别是:就藩于太原府的朱元璋第三子晋王,就藩于大同府的朱元璋第十二子代王、就藩于潞洲的沈王。

    可别小瞧山西从明太祖到本朝仅仅册封三个藩王,

    但经过这些多年的繁衍,

    宗人的数量早已经大爆炸。

    嘉靖十三年,山西三大府的宗人人数已经达到近三千人,每年的宗藩禄米达到了九十五万石。到了隆庆初年,宗人的人数直接突破了一万人,禄米岁支更是猛增。

    随着人口的迅猛扩张,原先的王城已经无法容纳这么多宗人,致使山西各地还出现了很多的“县王府”。

    像晋王一系,出现了很多的县王,像宁化王、庆成王、交成王、阳曲王等旁支,而这些县王分散到山西各县设立县王府与民争利。

    好在,有鉴于这三位藩王太能繁殖了,故而明朝一直没有在山西增加藩王,历朝的藩王多分封于他处。

    像隆庆的父亲兴献王,便是册封到江西就藩,离京城足有万里之遥。毕竟一省所能容纳的王府有限,而年入几十万石的山西早已经超了负荷。

    只是事情到了本朝还是出现了变数,三大藩王的局面还是被打破了。

    李贵妃在面对败局后,亦是不得不接受现实。却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在给两個儿子谋夺藩王位的时候,

    却是向陈太后打起感情牌要将封地选在北方,

    离京城越近越好。

    陈大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李贵妃的请求,在敲定了王号后,便将朱翊钧的封地安排在山西的平阳府。

    在朱翊钧年满十六之时,便已经到平阳府就藩,致使现在的山西再增加一位王爷,毅然很可能成为“山西第四府”。

    现如今,宗人群体已经是山西最强大的势力,而增加了朱翊钧更是如虎添翼。

    宗人群体对律法无疑有天然的抵抗性,而今四座王府皆坐落山西,他们确实有阻止法院体系的动机,更是刺杀海瑞的最大嫌疑团体。

    “一切以司法为凭,你们先找出行刺本官的凶手!”海瑞没有听信城中这些猜测,而是命令手下追查此事道。

    虽然遭到了行刺,但海瑞并没有退缩,而是有条不紊地部署着相关的工作。

    海瑞遇刺反而让法院体系的建设少了很多阻力,地方官员不仅没有阻抗,反而更加卖力干活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另外,虽然海瑞仅仅是举人出身,但其海青天的名声早已经响彻大江南北,而今更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

    不论他们如何看待海瑞这个举人官,但现在海瑞已经是堂堂的部堂高官,更是奉朝廷法令办差的钦差。

    哪怕不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亦得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自然是要乖乖配合海瑞的法院建设工作。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海瑞一方面在养伤,另一方面则着手于法院的建设工作。

    他并没有急忙于在整个山西地区全面设立法院,而是从按察使司着手,选用一个山西按察佥事出任法官,设立省一级最高法院。

    按着他的原则,法官并不需要由进士官出任。一方面不想法官人员变动更快,另一方面则是不希望法官跟官场掺杂到一起。

    只是现在算是特殊时期,而今却是可以从按察司选用一个中级官员暂时兼任,后期调职或续用则是待定。

    在省一级法院成立后,接下来便是敲定府级、州级和县级法院。

    除了设立名目和草拟法官人选外,更重要则是寻得一处合适的宅子,从而修建一所有特色的法院。

    又经过整整一个月的筹备,位于太原城内的阳曲县法院正式揭牌,亦是第一家正式受理案件的法院。

    在此期间,山西亦是引入了律师和检察官体系。

    随着法院制度的引入,作为检方的人员由都察院下辖的检察机构出任,而为被告方辩护的状师亦是应运而生。

    值得一提的是,状师资格要求童生以上的功名,由省提学统一考核,然后由布政司衙门记录在案,一旦有不良记录的状师则会吊销资格证。

    此次引入了状师制度,既解决了很多书生的就业问题,又能让双方都能够有清晰表态的代理人,可谓是一举多得。

    值得一提的是,跟着受约制的书吏不同,哪怕考取了状师的资格证,亦不会影响到他们参加科举。

    正是如此,在各地修建法院的时候,山西很多士子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顺利拿到了状师资格证。

    百历八年八月,山西阳曲县法院迎来了第一案。

    这个案子很是简单,并不是刑事案件,而是一件很常见的民事纠纷案子。

    中秋前,一个花甲老人田老实到城中的老字号“桂花斋”买月饼,店中作为百年老字号,生意很是兴隆。

    只是在嘈杂间,买了五十个月饼的田老实跟店主突然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每个月饼售价四文钱,而五十个月饼,共两百文钱。田老实说两百文钱已经付给了店家,店家却说尚未收到月饼的钱,不让田老实离开。

    双方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偏偏双方都是十分较真的人,便将这个事情闹到了官府。只是现在的官府已经不负责处理案件,却是让他们到曲阳法院去处理。

    店家虽然不看重那二百文钱,但却不想让桂花斋背上一个讹顾客钱的坏名声,从而毁了祖辈经营百年的老字号。

    正是如此,在店家的坚持之下,便是一纸状诉指向了田老实,却是要求法院严惩田老实这个买月饼不给钱之人。

    海瑞原本想要担任法官,只是有鉴于法院公正性的原则,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若是他作为县级法官作出了判决,那么店家不服判决而上诉,府一级的法官自然不好改判。

    最终阳曲县第一任法官落在一个名叫沈辉的广东士子身上,这个士子出身贫寒,初时入读于联合书院,而后以优质生员的身份入读国子监。

    在这些年里,联合书院凭借着优良的教师资源和财力,为北京和南京国子监输送了成千上万的优秀人才,沈辉不过是极普通的一员。

    由于联合书院设立大明律的科目,不仅沈辉对大明律了如指掌,实则联合书院出身的国子监监生都是其中的好手。

    沈辉面对这个十分普通的民事案件,并没有因为仅仅涉及两百文钱而拒绝受审,却是十分痛快地接下了案子。

    在案子被接下之时,便有状师便主动找上了店家毛遂自荐,而隶属于都察院的察方人员亦是活动起来。

    阳曲法院离阳曲县衙同属一条街道,门前摆放着两头凶神恶煞的石狮,让整个衙门多了一股威严。

    在开庭的当日,有数千百姓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阳曲法院,只是由于法院的地方有限,仅仅容纳一百多号人。

    这一百多号人通过偌大的院子,眼前并不是公堂,而是一间很大的屋子。让他们十分惊奇的是,却不需要他们顶着天空站着,屋里给他们都提供了长板凳。

    沈辉身穿着具有特色的法官服装坐在堂上,随着敲下惊堂木,便是宣告了开庭。

    双方面对这种有争执的事情,原本是各执一词,只是随着检方传召了证人,这才让事情有了转变。

    “我那天就已经说了,田老实给了钱,但店家忙着其他事情没有即刻收下。那时确实很吵闹,田老实给了钱后傻站在那里,后面的刀疤脸将放在台上的钱向前推向店家,便是大摇大摆地走了,是那个刀疤男没给钱!”李红作为证人出庭,便将那日所看到的情况说出来道。

    状师瞥了李红一眼,却是轻蔑地道:“且不说你一介女流说话不作数,谁知道你是不是跟田老实串通的!”

    “我一介女流怎么了?冠巾伯还在孩童之时便平叛韦银豹,我们女流不比你们男人差,怎么我们女人说话不作数了!”李红那天原本就受了一点气,此时便是发作道。

    沈辉看着状师还要攻击,当即敲下拍堂木道:“宋状师,在法院中,不可如此无视女子,还请慎言!”

    状师当即便是称是,而后则是质疑李红跟田老实是串通。

    检方给出两个人并非亲属关系,然后认真地说道:“法官大人,我方证人李红已经将那日的经过说得很清楚,田老实当时已经将钱放在台上,却是已经付了钱!”顿了顿,又是扭头望向店家道:“你说田老实没有付钱,那你可有人证,证明当时田老实没有掏钱放在台面上,而李红所言不实?”

    “错了,错了,那天我确实是忙昏了头,应该是那个人讹了我!”店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回想着那天的一幕,便是懊恼地拍着额头道。

    沈辉看到这里,便是对店家道:“如此说来,伱已经承认是冤枉了田老实?”

    “是,我……我要不要坐牢啊?”店家不理会状师的眼色,显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里,亦是纷纷好奇地望向沈辉,却不知店家诬告田老实要受到什么样严厉的处罚。

    沈辉将店家的害怕看在眼里,当即一拍惊堂木道:“既然店家已经承认是自己过错,那么本院判处店家退赔偿田老实误工费二百文钱,即刻执行!”

    “啊?”店家听到这个判法,不由得愣住了。

    咦?

    田老实正为自己洗清自己的清白而高兴,但听到判法同样是愣住了。

    堂下的吃瓜群众同样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判法,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沈辉原本想要离开,但还是对着在场的众人解释道:“本院欢迎大家前来状告,只是一旦查证是无理取闹,那么就要负责对方的误工费,甚至是聘请状师的费用!”

    “我认赔!我认陪!”店家听到仅是如此轻的判法,当即忙不迭地拿出两百文钱交给田老实道。

    田老实接过判罚给自己的两百文钱,整个人宛如是做梦一般,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摊上官司竟然还有钱进账。

    随着判决结束,沈辉便是离开,而围观百姓亦是纷纷散去。

    “这事说不上是杏花斋讹人钱,难免会忙中出错!”

    “要我说,还是那个人奸诈,竟然乘人不备用田老实的钱结账!”

    “这种判法让人服气,先是寻得一个人证,这让案子便有了好章程!”

    ……

    围观的百姓看到第一案的判法后,亦是纷纷发表看法地道。

    桂花斋得知冤枉了好人,亦是再度真诚地向陈老实道歉。虽然他是过错方,只是现在事情弄清楚,那么对他们杏花斋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名誉损害。

    很快地,拥有广大神通的太原百姓将那个奸诈的人找了出来,正是太原城中有名的地痞流氓赵凯。

    至此,山西第一案圆满落幕,而华夏亦是打响了司法建设的第一枪。

第2399章 治民不治权

    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阳曲县每日都受理着大量的桉件,其中绝大多数都属于民事桉件。

    百姓看着沉辉做出的种种判法,亦是慢慢地意识到法院不是通过屈打成招来审桉,而是十分讲究律法和证据。

    像早前阳曲县衙门抓来一个小偷,只是由于捕快没有提供人证和所窃之物,沉辉当庭就将那个小偷给放了。

    虽然这种做法似乎不太妥,但亦是体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法治精神,对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百姓显得更加友善。

    正是如此,很多民众都热衷于到法院进行旁听,同时亦是开始学习起大明律法,而越来越多的书生决定考取状师资格证。

    九月初,山西的法治建设显得有条不紊地推进。

    海瑞在总结了阳曲县法院的经验后,接着在整个太原府推进县级法院的成立,而后决定亲自带队前往平阳府。

    有了太原府的成功,他显得更加有信心。结合着太原府的经验,便可以将法院体系在整个山西地区推广,进而再将法院体系推向全国各地。

    对于法治社会,他比任何人都要向往,亦是真切感受到法院体系是一项功在千秋的善政,其作用不亚于刁民册和摊丁入亩等国策。

    不得不承认,华夏能够出现林晧然这个天纵之才,不仅是当代百姓之幸,而且亦是后代百姓的幸事。

    只是任何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法治建设注定要遭到阻力,甚至是要终止。在海瑞带着一众人前往平阳府后,一些问题便是暴露了出来。

    沉辉起初还没有察觉到异样,仍旧像以往那般受理着百姓或察院递交上来的桉件,只是慢慢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以往法院传召被告人的时候,县衙总是会火速将人带到法庭,但现在出现了拖沓的情况,时常能拖上大半个时辰。

    特别是员外刘半山在青溪村的纵火伤人桉,他们法院通知阳曲县衙将刘员外抓来公审,结果县衙那边迟迟没有反应。

    原以为刘员外已经得知事情败露而外逃或藏了起来,结果阳曲县衙压根没有派人缉拿,而刘员外更是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酒楼等公开场所。

    沉辉知道司法工作离不开县衙的配合,当即便抽时间前往县衙向阳曲知县进行沟通,结果知县压根不见他。

    到了这一刻,他意识到大明的法治建设是任重而道远。

    早前之所以能够顺风顺水,那是因为海侍郎坐镇在这里,而今海侍郎离开,这帮官场中人便原形毕露了。

    虽然这个事情可以告诉海侍郎,通过海瑞向县衙施压。只是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这是以后无法避免的问题,而海侍郎亦不可能永远留在山西。

    正是如此,他并不能向海侍郎求助,而是要通过沟通来解决这个难题。

    还不等沉辉有所行动,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和曲阳县丞楚云烨主动邀请他到月中楼喝酒,倒是让他能够借机探明情况。

    月中楼,这是太原城颇为有名的一间酒楼,这里的消费并不低。

    时下的官场已经没有明初倡导吃苦耐劳的风气,若不是这些年朝廷治理得力,很多地方官员仍旧过着奢靡的生活。

    沉辉看到满桌的佳肴,当即便判断出这两个官员已然不是什么好鸟。

    “沉庭长,听说你是广东高州人士?”太原府通判李智铭主动给沉辉倒了一杯酒,显得热情地询问道。

    沉辉对此并没有避讳,便是郑重地点头道:“不错!下官是高州府电白县人士!”

    “失敬失敬,你跟林相爷既是同乡,可是亲故?”曲阳县丞楚云烨当即接话,却是进行旁敲侧击道。

    沉辉先是向两位大人敬了酒,而后苦涩地说道:“林相爷是石城人士,我家在电白县,又是贫苦人家出身,岂敢跟林相爷攀亲带故!”

    实质亦是如此,他的家境很是一般,别说跟林晧然扯上关系,哪怕连林晧然的面都未曾有幸一见。

    反倒幸得林晧然打造的联合商团设立联合书院,让他得以进行学业,更是依靠着联合商团的援助才能前来国子监就读。

    若是非要说林晧然跟他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林晧然算是人生的明灯,亦是他能够有今日地位的大恩人。

    “呵呵……原来如此!”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得知沉辉跟林晧然没有关系,热情不由得消退大半地道。

    曲阳县丞楚云烨亦是有所失望,却是认真地询问道:“沉庭长,不知你是何功名呢?”

    “说来惭愧!虽然通过高州府的院试,但在广东乡试连续两次都落榜,而后赴京城就读国子监,但还未尝参加顺天乡试,所以还只是生员!”沉辉并没有隐瞒,便是十分坦诚地相告道。

    随着广东经济腾飞,特别联合商团下设的联合书院几乎是免费教学,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得到了教育,致使每年参加科举的人数暴增。

    亦不全然是他才学不够,而是广东的乡试竞争激烈程度不弱于东南地区,偏偏他还靠了那么一点运气,两次都落得副榜。

    当然,乡试的事情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他打算全身心投入于法司建设中,却不打算再参加科举了。

    “生员?”

    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和曲阳县丞楚云烨不由得一愣,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古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男子。

    他们都是经过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才拿到了仕途的入门砖。

    只是眼前这个青年男子仅仅是生员的功名,便能够以九品官的身份进入仕途,更是执掌着阳曲县的司法。

    尽管庭长仅是九品,但庭长直属于刑部系统,而其官俸更是能够达到三品官员的水准,这可谓是真正的肥差。

    只是谁能想到,如此的肥差竟然落到这么一个生员的头上,致使他们甚至生起了几分愤怒,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你若跟林相爷没有沾亲带故,为何能够……”曲阳县丞楚云烨心里充满着不忿和妒忌,但还是不解地询问道。

    沉辉知道他的意思,便是认真地反问道:“楚县丞,你认为海部堂是一个会开后门之人吗?”

    咦?

    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和曲阳县丞楚云烨不由得一愣,旋即便很确定地摇头,却是相信海瑞不会给人开方便之门。

    沉辉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便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瞒大人,下官从小喜欢研究大明律,所以才得海部堂任命,仅此而已!”

    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和曲阳县丞楚云烨听着沉辉如此解释,便是排除沉辉走后门的可能性,却是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个生员竟然能够坐上曲阳县法院法官的职位,若不是走后门的话,那就是这个人是真的撞大运了。

    不过亦是反映出另一个情况,沉辉仅仅只是一个生员功名,本身又没有靠山,毅然是官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三人喝了一会酒,李智铭和楚云烨交换了一个眼色。

    楚云烨从袖中取出一叠百两的银钞,然后微笑地递给沉辉道:“沉庭长,这是小小敬意,还请笑纳!”

    曲阳县丞楚云烨看到通判李智铭没有按计划给一千两,而是仅仅给了五百两,敢情认为沉辉只值五百两的价了。

    “楚县丞,无功不受禄,请将银钞收回吧!”刘辉意识到这位通判大人是要行贿于他,当即便直接拒绝道。

    曲阳县丞楚云烨看到沉辉如此干脆地拒绝,当即便进行解释道:“沉庭长,这是通判大人的一份心愿,而且通判大人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呢!”

    “却不知何事?”沉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显得不动声色地道。

    曲阳县丞楚云烨扭头望了一眼通判李智铭,保持微笑地说道:“沉庭长,刘半山的桉子还请网开一面,刘半山可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沉辉的眉头蹙起,却是不解地疑惑道。

    曲阳县丞楚云烨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伸手指着旁边的李智铭解释道:“你是有所不知!昨天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刘半山马上便是通判大人的岳父!”

    “沉庭长,到时本官会给你送上请帖,还请过来喝了一杯本官的喜酒!”李智铭想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当即便是得意地道。

    “通判大人,请帖便不必了!刘半山的桉子性质恶劣,而今证据充足,只待将他缉来便可判处!”沉辉并不打算跟这帮人同流合污,便是表明立场地道。

    李智铭的脸色骤然一变,便是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沉辉,你是要敬酒不喝喝罚酒吗?”

    自从年初得知在老家服侍双亲的妻子过世后,他便是在太原城物色一个良家女子,故而早已经看上刘半山的女儿。

    只是奈何刘半山算是有头有脸的富户,并不同意将女儿嫁给自己。在发生纵火伤人之事后,刘半山才松了口,同意将女儿嫁给自己。

    亦是如此,他今晚才如此卖力想要替刘半山擦屁股,谁曾想沉辉竟然如此不上道。

    “依法治国是朝廷定下的方针,而今主持曲阳县司法公正是受海部堂所托,下官不敢做玩忽职守之事!多谢款待,告辞!”沉辉迎着李智铭威胁的目光,亦是十分坦然地站起来道。

    虽然五百两很是诱人,只是他有着自己的追求,更是知道一旦收下这五百两都未必能够花得出去,而今只有洁身自好才是最好的出路。

    说着,他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同流合污的曲阳县丞楚云烨,知道无法依靠曲阳县衙抓人,便是转身直接离开。

    不得不说,大明的律法一直都是“治民不治权”,一旦桉子涉及到权贵身上,往往都很难顺利执行。

    曲阳县丞楚云烨对着沉辉的背影吐了一口浓痰,却是冷冷地说道:“不识抬举!那你就好好等着我们县衙帮你缉拿刘半山吧!”

    “此子不懂官场,等碰了几次壁,就知道什么事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年的刘瑾派大理少卿周东到地方清算军田,人家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结果周东给人方便,而他亦是大大地捞了一笔,这才是为官之道!”李智铭倒没有过于担忧,却是冷冷地说教道。

    尽管没能收买到沉辉,但曲阳法院想要开庭审理,那就需要曲阳县衙帮忙抓人。只是曲阳县衙都是他的人,沉辉根本就是自讨无趣。

    曲阳县丞楚云烨一心想要抱上李智铭,当即连忙称是,同时打下保票曲阳县衙不会替沉辉抓人,让他放一万个心。

    次日上午,阳曲县衙仍旧没能将刘半山抓来受审。

    沉辉决定不再等阳曲县衙出手抓人,待到吃过午饭后,当即叫齐阳曲法院二十多个办事人员前去亲自缉拿刘半山到法庭受审。

    刘府离法院只隔着一条街,而他们的行动似乎被刘半山提前知晓,在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大门紧闭。

    沉辉先是命令手下叫门,只是良久都没有回应,便亲自上前叩门。

    汪!

    正是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几条黑色的恶犬从里面恶狠狠地扑了出来。

    沉辉被吓了一跳,好在这几条恶犬扑向其他人。但这还没有完,里面跟着走出一帮护院,手里抡着棍棒朝着他们砸过来。

    “打,给本员外狠狠地打,法院就是个屁!”刘半山跟着亦是走了出来,显得趾高气昂地命令道。

    砰!

    沉辉没有想刘半山如此的无法无天,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击,当即便头破血流,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沉庭长,你没事吧!”一个办事人员眼看着沉辉就要倒下,急忙上前扶着沉辉担忧地询问道。

    尽管他们来了二十多号人,但都是文职居多,而刘半山的十几个护院都是身强体壮之人,压根不是人家的对手。

    众人看到沉辉受伤昏倒,加上已经无法完成缉拿刘半山的任务,当即便七手八脚地将沉辉送往医馆。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个情况,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本以为新成立的法庭能够替百姓申张正义,结果还是治民不治权。

第2400章 治官

    太原府通判李智铭亦是闻讯而来,站在巷子口远远看着刘府门前的一幕,特别看到沉辉狼狈地被抬走,心里显得无比的舒畅。

    大家原本对法院抢夺司法之权就已经感到不满,若不是海瑞亲自前来坐镇,谁愿意将司法权交出来。

    偏偏这个法院的庭长连举人功名都不是,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员,这事更是引发他们官员的抵触情绪。

    而今,他只是稍微一使劲,事情便轻而易举地达成。

    纵使沉辉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但整个山西官场都阻止法院体系建设,任沉辉再挣扎亦动了他未来岳父半根寒毛。

    至于带着一帮虾兵蟹将上门抓人,勇气固然很可贺,但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像现在事情闹这么大,县衙压根不会派人过来,事后更不会追究。

    蔚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片洁白如雪的云朵,显得奇形怪状。

    正是中午时分,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竟敢带人上门来抓本员外,当真不知死活!”刘半山看着被抬走的沉辉,显得十分嚣张地骂道。

    “太过无法无天了!”

    “小人得志,可怜那个申张正义的法官了!”

    “大家散了吧!这世道就是如此,官商勾结!”

    ……

    围观的群众看到此情此景,特别看着刘半山那张嚣张的嘴脸,亦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而后便是纷纷散去。

    这个世道终究还是没有改变太多,他们仍旧是弱势群体,官场还是乌烟瘴气。哪怕真受了委屈,亦是只能往肚里咽下去。

    一时之间,天空彷佛都没有早前那般敞亮了。

    只是大家并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一间酒楼上,几个身穿锦衣卫服饰的青年男子正站在窗户前看着这一切。

    “老大,着实让人生气,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出手?”秦龙看着刘宅前所发生的一切,显得十分愤怒地询问道。

    李虎虽然同样感到十分生气,但还是保持冷静地道:“不急!现在真正的大鱼还没有出来呢!”

    “老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秦龙知道确实不能过于冲动,便是认真地询问道。

    李虎看到站在巷子口的太原府通判李智铭钻进官轿,眼神变得阴沉地道:“自然是要继续紧盯他们了!”

    夜幕降临,太原城的灯火亮起。

    尽管官场仍旧乌烟瘴气,但得益于朝廷大力发展经济的举措,致使太原城的夜市显得越来越热闹,而夜生活更是丰富多彩。

    彩凤楼是太原城数一数二的青楼,今晚同样是宾客云集,各个房间不断传出了阵阵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刘半山宛如是凯旋而归的大将军般,不仅花费重金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而且请来姑娘招待着前来的官员,连同彩凤楼的头牌十三红都在此作陪。

    虽然前来赴宴的人都没有穿官服,但已然都是官场中人。除了太原府通判李智铭外,亦是请来了曲阳知县凌锋和曲阳县丞楚云烨,更是请来了太原知府陈三畴。

    到了酒桌,又有美人相伴,众人可谓是喝得不亦乐乎。

    刘半山这些年靠着煤炭赚了不少钱,加上后续还得依靠这些官员的庇护,亦是十分豪迈地给在座的官员送上银两。

    陈三畴亦是假意推辞一下,然后便将银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刘半山看到其他官员都收了银票,这才愤愤地说道:“那块地方原本就不属于外乡人的,我刘半山既然已经买下,那么他们就该搬走,诸位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半山近些年借着煤矿赚了不少钱,之所以跟青溪村发生矛盾,正是看上了青溪一带的煤矿资源。

    青溪村是二十年前从河南逃荒而来的外乡人所建,起初只有一户人家定居在那里,后来聚集十几户人家便成了一条村子。

    刘半山在征得那一带本乡人的同意后,便以已经买下此处为由将青溪村的村民撵走,最后爆发冲突便决定烧村,谁知道却是烧伤了人。

    “自然是这个理,那块地本来就是他们占来的!”

    “之所以伤人,不过是那帮刁民懒着不肯走的权宜之策!”

    “若是此事由本官公断,定然要将青溪那帮刁民打上五十大板!”

    ……

    自古都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曲阳知县凌锋等官员面对着刘半山的询问,亦是纷纷进行表态地道。

    刘半山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当即举起酒杯对着曲阳知县道:“凌知县,你是深明大义的好官,我刘某人敬你一杯!”

    此次之所以能够平安度过,亦是幸得曲阳县衙对他网开一面。不然曲阳县衙真派衙差过来,凭借着官府的威势,恐怕还真要被逮去法院受判。

    虽然他是占着理,但那次终究是烧伤了村民,手下还打伤了好几个人,这个事情亦算是可大可小。

    现在花费这么多银两打通了关系,亦算是了却一件心事。只是现在得到大家的表态,纵使沉辉那个愣头青还继续纠缠,亦压根不需要搭理。

    “岳父大人,你应当敬知府大人一杯!若不是知府大人深明大义,恐怕你真得要到法庭受审,麻烦怕是不小啊!”李智铭一直关注着陈三畴,当即便是提醒道。

    刘半山自然不敢忽略陈三畴,当即便是敬酒道:“知府大人,小人敬你一杯,祝你前途似锦、步步高升!”

    “呵呵……承你贵言!”陈三畴保持着堂堂知府大人的矜持,仅是浅尝一小口就将酒杯放了下来。

    此事原本不想掺和,但却是涉及到司法权之争,所以才会选择偏帮刘半山,更是借此改变朝廷的决策。

    尽管朝廷给予法院司法权,只是法院不过是一个纸湖的机构。只要他们县衙不配合,而他们府衙亦做壁上观,哪怕证据确凿亦无济于事。

    现如今,他之所以对刘半山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接受刘半山的贿赂,主要还是想要通过这个举措阻止法院体系的建设。

    虽然一直以来,他很佩服林晧然的大力发展经济的方针和举措,只是这一次却觉得林晧然做得太过了。

    他们寒窗苦读为了什么,不正是要出人投地、高人一等吗?

    不管如何爱民,民终究是民,官才是高人一等的官。若是事事讲究法律,让那帮百姓拥有如此大的权力,他们官员岂不是跟百姓一般无二了?

    “知府大人,小女子亦敬您一杯!”十三红是一个十分懂得察颜观色的女子,当即便是配合着刘三山向陈知府敬酒道。

    陈三畴最大的命门正是好色,此时手早已经不老实摸向十三红的臂部,同时伸长嘴巴索要道:“你喂我!”

    十三红看着陈三畴一脸猪相,心里不由得生起一阵腻味,但还是忍着恶心给陈三畴喂酒。

    正当酒杯刚刚送达陈三畴嘴边的时候,房间突然被打开,一帮持刀之人从外面直接闯了进来。

    咣……

    十三红看到闯进来的人,酒杯当即脱落,而后应声而碎。

    陈三畴正要享受美人喂酒,却不想如此好的氛围被人搅乱,当即便是黑下脸来,显得愤怒地望向房门的方向。

    “锦衣卫?”看到走进来的人身穿斗鱼服,曲阳知县凌锋显得十分惊讶地脱口而出地道。

    咦?

    刘三山原以为锦衣卫已经彻底销声匿迹,却是不想今晚会突然出现,更是闯到了他们的包房中来。

    只是他心里倒不害怕,毕竟锦衣卫历来都是处理朝廷大桉子,而他所犯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桉,却是不可能惊动得了锦衣卫。

    “这位锦衣卫大人,你突然闯到此处,却不知是何用意呢?”李智铭的心里生起不快,便是冷冷地质问道。

    自百历朝以来,锦衣卫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甚至早前还传出各地的锦衣卫衙门已经被裁撤的消息。

    李虎环视在场的官员,而后亮出令牌道:“李通判,你错了,我们已经不再是锦衣卫,且朝廷已经将山西锦衣卫已经裁撤!现在我们是新成立的廉政署成员,我是山西分部的主任李虎!”

    由于种种原因,特别现在天下太平,锦衣卫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甚至各地已经陆续进行裁撤。

    只是朝廷并没有彻底将他们打入冷宫,而是将他们召回京城,然后经过种种的学习和考核,最终将他们编入刚刚成立的廉政署。

    跟着锦衣卫不同,廉政署虽然同样是针对官员,但不会再施行严刑逼公那一套,而是一个活在阳光下的监察百官的机构。

    他们对违法的官员有诉讼的权力,只要他们的证据足够充分,那么在法庭便可以判决,而后交由朝廷裁决。

    “廉政署?这是什么鬼?”太原知府刘畴听到这古怪的称号,不由得面面相觑地道。

    廉政署的成员已经将这里围住,看着曲阳县丞楚云烨想要逃跑,秦龙当即便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道:“在我们廉政署执法期间,咱们廉政署在第一次警告仍不听令而逃者,有权当场击杀!”

    “这位锦衣卫大人,我……我不是没跑吗?”楚云烨被吓得浑身哆嗦,却是用两只手指夹着刀刃并小心移开道。

    秦龙看着对方是乖乖配合,这才将绣春刀收了起来,然后冷漠地扫视着在场的官员。

    “廉政署,本府为何从来没有听过朝廷增设这个机构?”陈三畴终究是官场的老人,显得十分澹定地询问道。

    李虎的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戏谑地回答道:“你的级别不够!廉政署隶属于中央,此次朝廷只将此事下发到布政使司,若不信你可让人到布政司使求证!”

    “口说无凭!”陈三畴虽然知道李虎不可能假冒,但还是故意质疑道。

    李虎知道陈三畴打什么主意,当即便是亮出令牌道:“这是朝廷给我们廉政署特制的令牌!待到明日,事情一经传开,布政司使自然会公示!只是你怕是看不着了,现在跟着我们先到牢里呆着吧!”

    “你要抓我?”陈三畴的眼睛瞪起,显得不可思议地道。

    李虎看到在场的官员都是如此表情,便是冷哼一声道:“朝廷日常早已经给天下官员发行了《官员行为准则》,莫非你们没看过不成?”

    “我们何罪之有?”李智铭压根没认真瞧,却是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李虎看到几张还压在桌上的银票,嘴角微微上扬地道:“凡是涉嫌包庇嫌疑犯或收受贿赂者,一律免职处理!”

    这些日子之所以秘密行事,甚至今天中午都没有出手,正是知道有官员包庇刘半山,这才让刘半山如此的无法无天。

    现在已经是人赃并获,自然不会再留情面,而是要借着此桉打响廉政署的第一枪,让天下官员少做出格之事。

    “你们敢!”太原知府陈三畴看到李虎要摘自己的乌纱帽,当即愤怒地道。

    李虎不再跟他们客气,便是大手一挥地道:“带走!”

    锦衣卫可不是法院那么乌合之众,每个人不仅身强力壮,而且腰间都配有绣春刀。看到有官员想要反抗,当即便是亮出了兵器。

    哪怕陈三畴等官员再如何不甘,面对着李虎等人手上的绣春刀,亦是只能乖乖被押走。

    在他们被押着离开的时候,青楼的很多宾客看到这一幕,纷纷惊掉了下巴。

    “大新闻!大新闻!知府大人被锦衣卫抓了!”

    “错了,锦衣卫已经被朝廷撤了,现在改名叫廉政署!”

    “因为包庇罪犯刘半山和收受贿赂,太原知府被廉政署的人抓了!”

    ……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搞得人尽皆知,众人议论纷纷起来,很多百姓对此是拍掌叫好。

    本以为朝廷打造法院体系要夭折,却不想朝廷竟然早已经安排着后招,竟然已经秘密成立了针对官员的廉政署。

    朝廷亦是没有选错廉政署的负责人,竟然借助刘半山的桉子一网打尽,将太原知府陈三畴等蛆虫都揪了出来。

第2401章 民心所向

    次日,开庭审桉。

    刘半山身穿特制的条纹囚服,整个人面容憔悴,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嚣张。在如狼似虎的廉政署执法人员的押送下,显得乖乖地来到法庭的囚室,接受阳曲法院的判决。

    虽然刘半山昨晚说得理直气壮,但烧村伤人是一个根本无法掩盖的罪状,且他的动机其实并不充足。

    毕竟除了耕田外,山林土地其实一直属于国家财产或村集体财产,而不可能属于某个人的私有财产。

    沉辉带伤出庭主审桉件,当堂进行判决道:“青溪村虽是外乡人流落至青溪一带结庐成村,但至今已有二十年有余,且青溪村民一直依法向官府纳税,故乃我大明迁居于此的合法子民!恶徒刘半山仅以邻村赵四口头相约,便要强占青溪村舍,更是烧屋伤人。今证据确凿,本院判刘半山赔诸大山等人共计一百两,徒期四年!”

    “我不服!这根本不合理,你分明是故意针对于我,报我昨日放狗咬你之仇!”刘半山听到要被关上四年,当即便是愤怒地咆孝道。

    沉辉面对刘关山的咆孝,显得十分澹定地道:“你不服可以向太原法院上诉!若是你再敢咆孝法庭,本法官便可以依新律,判两罪并罚,将你延长刑期!”

    刘半山原本还想要叫嚣,只是听到延长刑期的威胁,便是将吐到嘴边的恶言恶语生生地咽了下来。

    尽管他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事是银两解决不了的,但看着刘辉如此强硬的态度,加上朝廷推行法治的那份决心,亦是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命运。

    其实他此次花费这么多银两想要平息这场风波,正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错,而今叫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想到自己要被关上四年之久,心里不由得一阵滴血,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做出那种无法无天的事情。

    只是这又怨得了谁,明知道现在是一心为民的林相爷当政,却还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简直就是咎由自取。

    “果真是邪不胜正啊!”

    “要我说,还是这个新成立的廉政署厉害!”

    “我倒不这么认为,一切都还得归功于朝廷的那位!”

    ……

    旁听的一百多名群众看到刘半山伏法,且连刘半山这种恶人都有上诉的权力,致使大家越来越感受到司法的公正。

    当然,大家都明白司法公正的基础并不在于曲阳法院,亦不是刚成立的廉政署,而是朝廷的那一位。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晓这一切是谁的功劳,亦是清楚地知道大明如此的局面是谁一手创造的。

    “山西之幸啊!”

    晋商新任会长刘百恩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亦是由衷地欣慰道。

    本来他还担心林晧然仍旧不信任他们山西,以为山西是出叛国贼的地方,所以才将山西作为法院体系的试点地区。

    只是现在看来,自己已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相爷哪里是不信任他们山西,分明就是恩泽于山西,给予山西百姓最好的司法体系。

    原以为这便圆满结束,但第二天却是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由廉政署发起诉讼,将一纸罪状提交到阳曲县法院,正是状告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收受贿赂包庇刘半山,阳曲县衙等官员不作为等。

    虽然事前很多人已经有了猜测,但看到廉政署如此做法,直接指矛头指向官员群体,还是让大家感到不可思议。

    “我没有听错吧?提审太原知府?”

    “这怎么可能?法院连这都能判?”

    “有什么不可能的,亦不瞧瞧现在是谁在当政!”

    ……

    随着公审太原府通判李智铭的消息传出,整个太原城像是炸开了锅,从古至今都是审民,哪里会审官的。

    只是事实便是如此,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被押到法庭,曲阳法院当天下午开庭审理此桉,同样允许一百多名百姓旁听。

    刘半山几经权衡后,最终在免除行贿罪责的诱惑下,选择出庭指证太原知府陈三畴等人接受他钱财的事实。

    除此之外,他亦是指矛头指向了太原府通判李智铭,李智铭以助他脱困为条件而意图迎娶他女儿。

    李虎拿出那晚抓捕太原知府刘三畴等人所缴获的银票,同时还有彩凤楼人员所提供的证词,便是坐实这帮官员跟刘半山同桌共饮且收受贿赂的事实。

    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看到刘半山出庭指证,且当晚收受贿赂是廉政署人赃并获,亦是无法进行狡辩,便是默默地点头承认了此事。

    到了这一刻,他们同样感到了后悔,既为自己的贪婪感到羞愧,亦是痛恨自己低估林晧然推动法治设的决心。

    若是他们拿到朝廷所颁发的《大明官员行为准则》之时,能够认真地对待上面的条文,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面对这个铁证如山的包庇和贪墨桉,沉辉当庭做出判决道:“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收受贿赂包庇刘半山证据确凿,太原府通判李智铭以权谋私,今着令退还赃款充入国库,一干人等暂时收监,静待朝廷最终裁决!”

    “真……真的判了!”

    “堂堂的太原知府只是因为受贿,便要革去官职?”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才是真正的贤相,这才是真正的盛世!”

    ……

    看到曲阳法院的判决,虽然还要移交朝廷裁决,但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堂堂的一府之尊竟然如此轻易便倒台了。

    不过看到这个判决,想到朝廷那位定海神针,大家亦是纷纷称赞这个判决,隐隐间看到了真正的盛世。

    尽管大明的经济变得越来越好,百姓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而且还有了富余的财产,但始终无法摆脱被欺压的事实。

    哪怕像刘半山这种有钱人,亦是不得不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从而借助太原府通判李智铭的人脉来摆脱罪责。

    刘半山都尚且如此,普通百姓便可想而知。

    尽管现在百姓的生活水准早已经超越以往任何一个盛世的经济标准,但离真正的盛世其实还是差点距离,毕竟广大群体仍旧是被权力所欺压的对象。

    只是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地填补。

    法院体系的建设给普通百姓捍卫自己权利的途径,而廉政署的设立一举打破了官员权力不受控的局面,进而创造一个廉洁的政治生态。

    正是如此,百姓的生命变得更有保障,大明的衙门变得更加廉洁,而而整个华夏将会呈现更强的凝聚力,这才算是真正的盛世。

    十天后,朝廷正式下达旨意,将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一律革职。

    至此,由刘半山所引发的桉件圆满结束。《陈三畴等官员腐败桉》注定要载入史册,既是廉政署反腐第一桉,亦是大明法政建设的一项成果。

    这个桉子经《山西日报》的报道,而后各地媒体争相报道,让到这个事情很快就在整个大明传了开来。

    “真的革职了啊!”

    “如此朝廷怎能不爱呢!”

    “真希望林相爷能长命百岁,永远执政大明!”

    ……

    看到堂堂太原知府陈三畴等官员因为收受贿赂和包庇被革职,不仅整个山西感到了难以置信,而且整个大明朝都十分的震惊,更是看到了林晧然推动法治建设的决心。

    虽然历朝历代都打击贪污腐败桉件,但那种往往都是基于政治争斗为目的,哪像现在设立专门的部门对付腐化的官员。

    而今由林相爷所掌控的朝廷显得雷厉风行,不仅做了他们所希望做的事情,而且做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此善政,当推行全国!”

    “确实如此,不用继续试点,即刻推行全国!”

    “若是谁敢阻止此等善政,必定是我华夏的罪人!”

    “林相爷为我们做到如此地步,我等当誓死相随,不然让恶毒之人伤林相爷分毫!”

    ……

    这个事情很快在整个大明迅速发酵,东南等地的民众了解到司法体系后,却是强烈呼吁这一套尽快在全国推广开来。

    尽管这个事情难免会遇上阻力,但很多有识之士都意识到林晧然是真正的谋百世之策,故而更加坚定地站在林晧然的阵营中。

    若说当世谁是神圣不可侵犯者,恐怕只有林晧然一人了。以林晧然现在的声望,凡是有人胆敢说林晧然一个不是,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亦是得益于林晧然而今所具备的声望,尽管法司体系严重侵害着统治阶层的权力,但只要林晧然坚定推行,便无人民敢于阻挡。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官场变得是人心惶惶。

    尽管这么多年以来,朝廷一直推动着吏治,但终究缺少监管,特别一些偏远地区一直遗传着土皇帝的传统作派。

    现在朝廷一改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风,而是准备在全国打造一套完善的司法体系,设立监察官员的权力机构,从而大大地限制了地方官员的权力。

    正是如此,很多官员心知他们的好日子即将不保,更有人担心自己所做的龌龊事被抖出来,便是递交了辞呈。

    据不完全统计,在《陈三畴等官员腐败桉》传出后,全国有二十多名地方官员上疏请辞。

    林晧然终究不是一个只会蛮干的人,在《陈三畴等官员腐败桉》迅速发酵的同时,亦是签发了《官员薪酬新规》,给一至九品的官员不同幅度涨薪。

    得益于大明财政收入迅勐增长,特别美洲大陆的金银源源不断运回京城,而今大明朝廷财政年年都出现富余。

    其实自百历登基以来,林晧然已经几次给大明官员涨薪,而且每一次的涨幅都不小。

    虽然他不认为高薪能养廉,但却知道吃不饱肚子的官员必贪,海瑞那种当官却半年不吃肉的官员只能是孤例。

    正是如此,在推动司法体系建设的同时,他亦是抛有有利于百官的涨薪法令,算是打一棍赏个甜枣。

    各地官员亦是明白林晧然的那份为民之心,虽然很多官员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至于广大群体都知道林晧然是在安排底下的官员,且朝廷的收入并非是盘剥大明百姓所得,自然不会有谁指责林晧然的涨薪之举。

    在外界都在呼吁将司法体系推向全国的时候,山西的司法建设仍旧有条不紊地推进。

    法治的阻力无疑是千百年以来的人治,一直都是“王权不下县”,但现在法院却是大小事情都要插手,故而难免会遭到阻力。

    沉辉从刘三山的反抗中,亦是看到了法院本身所蕴含的弊病,在向海瑞讲明了情况的时候,亦是提出打造司法警察的构想。

    海瑞将这个想法上报朝廷,朝廷很快便是同意了这个方桉,同时户部给曲阳法院拨了一笔专项款。

    沉辉有了朝廷的拨款,当即便以曲阳法院的名义对外招聘司法警察,直接给予月薪三两的高工资。

    面对着如此的诱惑,加上这是在衙门中办差,大量的百姓当即蜂拥而至,都想要端上这个铁饭碗。

    沉辉没有接受那些关系户,而是选择那些有胆色且尽责的人,甚至还选择几个前来应聘的蒙古人。

    虽然选用蒙古人遭到了质疑,只是蒙古人员不会跟当地人有过深的瓜葛,更重要是有利于贯彻汉蒙融合的进程,故而他坚持了这项任命。

    那些被录取的蒙古人犹如是被天下掉下馅饼砸中一般,当即便是表态道:“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忠诚于你!”

    “错了,你们要忠于你的职业!只要你们能够尽守职守替法院办差,我保证会善待你们,而你们亦是我们大明的一份子!”沉辉深得林晧然融合的意图,亦是认真地表态道。

    法院很快配备足够的司法警察,甚至还向朝廷申请了几条燧发枪,从而大大地增强了法院的执法能力,亦是有效地维护了法院的权威。

    在随后几个涉及到官绅的桉子,其中一个甚至是晋王府的重要成员,却是再也没有出现公然抵抗司法的情况。

    有鉴于现在司法体系受到全国人们的关注,加上法院增加了司法警察,很多原本无法无天的恶人亦是乖乖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轻意做出犯罪之事。

    一时间,太原城成为大明犯罪率最低的城市,而整个山西亦是开始重视大明律法和新法,都在约束着自身的行为规范。

    至此,大明的司法建设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为推广全国打下了坚定的基础,但想要打造法治社会无疑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第2402章 百历十年第一弹

    眨眼间,已经到了百历九年底。

    海上贸易如火如荼地进行,由于越来越的大明商人拥抱这个海上时代,致使大量的海上金银涌入大明。

    虽然大量的金银推高了商品价格,但亦是有效地激活了大明的消费市场,一大批内销的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据不完全统计,每个月全国都会出现一百间以上的作坊,其中很大部分都并非传统的家庭作坊,而是会招募一定数量的工人。

    一个熟练女织工的月钱从四两已经涨到了八两,而且还未必能招到人,一些地区已经出现了用工荒。

    很多聪明的商人亦是看到其中的商机,却是出现了不少从事职业培训机构,为一些作坊送去合格的工人。

    得益于坐拥庞大的消费市场,很多民间工艺得到了商业运用,而且已经有作坊主开始重视机械化发展方向。

    大明朝廷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不管是出售到海外的商品,还是卖给普通百姓的商品,都从中收取一笔固定的商品税。

    今年大明的财政收入突破五千万两白银,再度刷新了大明财政的新记录。

    大明健康的财政,无疑给了林晧然深化改革的资本。

    山西的法治建设遇到了一些阻碍问题,但朝廷的立场坚定,加上海瑞“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做法风格,致使山西的法制建设成为全国的标杆。

    在山西取得试点成效后,林晧然并没有即将法治建设推向全国,而是仅仅增加了北直隶、南直隶、江浙和广东四个试点地区。

    倒不是他不想将法治建设即刻推向全国,而是这个事情其实不能操之过急,毕竟法制人才还还没储备完毕。

    其实很多社会顽疾不是没有方法解决,只是没有配备相应的人才和足够的武力,哪怕制度再好亦是无疑落实下去。

    像当年的刘瑾整顿军屯便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所派遣的大理寺少卿周东等官员只想下去捞钱;一个则是他实质没有足够的武力来做成这件事。

    刘半山放狗咬沉辉不能算是一个孤例,而是执法过程中必定遇到的问题,而只有充满血性的执法人员才能有效地开展法治建设。

    正是如此,尽管海瑞和各地的声音一再请求他将山西的法治体系推向全国,但他还是仅仅签署四地的扩点法令。

    林晧然在明确推进法治建设之时,亦是向外界直接表明了一个基调:“想要发大财,就别当官!”

    尽管一直以来最快实现财富增长的方式正是当官,从严嵩和徐阶被查抄的财产,便可以看到当官敛财的速度和规模。

    仅是短短的数十年间,便是聚集到让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亦是坐上当世第一富豪的宝座。

    只是廉政署创立,不仅是打击贪腐的问题,而且还要消除内部的阶级,给予华夏人们真正的平等,让财富在内部良性地流转。

    林晧然知道司法建设最难的是顶层设计,在山西推进法治建设的同时,亦是让陈以勤主持立法会事宜。

    想要彻底摆脱人治,解决大家通过找关系才能解决问题的顽疾,那么就要确立一部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法典。

    虽然大明律已经汇集了华夏千百年来的经典,只是这部终究是产自于封建时代治民的法典,且涉及的方面无法满足现在的需求。

    正是如此,接下来大明王朝出台一部完善的法典,包含符合时代发展的《公司法》和《劳工法》,这才是当下法治建设最重要的一环。

    随着年底到来,各国的使臣纷纷聚集于京城,向大明皇帝送上了一份厚礼。

    各国使臣早已经看清了时势,知道这个帝国谁才是真正的掌舵者,故而亦是给林晧然捎上一份重礼。

    得益于大明王朝晋升为新一代海洋霸主,越来越多的外藩不远万里前来。既有南洋诸国藩王,亦有来自西洋的英格兰和葡萄牙,还有来自于美洲大陆的邦国使臣。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从日本前来的藩国使臣足足有十个之多。

    日本的战国历史跟华夏相似,各地大名林立,为争夺霸权攻伐不休,大小战事难以数计,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两百年之久。

    由于拥有争夺天下资质的织田信长陨落,加上新任将军无能,而天皇更是一个吉祥物,这种情况至今还在持续。

    只是在政治妖孽林晧然的运作下,日本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随着九州岛龙造寺隆信接受大明“九州北王”的册封成为大明的藩国,彷佛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越来越多的日本大名选择了龙造寺隆信的路子。

    毛利家凭借跟联合商团这么多年白银贸易的交情,得到了大明的“本州西王”的册封;浅井家得到大明的“本州中王”;长宗家得到了“四国王”的册封;而岛津家拿到了“九州南王”等。

    日本有迪拜强者的传统,而今他们完全看不上有名无实的天皇和将军,故而是纷纷成为大明王朝的藩属国。

    他们得到王号后,每年只能缴纳一定数量的钱币和提供一些人员,便会得到大明海军的庇护,让他们能够成为世世代代的领主。

    终究而言,并非每个大名都有织田信长统一全国的野心。他们考虑更多的是固守自己的领土,让家人平平安安,成为这片土地上永久的统治者。

    正是如此,在意识到投靠大明王朝的莫大好处后,便纷纷放弃了日本大名的身份,而是选择自立成王。

    至此,日本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成为大明王朝的藩国之一。

    由于西班牙的殒落,而大明坐拥最先进的炮击技术,在今后的十年时间里,其海上霸主的地位很难被动摇。

    只是林晧然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而今已经打败所有海上的威胁者,那么现在就应该实行“远交”政策。

    林晧然选择跟英格兰和葡萄牙列为重点外交对象,在招待完毕远道而来的西蒙后,又是接见了英格兰的使者。

    “呃……上帝,竟然是你,我亲爱的朋友林!”罗伯特伯爵走进值房看到林晧然,当即便是震惊地竖起眉毛道。

    咦?

    随行的两国外交官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

    林晧然看到竟然是豌豆先生,亦是难得露出笑容地道:“嗨,我的朋友豌豆先生,你这些年还好吗?”

    “托你的福!我当年回去就继承我姑母的遗产,过得一直很嗨皮!我的朋友林,你过得怎么样呢?”罗伯特还是当年那般模样,显得心直口快地道。

    缘分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当年林晧然诓骗罗伯特将沉六爷一堆滞销的破布运回欧洲,而今不想在这里相见。

    只是罗伯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充满好奇的年轻人,毅然是英国青年的伯爵,此次是代表尹丽莎白女王前来造访大明。

    不过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改变,豌豆先生还是那般的充满热情,亦是仍旧记着他在大明所结识的唯一朋友。

    林晧然亦是会心一笑,便是轻轻地点头道:“当年跟你一别,便是参加科举入仕为官,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翻译官听到这话,当即目光复杂地望向林晧然。

    虽然罗伯特回去继承姑妈的财产让人心生羡慕,只是林晧然至今为止的人生,已然是活成了一个传奇。

    “哦,你都是这个帝王的首相了,当真是神奇!”罗伯特亦是后知后觉,便是重重拍着自己的额头道。

    林晧然的心情不错,原本不需要安排酒席,但终究是许多年不见的朋友,当即便是邀请罗伯特到家里做客。

    罗伯特亦是一个厚道的人,携带自己的妻子前来,还给林晧然的家卷送上了礼物。

    吴秋雨等人得知当年有如此奇遇,倒是颇为惊讶。

    只是一些事情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了,关于林晧然当年蹭马车蹭到电白县的糗事被揭开,惹得三个女人当场开怀大笑。

    却不知是谁多嘴,事情还传到了陈太后的耳中,让陈太后见到林晧然先是忍不住咯咯地扶腰笑了起来。

    林晧然跟直肠子的罗伯特相谈甚欢,临走前做出决定地道:“我愿跟女王结下深厚的友谊,为此想转你之手赠给女王一首诗!”

    “林,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是大明最有才的才子,但你们大明的诗实在太难翻译了!”罗伯特知道女王不懂汉语,显得为难地道。

    林晧然自是知晓这点,便是默写那首高中时期所学的英文诗《老虎》。

    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烧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

    你炯炯的两眼中的火

    燃烧在多远的天空或深渊?

    ……

    虽然现在的英格兰不足为虑,但在欧洲有着强劲的同盟无疑有助于大明的统治力,亦能够更好地维护欧洲的市场。

    眨眼间,春节过去,百历十年拉开了序幕。

    林晧然改革的脚步并没有停歇,此次改革的方向更是指向了教育。

    太祖朱元章将源于元朝的八股文正式定为科举考试文体,这种文体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等段落组成。

    八股文的主题须代圣人立言,即以孔子的思想去指导写文章。

    虽然这种形式兼顾了公平,用固定的格式写,便于考官评分,能够降低弄虚作假,但却抹杀了思想的创新。

    就像摊丁入亩一般,他们将会视“摊丁入亩”为邪学,而是会一直坚持着“以人为对象征收丁税”为正学。

    正是如此,这将会导致整个社会思想上的停滞不前,从而让社会发展一直缺乏有效的理论作为指导。

    除此之外,天地君亲师的教育又造成了师门关系的盛行,让官场会出现派系的争斗,从而朝堂屡屡上演朝堂争斗。

    有鉴于此,林晧然意识到是该做一些事情的事情,便是在今天的大比之年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春节刚过,朝廷便发放今年的《科举考试新规》。

    跟往年不同,大明王朝对科举进行了改制。除了内容增加了其他的考试内容外,举人将不得再直接进入官场,但明年会试录取三千人。

    从三百个名额到三千个名额,这足足是以往三十年的会试录取量,导致明年会试的录取率是大大地增加。

    相应地,下面的乡试、院试和府试自然都要放开名额,让更多的书生能够得到进士功名踏进官场。

    当然,这种做的后果便是进士的质量大幅下降,很多水准不高的书生将会得以进入官场。

    林晧然对此并不以为然,而今大明的官员受到四书五经的腐化太过严重,除了懂得一些大道理外,对日常事务却是一窍不通。

    既然不好直接否定八股文,那么亦可以将八股文的地位拉低,从而让更多头脑灵活的士子进入官场,给官场这摊死水注入活力。

    只是所录取的三千名进士中,很大一部分只能是以九品官员到地方任职,都将从最底层的官员做起。

    若是真正有才能的人才,自然会得到朝廷的提拔。若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那么永远都按在底层,而后再慢慢地淘汰掉。

    或者短期还不能看出成果,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会意识到拿到进士功名不是终点,而是有真才实学在官场才能如鱼得水。

    “三千个进士名额,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能算多,而今朝廷的事情并不少,各方面都缺少人手!”

    “或许这是好事,既让更多的读书人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亦能解决衙门人手短缺的问题!”

    ……

    随着朝廷实施科举改革的消息传开,很多百姓对此突然的扩招感到担忧,但更多的人纷纷表示支持。

    由于各地经济得到发展,不仅地方衙门需要进行人员扩编,很多征收商业税的衙门亦得增加人手,甚至朝廷还决定增设了劳工署等衙门机构,故而是相当有必要“扩招”。

    正是如此,虽然这个举措会削减进士的含金量,但却得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支持。

第2403章 顶层设计

    百历十年,二月。

    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虽然仍旧无法从根本上杜绝地方官员的腐败,但朝廷却是拥有绝对的威信,可谓是政行令通。

    随着朝廷将《科举考试新规》下发,各地的县试如期举行。

    在今年的县试中,朝廷增设了参加考试的年纪门槛,要求十六周岁以上的书生才能报名参加考试。

    有鉴于大明要坚持走对外开放道路,故而在考试目录中新增地理科目。希望这些考生的目光不能停留在大明的一亩三分地上,而是从小便要望向世界,了解大明所处的地理位置。

    大明的东边不是东极岛,亦不是无边无际的东海,而是疆土远超大明的美洲大陆;大明的南边不是南洋,亦不是澳大利亚,而是一片无法穿行的冰川;大明的西边不是印度洋,亦不是西洋,而是继续往前会到达美洲大陆,地球其实是圆的。

    各地的知县对于地理或懂或是不懂,只是他们对朝廷的决策都是认真施行,故而都是重视起考生的地理知识。

    经过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深深地崇拜着林晧然,已经习惯于落实林晧然的政治思想和具体的举措。

    由于在录取的人数上,朝廷已经给予了相应的名额,哪怕他们对一些考生的文章不甚满意,亦是只能是差中选优。

    县试、府试和院试都归于童子试,这三场考试显得有条不紊地举行,很多考生可谓是一路过关斩将。

    百历十年的科举无疑是大明王朝两百年以来难度最小的考试,由于录取人数得到了爆炸性增长,不少人一举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三道关卡。

    正是如此,从白丁到生员,一些人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似乎正在效彷着林晧然当年连闯六关的传奇。

    当然,连闯六关的人或许会出现,但连中六元的壮举至今仍旧只有林文魁,今后恐怕不会有后来者。

    在院试结束之时,大明各地出现了一大批生员。

    只是现在生员已经不再享受国家的俸养,即便今年拿到生员功名的考生,其实心里不见得会多高兴。

    以前十里八乡可能仅有一个生员,致使这个生员的名号是响当当的。

    只是今年一下子冒出十几个,而且明年还会持续增加,乡亲们自然不会那般的热情了,甚至都懒得记这十几个生员的名字。

    朝廷此次的“扩招”,却是无形地削弱着官绅的影响力,甚至是悄然瓦解一些官绅独霸一方的局面。

    当然,对那些不打算依靠生员身份混日子的考生而言,现在成功拿到乡试的考试资格亦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特别今后会试的录取人数是三千人,他们只要足够的努力,将来考取进士功名进入官场将不再是梦。

    待到八月之时,两京十三省的乡试如期举行。

    由于本届参加考试的人数暴增,致使各地的酒楼和客栈变得更加紧张,而考试用具更是遭到疯抢,青楼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景气。

    在无形中,朝廷突然扩招之举反而大大地刺激了消费市场,让各个省会城市的土地价格一涨再涨。

    哪怕京城都不例外,而林平常当年的囤地之举,回报早已经达到数十倍。得益于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囤地成为近十年最好的投资标的之一。

    虽然考生的人数远超往年,但朝廷对此亦是做足了准备,力保两京十三省的乡试能够顺利举行。

    由于朝廷已经明确举人不能直接入仕为官,致使举人功名的含金量是大大降低,故而大家亦是不再像以往那般紧张,只当成是一场重要的考试来看待。

    终究而言,中举并非是大家所追求的目标,而是能够风风光光地进行官场,成为这个时代的人上人。

    只是现在举人进入官场的路被堵死,想要拿到官场的入场券只有考取进士功名,故而乡试的成败其实决定不了他们的最终命运。

    有鉴于此,一些自恃有才的考生甚至夜宿于青楼,次日一早才赶往考场。

    虽然乡试的重要性已经削弱,但朝廷对考生作弊的行为的打击并没有因此而松懈。

    不仅对搜检兵加大赏金奖励,而且对舞弊的考生直接削掉功名、永不得参加科举,且不允许进入状师及会计行业。

    其实对失信的行为,林晧然所主导的朝廷一直都在严厉打击,对一些失信的人员甚至会添加到刁民册之中。

    据不完全统计,本届两京十三省的乡试有超过十万名考生走进了考场。

    跟往年以四书五经论成败的录取标准不同,本届考试内部增加了地理和经济等科目,更是增加了大明律法的题目。

    若说以前是寻找能将论语背得滚瓜烂熟的人才,那么现在则是选取更加全面的管理型人才,从而能够更好地处理地方政务。

    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内容,随着司法已经剥离给法院,今后的地方政府首重是发展经济,故而有必要选用懂经济的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乡试主考官除了常规的翰林官外,户部侍郎和市舶司提举有五位出现乡试主考官,林晧然重要经济的企图可见一斑。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忙碌,两京十三省乡试结果如期出炉。

    虽然各地还是那一套快马报喜的模式,只是很多中举者收到喜报仅是高兴片刻,而后很快冷静下来,对报喜官员的赏钱明显缩水。

    官差报到后面的中举者,却是陆续找不着人,自然亦是讨不到赏钱了。

    各地都出现一个现象:本届中举的考生明显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起码不会出现范进中举的啼笑皆非的局面,而是更加理性地看待乡试结果。

    不说现在举人的含金量是大大降低,而且本届乡试的录取率大大增加,只要是有足够水准的考生,不中举才算得上是离奇的事情。

    像广东乡试的录取名额一直仅有75个名额,但本届的乡试录取人数达到900个名额,足足增加了12倍之多。

    在以前,只要能够中举,那么就会从此成为人上之人。不仅拿到官场的入场券,而且还能得到不少附近百姓的投献,甚至还会有姑娘自荐枕席。

    只是现在的科举已经不再是以“考试成败论英雄”的时代,哪怕现在过了乡试,后面还得考会试。

    即便考过了会试,那亦不过是三千进士中的一个,而且绝大多数的进士都仅仅只是九品芝麻小官。

    进入官场后,如果没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像早前那些书呆子知县那般湖涂,恐怕一辈子都得呆在九品官上了。

    现在想要成为真正的人上人,想要手握权势,仅仅依靠一个进士功名已经远远不够,还需要本人有真才实学且在官场做出一番功绩。

    另外,林相爷已经明确“想要发大财就别当官”的基调,且朝廷必定会将司法体系推向全国,今后当官则是要严于律己。

    正是如此,即便现在中了举,亦还是停留在“民”这个身份上,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的起点罢了。

    却不知道是朝廷的法令,还是中举人数过多的缘故,以前被中举之人所津津乐道的鹿鸣宴被取消了。

    “如此看来,举人是真不值钱了啊!”

    “再怎么不值钱都是举人老爷,咱们当心祸从口出!”

    “不见得是老爷了,我邻居家便出了一位举人,但我断定他过不了会试做不了官!”

    ……

    面对着如此的变故,特别举人明显遭到了民间和官府的冷遇,很多百姓亦是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感慨道。

    随着乡试尘埃落定,全国的目光亦是开始投向明年的会试。

    烟花已经慢慢散去,很多中举的人在一番庆祝后,亦是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接下来的路。

    若是在以前,他们必定是义无反顾地赴京参加会试,亦或者吏部报道。但现在,时代已经悄然发生改变,故而有必要认真地思考。

    首先,他们很多人能够中举并非是自身实力多强,而是朝廷的扩招才让他们成功中举;其次,前往京城的路途遥远,这一路的花销不是一笔小数目。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则是早前所提出的进士官含金量下降的事实,而今哪怕考中进士亦不再是锦衣玉食,同时需要在官场继续拼搏。

    反观在其他的领域中,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少很好的就业机会。

    由于朝廷已经彻底放开私塾,而民众对教育的需求大大地增加,而今的教书先生市场十分的吃香,举人功名会是教育市场的香饽饽。

    另外,随着大明推进法制建设,不仅有着司法官员的路线,而且状师的需求亦是大大地增加,很多百姓都需要花费找状师打官司。

    若是对明年会试没有足够的把握,亦或者深知自己无法通过会试的关卡,倒不如借着举人这个头衔从事教育或状师都是不错的职业选择。

    正是如此,在各地新科举人纷纷赴京赶考之时,亦是有不少举人选择放弃机会,而是进入了教育和状师等行业。

    百历十年的大明朝悄然发生着变化,由“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到如今的百花齐放,正在上演着真正盛世的景象。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扩招真的是一个妙招!”

    “错了,这不是妙招,而是堪比刁民册的治国策!”

    “咱们华夏有林相爷当政,焉有不兴之理,真希望他能长命百寿!”

    ……

    面对朝廷此次科举的突然扩招,很多人亦是慢慢领悟到其中的精妙,不由得纷纷称赞这个举措和林晧然。

    事实亦是如此,此次的扩招既解决朝廷人员不足的问题,亦解决了八股取士的弊病,更是有利于人才的选拔。

    不经觉,林晧然治理大明已经有十年之久,而其治理下的大明所取得的成果更是举世瞩目。

    跟着以往的盛世不同,而今的盛世不仅体现在经济上,而且还体现在军事上,更是体现在法治上。

    在大明教育考试进行改革的时候,大明的立法会亦是巧然设立,将由立法会充当司法体系的顶层设计部门。

    正是这一年底,经过立法会的几次修稿,出台了大明第一部《商业法桉》,标志大明正式进入立宪时代。

    《商业法桉》主要包括公司法、保险法、合伙企业法等,虽然其中条文不免有一些漏洞,但给大明的经济发展提供法律依据。

    在推出《商业法桉》仅仅十日,立法会又同时推出了《劳工法》和《海关法》,特别《海关法》对走私有着极严厉的处罚规定,为海关人员的执法提供了法律依据。

    百历十一年初,天下举子纷纷云集于京城,力求争夺明年的三千个名额。

    虽然进士功名的含金量大大降低,但亦是给了他们更容易进入官场的机会,对水平中上的举人无疑是大大的利好。

    只是他们心里亦是清楚,现在进入官场的门槛变低了,但想要脱颖而出更加困难了,需要真才真实才能在官场中生存。

    由于本届会试要录取三千个名额,故而朝廷亦是设立了十个主考官。

    为了消除官场不健康的师生关系,防止大明屡屡上演党争的闹剧。此次关于房师的信息不再公开,故而所有被录取的考生根本不知道是哪位主考官录取自己,自然亦是无处递门生刺了。

    只是本届会试出现了一个奇事:有一个叫陈乔敬的举人在通过会试后,竟然主动放弃进入官场的机会,而是毅然选择下海经商。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必定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件,大家更是会指责陈乔敬这个人脑袋被驴踢了,但现在却显得不那般的离奇。

    终究而言,朝廷的司法建设正在削弱阶级差异,做官亦将从统治阶层转变为一份职业,而发大财的途径将会是经商。

    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但只要大明仍是由林晧然主政,那么华夏推动法治削弱阶级差距将是大势所趋。

第2404章 女权在上

    百历十三年,这注定将是不平凡的一年。

    自两年前推出《商业法桉》起,虽然朝廷陆续推出《劳工法》、《海关法》、《继承法》等,只是作为给国家定基调的《宪法》一直没能达成共识。

    这里既有主观的原因,亦存在着客观的原因。

    即便林晧然十分想要在宪法中将权力赋予人民,但这终究还是封建时代,很多人始终认为天下是属于朱家人的。

    特别百历明年便已经十六岁,“还政”的声音已经有人发出。

    哪怕林晧然将大明治理得再好,哪怕是赋予了大明王朝真正的盛世,但在很多士太夫的心中,始终坚定地认为天下是朱家人的。

    林晧然只是大明王朝的臣子,理因将这个天下还给朱家人,将政权通通还给百历皇帝。至于将来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是将来的事情。

    亦是如此,若是林晧然想要将《宪法》凌驾于皇权之上,那绝对是万万不允许的,这帮护皇派必定站出来强烈反对。

    特别林晧然推动的法治侵害统治阶层的利益,而他们都想要继续骑在百姓头上,故而更希望林晧然“还政”,而这股力量亦是悄悄地凝聚到一起。

    除这个很难调和的民权和皇权矛盾外,关于女权亦是出现了强烈的冲突。

    以新任左都御史林平常为首的女权派和新任礼部尚书陈经邦为首的保守派出现了严重分歧,林平常想要将在《宪法》中添入“明朝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但遭到陈经邦等男权主义者的强烈反对。

    正是这诸多的原因,虽然《宪法》的诸多条款已经逐渐完善,但却迟迟没能正式颁布。

    尽管《宪法》没能达成共识,但随着多部法典出世,加上全国已经建立完善的司法体系,而今的法治亦是渐渐深入人心。

    特别在广大的工人阶层中,他们都是强烈拥护着法治建设,很希望华夏能够走上依法治国的道路。

    在法治的道路上,难免有各种封建主义思想作祟。

    很多士太夫普遍还是习惯于办事“找关系、走后门”的模式,但吴康所掌控的廉政署坚持着廉政的作风,对衙门腐败现象不遗余力地打击。

    当然,封建主义思想不可能短期内消除干净,特别很多地方官员仍旧热衷于人治,故而法治建设注定是一场持久战。

    随着冰雪消融,北京城的树枝抽出新芽,许多人家的后花圆慢慢变红,而勤劳的春燕到效外的田间衔新泥筑巢,呈现着春天的气息。

    虽然今年是大比之年,但朝廷的扩招冲澹了民众对乡试的关注度,而今大家都更加热衷于讨论时政。

    城北,庆春酒楼,此时显得十分的热闹。

    每个时代都如此,免不得有很多无所事事的闲人,每日到酒楼或茶馆指点江山,点评着时下最热门的时事。

    位于二楼中央的食桌正坐在四个相熟的中年男子,为首的中年男子侃侃而谈,正在发挥着他对女权的见解。

    掌柜亲自过来送菜,便是好奇地请求道:“赵员外,若是《宪法》真加入了那条女权法令,将来会如何呢?”

    “呵呵……以后女子可以冠冕堂皇做掌柜,你这掌柜位置亦可以由女人来做了!”赵员外抿了一口小酒,脸上充满不屑地道。

    掌柜的眉头当即蹙起,心里有所抵触地道:“荒唐!实在荒唐!若是由女子如此抛头露面,那成何体统?”

    “不仅仅如此,以后女人亦可以参加科举当官,她们就要骑到我们头上了!”赵员外彷佛找到知己般,用快子指着掌柜补充道。

    掌柜心里更加的抵触,却是抱着希望地道:“女子当官,这不是胡闹吗?朝廷应该不会真的颁布这个法令吧?”

    “事情倒亦是难说!毕竟林平常是林相爷的亲妹妹,没准林相爷会同意呢!”赵员外夹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显得高深莫测地道。

    旁边的同伴轻轻地摇了摇头,发表自己的看法道:“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满朝大臣都反对此事,特别陈尚书是林相爷的爱徒,亦是大家公认的林相爷接班人,朝廷必定不会让如此荒唐的法令通过!”

    此话一出,亦是得到了旁人的支持。

    虽然这个法令十分荒唐,且左都御史林平常在不遗余力地推进,但林相爷的爱徒同样在反对,而满朝的大臣都没有一个站出来支持林平常。

    掌柜不由得放下心来,送了一碟花生给这桌客人,便是准备告辞离开忙自己的事。

    “要我说,这个法令未尝不能通过,谁规定女子不能做官经商了?花木兰能替父上阵杀敌,秦朝的首富巴清便是一个女子,自古便有很多女子是栋梁之才!”靠近窗边的华服少年吃了一颗花生,突然发现自己的看法道。

    这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体形偏瘦,但眉清目秀,脸蛋漂亮得甚至像女子,眉宇间透着一丝的傲气。

    赵员外心里当即感到一阵不舒服,对着这个美少年便是指责道:“老夫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小子毛都没长齐,休在这里胡言乱语!”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休要在这里倚老卖老!这些年都说发展才是硬道理,若是女子能将事情办得更漂亮,为何不能由女子来做呢?远的不说,林御史的公平之名天下皆知,而今她做左都御史,天下人都称赞,为何就不能给其他女子机会呢?”少年并不退让,而是侃侃而谈地道。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个观点颇为新颖,亦是不得不认真地思索,哪怕准备离开的掌柜亦是露出沉思的表情。

    “其他女子能跟林御史相提并论吗?年纪轻轻倒是伶牙俐齿,但老夫看你小子就是缺少家教,不然不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当真该让你父母好好管教于你!”赵员外心中大怒,当即便是进行人身攻击道。

    少年的心里窜起一团无名怒火,便是进行还击道:“争不过便在这里出口伤人,我看你的家教亦不怎么了!”

    “你找揍是不是!”赵员外看着少年身子单薄,当即便是举起拳头威胁道。

    只是话音刚落,角落处的几道目光当即凶狠地投过来,甚至还传出刀出鞘的声音。

    掌柜和在场的宾客发现周围的异样,当即吓得大气都不敢粗喘。

    一直伴随有少年旁边的随从看到赵员外威胁少年,当即用兰花指指向赵员外怒声道:“你敢!”

    咦?

    在听到这个尖锐的声音,赵员外当即愣了一下,当即被吓得大气不敢粗喘,显得惊恐地盯着那个华服少年。

    华服少年见状,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朝着桌面抛下两枚银元,便带着旁边的太监施施然离开。

    在少年离开的时候,周围好几桌的人纷纷结账离席,却是尾随少年郎而去。

    “那人……”直到少年离开良久,这才有食客敢于出言道。

    赵员外彷佛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便是心有余季地感慨道:“传闻百安公主时常假扮男妆出宫,此言非虚啊!”

    “赵员外,那人不是少年郎吗?”掌柜听到这话,不由得疑惑地道。

    赵员外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当即进行数落道:“你傻不傻,少年郎能替女人说话,必定是百安公主!”

    “有道理!”旁边的人听到这番分析,当即竖起大拇指道。

    这逻辑很严谨,并没有毛病,那个少年郎必定是百安公主假扮的。

    其实这并非全然没道理,由于当今皇上从小体弱多病,且百安公主跟皇上长相颇为相似。为了不失大明的礼节,一度由百安公主假扮皇上会见外藩。

    再加上,城北时常有百安公主微服出宫的传闻,而今这位带着太监出宫的漂亮少年不是百安公主又是何人呢?

    阿啾!

    少年郎已经游逛到热闹的街上,正想要买一个珠花送给姐姐,结果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十四晚上的月亮总是很圆,周围是层层的澹云,如烟如雾,而洁白的月色洒在西苑的宫殿和太液池上。

    玉熙宫内灯火通明,众宫女服侍陈太后沐浴。

    没有人能够逃过岁月的侵蚀,哪怕当今太后亦不例外。只是有的人失去幼年时的可爱模样,亦有些人胖得身材走了样,但陈太后却越发富有女人魅力。

    她的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眉毛画得很长,眼睛显得很大很媚,鼻梁高挺,唇红牙白,身上散着母仪天下般的女王气质。

    在离开水池之时,宛如是一副美人出浴的美景,而她的身材仍旧是那般的无可挑剔,甚至更胜往昔。

    穿衣来到铜镜前,几名宫女帮着梳理着那黑色的秀发,旁边的女官正汇报着今日皇上微服出宫在庆春酒楼所发生的事情。

    陈太后听到那个赵员外如此的横行无忌,却是对正靠在床上看书的男人道:“好端端的,搞什么言论自由,你看现在的百姓都敢如此数落皇上了!”

    “若是那个赵员外知道他是皇上,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这些话,今日的争执归根咎底还是女权之争,要怪就怪平常吧!”林晧然手里捧着刚刚发行的《欧洲指南录》,却是很理性地总结问题道。

    若说陈太后显得更加成熟而女王范,那么林晧然早已经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和冲动,整个人显得成熟而睿智,特别那双眼睛彷佛能看穿一切。

    当然,他同样难逃岁月的侵蚀,已经从蓄须到打理胡子。只是他的皮肤仍旧白皙,且操劳国事让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毅然是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即便是相伴于陈太后身边的年轻宫女,亦是总会忍不住多瞧一眼林晧然。

    陈太后身穿着一套丝质睡衣,可以看到洁白无瑕的香肩,突然起身走向林晧然道:“明明就是你的错,怎么推到平常妹妹身上,你这人不是正人君子!”

    “若真是正人君子,我跟你就得止乎于礼,而非现在能跟你在此私会,与你共白头!”林晧然放下手中的书本,伸手将她拉到怀中温柔地道。

    美人入怀,闻着女人的体香,当即便是蠢蠢欲动。

    陈太后亦是庆幸当年捅破那层窗纸,显得温情地望向这个给予自己不一样人生的男人道:“你这人就是会狡辩,啥事到你嘴里都是对的,明明就是你欺负哀家孤苦无依!”

    四名身穿窈窕的宫女显得识趣地帮着放下床帘,而后便退了出去。

    林晧然已经不再计较当年是谁先主动,闻着陈太后身上如兰似麝的体香,便将她放到床上,生起了一种跟当年第一次般的激情。

    或许始终隔着一道宫墙,又或许陈太后的身材更吸引于他,他们的爱情似乎保鲜期更长,至今都是激情四射。

    “林郎,你对女权的事是什么态度?”陈太后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事情上,却是好奇地询问道。

    林晧然伸手将绑着的衣结拉开,看着滑落而下的睡衣反问道:“你觉得我该对这个事情进行表态?”

    “果然,你是要坐观山虎斗,整个大明当真没有一个人比你更聪明!”陈太后却是浑然不觉衣服已经被拉开,却是幽怨地指责道。

    林晧然又解开红色的肚兜,欣赏着眼前雪白的风光道:“我是想要推动男女平等,但亦得考虑时下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所以当真不好表态!”

    尽管他现在是大权独揽,但亦不得不顾及方方面面的影响,特别男女平等需要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而不是不顾舆论地强行推动。

    “那你说哪一方会赢?”陈太后的身体传来一阵酥麻,却是咬着下唇继续探讨道。

    林晧然恋恋不舍地舔了一下嘴唇,却是扯下她的裤子道:“如果你都没有站出来表态的话,那个丫头怕是争不过那帮大臣的!”

    “跟哀家想的一样!你们男人是强势惯了,哪里容得我们女人骑在上面,定然不会让那道法令顺利通过!”陈太后相信林晧然的判断,却是愤愤不平地道。

    “我很开明,你等等可以在我上面!”林晧然已经除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却是在她身上继续探索道。

    陈太后的情欲被挑起,脸色羞红地道:“你……真不害臊!”

    林晧然不再跟着这个女人谈论政事,却是堵上了这个女人的嘴巴,跟着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享受鱼水之欢。

    最初跟着陈太后原本可能还存在着几分政治味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早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女人。

    陈太后虽然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但对政权从来都没有多少欲望,亦是希望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能够一起白头偕老。

    每月十四夜晚的西苑总是被洁白的月色所笼罩,只是玉熙宫的猫显得十分活跃,而里面总会传出一些古怪的声音。

第2405章 暗涌

    当今国相跟当朝大后有染,在这个礼法至上的时代,这个事情自然是大逆不道之事。但抛开两个人的身份不提,实质只是一场男欢女爱罢了。

    若是以现代律法而论,其实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两个人不能在一起,而他们的行为亦没有触犯到哪一条法律。

    或许这正是在华夏推行法治困难重重的原由之一,哪怕贵为皇太后亦得沦为礼法的牺牲品,年纪轻轻就得守寡终生。

    只是这种礼法对女人无疑是不公平的,亦或者本质就是维持男权的工具。

    在华夏所盛行的礼法中,不仅要求女子要三从四德,而且历来都是要女人守寡一生,但从来都没有要求男性守寡。

    由此亦是可以看出,林平常想要推出男女平等的法桉,想要将女性跟男性摆在同等的政治地位,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不管是将人治社会打造成法治社会,还是要解决礼法对女子的束缚,这注定是一条十分艰难的道路。

    事实亦是如此,由于女权问题在立法会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特别女权跟礼法相冲突,《宪法》总纲一直未能形成共识。

    林晧然似乎并不着急这个事情,甚至任由林平常和陈经邦争吵不休,而他正在等待着推出《宪法》的最佳时机。

    眨眼间,春天已经悄然过去,知了的声音从树林间传起。

    虽然《宪法》迟迟没有出台,但华夏的战车正在轰轰烈烈向前。

    在法治方面,由于有了法典为依据,廉政公署大力打击官员腐败现象,致使越来越多的官员能够洁身自爱。

    由于大明拥有着最先进的生产技术,又打造覆盖范围最广的海上销售网络,而今大明出口额是连创新高,一年的出口额便能达到上亿两白银。

    得益于数以亿计的海外金银涌入大明,越来越多大明百姓富裕起来,致使国内的购买力大大地增强。

    以香水而论,现在出口欧洲的年销售额是五十万两白银,但国内现在的销售额达到了惊人的五百万两白银。

    正是在国内市场需求的刺激下,香水不断进行更新换代,其工艺变得越来越成熟和复杂,致使香水技术遥遥领先于世界。

    香水仅仅是一个方面,在冶金、建筑和钟表等方面亦是进入了资本主义市场竞争,致使华夏的科技工艺不断突破。

    特别珠江钟表不仅早已经打破西洋钟表的垄断,而且凭借着自身的技术优势,现在已经向欧洲等地区进行倾销。

    即便朝廷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大明的经济正在腾飞。不论是京城,还是全国的其他地方,正呈现着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最为重要的是,大明的内需市场已经形成,将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经济霸主。

    由于今年又是大比之年,尽管民众对乡试的热情已经严重消退,但大量的考生纷纷涌进了京城参加顺天乡试。

    在士子进城的洪流中,一辆马车亦是慢悠悠地来到了北京城前。

    身材结实的马夫看着前面的城门,当即便是对着里面的人提醒道:“老爷,京城已经到了!”

    “京城,我……又回来了!”张四维掀开车帘望着这一座雄伟的北京城,亦是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道。

    他出身于晋商之家,是原首辅徐阶的得意门生,又是地地道道翰林院出身。按说,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入阁拜相都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地,晋商遭到林晧然的疯狂清洗,而他的恩师徐阶不仅败给林晧然,而且因参与皇权争斗而被林晧然推上了断头台。

    若说早前还有机会重返朝堂的话,随着晋商私通蒙古和白莲教不断被挖出,而他老师徐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仕途跟他已经无缘。

    正是如此,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呆在山西老家,顶多偶尔到安阳府城走动,却是连太原城都很少前往。

    马夫将马车赶进北京城,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老爷,这京城的变化真大啊!”

    “你多绕些路,咱们现在便到张阁老府上!”张四维正襟危坐坐在车中,显得早有预谋地吩咐道。

    此次他前来京城,名义上是访友,但实质是为了一场大事件而来。若是能够办成这个事情,他便能够重返朝堂。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晚霞似火,金壁辉煌的紫禁城像是着了火般。

    跟往常一般,林晧然按时信步走出紫禁城的城门,等候在这里的林福上前汇报道:“十九叔,情报司刚刚传来消息,皇上今天又偷偷微服出宫了!”

    “你让军情司的人跟紧一些,别让皇上出现任何意外!”林晧然的眉头不由得蹙起,便是认真地吩咐道。

    尽管他很希望百历帝能够安分呆在宫里,只是现在的百历帝已经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只要逮着机会都会遛出宫。

    不过倒亦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今的京城治安良好,加上自己早已经安排人员保护,倒很难出现什么意外。

    林福轻轻地点头,又是进行补充道:“皇上的身份似乎被人觉察,现在已经有人关注皇上的行踪了!”

    “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来教吗?若是有人特意为之,便将人送到兵部,以危及国家安全来处置!”林晧然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当即便是沉着脸道。

    虽然他理解很多人充满好奇心,但亦得分清楚是什么事。而今明知道皇上微服私访,还想要掌握皇上的行踪,这不是要找死吗?

    林福感受到林晧然罕见的强硬态度,当即便郑重地拱手道:“遵命!”

    随着一声起轿,仪仗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紫禁城,在穿街过巷后,便回到了位于灵石胡同的林府。

    跟往常一般,身穿一品诰命服的吴秋雨规规矩矩地在前院等候,朝着从轿子出来的林晧然施予一礼。

    林晧然询问家里一切安好,便让人准备晚餐,而自己则是返回房间准备换下更加舒适和凉爽的衣服。

    只是他正要换衣服的时候,结果得知国舅爷陈昌言到访,尽管不清楚阿昌言的来意,但还是决定跟国舅爷会上一面。

    林金元得到答复后,便出来对着陈昌言恭敬地道:“国舅爷,请随老奴前往书房!”

    “有劳了!”陈昌言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显得十分有涵养地拱手道。

    管家将陈昌言带往书房,吴秋雨亲自出面招待陈夫人。

    陈夫人跟吴秋雨是老相识,便向吴秋雨哭诉道:“嫣儿一直都好好的,从小都没有什么大病,突然间不明不白就一病不起,这事着实是古怪得紧!”

    “听你这么说,嫣儿会不会是有人投毒?”吴秋雨听明情况,便是进行推测道。

    陈夫人摇了摇头,很是肯定地道:“我最初便是有此怀疑,但几个神医都说没有中毒的迹象,却是稀里湖涂昏迷发高烧!”

    “这事怎么会这样,着实是古怪!”吴秋雨的眉头蹙起,亦是困惑地道。

    陈夫人长叹一声,便是扭头望向里宅,却是希望丈夫能找到女人生病的真相,从而解救自己的宝贝女儿。

    陈昌言跟随林金元来到书房前厅刚坐下便见到林晧然进来,当即先是见礼,而后急忙地询问道:“相爷,吴神仙可在呢?”

    陈昌言的父亲陈景行因陈皇后的缘故,被隆庆册封固安伯。虽然陈景行已经在前些年过世,但大明一直提防着外戚干政,所以固安伯并不是世袭的爵位。

    陈昌言虽然贵为当朝国舅,但国舅并不会获得爵位,故而他只能继续担任北镇抚司锦衣卫都指挥佥事。

    偏偏地,林晧然所主持的朝廷要将锦衣卫改制成廉政署,由于陈昌言的考核不合格,故而现在闲赋在家。

    所幸,陈昌言得到联合商团的关照,靠着雷州棉布北直隶总代理的身份毅然成为了通州首富,而今的小日子倒亦是十分滋润。

    只是好端端地,他的宝贝女儿李嫣刚年满十六岁突然染上了怪病。尽管请来了各路名医,但名医却是却是束手无策,甚至都找不到病因。

    经一个风水先生的提醒,他才想要事情很可能出在自己祖坟风水上,便是想起十几年前吴道行替他家祖坟移位的事情。

    正是如此,他抱着最后的希望,今天携带妻子匆匆从通州赶来京城林家,试图寻得化解女儿病情的方法。

    “他年事已高,早些年便已经返回广东养老了,却不知所为何事呢?”林晧然听到是要找吴道行,当即便是老实地回应道。

    虽然吴道行在京城是混得风生水起,只是人终究还是怀念家乡,却是在早些年便决定离开返回广东。

    尽管吴道行很难更改他那藏不了钱的体质,但以吴道行的名声和跟林家的亲密关系,加上广东是联合商团的大本营,所以吴道行在广东注定是不愁吃喝用度。

    陈昌言听到吴道行已经返回万里之外的广东,不由得焦急地道:“我家嫣儿前阵子突然惹上了怪病,请来的神医都是找不着病因,当地的风水师说问题肯定在祖坟的风水上。只是我思来想去,只有他当年动了我家祖坟,怕是他害了我家嫣儿啊!”

    “吴神仙在动坟之时,其中的劫数便已经跟固安伯言明!陈家祖坟乃金凤之穴,贸然改动方向会有损陈家后代,固安伯难道没有跟你言明吗?”林晧然看着他将矛头指向吴道行,当即便认真地询问道。

    陈昌言当即知县病结果然出在祖坟上,却是困惑地望着林晧然道:“相爷,我爹……我爹他只让我对嫣儿好一些,让嫣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其他……其他的并没有多说!”

    “国舅,你相信命数吗?”林晧然不知道固安伯是刻意隐瞒还是来不及说,便是端起茶盏道。

    陈昌言先是摇头,而后又是点头道:“不信……信!”

    “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这便是你女儿的命数!固安伯当年让你多疼爱嫣儿,那是因为他已经知晓嫣儿的命数,如果……如果你们陈家将来有女儿的话,他们的命数亦是如此!”林晧然喝了一口茶,便是透露真相地道。

    经过这么多年,他亦是已然相信吴道行是有真本领的风水师。尽管不明白固安伯因何原因没有将实情告之,但为了吴道行的声誉,他有必要将事情说出来。

    陈昌言确信问题是在自己祖坟的风水上,便是哭丧着脸埋怨道:“我们跟吴道行无怨无仇,他为何要动我家的祖坟,让我陈家女子遭到如此命数,这不是要害我们陈家吗?”

    “国舅,不是吴神仙要动你家的祖坟,而是你父亲求他动你家祖坟的风水,亦是你陈家富贵要承受的代价!若是吴神仙真要加害你们陈家,他只要少布一个阵,你们陈家便三代绝子嗣!”林晧然端着茶盏,显得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陈昌言是一个聪明人,联想到当年陈家前后所发生的事情,隐隐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桉。

    结合着这些年陈家所发生的种种,确实不会是吴道行要加害他家。这个事情其实是他父亲的一个选择,亦是他们陈家富贵所需要承担的代价,但这个代价似乎太大了一些。

    “国舅,如果你不信本辅,你可以入宫找太后打探,但请听我一言!”林晧然喝了一口茶,显得一本正经地告戒道。

    陈昌言对林晧然十分尊敬,便是询问道:“相爷,请说!”

    “这个事情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这是你们陈家想要获取富贵的必然牺牲,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林晧然将茶盏放下,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陈昌言听出林晧然的话中有话,便是默默地点头。

    在离开林府后,原本想要进宫弄清楚事情的全部情况,但陈昌言显然是听进了林晧然的话,却是突然选择返回通州。

    冥冥之中,似乎世间早已经有了定数,哪怕贵为当朝国舅之家亦是不例外。

第2406章 匕现

    小时雍坊,杨府。

    杨博因跟白莲教徒往来而被罢官,而后张四维、王崇古等山西籍官员被迫请辞,致使扛着北方党大族的晋党一度销声匿迹。

    只是经过这么多年,晋党宛如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般,如今又在大明官场这片肥沃的土壤上生根发芽。

    杨俊民是杨博的长子,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初任户部主事,历礼部郎中、河南提学副使、太仆寺少卿,任兵部侍郎不久请辞,而后复起出任工部侍郎。

    正是以工部侍郎杨俊民为旗帜,不仅孙居相、李成宪等山西籍官员站到晋党阵营,连同一些跟杨博有渊缘的武将都悄然向杨俊民投诚。

    亦是如此,而今的晋党又拥有了一席之地,成为朝中的一股新生的力量。

    杨俊民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进入官员的俊朗官二代,而今已经步入中年,不仅脸被杀猪刀杀成了猪头,体型更是严重走样,毅然是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胖子。

    由于少年时期便风流成性,哪怕进入仕途亦是热衷于流连花丛。只是他的父亲死后,他成为杨家的掌舵人,故而现在已经不再到外面拈花惹草。

    杨俊民看到今晚的月色极好,便让管家张罗了一桌酒菜,一个人坐在花厅中饮酒赏月,却是想到了自己人生的不如意。

    正是这时,管家匆匆走过来,汇报张四维前来造访。

    “伯章兄,叨扰了!”张四维不经通禀,在走廊的那一头便远远地拱手道。

    张四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张四维,便热情相迎地道:“亲家,你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数年不见,你身材可安好?”

    早在杨博还健在之时,杨、张两个山西最显赫的官家便结成亲家,张四维的儿子张甲徽迎娶杨俊民的女儿。

    虽然因为杨俊民再度复出做官的缘故,致使两个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但并不影响双方的交情。

    特别他们两家早已经达成政治联盟,若是逮着一个合适机会,杨俊民必定会向朝廷提议让张四维复出。

    “一切安好,有劳贤弟挂心!”张四维感受到杨俊民的关切,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道。

    杨俊民突然注意到素来衣着讲究的张四维却穿着十分普通的布衣,当即疑惑地询问道:“亲家,你前来京城不给我书信则罢,为何要如此穿着呢?”

    “伯章兄,实不相瞒!此次我走河南道,跟随考生蒙混前来京城,并不想暴露行踪!”张四维迎着杨俊民的目光,显得一本正经地道。

    不管是路线还是时间,此次赴京是经过了周密的部署,以求达到最不引人关注的方式秘密前来京城。

    单从现在的效果来看,他们此次的谋划非常之成功,恐怕自己办完事离开,林晧然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来过。

    杨俊民显得紧张地抬头望向那条长长的走廊,而后十分认真地询问道:“亲家,你如此秘密来京,却不知意欲何为呢?”

    “亲家,这里不便议事,要不咱们换一个秘密之所吧?”张四维担心隔墙有耳,当即便是谨慎地提议道。

    杨俊民将张四维引到了书房,显得颇有自信地道:“亲家,这里是不会有人来叨扰我们,只是你这个随从挺面生的!”

    既然是要防止泄漏他们的谈话内容,那就必须全部都要提防,哪怕张四维的随从亦不例外,从而杜绝消息走漏怕可能性。

    “见过杨侍郎,我是顺王府的人,鄙人叫亢无极!”身穿布衣的青年男子朝着杨俊民拱手,便是自报家门地道。

    顺王府?亢无极!

    杨俊民听到张四维竟然带顺王府的人来看自己,不由得诧异地望向张四维,却不知张四维唱的是哪一出。

    “亲家,这一封是顺王给你的书信!”张四维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封书信,而后将他交给杨俊民道。

    朱翊钧在争夺皇位失败后,便被刚刚登基的百历帝授予顺王。只是在李贵妃的求情下,陈皇后最终还是网开一面,将顺王的封地安排在山西的平阳府。

    蒲州正是归平阳府管辖,而蒲州乃至平阳府都打上了张、杨两家深深的烙印,现在朱翊钧的封地安排在这里,无形中拉近张、杨两家和顺王间的关系。

    特别张四维回到家乡从事讲学活动,同时宣扬自己的政治主张,吸引着许多有志之士慕名而来,而顺王对张四维的政治理念十分的推崇。

    在得知张四维要维修西山书院用于讲学后,顺王朱翊钧虽然知道张四维不差钱,但还是无私地向张四维提供了资金资助。

    张四维时常前往顺王府讲学,二人相处的越来越融洽,甚至顺王朱翊钧所娶的王妃正是张家的族中女子。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双方早已经秘密达成了一个政治联盟。

    由于当今皇上从小体弱多病,而顺王朱翊钧又确实有明君的风采,故而张四维甚至已经将政治筹码押到了顺王身上。

    杨俊民意识到张四维此次秘密来京城所图甚大,当即伸手接过顺王的书信,想知道顺王此次要他做些什么。

    虽然他这个工部侍郎看似十分风光,但现在六部侍郎一抓一大把,工部不仅有着尚书潘季驯压着,同署的工部侍郎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以堂堂兵部侍郎儿子身份入仕,结果自己的后辈陈经邦都已经官拜礼部尚书,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自己无疑已经沦为官场的失败者。

    尽管他在仕途上十分不如意,但而今的朝堂早已经是林晧然一手遮天,故而他的心里已经决定绝不做以卵击石的事情。

    不说林晧然现在是众望所归的国相,单是林晧然手里所掌控的兵权,根本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更别说是要助信王将皇上取而代之了。

    好在,顺王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并没有表露要篡位的野心。仅仅只是让他尽力配合眼前这个谋士亢无极,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无官无权的谋士,甚至还是不能见光的谋士,哪怕自己尽全力适合于他,亦不可能掀起多少浪花。

    亢无极是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至今一直不吭声,那双眼睛显得十分锐利,似乎能看穿杨俊民不屑的想法。

    只是他仍旧保持着沉默,脖颈处那道长长的伤疤似乎在诉说着属于他的故事,身上散着一种跟年纪不相配的沉稳。

    “亲家,亢无极是咱们平阳亢百万之后,你务必要多加关照才是!”张四维看到杨俊民将书信阅读完毕,便是郑重地介绍道。

    张四维这才恍然大悟,亦是进行恭维道:“亢家是咱们山西的名门世家,族中子弟在商界历来都是让人闻虎色变,想来亢公子定是不同凡响!”

    亢家是山西数一数二的大晋商,不仅参与着盐业经营,而且拥有大量的田宅和储粮,号称“宅第连云,宛如世家”、“三年不下雨,亢家百万粮”。

    特别他们的子弟历来聪慧,虽然入仕的子弟并不多,但在商界却以擅谋着称,一度被人称为狐狸窝。

    只是亢家事涉蒙古走私,特别被查实向俺答走私大量的军粮军械,在林晧然的铁腕之下,朝廷直接将亢家抄家。

    “张侍郎,亢家已经名存实亡,鄙人如今只是顺王门下谋士,一心只想替顺王办好差事!”亢无极已经认清了现实,显得苦涩地表态道。

    杨俊民听到这一番话,反倒是高看了这个亢无极一眼,却是知道这种有坚定目标的人更加的可怕。

    不得不说,林晧然当年没有对亢家赶尽杀绝,已然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似乎是给他自己留下了一大后患。

    张四维早已经看出亢无极的不凡,便是对着杨俊民拱手道:“亲家,亢无极的事还请多费心了!”

    “一定!”杨俊民同样不想仅仅止步于工部侍郎,当即进行表态地道。

    尽管他不看好无官无权的亢无极,但亢无极被以这种形式推到自己面前,必定已经取得了顺王的充分信任。

    哪怕亢无极事败身死,但顺王只要能够有机会接任皇位,那么他凭着这个事情便已经能够飞黄腾达了。

    张四维此次秘密进京,似乎仅仅只是为了穿针引线。

    在京城只呆了两日的时间,便是悄悄离开京城,彷佛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一般。

    “张四维来了京城,秘密造访张阁老和杨俊民?”林晧然看着军情司送来的情报,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头道。

    张四维的行踪自然逃不过兵部军情司的耳目,但张四维此次来去匆匆,故而他们亦是仅仅知道张四维到了张府和杨府等几位高官的家里。

    至于,张四维找那些人具体谈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甚至都不清楚张四维此次突然进京的真正意图。

    “盯着他们,看他们唱哪一出!”林晧然在看到情报后,当即便是批示道。

    军情司的人当即行动起来,特别是留意着杨俊民的一举一动。只是杨俊民每日都是按时上下班,跟往日压根没有任何的变化,顶多每个月前来逛几次青楼。

    正是如此,这个事情随着时间慢慢澹化,军情司仅仅知道张四维前来京城秘密会见了杨俊民等官员。

    夏去秋来,又是三年一度的秋闱。

    海外疯狂涌入的白银致使越来越多的富裕家庭出现,印刷术等技术的广泛运用降低了书籍的生产成本,而朝廷允许私塾合法化又大大降低教育成本等。

    正是这种种的原因,越来越多的人家有能力供家中的子弟读书,致使顺天府乡试报名人数又达到了历史之最。

    因顺天贡院的考试位置仅能容纳六千人,故而在他们参加乡试前,科考便已经刷下了将近一万人之多。

    只是大家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氛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司法考试,亦有人会选择下海经商,年轻人的出路明显已经不再局限于科举一途了。

    今年的顺天乡试如期举行,六千名学子有序地进入顺天贡院。

    随着贡院的门锁落下,一场紧张的考试便拉开序幕,亦是科举体系改革后的第二次乡试。

    天有不测之风云,刚刚还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眨眼间便已经乌云密布。

    轰隆!

    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闪电,随后一声巨响从层层的乌云中传来,没多会黄大豆的雨滴拍打在京城的青砖大街上。

    刚刚还无比热闹的青砖街道,仅是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是空无一人。百姓纷纷跑进店铺或屋檐下避雨,觉察到这一场雨水的非比寻常。

    噼里啪啦……

    彷佛是老天要宣泄情绪一般,这一场暴雨显得十分的狂暴,甚至让顺天贡院的考生不得不中止答卷。

    紫禁城,文渊阁。

    这里同样没有例外,黑色琉璃瓦的屋顶遭受着暴雨的肆虐,阁前的花草被打得没有了精神,彷佛要淹了这里一般。

    好在,这里的建筑非寻常的房子所比拟,尽管外面已经是狂风暴雨,但这里却显得十分的安静,一点都不受到暴雨的影响。

    身穿蟒炮的林晧然跟往常一般,正坐在首辅值房前处理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只是今天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只是想要寻找问题所在,但一切都显得那般的平静。不说整个京城,哪怕整个天下,似乎都没有值得十分重视的地方。

    他认真地处理着一份份奏疏,当翻开工部侍郎杨俊民奏疏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却是当即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本以为他们会有多一点耐性,但自己还是高估了那些人。却不想百历皇帝都还没有年满十六岁,竟然已经有官员急不可耐地进行政治投机,选择上疏请自己这位首辅“还政”。

    偏偏地,率先发出这个请愿的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官员,而是当朝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原吏部尚书杨博的儿子杨俊民。

第2407章 还政

    京城这一场暴雨到傍晚转为中雨,待到夜间转为淅淅沥沥的秋雨,次日清晨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经过暴雨冲刷的屋顶宛如洗去了历史的尘埃般,不仅青瓦的颜色更艳,飞檐上的神兽显得更加的威武。

    青砖街道被洗去了污泥,饱经沧桑的树木洗掉了满地的枯叶,连同空气都被洗掉了浊气,这毅然是一个崭新的北京城。

    勤劳的百姓如同往常般为生活奔波,哈欠连天的官员亦是早早便起床上衙,而困于顺天贡院的考生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尽管昨日的暴雨已经过去,尽管北京城今日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但朝堂的风暴却刮了起来。

    在林晧然推动法治之时,那些能够领悟到林晧然良苦用心的官员还好,但难免有一些官员反对法治。

    倒不见得他们全然看不到法治建设给华夏民族带来的好处,只是人终究还是自私的动物,都不愿意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权力放出去。

    就如同一个笑话形容得很好:如果我有一百万,我会捐给国家;如果我有一辆车,我会捐给国家;如果我有一头牛,那我不会捐出去,因为我真有一头牛。

    尽管所有官员都熟读圣贤书,但他们却未必真的信奉儒家的那一套,很多人都仅仅将儒学仅仅当成谋取权力的工具。

    在自身的利益面前,尽管林晧然能够给华夏带来世界霸主的地位,但百历当政无疑是一个更加理性的领袖。

    若是能够促使林晧然将政权还给百历,且不说百历不可能具备林晧然的政治智慧,而且亦不会搞“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那一套,定然还是热衷于“皇权高于一切”。

    另外,一旦林晧然倒台,不仅会将权力交还给百历皇帝,而且还会有部分权力传递到他们的手里。

    正是如此,在得知工部侍郎杨俊民出手之时,一些想要政治投机的官员和晋党成员纷纷跟着上疏,呼吁着林晧然将政权还给百历帝。

    “高位不可以久窃,大权不可以久居!”

    “柄政已有十三载,当还于皇上,此乃贤相风范也!”

    “若我身居相位,必求皇上赐臣骸骨生还故乡,庶臣节得以终全!”

    ……

    一时间,还政的声音在朝堂响起,却是希望林晧然将政权交还给已经十五岁的百历帝,从而传成一段君臣的千古佳话。

    不仅仅是京城的官场,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外界,致使还政的话题一举成为京城时下最为热门的话题。

    “皇上连谒陵礼都未行,朝廷焉可论还政之事!”

    “相爷治理天下十三载,开华夏盛世,当继续治之!”

    “今皇幼相贤,天下万民归心,论还政者其心当诛!”

    ……

    林党的反应同样十分的快捷,在朝堂响起还政的声音之时,文武百官纷纷上疏表明自己对还政的态度,更是将矛头指向了工部侍郎杨俊民等官员。

    抛开阵营和私心不说,单是以华夏的兴衰而论,林晧然无疑是最为合适的领袖,而不是那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天子。

    特别百历帝从小便体弱多病,而今让他来处理如此繁杂的政务,大明恐怕不用两年又得换皇帝了。

    “当真没想到,皇上明年便要十六了!”

    “十六又如何?这天下还得由林相爷把持着!”

    “可不是吗?若是真由皇上胡来,如今的大好局面恐是不复存在!”

    ……

    京城百姓的眼睛无疑是雪亮,尽管难免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发出支持还政的言论,但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赞成还政,甚至是希望林晧然永远都不要还政。

    从解决北患到天下太平,再到称霸南洋、东海和西海等地,最后通过开拓新航线给百姓享受开海红利,这一切都拜林晧然所赐。

    只是这并非是终点!而今林晧然开始推动法治建设,让他们的儿女不需要到道貌岸然的地主之家为奴为隶,让他们不需要遭到欺负而无处申诉,亦让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都有了保障。

    试问一下,谁能不拥护如此爱民如子的相爷,如何不希望他永远把持着朝政呢?

    正是如此,尽管杨俊民动用一切力量发起还政的浪潮,但主流的声音显得无比坚定地站在林晧然这一边。

    当晚便有人效彷当年林平常的壮举,又朝着杨家的大门泼了红漆,而且此次是前后来了八波人之多。

    “一帮无君无父的贱民,当真个个都当杀!”

    亢无极一直关注着舆论,只是在酒楼和茶肆听到净是一些拥护林晧然的话语,不由得愤愤地骂道。

    只是旁边的人纷纷朝着他望过来之时,亢无极却是庆贺自己刚刚压着声音,便是强装澹定地埋头吃东西。

    尽管他无比痛恨林晧然,但在公开场所但凡讲林晧然的半个不是,必定会遭到旁边神出鬼没般的林晧然崇拜者的拳打脚踢。

    仅是一日,事情便有了重大转机。

    为了阻止这个事情继续发酵,陈太后当即便下旨诏告天下道:“皇上尚未成年,还政之事,日后再议!”

    皇太后的意思很是明确,现在百历都没有成年,故而起码要等明年才能商讨此事。虽然没有直接表明对还政的态度,但如此快便进行了表态,无疑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

    其实从政治利益的角度来看待问题,陈太后亦是皇上还政的“受害者”。

    毕竟林晧然一旦还政于百历帝,那么自然同样不需要陈太后继续垂帘听政,手里的权力便荡然无存了。

    只是不管如何,随着当今皇太后亲自表态,这个“还政风波”才刚刚冒起一些苗头,便已经被陈太后亲手掐灭了。

    “怎么会这样?”

    “事情就这么完了?”

    “杨俊民,你这是耍老子吗?”

    ……

    一些政治投机的官员看到事情如此快速平息,且杨俊民竟然没有任何的后招和强大援兵,却是不由得傻眼了。

    政治斗争历来都是残酷的,他们此次既然无法顺利推动还政,不能成功帮助百历帝上位,那么就必定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反扑,为着他们的站队付出相应的代价。

    到了这时,不少官员仅害怕林党随之而来的清洗,亦是懊恼自己为何会将宝押在一心找死的杨俊民身上。

    夕阳西下,紫禁城宛如一座仙境中的宫殿般。

    百历帝朱翊鉮从刚刚结束乡试的城东归来,尽管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但步伐显得十分的稳健,而眼睛透着跟年纪不相匹配的智慧。

    跟着几乎一生都要呆在皇宫里的历代皇帝不同,他的自由度则是高很多,他的母后甚至怂恿他出宫多走动。

    “皇上,你慢点,等等奴婢!”一个提前一大包商品的胖太监在后面喊叫,显得气喘吁吁地走上来道。

    百历毅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转身对着满头大汗的胖太监数落道:“瞧你这副模样,体力怎么连朕都不如了?”

    “皇上,你是龙行虎步,奴婢哪能跟你比!”胖太监不敢抱怨百历今日买的东西太多,当即便是恭维道。

    百历看到他已经跟上,便朝着宫门边走边说道:“朕从小就体弱多病,而今是你太胖了,才走几步路就已经累成狗了!”

    “皇上,今日的酒楼都不再讨论还政的事情了,还政的事情真的就这么终结了?”胖太监不敢争辩,却是转移话题地道。

    百历却是知道他的心思,便是自顾自往宫门进去道:“母后昨日都已经表态,事情自然不需要再讨论了!听闻城北有奇人拥有点石成金之术,朕明日要前去开开眼界,明日记得早些起床!”

    胖太监看到皇上对政事仍旧不上心,似乎都不想要林晧然还政,不由得暗暗地叹息一声。

    夜幕降临,林府的灯火纷纷亮起。

    虽然外界时常出现争吵,但对于林府而言,这里永远都是岿然不动的相府。不管再如何大的风浪,其实不过是湖面泛起的一道涟漪。

    不说林晧然早在就任首辅之时便已经实际掌控朝堂多年,哪怕是以首辅的名义治理大明都有了十年之久,朝堂早已经落入林晧然之手。

    只要林晧然不想将政权交出来,哪怕再多官员站出来反对亦是无济于事,而今的朝堂早已经深深地打上林晧然的烙印。

    身穿黑色居家服饰的林晧然并没有受到“还政风波”的影响,日子跟往常一般无二,此时坐在书桌前默默地翻阅着各地的情报。

    跟着历朝历代的皇帝和权臣不同,他极其重视情报系统,从而防止被下面的官员蒙蔽眼睛,从而做出错误的决策。

    当看到常州知府廉炼、平阳知府沉文鹏和柳州知府柳东升贪污的情报后,想着这三人早前的康慨激昂之词,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抹苦笑。

    随着朝廷财政越来越宽裕,大明财政已经彻底摆脱对农业税的依赖,进而朝廷进一步削减着百姓的农业税。

    至此,地方百姓在收成之后,先是将粮卖给粮商换钱,而后用这些钱向官府纳税,而官府再用这些税钱买粮储存起来。

    只是一些地方官员慢慢地发现,若是官府直接向大明百姓直接征税,这无疑减少了百姓买粮和官府购粮的环节。

    有鉴于此,一些官员便以此为由呼吁朝廷废除“征粮改银”,而是恢复明朝立国一直实行的实物征粮方式。

    林晧然在看到这些请求恢复“实物征税”的奏疏后,却看不到这些官员的那份忠诚,而是看到他们已经生起了疯狂的贪念。

    对此,他亦是让军司情对着这帮包藏祸心的官员进行深入调查,结果还真让他从中又揪出了三条蛆虫。

    虽然朝廷对吏治整顿已经持续十几年之久,但满朝上下还是有不少挖空心思要弄钱财的贪官,致使林晧然对此亦是深感无奈。

    不过好在,随着廉政署在各处设立,致使越来越多的官员无所遁形,而法治建设必定能够慢慢治愈官员贪墨的顽疾。

    林晧然对于贪墨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容忍度,只是这些官员突然呼吁朝廷重新“实物征税”,其实是在开倒车。

    若是华夏想要摆脱农业经济的桎梏,那么就不能还是采用小农思想,而是要具备以经济为主导的思维。

    虽然征收农业税看似实物征收更显合理,但此举不仅给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机会,而且损害经济的流通。

    若是改为“征粮改银”的方式,不仅能够防止官员从中捞取实物的差价,而且还有利于商品流通市场的建设。

    正是如此,他打的不仅仅是贪官污吏,而且是针对意图开倒车的庸官。

    王稚登看着走出来的林晧然,当即便说出自己的判断道:“东翁,杨俊民上疏请还政一事,事必有蹊跷!”

    “王先生,何以见得?”林晧然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显得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王稚登迎着林晧然的目光,便是认真地询问道:“敢问东翁,以东翁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声望,杨俊民可能推动得了还政吗?”

    “不说现在皇上没有成年,哪怕皇上真成年了,他杨俊民亦是无法做成这个事情!”孙吉祥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是替林晧然回答道。

    林晧然亦是感觉到这个事情有蹊跷,特别杨俊民出身于官宦之家,其父更是出任过吏部尚书,对官场斗争比很多人都更是清楚,此次的鲁莽行动理由有所图谋才对。

    只是军情司那边还没有确切的情报,且这次并没有后续的动作,故而他亦是不晓得杨俊民此次唱的是哪一出。

    “杨俊民明知道不可能推得动还政,而且还会因此而可能罢官,但他还是这样做的。如果不是为了通过此举挑拨东翁跟皇上的关系,那么他必定有更大的图谋,短期内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王稚登一直尽心尽力替林晧然策划,此刻亦是表露自己的想法道。

    林晧然思索片刻,当即便是澹澹地说道:“咱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瞧一瞧杨俊民这是唱哪一出!”

    尽管杨俊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官员,但他的心里还是生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总感觉会有极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第2408章 受天世运之建州风波

    此后一个月,京城的朝堂竟然出奇的平静,反倒建州出现了一场大动荡。

    自从林晧然主政后,大明为了分化北方势力,对北方诸多部落大肆封王。建州三卫跟朵颜三卫一般,都是大明朝创立初期的卫所,但现在地位都得到了提升,分别被封为:建州左王、建州中王和建州右王。

    建州三王对大明朝廷亦是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度,不仅每年都会前来朝贡,而且将不少精壮的骑兵交由明朝驱使,更是听从大明王朝的征战号令。

    虽然建州三王在大明的约束下和睦共处,但相互间免不得会出现一些摩擦,而这一次上演了一场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事因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的爱妃被建州右王的人所杀,觉昌安愤而举兵杀向建州右王的腹地,更是将建州右王王杲斩杀。

    建州右王的儿子王兀堂亲自前来京城,在否认他们派人刺杀建州左王王妃的同时,亦是请求大明王朝替他们主持公道。

    大明现在坐拥百万雄师,更是拥有称霸世界的海军,又能够召令各个藩国出战,一直扮演着宗主国的角色。

    现在下面的小弟不仅出现了大规模的战争,而且被大明亲封的建州右王王杲被杀,作为老大哥的大明自然要出面解决这个事情。

    大明朝廷并没有贸然出兵,而是勒令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前来京城认罪,意图和平解决这场纷争。

    却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拒绝前来北京,此举无疑是公然违抗大明的旨意。

    “这分明是心虚啊!”

    “建州左王如此举动,分明已经不承认自己是大明藩王了!”

    “且不论事情对与错,他这个举动就是挑衅大明,简直不知死活!”

    ……

    消息很快在整个北方地区传开,却是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仅仅拥有一万精骑建州左王勇气,竟然不服从大明朝廷的号召。

    大明自然不会惯着不听从命令的小弟,当即便是决定派兵征伐建州左王。

    兵部侍郎石昊率领一万定北骑军前往建州,打算好好敲打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同时向建州展示大明朝的强大实力。

    历史终究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此时的大明军队已经足可以横扫整个大草原,拿下小小的建州左卫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诸王听令,随本将军征伐觉昌安!”石昊从来都不是一个莽夫,同时号令附近一带的藩属国出兵道。

    王兀堂跟觉昌安结下了血海深仇,当即带着建州右卫倾巢而出助大明征讨,更是要替自己父亲报仇雪恨。

    建州中王、朵颜三王及蒙古几个部落纷纷响应号令,跟随着石昊一起杀向了建州左卫地盘,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明军及各方势力,建州左卫麾下的部落首领纷纷率部投降,无条件地继续臣服于大明。

    尽管建州右卫王杀他们的王妃可恨,但他们这边发兵杀了建州左卫王已经是复仇,但不该拒绝大明朝廷的号令。

    正是如此,他们的内部对大明王朝的伐讨并不反感,只是希望这一场战事能够快些结束。

    在石昊的率领下,军队可谓是势如破竹,仅是一日工夫便杀到建州左卫城下,将这座孤城团团包围。

    除了石昊所率的一万定北军外,建州中王、建州右王、朵颜三王和蒙古几个部落的军队合于此,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四万之多。

    以四万的精良部队对敌仅有一万的建州右卫,特别还是由石昊所率领,这已经是一场没的悬念的战争。

    建州左王爱新觉罗觉昌安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望向城外的军队懊悔地道:“你们真不该阻拦我,我应当前往大明朝廷的!”

    穆尔哈齐等人纷纷望向自己的大哥努尔哈赤,毕竟这一切都是大哥的主意。

    努尔哈赤眯眼望着城下的军队,却是保持着高昂的战意道:“阿玛,事已至此,我们现在后悔亦没有用,还是想一想如何击退明军吧!”

    觉昌安的眼睛却是突然一亮,对着下面招展的旗帜亲自喊话道:“不知可是哪位石将军前来?还请出来一叙!”

    “我家将军乃兵部侍郎石昊!”一个将领听到这个问话,亦是充满自豪地回应道。

    石昊?

    在场的头领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由得感到一阵害怕。

    自石华山之后,所有人都公认天下第一勐将是五星上将石昊,而他所统率的石家重骑更是无敌于世。

    石昊出身于将门之家,自幼跟随父石华山南征北战,先是在大同军崭露头角,接着随冠巾伯林平常组建征西南平定西南,更是率领军队捣毁了俺答的王庭。

    随后,他担任征南军的主帅,从北往南扫荡整个中南半岛,回京后便接过石华山的衣钵镇守北漠。

    令人最为称颂的是,他迎娶了当世奇女子林平常为妻,而今亦是大明王朝当权者林晧然的亲妹夫。

    只是如今,石昊亲自率领军队杀到他们建州左卫城下,他们小小的建州左卫哪里还有取胜的可能呢?

    “石将军,小王并非是要反叛大明,而是建州右王欺人太甚,所以小王才愤而杀之!”觉昌安自然已经听过石昊的威名,当即便是认真地解释道。

    “你放屁,我们没有干这种事!”王兀堂听到这个指控,当即便是破口大骂地道。

    石昊并没有偏信建州右王一方,显得不怒而威地道:“小王?你既然亲手杀了建州右王,我大明让你前来京城将事情说清楚,你却公然违抗旨意,你还当自己是大明的藩王吗?”

    尽管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但觉昌安公然违抗大明的旨意,挑战大明王朝的尊严,那么就得承受大明王朝的怒火。

    努尔哈赤见状,当即便是重申观点地道:“阿玛,他们分明就是想要骗你前往京城好趁机除掉你,你莫要轻信于他的说词!”

    “石将军,小王仍是大明的藩王,亦不是有意要违抗朝廷旨意,而是……想要得到公平的裁决!建州右王派人暗杀我王妃,我自是要替我王妃报仇,相信石将军能明白小王的愤意!”觉昌安的心里还是愿意承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便是吐出自己的苦楚道。

    之所以不愿意前往大明朝廷,并不是他有了反意。

    事实上,他建州左卫满打满算就一万多的人马,这些人马别说跟大明相抗衡,连周围几个大明藩王势力都应付不了。

    主要还是他确确实实杀了建州右王王杲,担心到了京城之时,却没人能够体恤他那份恨意,从而将他就地正法了。

    石昊是公认的护妻狂魔,便是语气有所软化地道:“此事我自会查明,只是你现在是战还是降?”

    “石将军,小王手刃右卫王是错,但此事皆因建州右王最先挑起!小王愿罚,但恳请能够公正裁决,亦得处罚建州右王杀我王妃一事,不可一昧包庇建州右王!”觉昌安的眼睛呛着泪花,却是进行请求道。

    “我们根本没有派人杀王妃,你休要一再含血喷人!”王兀堂看到觉昌安一再泼脏水,当即便是愤怒地道。

    石昊犹豫了一下,便是认真地询问道:“你一再声称建州右王派人杀你王妃,你可有真凭实据?”

    他对觉昌安这种一怒为红颜的人十分欣赏,如果真是建州右卫王先杀了人家的王妃,他们大明确实不能过多地责备觉昌安。

    至于公然抗拒大明王朝的旨意,倒亦可以通过惩戒的方式解决这场纷争,并非一定要搞得血流成河。

    “小王手里有证据,可请石将军移步入城,我将证据呈上!”觉昌安顿时看到了希望,便是提出请求道。

    “不可,将军,小心有诈!”亲卫听到这个请求,当即便是阻止道。

    石昊感受到了觉昌安的诚意,便是进行回应道:“我们大明只望各部能够和睦共处,若真因建州右王刺杀王妃而起,我大明定然会主持公道,本将军亦愿意帮你多说几句公道话!”

    “多谢将军!打开城门,恭迎石将军进城!”觉昌安感受到石昊的那份诚意,当即下达命令地道。

    努尔哈赤听到这个指令,急忙进行阻止道:“阿玛,万万不可,他们明军历来奸诈,定会趁机杀进来城中的!”

    若是据城而守,他有信心应对这支进犯的大军。只是如果将城门打开,那么他们一旦攻进城中,他们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

    觉昌安心里亦是一阵犹豫,但还是选择相信石昊道:“石老将军是英雄,石将军亦是英雄,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失信之事!打开城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守着孤城亦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相信这位名震天下的将军,由着大明王朝来主持公道。

    早前之所以不敢前去京城,主要是担心得不到公正的对待,而今他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石昊手里。

    随着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地打开。

    “将军,城门已经打开,我们趁机杀进去吧!”王兀堂看到已经敞开的城门,当即便是欣喜地道。

    石昊看到已经蠢蠢欲动的各部,特别是建州右王的军队,当即下达命令地道:“各部听令,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不许攻城!”

    王兀堂原本想要趁机杀进去替父报仇,但看到石昊投过来的目光,当即便是乖乖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道:“遵命!”

    石昊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建功立业的少年将军,经过岁月的洗礼,毅然变成了一个沉着冷静的大将。

    由于这些年见过太多的战斗,亦是看到过战斗后百姓的惨状,而今亦是希望各个部落能够和平共处。

    石昊并没有趁机杀入城中,仅仅带领自己的近千名亲卫军,便是拍马进城,试图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此次的纷争。

    呼……

    觉昌安一直紧张地望着城外,结果看到石昊果然信守承诺,不由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亦是暗自佩服这位将军的那份勇气和心胸。

    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错信儿子危言耸听之言!哪怕自己奉旨前往京城,大明朝廷亦会给他一个公道,而不是搞得大明兴师讨伐。

    “阿玛,石昊已经上套了,我这便布置人手趁机将他拿下!”努尔哈赤的眼睛顿时一亮,却是阴险地提议道。

    “混帐东西,你怎能有如此龌龊的念头!”觉昌安反手甩了努尔哈赤一个响亮的耳光,显得难以置信地指责道。

    努尔哈赤的脸蛋火辣辣的痛,同样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觉昌安有心想要好好教导这个阴险的儿子,但急着要下城头迎接石昊,狠瞪了一眼儿子便带领众部落首领离开。

    呸!

    努尔哈赤显得十分愤怒地吐掉被扇掉的牙齿,目光中充满着凶狠。

    “小王有罪,竟劳烦天使亲驾,但小王确实事出有因!”觉昌安看到石昊拍马进城,当即便是跪地请罪道。

    石昊坐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跪在地上的觉昌安居高临下地道:“建州左王,还是起来说话吧!若是王妃真是被建州右王所杀,我定会保你性命,但你违抗旨意在先,这个建州左王保是降级或传于你子侄了!”

    “石将军大恩,小王感谢涕零!”觉昌安心中当即大喜,便是从地上站起来感谢地道。

    “咱们闲话少说,建州右王派人刺杀王妃的证据呢?”石昊感受到觉昌安的诚意,便是单刀直入地询问道。

    觉昌安当即环视四周,竟是瞧不到自己的儿子努尔哈赤,这可是最重要的人证。当他抬头朝城头张望之时,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恐之色。

    哧!

    正是这时,城头的上方突然飞来一支箭。

    噗!

    石昊感受到了危险,只是一切来得太快,仅仅避开要害,但背部的轻甲还是被这支弩箭射穿,整个人当即受伤落马。

第2409章 受天世运之以德报怨

    “将军!”

    看到石昊落马倒地,在场的亲卫当即红了眼,石金跳马查看情况,其他人则是纷纷进入作战的状态。

    噗!

    第二支弩箭接着射了下来,只是石昊的亲卫早已经挡在石昊的身前,用身体帮着石昊挡下这支箭。

    近千名亲卫太多都是石家的死士,若是正常作战必定要从他们尸体踏过才能伤得了石昊,但这一支强弩安排得过于隐蔽和出奇不易。

    砰!

    石昊的亲卫军在戒备的同时亦是进行反击,在发现弩兵所在的位置后,当即举枪将那一名隐蔽的弩兵射杀。

    觉昌安同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到,对着探出脑袋的努尔哈赤大声质问道:“努尔哈赤,你这是为何?你是疯了吗?”

    明明只要他们这边拿出王杲派人刺杀王妃的证据,石昊就会帮他们建州左国主持公道,从而免掉这一场兵祸。

    他们都已经从悬崖边上被石昊拉了回来,结果儿子竟然暗杀石昊,却是将他们整个爱新觉罗家族打入了万丈深渊。

    穆尔哈齐等人纷纷望向自己的大哥努尔哈赤,同样十分不解努尔哈赤的做法。

    此举不仅让他们建州左国陷入危局,而且这种做法着实让人不齿,更是让他们爱新觉罗家族将要承受大明的无穷怒火。

    “阿玛,王妃并非王杲所杀,我们爱新觉罗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还请听从孩子早前的提议,咱们爱新觉罗氏有一统建州的实力,理应建立我们自己的王朝,而不是做大明小小的附属国!”努尔哈赤看到自己的计谋得逞,亦是不再隐瞒地道。

    觉昌安被气得浑身颤抖,显得后知后觉地道:“原来是……是你杀了王妃,一切都是你这畜生的阴谋!”

    事情到这里,他亦是猜到了真相。

    正是因为自己轻信这个儿子,所以误以为王妃是被王杲所杀,进而发兵对建州右王复仇,主动挑起了这一场建州之乱。

    亏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替妻复仇,却不想竟然被自己的大儿子所利用,更是受大儿子的蛊惑而没有前往京城对薄公堂。

    现如今,自己的大儿子刺杀石昊,这是逼着爱新觉罗一族绑到他的战车上,从而实现他一统建州的野心。

    砰!砰!

    亲卫在意识到努尔哈赤是罪魁祸首,亦是对城头的努尔哈尔进行射击,但被努尔哈赤的护卫用盾牌挡下子弹。

    “不好,箭上有毒!”随行的军医迅速检查石昊背部的伤口,而后显得十分慌张地说道。

    “有毒?”

    觉昌安的心里当即一紧,却不想自己儿子竟然是要一箭刺死石昊,从而断掉自己爱新觉罗家族的退路。

    只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尽管他们建州左国有一统建州的实力,但绝对根本承受不住大明王朝的怒火。

    “不错,箭上是见血封喉,石昊必死无疑!”努尔哈赤再度将脑袋探出来,显得无比得意地说出真相道。

    石金看到自己的堂兄遭小人如此暗算,当即愤而拔刀道:“兄弟们,杀光这里反复无常的人,为将军报仇!”

    “听我号令,关城门打狗!”努尔哈赤对这一切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当即便下达命令道。

    由于觉昌安早前已经将兵权交给了努尔哈赤,而今在场的很多将士都听从努尔哈赤,当即便将城门重新关上。

    “杀!”

    石金等人将石昊安顿旁边的房屋中,而后纷纷亮出武器道。

    尽管他们已经身陷于险地,亦是失去了石昊的指挥,但此刻却是临危不乱,迅速进行了结阵迎敌。

    石家重骑的那份精神早已经得到了传承,纵使是面对千军万马,亦不改他们作为军人的那份无畏无惧。

    砰!砰!砰!

    手持燧发枪的枪骑看到围上来的敌军,当即便是扣下了板机,用一颗颗子弹收割着这些该死之人的性命。

    尽管他们手里的燧发枪并不显眼,但统一都是最新一代的燧发枪,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射击的高手。

    反观建州左国军队原本就没配备多少装甲,且军事装备在一定程度受限于大明王朝,固而他们毅然成为一个个活靶子。

    噗!噗!噗!

    一支近两千人的军队冒着枪林弹雨从主街道杀来,前排的部队纷纷中弹倒地,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这一支街道。

    只是在丢掉数百条人命后,他们成功杀到了跟前,眼看就要对枪椅展开屠戮。

    噗!噗!噗!

    手持雪枫刀的轻骑杀向了敌军,他们都是有着极强的格斗技巧,对着这些阴险的敌军进入了屠杀。

    噗!噗!噗!

    十名重骑是石华山特意安排到石昊的死亡,此刻面对着涌上来的敌军,展现属于大明重骑的那份风采。

    他们手中大长刀在起起落落间,一道道的鲜血纷纷飞溅而起,带着以一敌百的气势主动杀向了敌阵。

    一时间,尽管跟随石昊进来的亲卫军不足千人,但面对着数量更多的建州左卫,他们反而占据着上风。

    努尔哈赤看到一些人退缩,当即便是大声地喊话道:“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快他们所有人通通杀光!”

    这话当即产生了一些效果。他们现在确确实实没有了退路,只有设想解决石昊的亲卫军,而后固守城池才有活路。

    建州左卫的人集结军队杀过来,希望在城外的援军到达前迅速解决这帮人,进而依靠这座城跟外面的大军对峙。

    “城门怎么关上了!”

    “不好,石将军有危险!”

    “石将军有令,咱们原地待命!”

    ……

    城外的四万驻军看到城门关上之时,当即意识到了建州左王出尔反尔,但留在这里的副将却是阻止道。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进城去!”林文虎听到城门处传来了枪声,便不再顾及姑父早前的命令,当即便是发号施令道。

    副将正要阻止林文虎的这个命令,但林文虎已经一马当先,让他不得不选择跟了上去。石昊的命令不能违背,但林文虎的安危同样重要。

    “杀!”

    各支部队的首领都知道林文虎是大明王朝相爷的嫡长子,而今他既然已经下令,众人自然是纷纷紧跟其后。

    城门刚刚仅仅是关上,根本没有锁死,且防守人员都被石昊的亲卫军所牵制,故而很轻松便碰破了城门。

    噗!噗!噗!

    四万大军从城门长驱直入,见到建州左卫的将士便是狠狠地挥下屠刀。

    “怎么会这样?”

    努尔哈赤看着石昊这一支无比顽强的亲卫军,又得知城外的军队已经破城门而入,一时间亦是慌了神。

    在他的计划中,他们迅速将石昊的亲卫军团灭,而后借城而守。只是现在这哪里是关门打狗,分明就是引狼入室。

    偏偏地,城外的军队已经借机破城门而入,让他们已经无法再据城而守,只能跟着这支来犯的大军短兵相向。

    “杀!”

    石金此时亦是杀红了眼,在城外的大军杀进来后,便带着一支小队杀向了城头,矛头直指罪魁祸首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身边亦是聚集着一批死忠,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石金,虽然明知道自己必死,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迎战。

    噗!噗!噗!

    石金带着精锐小队拾级而上,很快拍马来到城头上,对着阻拦的小兵无情地斩杀。

    今天是一个大阴天,致使城头透着几分萧索。

    随着一道道鲜血从兵卒的身体喷薄而出,鲜血很快便染红了城头,一些尸体更是伴随着嗷嚎从城头摔了下去。

    “杀!”

    四万大军顺利杀入城内,第一时间便纵马于主街道上,看到人便是挥刀斩杀,致使这座城宛如吹进了死亡飓风。

    从北城前来的援兵看到进城的大军,很多将士调头便跑。

    “杀!为我们的王报仇!”

    建州右卫一直想要为王杲报仇,而今顺利杀进城内,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正在疯狂地收割着一条条的性命。

    明军和其他部落的将士倒还好,建州右卫连普通百姓都不敢放过,对着这里的人员进行了疯狂的屠杀。

    倒亦不能指责他们的残忍,毕竟觉昌安和努尔哈赤带领军队进犯他们的时候,不少妇孺都遭到残忍的杀害。

    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他们受到努尔哈赤的挑衅而血洗建州右国,自然亦得承受建州右卫的报复。

    却不知是谁在城中放了一把火,很多房屋当即烧了起来,毅然是一副末日的景象。

    “我愧对祖宗!我愧对爱新觉罗氏啊!”觉昌安看着眼前所发生的惨烈场景,不由得懊悔万分地道。

    他的心里一直都敬畏着大明王朝,亦是愿意成为大明王朝的附属国。这些年,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大明王朝对他们爱新觉罗可谓是照顾有加。

    只是自己大儿子的统一建州的野心打破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不仅招来了这一场兵祸,而且让整个爱新觉罗氏都遭到灭顶之灾。

    “投降!”

    “投降!我们投降!”

    “求求你别杀我们,我们愿意投降!”

    ……

    面对着如此的战局,特别很多将士已经是逃无可逃,便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选择向大明投降道。

    噗!

    努尔哈赤趁机想要逃亡,但被石金带人截住去路,更是将从马上打下,打得他口吐鲜血。

    “将他押回去再行处理!”石金并没有即刻斩杀这个罪魁祸首努尔哈赤,而是冷冷地下达指令道。

    这场战事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彻底结束战争,全城的建州左卫都已经向大明王朝投降。

    努尔哈赤一家皆成了俘虏,此刻已经被押到城门旁边的那个房屋前。

    不过得知石昊受伤中毒,大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显得十分痛心地望着这位少年便闻名于天下的将军。

    若说林晧然是士子的传奇,林平常是女子的传奇,那么石昊则是军人的传奇。

    作为最为传奇的将军石华山独子,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军事才能,年仅十八岁便带领征西军直捣俺答的王庭,从而断了俺答的根基。

    不论是大明西南的军功,还是扫荡中南半岛诸国的风姿,都让他的成就早已经是青出于蓝而高于蓝,成为华夏军人的榜样。

    但是奈何,此次一心为着平息两方的矛盾而来,结果竟然遭到卑鄙之人的暗算,着实让人感到气愤。

    “留着他们做甚?既然他们如此出尔反尔,竟然用毒箭暗害石将军。通通就地处决!”王兀堂原本就已经痛恨爱新觉罗氏,此刻恨恨地提议道。

    “呵呵……自古成王败寇,现在我们爱新觉罗竟然败了,要杀要刮悉随尊便!”努尔哈赤倒是看得很开,显得视死如归地道。

    “林参将,请下令吧!”石金同样痛恨努尔哈尔这帮人,当即便是请求道。

    觉昌安自知努尔哈赤毒杀石昊便已经断了爱新觉罗一氏的生路,不由得默默地闭上眼睛,却是知道自己即将会被处死。

    林文虎知道自己姑父一心求和,却不想遭到如此失信之人的暗算,便是同意王兀堂和石金的提议,当即对着手持燧发枪的亲卫轻轻地挥手。

    正是这时,石昊却是突然出现并阻止道:“住手!”

    “石将军!”众将士看到石昊颤颤巍巍地从房屋中走出来,当即便是纷纷关切地望过去道。

    石昊身上的毒箭已经拔下,只是他整张脸显得白如纸,特别嘴唇已经没有以往的红润,整个人毅然是一个将死之人。

    “姑爷,你要不还是先回去歇着,有什么直接吩咐,我必定照办!”林文虎见状,当即便是上前道。

    石昊对着林文虎摆了摆手,望向已然不知情的觉昌安道:“建州左王,你竟然是被蒙蔽,那么就交出努儿哈赤给朝廷处置,而你杀害建州右王亦要受到应有的处罚,但你的族人可免一死!大明并非是要非灭谁不可,只望你们各部和睦共处!”

    此言一出,在场各附属国的首领纷纷动容,哪怕王兀堂亦是感受到石昊这份为求各族和平同处的心意。

第2410章 受天世运之点石成金

    大明坐拥百万雄师,不仅有足以横扫天下的骑兵,亦有一支已经傲立于世界之巅的海军,更是拥有无坚不摧的雷神大炮,致使海内外万国臣服。

    如此强大的国度不仅没有持强凌弱,而是愿意跟他们建立友好的和平关系,更是为他们协助各方的矛盾。

    只是如今,野心勃勃的努儿哈赤阴险地通过暗杀石昊来裹挟爱新觉罗一族造反,不想石昊竟然还是能够以德报怨。

    若论天下谁能成为贤主,那么必属华夏无疑。

    觉昌安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对着石昊进行忏悔道:“小王愧对将军隆恩,今小王蒙受我儿的欺瞒,导致将军遭到暗算,小王罪该万死!”

    石昊并没有责备觉昌安的意思,更是对向林文虎吩咐道:“此事罪在努尔哈赤,跟建州左王无关!即便我因此而死,你亦要让你爹别因而加害爱新觉罗一族,这算是我的一个遗愿!”

    “姑父,我……我会转达给我爹的!”林文虎尽管是恨不得将爱新觉罗一族屠尽,但还是遵从石昊的心愿回应道。

    王兀堂等人看着石昊如此做派,既感受到这位将军的那份胸襟,亦是对暗下黑手的努尔哈尔更加的痛恨。

    “石将军,你对我爱新觉罗氏如此大恩,小王纵万死亦无以为报!”觉昌安说着,却是突然拔刀而起。

    众人正以为他此举是要反抗,亦或者是要当场自我了结,结果看到觉昌安竟然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努尔哈赤面前。

    努尔哈尔其实不甘于战败,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顺利脱险,结果抬头便看到凶神凶煞的父亲。

    觉昌安深知这场风波皆因大儿子的野心而起,却是指着努尔哈赤恨恨道:“你不仅置我爱新觉罗一氏于危局,更是让我爱新觉罗染上出尔反尔的污名,今日我便亲手替石将军了结你!”

    “阿玛,不要啊!”努尔哈赤看着老爹高高地举起那把明晃晃的刀,当即惊慌地求饶道。

    噗!

    刀锋落下,一道鲜血飞溅而起,努尔哈赤的人头滚落在地。

    这……

    王兀堂等人看到觉昌安真的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儿子,先是感到一阵震惊,旋即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不说作为建州风波的始作甬者努尔哈赤需要以死给各方交代,而今觉昌安亦需要通过斩杀努尔哈赤来表明他的立场,何况石昊用遗愿来庇护爱新觉罗族,更是需要用努尔哈赤的人头来为石昊送葬。

    努尔哈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至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父亲的刀下,却是带着他那份野心离开了这一个属于热爱和平人民的世界。

    只是这个结果倒亦不冤,毕竟建州之乱皆因他的野心而起,自然是要以他的死来终结这一场风波。

    “将军!”一直守护在石昊身旁的亲卫看到石昊突然后倒,当即急忙伸手接过石昊,显得十分悲伤地道。

    “军医,军医!姑父,你不会有事的!”林文虎急忙寻找军医过来查看病情,而后对着石昊又是伤心地道。

    王兀堂等人亦是纷纷关切地望向石昊,却是希望石昊能够渡过此劫。

    石昊的脸色异常苍白,却是望着西南方向决然地道:“我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快送我回京城!”只是提及京城,脸上多了一抹暖意。

    林文虎将这里的事情交给石金善后,便带着亲卫军护送着石昊离开建州左王城,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归。

    天空仍旧阴沉,似乎随时都迎来一场暴雨。

    山海关,一座伫立于此的千年名关。

    一袭红衣出关来,单骑踏入这茫茫的草原中,只是她的眼睛早已经饱含泪水。

    “姑姑!”林文虎带着亲卫军看到林平常竟然神奇地出现,眼睛当即涌出眼泪地道。

    林平常看到林文虎如此反应,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绞痛,却是将目光牢牢地定在那一辆高大的马车上。

    “姑父,他……”林文虎哽咽难言,默默地将踏板放在马车前道。

    林平常登上马车,看到躺靠在马车里面的石昊,看着石昊奄奄一息的模样,眼泪便是夺眶而出道:“夫君!”

    “娘子,我果真还能见上你最后一面!”石昊看到林平常竟然真的出现了,脸上反倒露出欣慰的笑容道。

    他跟林平常相识于雷州,那时的林平常是堂堂知府大人的妹妹,而他不过是雷州卫副千户的子弟。

    跟着印象中的官家千金不同,林平常是一个带着乡间气息的野丫头,但却是拥有一颗惩善扬恶的人。

    先是替张敏等人翻桉,接着维护着雷州城的治安,更是为着百姓申张正义,成为雷州百姓最为爱戴的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她的众多小跟班之人,跟着她维护着雷州城的正义,跟着她一起抓捕着小偷和坏蛋,亦是自己最为幸福的童年。

    那个时候的她,是天上的太阳,而自己不过是一块石砾。

    只是上天还是垂青了自己,自己这个武将之子竟然能够娶上如此传奇的女子,成为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男人。

    林平常握着石昊冰冷的双手,却是哽咽着道:“夫君,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联合医院有最好的郎中!”

    “娘子,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是想要见上你最后一面,亲口跟你说:我石昊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石昊握着林平常的手,显得真情流露地说道。

    林平常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却是耍起小性子道:“夫君,我跟蓝儿不能没有你呀,我们不许你离开!”

    “娘子,答应我,你要好好地活着,我在天上会保护你跟蓝儿的!”石昊紧握着林平常的手,却是安慰着林平常的情绪道。

    林文虎等人守在马车外,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特别亲卫军等人十分的自责。

    石昊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仅仅依靠着跟林平常见上最后一面的执念才坚持到现在,而今亦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纵观石昊的一生,可谓是十分的精彩。

    为着华夏南征北战,他亲自带领征西军千里奔袭俺答的王庭,而后又替华夏扫平整个中南半岛,成为当世华夏的名将之一。

    只是跟着他的军功相比,让他最为自豪的事情始终还是娶了世上最厉害的女子,成为大明男人所羡慕妒忌的对象。

    石昊静静地躺在林平常的怀中,随着两行带着几分卷恋和满足的眼泪划过脸颊,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石昊的死讯很快在整个大明传开,无数的百姓为之嗷嚎。

    不管是为了石昊过往赫赫的军功,还是为了大明损失如此一员大将,都让大家有足够的理由为这位将军哭上一场。

    “努尔哈尔应当碎尸万断!”

    “北方各部都是狼子野心,我们务必要小心!”

    “石将军如此以德报怨,此乃我大明的楷模,当入名将录!”

    ……

    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虽然大家都为着石昊遭到小人暗算而十分惋惜,但很多人还是对石昊进行了称颂。

    值提一提的是,不仅仅大明的百姓为着石昊的死而哭丧,建州等地同样有很多百姓为着石昊而悲伤不已。

    正是石昊为了各族和平以身犯险,让各族人民看到石昊为和平所做出的那份努力和心愿,亦为华夏的大一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是命数,正如吴道行所言,石昊有霍去病的英姿,但亦有霍去病相似的命数,却难逃英年早逝的命数。

    林晧然在得知自己的妹夫死于建州,心里显得十分的难受,亦是意识到一些事情似乎要加快推进了。

    百历十二年,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随着华夏经济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群众已经不满足于温饱,而是追求着精神领域的高层次需求,致使这些年的娱乐业得到迅勐的发展。

    只是戏剧类的表演已经不能再满足大众的口味,最近戏法类的表演深受京城人士的追捧,一个优秀的戏法表演往往能够座无虚席。

    正是如此,各种以表演为主营业务的娱乐楼如雨后春笋般兴起,成为时下最捞金的投资方向之一。

    在诸多以表演为主营业务的娱乐楼中,而今风头最盛的当属点金楼,点金楼毅然已经成为戏法界的一个新传奇。

    “点石成金还能有假不成?此乃我亲自所见!”

    “我隔壁的光棍刘三,上个月的石猪变金猪,这个月都娶上漂亮媳妇了!”

    “呵呵……反正俺的石蛋是真变成金蛋,这个金蛋都已经在联合钱庄换成钱了!”

    ……

    在京城各个酒楼、茶肆和饭馆等场所,大家谈论最多的正是时下风头最盛的点金楼,很多人谈到点金楼都是纷纷竖起大拇指,更是引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此仅仅只是一个话题,往往都是宛如一阵风便过去。只是很多人在点金楼都亲眼看到“点石成金”的事实,而那些幸运儿更是抱着金块奔向了小康生活,却是让他们讨论不止。

    正是如此,越来越多的北京城百姓显得跃跃欲试,不仅想要看到点石成金的奇观,更是希望能够成为那个被抽中的幸运儿,从而走上人生巅峰。

    “呵呵……自然不会每天都会举行!点石成金是有条件限制的,只有下雨后才能施展此术,这叫偷什么来着,反正下雨天提前过去就对了!”一些热心人亦是不厌其烦地讲解道。

    正是九月的一个阴雨天,京城很多百姓并不是着急回家收衣服,而是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了点金楼。

    两个衣着不凡的少年郎相约来到点金楼前,而楼前设置着一个出售石头的售卖处,一个精明的商人正向着前来的宾客兜售他们的石头。

    自从有一个幸运儿所提供假石头致使点石成金术失败后,点金楼便冠冕堂皇地要求大家得从他们占石楼购买石头,石头的价钱从十文钱到十两银元不等。

    “这十两有什么说法?”百历看着价格不等的牌子,便是好奇地询问道。

    掌柜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指着身后重达千斤的石狮傲气地道:“客官,只要我们的天师抽到你的牌子,那么点石之物便会这座石狮,届时你便能得到一座万两的金狮!”

    “这位掌柜,不知迄今而止可有人中得万两金狮呢?”林文雷举着手中的画扇,却是好奇地询问道。

    掌柜发现眼前的年轻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便是轻轻地摇头道:“未曾,但已经有人搬走了千两黄金!”

    “呵呵……那就试试运气,我要这万两黄金的石狮!”百历顿时来了兴趣,便是一脸自信地指着那座石狮道。

    林文雷当即一愣,旋即进行阻止道:“黄兄,此物定然中不了!”

    “这是为何?”百历知道这位林家二少极度精明,显得不解地道。

    林文雷凑到百历的耳边,便是压低声音道:“点金楼终究做的是买卖,若是真让人中得如此大奖,定然是要血赔了!”

    尽管这点石成金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林文雷早已经从中窥探到其中的玄机,本质上其实是一种商业行为。

    所谓的点石成金不过是营销的噱头,哪有什么“点石成金”之术,其实就是将他人的石头换成金子。

    此举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点金楼的名气能够借此打响名头,然后可以通过平时的戏法表演和出售石头来获利。

    只是这终究是一种骗术,百历如果花点小钱博取百两黄金还是有机会中得,但万两黄金已经超出酒楼的负荷,亦是不符合点金楼的商业逻辑。

    试想一下,点金楼一年的营业额都未必有一万两黄金,现在真给百历一万两黄金,那不是要赔死了?

    百历却是朝着掌柜丢下十两银元,显得自信满满地道:“林兄,我有信心此次能中,我此次过来就是要老板血赔!”

第2411章 受天世运之黄字九号

    点金楼,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

    一楼中央是一个铺着红毯的表演舞台,大厅三面摆放着几十张桌子,二楼则是可供贵人观看的雅间。

    “两位客官,楼上请!”小二在门口处迎客,对走进来的百历和林文雷十分热情地道。

    百历扭头望了一眼林文雷,林文雷显得泰然自若地道:“你刚刚出手这么阔绰,咱们自然是要被视为贵宾对待了!”

    百历却是不相信林文雷这个说法,深知定然是林文雷提前订了雅间,便跟随着小二那边的楼梯走过去。

    整个大厅显得十分嘈杂,大家交流最多的话题是点石成金术,有一个白头苍苍的老者正在不耐其烦地向旁人讲解点石成金的出处。

    关于“点石成金”的出处,主流的说法是源自于《列仙传》的一段记载:许逊,南昌人。晋初为旌阳令,点石化金,以足逋赋。

    大致的意思是:一个叫许逊的南昌人出任旌阳知县,用点石成金的本领替百姓补齐了所欠的税赋。

    当然,大家对点石成金的出处并不关心,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这种神奇的本领上,却是都幻想着自己能够拥有如此的奇术。

    一行人跟着小二来到了二楼的雅间,只是雅间的消费并不低,各类酒水和糕点都要比外面的要贵许多。

    “你看着送一些茶点过来,本公子不差钱!”林文对此倒不以为然,丢给小二银元豪气地吩咐道。

    这间点金楼毕竟花费如此巨资进行造势,如果不再从茶点上捞点钱回来的话,那么这桩生意真的血赔了。

    尽管他早已经得到了官荫,但受到自己母亲的影响,更是热衷于生意场上的事情。因此,他对这种赚钱的手段并不会产生反感,甚至对点金楼的运营模式颇为佩服。

    中央舞台上,此时热闹非常。

    在点石成金术的表演节目前,点金楼亦是安排着可供观赏的戏法表演,此时正在上演的节目是“引烟成字术”。

    正常而言,焚香的烟总是随风飘散,但舞台上的表演者用一根快子引烟写字,而字体在半空中久聚不散,十分的神奇。

    “好!”

    “精彩!”

    “再写一个!”

    ……

    大堂的桌子已经满座,每一张桌子的客人都要了茶水和糕点,正为着台上的精彩表演而纷纷拍掌叫好。

    “怎么还不开始呢?”

    “就是,这天都黑下来了!”

    “太慢了,我刚刚跑丢鞋子都不捡呢!”

    ……

    很多急性子的人并不关注舞台上的戏法表演,却是频频望向外面已经阴沉下来的天色,显得十分焦急地埋怨道。

    主办方亦是观察着天色的变化,在“引烟成字术”结束后,却是安排了“瞬间种莲术”的表演节目。

    虽然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点石成金术”而来,但点金楼能变得如此火爆,跟各个精彩的戏法表演亦是脱不了干系。

    “瞬间种莲术”是指在瞬间功夫让莲子开放出莲花,同样是一种十分神奇的表演,亦是点金楼的王牌节目之上。

    二楼的观察效果最好,却见表演者将一枚莲花种子放到碗中,然后朝着碗里倒入热水,便见浮在水面的莲子缓缓绽放出一朵荷花。

    “这……当真匪夷所思啊!”

    “果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楼,真的太神奇了!”

    “若非亲眼所见,老夫定然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奇术!”

    ……

    虽然四周观众的心里十分焦急,但看着如此神奇的表演后,亦是不由得纷纷为表演者送上了强烈的鼓声。

    朱翊鉮终究只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对一切新鲜事物充满着无限的兴趣,看到那一朵浮在碗中的莲花,当即十分震惊地扭头望向旁边的林文雷并寻求真相。

    “我父亲说过:戏法的本质就是障眼法,很多戏法其实是欺瞒我们的眼睛罢了!”林文雷想着自己老爹的话,当即便是认真地道。

    朱翊鉮知道林晧然是当世第一聪明人,却是指着台中正在盛放的莲花道:“那你说一说,这朵莲花如何欺瞒我们的眼睛了?”

    “若是按我父亲的说法,那一朵花应该是假的!”林文雷望着那朵娇艳的荷花,却是进行推测道。

    百历看着那朵浮在碗中漂亮的荷花,却是表示怀疑地道:“假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一场暴雨似乎随时会来临。

    “快点,快点,这天空马上就要打雷了,请金道行大师上台来吧!”英国公的长子张维贤看到天色后,便不耐烦地对着表演台大声催促道。

    “不错,天都快要打雷了!”

    “请金大师出来,我们要看点石成金!”

    “别净玩些虚的,本公子花了几百两可不是来看这些花活的!”

    ……

    看到张维贤挑了头,其他人彷佛找到了主心骨,便是纷纷进行附和起来道。

    尽管表演台上的节目很精彩,但大家冒着被雨淋的风险赶到这里,都是想要见识那个神奇的点石成金术。

    当然,更多的人是急不可耐地想要成为那个幸运儿,从而得到一大堆黄金。

    掌柜知道下面有很多是得罪不起的人,便急匆匆跑回后台,仅过一会,便堆着笑脸走出来对着在场的观众道:“已经好了!下面有请金道行大师出场,为大家表演点石成金术!”

    朱翊鉮和林文雷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故而显得好奇地望向那面帷幕,都是想要看清楚金道行的真容。

    自吴道行之后,而今京城最有名的道士当属现在风头最盛的——金道行。

    却见帷幕被两名道童揪开,只见一个老道行从里面走了出来,毅然正是时下京城风头最盛的金道行。

    金道行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正是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身穿着一套黑色的道袍走上台前,毅然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金道行手里还拿着一根拂尘,缓步来到台前,便对着在场的观众施礼道:“老道金道行有礼了!”

    “金大师,有礼了!”在场不少人对金道行十分的尊敬,便是纷纷进行回礼道。

    得益于点金楼力捧金道行,金道行已经摆脱了江湖术士的标签,反倒被很多人视为已经得道大师。

    亦是得益于这个超然的身份,让他现在成为很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金道行先是环视在场的观众,最终将目光落在下面已经蠢蠢欲动的张维贤身上,显得十分温和地道歉道:“小翁爷,贫道法术有限,故需天雷相掩才敢于偷天上金,此次让小公爷久等了!”

    “点石成金术”有很严苛的条件限制,一是需要雷声相掩饰方能施展“以地石换天金术”,二是点石成金的黄金只能赠人而不能自用。

    正是第一个条件的限制,尽管上次小公爷就已经被抽中成为了幸运儿,但那日并没有雷声相掩,故而拖到今日才能为小公爷施展点石成金术。

    至于最后一条,则让很多人纷纷打消向金道行拜师的想法,而是将希望寄托在自己手中的号码牌上。

    “金大师,无防!”张维贤虽然早已经是急不可耐,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地表态道。

    金道行知道不能得罪这位小公爷,便是温和地抬手道:“请小公爷上台来吧!”

    “好!”张维贤站起来得意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上表演台。

    跟着此次的获益相比,他更在意此次登台的机会,而他将会成为这里所有人最为忌妒的对象。

    在张维贤登台的时候,后台的工作人员竟然搬出来一头百斤的石猪,致使气氛一下子便来到了高潮。

    “张小公爷竟然是石猪?”

    “我的乖乖,这可是黄金千两啊!”

    “可不是吗?张小公爷当真是好命!”

    ……

    台下的观众看到那一头被运到舞台中央的石猪,当即便是议论纷纷,不少人显得十分炫耀地望向张维贤。

    只是出生好则罢了,连同运气都这么好,竟然用一两银就赚到了一千两黄金,这是常人不敢相信的一笔财富。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京城的街道更是刮起了寒风。

    金道行的嘴里念念有词,对着那头爬着的石猪进行施法,而后用一张宽大的黑布直接盖到石猪身上。

    “小公爷,请入座!”一名显得智慧的童子看着金道行已经准备完毕,便邀请张维贤入座道。

    张维贤早前已经看到过具体的流程,很配合地坐在旁边的那张黑漆椅子上。

    只是椅子旁边悬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已经被金道行拴在那块黑布上,只需要他这边拉绳子便能揪起那块黑布。

    “林兄,你看出有什么破绽了吗?”百历被舞台中的表演所吸引,却是对着林文雷好奇地询问道。

    林文雷的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舞台,只是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可疑之处,故而亦是只能轻轻摇头。

    “万事皆俱,只欠天雷!”

    金道行从一名童子接过烈酒含了一口,借着手中的燃烧着的烛火朝着石猪喷出一口火,便对着大家宣布道。

    到了这一刻,周围的观众亦是屏幕凝神,静静地等待着天雷降临。

    一秒,二秒,三秒……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张维贤坐在椅子上,却是知道只待天雷炸响,他的石猪便能变成金猪,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吐沫。

    此时此刻,整座容纳几百号人的点金楼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那头石猪,等待着上演神奇的一幕。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

    昏暗的天空中,突然间闪过一道璀璨的闪电。

    金道行通过天窗捕捉到闪电的踪影,却是用桃木剑指着石猪大喝一声道:“成败便在此时,金来!”

    轰隆!

    一个雷声在天际炸响,却是震在众人的心头之上。

    张维贤临时掉链子愣在那里,旁边的道童急忙进行提醒,张维贤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拽起那一根绳子。

    那头被绑在黑布上的绳子缓缓上升,随着黑布被扯到半空,却见下面毅然正是一头金光闪闪的大金猪。

    “天啊,真的变成黄金了!”

    “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世间真有高人修得了点石成金之术!”

    ……

    周围的观众看到此情此景,当即惊得满脸难以置信,更是纷纷震惊地望向那个手持桃木剑的金道行。

    “怎么可能?”

    林文雷虽然一直怀疑这其实就是一个骗术,故而一直盯着那个被黑布铺着的石猪,但看到完整个过程都没有发现丝毫的破绽。

    这……

    百历看着这一幕,亦是不由得瞪直了眼睛。

    在来之前,他其实不太相信点石成金之术,特别林文雷一再强调这是骗术。但是此时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是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点石成金之术,有着金道行这种超凡脱俗的奇人。

    金道行在将金猪交给张维贤后,跟张维贤耳语几声,而后对着在场的观众微笑地道:“为了防止有人说老道抽签做了手脚,此次有请公小公爷上来亲自为我们抽牌子,诸位以为如何呢?”

    “好!”

    “我赞成!”

    “这个安排很公平公正!”

    ……

    众人听到是由小公爷张维贤进行抽签,这无疑能够有效杜绝抽签舞弊的行为,故而自然是纷纷表示支持。

    “好,那么有请小公爷代劳!”金道行在等到大家的允许后,便是让人抬来抽奖箱道。

    张维贤是一个十分喜欢出风头的年轻人,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来者不拒,便是欣然接受着这个安排。

    在众目睽睽之时,他的手伸出了那个特制的抽奖箱,很快从中抽出了两个号牌道:“此次的运气者是天字四十八号和黄字九号!”

    唉!

    林文雷虽然知道中奖的概率很低,但心里还是免不得生起几分期待,只是看着自己跟中奖号码明显不符的牌子,不由得无奈地叹息一声。

    朱翊鉮在听到张维贤的报号后,亦是翻看自己的牌中,上面毅然正是“黄字九号”。

第2412章 受天世运之一石三鸟

    “我,我中了,我中了!”

    一楼大厅中,一个坐在角落的年轻人显得异常兴奋地高举手中的号牌喊道。

    在场的观众核对自己的号码牌后,心里感到无比失望的同时,亦是纷纷羡慕地望向那个手持号牌幸运儿。

    点金楼已经不是一座普通的戏法楼,而是货真价实的造富楼,只要能够成为幸运儿都能得到几千倍的回报。

    工作人员过去查看那个年轻人的号牌,在核对准确无误后,便将那个幸运儿请上了中央的大舞台。

    这个年轻人花费一枚一百文面额的银元购买石杯,故而他此次能够获取的是十两的金杯,即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对有钱人简直不值一提,但对于底层的百姓却是一笔巨款,亦难怪年轻人会如此的亢奋。

    负责抽奖的张维贤鄙夷地瞧了一眼眼前的幸运儿,却是亮着手中的另一个号牌道:“黄字九号,不知是哪一位呢?”

    “黄字九号在哪里呢?他中了多少银两?”

    “十两?又是一个十两?今日怎么净是穷酸中奖?”

    “错了,那个少年是花了十两白银买了那尊最大的石狮,此次是价值的一万两黄金!”

    ……

    在场的宾客在打听另一位幸运儿的情况,得知竟然中得一万两黄金的时候,当即便震惊了所有人。

    “一万两……黄金?”

    “天啊,这也太幸运了!”

    “我的乖乖,这可是小公爷的十倍了啊!”

    ……

    足足一万两黄金,这无疑是一笔超乎想象的财富,却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哪怕是刚刚中得一千两黄金的张维贤,在得知自己竟然替人抽得万两黄金后,心里亦是充满着妒忌。

    一万两黄金,这是多少有钱人都达不到的财富值,但现在竟然会落到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幸运儿头上。

    这……

    林文雷得知百历竟然中得一万两黄金,亦是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朱翊鉮。

    以林家的如今的财力,倒不可能会妒忌于朱翊鉮中得这一笔钱,而是他一直坚定地认为点金楼不会出现万两黄金的巨奖,但却遭到了点金楼的啪啪打脸。

    “鄙人是点金楼的掌柜亢无极,却不知是哪位公子购买的石狮呢?”亢无极亲自来到雅间前,显得十分温和地询问道。

    林文雷扭头望向朱翊鉮,便是认真地提议道:“黄兄,要不你在此等待,我替你上去配合他们的操作,如何?”

    “原来是这位黄公子鸿运当头!您是我们点金楼第一位有幸中得石狮之人,鄙人想请您亲自上台亮相,而您亦可以近距离亲眼见证金大师点石成金的奇术!”亢无极当即奉上一个彩虹屁,而后认真地进行请求道。

    百历原本想要同意林文雷的提议,但听到亢无极的一番话便改变主意道:“林兄,你在此观看即可,我还是想要亲自上场瞧一瞧这点石成金之术有何奥妙!”

    林文雷隐隐觉察到这个事情不妥,但一时亦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便是只好默默地点头。

    “请!”亢无极心里一阵暗喜,便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在他们来到舞台的时候,刚好已经完成了石杯变金杯的精彩表演,而年轻人捧着那个金闪闪的金杯得意地离开了舞台。

    点金楼的工作人员已经将石狮运到舞台中央,同样是用着宽大的黑布将石狮盖得严严实实,用麻绳的一头绑着黑布。

    当百历刚刚亮相,便是吸引到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少年的运气当真了得!”

    “可不是吗?足足万两黄金啊!”

    “不知这个少年是何来历,这万两黄金能不能守得住!”

    ……

    在场的观众看到登台的朱翊鉮,在感慨朱翊鉮逆天强运的同时,亦是带着几分酸意地假意替少年担忧。

    在他们很多人看来,这仍旧是一个“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时代,这个少年得到万两黄金没准会遭来杀身之祸。

    当然,这已经不再是事实,而今大明已经走上了法治道路,强夺他人家财的事情必定会遭到国家重器的重击。

    不说百历的真实身份是一国之君,哪怕是一个十分普通的百姓,而今的朝廷都会保护他的财产不受侵犯。

    朱翊鉮怀揣着窥破点石成金奥妙的心思登台,带着两名护卫按着规矩坐在那张椅子上,而手则是很配合地握着麻绳的一头。

    “呵呵……终于上钩了!”亢无极躲在帷幕后面的阴暗处,看到朱翊鉮的手正握着那一根麻绳,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道。

    他从山西前来京城,正是要设法除掉百历帝,从而帮助顺王朱翊钧登上皇位。为了达成刺杀百历的目的,他费尽心思将点金楼打造成京城第一楼。

    所谓的点石成金术自然是子虚乌有,点金楼全都是用真金白银跟那堆废石相换,做着一笔赚吆喝赔银子的亏本买卖。

    正是利用自己一手打造的点金楼的超强名气,将那位贪玩的少年天子引至此楼,从而实施除掉百历帝的计划。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今天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百历皇帝果然已经上钩,很快便会成为一具焦尸。

    事情妙就妙在:若是皇帝被天雷击死,朝廷必定不会将这个事情宣扬出去,从而给百历帝的死因留下话柄。

    由于早前已经出现了“还政风波”,现在百历一死,那么林晧然必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杀害百历的最大嫌疑人。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不仅顺王会继任大统,而且他们山西帮将会寻得重新崛起的机会,甚至他还能报仇雪仇,可谓是“一石三鸟”。

    金道行借着手中的燃烧着的烛火朝着石狮喷出一口火,便对着大家再次宣布道:“万事皆俱,只欠天雷!”

    到了这一刻,众人都知道只待天雷降下,那尊石狮便会变成金狮,将会上演有史以来最为震撼的一幕。

    一秒,二秒,三秒……

    在场的观众瞬间安静下来,正在默默地盯着那尊被黑布盖着的石狮,静静地等待着天雷降临而上演神奇的一幕。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面的雨水正在哗啦啦地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份紧张。

    谁都不知道下一道雷声在什么时候响起,亦或者今天还会不会出现下一道天雷,却是夹带着几分期待和迷茫。

    到了这一刻,很多人对金道行的“点石成金术”虽然十分的羡慕,但这个条件似乎过于苛刻了些。

    轰隆!

    正当大家都快要放弃的时候,一道紫色的雷电划破天际,正好落在点金楼顶的避雷针上,那道闪电顺着避雷针而下。

    金道行通过天窗看到闪电,当即便装模作样地用桃木剑指着石狮大喝一声道:“金来!”

    来了!

    在场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当即十分期待地望向那尊石狮,都是希望能够见证一场足以谈论一辈子的奇迹上演。

    百历听到雷声后,便用力拉下手中的麻绳。

    随着麻绳扯着黑布缓缓地升起,那块黑布从石像的身上离开,但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则仍旧是一头石狮。

    “啊,失败了?”

    “这……怎么不是黄金?”

    “究竟是那个环节出错了?”

    ……

    台下的观众看到眼前没有预期的一幕出现,毅然还是刚刚的那一头石狮,却是不由得纷纷傻眼了。

    “难道刚刚没有击中吗?”躲在帷幕后面的亢无极看着安然无恙的百历帝,却是不由得疑惑地道。

    金道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先是诧异地望了一眼后台,而后对着朱翊鉮等人云澹风轻地道:“呵呵……刚刚是贫道失误,咱们再来一次!”

    “好!”朱翊鉮扭头望了一眼金道行,倒亦是爽快地答应道。

    台下的观众虽然十分的失望,但想着此次终究是价值万金的黄金狮像,一次失败似乎亦是可以理解。

    又是刚刚的那一套流程,随着金道行朝着石狮喷出一个火球,大家便是静静地等待着下一道闪电降临。

    一秒,二秒,三秒……

    好在,这次并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

    轰隆……

    一道天雷再次落下,同样狠狠地噼在那根避雷针上,紫电的闪电沿着避雷针钻进点金楼中。

    百历再度将麻绳拉下来,那块黑布再度被扯起,只是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仍旧是那一尊平平无奇的石狮。

    “这是搞什么鬼?”

    “怎么又失误了?”

    “这哪是什么大师,我看就是骗子!”

    ……

    台下的观众看到金道行第二次失误,不由得感到一阵大失所望,一些人对金道行已经产生了质疑。

    “怎么可能,难道两次都噼偏了?”躲在帷幕后面的亢无极看着仍旧毫发无伤的百历帝,却是难以置信地道。

    朱翊鉮对点石成金原本就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只是看到接连两次失误后,便是开始相信林文雷的说辞,亦是不由得黑下脸来。

    “呵呵……刚刚贫道走了神,还请再来一次!”金道长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却是厚着脸蛋提议道。

    朱翊鉮犹豫了一下,便给出最后的通牒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是无法灵验,休怪我状告顺天府衙,将你这间点金楼查封了!”

    “对,再不灵验便封了!”

    “不错,此次简直就是戏弄于人!”

    “再不灵验便将钱都退还给我们,不能如此招摇撞骗!”

    ……

    在场的观众看到连续失败两次,亦是失去了耐性,在听到朱翊鉮的最后通牒后,便纷纷进行附和道。

    金道行暗暗地捏了一把汗,已然没有刚刚仙风道骨的模样,在听到躲在帷幕后面亢无极的指示后,便是欣然同意了这个方桉。

    在场的观众此次等了好一会,天空终于传来了一声响雷。

    金道行装模作样地耍着桃木剑,然后指着石鏦狮大喝一声道:“金来!”

    朱翊鉮第三次拉起那块黑布,只是黑布升上半空之时,那舞台上的石狮仍旧还是刚刚的那尊石狮子。

    “骗子!”

    “肯定是骗子!”

    “别说了,封店赔我们的钱!”

    ……

    台下的观众看到金道行再一次失败,此次的耐性已经被彻底耗尽,却是纷纷进行声讨地道。

    “快上去查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躲在帷幕后面的亢无极意识到上面的操作必定出了问题,当即便是对着手下吩咐道。

    金道行一直十分享受被世人视为高人的待遇,看到自己竟然接连失败三次,虽然老脸已经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地道:“呵呵……昨日贫道休息不足,今日精力有亏,还请让贫道再试上一回!”

    “还试?”在场的观众看到金道行竟然提出这等要求,当即不由得纷纷翻起了白眼道。

    “不要再试了!亢无极,你的小把戏早已经被我们国安署看穿,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出来跟我回国安署吧!”正是这时,张军带着人走上舞台澹澹地道。

    咦?

    在场的观众看到国安署的人出现,当即便猜测到这个事情充斥着阴谋。

    “咳,不要公布我的身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百历阻止正要跪拜的张军,便是进行询问道。

    张军收住正要下跪的膝盖,便将这一场阴谋说了出来道:“他们实则是想利用这根藏着铁丝的麻绳跟避雷针相连,却是想要皇……黄公子触电而亡!”

    啊?

    百历听到这一场阴谋竟然是针对自己,再看着刚刚所握的麻绳,一股寒意当即从鞋底涌到了天灵盖,不由得震惊地张开了嘴巴。

    本以为自己微服出宫小心一些便会安然无恙,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准备了如此歹毒的杀招,而自己几乎已经上钩。

    国安署的人正要到帷幕后面抓人,结果亢无极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却是对着张军澹澹地道:“呵呵……原来你们国安署早已经知晓,但你以为这就算赢了吗?”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众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寒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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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相介绍:
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相,相而优则大国。中华民族有一个共同的大国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亦或者过去,我们都应该为之奋斗。——十六世纪世界第一大国缔造者。
嘉靖三十六年春,一个没能肩负中华使命的现代人重生在粤西山村的一个贫寒书生身上,而后他考取功名进入官场,人生很快有了新的奋斗方向,中华民族的历史亦将重新书写……
(书友群:大国相96857475)大国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