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云中迷梦之作弄
幽冥魇烈一旦带魔兵杀到,九龙岛将再度沦为战场。除路赞外,其余人都必须在敌兵到前撤离。灵宣洛送别邵天与武修缘后,与飞旖一起,也带着一众残兵回归荒山带大本营。
东海派死难者的善后事宜,则交由路赞全权处理,他会将这些不幸的人在海边合葬,让他们永远与大海为伴。
镇守大本营的中郎将笑笑,一收到灵帅将回的消息,就迅速集结人马,专等剩下的人到后拔营起寨。
灵宣洛一回来,把最后整顿大军的任务交予飞旖,便匆忙拉过笑笑,询问他澜沧神可有来过。
笑笑不愿主帅着急,但又不知该怎样描述,只能为难地摇头,并用手指向他的营帐。
见笑笑这副模样,灵宣洛不再逼问,直接奔到帐前,撩起帘子往里钻。
他以为澜沧神会在里面,张望一圈,却没见人,更见不到黑色的麒麟身影。
笑笑这时跟了进来,拱手道:“禀灵帅,那个怪人在海岩镇的战斗打响后,其实又在这里呆了一阵子。他屁股落不到凳,就爱四处溜达。溜达回来后,告诉我说干桥镇和鱼尾村的鬼兵,要去接应惠秋,我们最好出兵从背后奇袭他们。我照他的话做,还真端掉了那两处鬼兵窝点,助飞旖将军顺利突围出了包围圈。”
灵宣洛听得心里矛盾倍增。
如江南君所言,此人处处都表现得像神鹰盟的朋友,却不知与恶魔南宫向,究竟是什么关系。最令他揪心的,是竹星确实因他而中檀虫蛊,这一点,无论他做什么,自己也无法释怀。
他又看笑笑,问道:“刚才问你澜沧神可曾来过,你为何要做那种表情?”
笑笑答道:“回灵帅,只因属下实不知他到底是算来了,或者没来,走了,又或者没走。”
灵宣洛越听越糊涂,现出怒容,笑笑着了慌,绞尽脑汁地尽量答得清楚:“那位麒麟化成的怪人,有一只黑盒子。他若把盒子抛向半空,就会变成一扇门。他推门进去,就连人带门全都不见了,所以属下不敢断言他的去向。”
灵宣洛了解了笑笑不直接回答的原因,不再怪他。他听段箫说过,澜沧神在千年前,由另一个空间来到这里,一直躲在澜沧江底,将那儿当成他的家,再也不回以前的空间了,所以笑笑的话他相信。
打发笑笑出去后,他沉思着在帅案后坐下,这才发现案头上,澜沧神留下了几样东西。
首先见到的,是两只小布袋,他一袋袋打开看,其中一只,装着珍贵的红米种子,另一袋里,是来自云南的黑土。
袋子下还压着厚厚一封信。
“这怪神有信给我!”他一惊,忙拿起信,结果又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那黄色的牛皮信封上,写的是“江南君亲启”。
“好一个可恶的老儿!”他怒得猛拍桌子,骂出了声。
也难怪他要发怒,澜沧神明知他急于知道师叔之事,却故意卖这么大关子,留一封书信,让他急吼吼要看,结果却是请他转交江南君的。这般作弄于他,他怎能不火?
他把信捏得紧紧的,简直就要揉烂,心想:“我与哥哥亲如一家,若拆他一封信来看,他应该不会怪罪……”
边自我安慰,边去桌上拿裁纸刀,不过手伸出一半,还是停了下来。
第六百八十章 云中迷梦之云床
灵宣洛将九龙岛留给路赞,自己与其他人撤回了荒山带大本营。
一进营帐,他就四处搜寻澜沧神的身影,人没搜到,仅看见了他留下来的东西,两只布袋,与一封请他转交给江南君的信。
灵宣洛窝在椅子里,闷头苦思,“这个澜沧神,究竟在扮演啥角色?随六界之战打响,他的立场越来越明显,却为何不直接加入神鹰盟,与南宫向正面对抗?他利用星师叔的目的何在?此次东海战役无疑已证明,他是神鹰盟的朋友,可他却把自己弄得这般神秘,到底想隐瞒什么?”
所有问题的答案,大概都在信里。澜沧神明知告诉江南君一人,就是告诉他们全体,却非要故弄玄虚,让他心痒难耐,看来小心眼儿的人,还真得罪不起。
回去的路,无比漫长,回去的脚步,也步履沉重。来时大部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尾,绘有芒头鹰标志的神鹰盟大旗,和稽洛山军旗也迎风飘展。此时为防暴露目标给追兵,旗帜大多已收起,人员也只剩了身后短短一截。
那些踏不上归途的战士,将永别故土,永远留在东海之滨,或大海深处。
上万由竹叶精灵修炼来的灵童兵,更是再也回不了稽洛山。可这惨烈一仗,只是战争的开端,数日后雪狼泣月之夜到来,将在南海展开的云霄大门争夺战,才真正是神鹰盟与苍狼盟之间,一决胜负的核心大战。
路赞临别前,已透露苍狼盟围攻四海的战略,照理苍狼盟联军,应早已有人抵达南海,与斗斗的卫营相遇并进行恶战。
但据那边发回的军报,云霄大门前一直平静,别说大军压境,就连一个敌兵的影子都见不到。苍狼盟这算什么战术?魔兵或背叛的天使兵兵团,目前又在哪里?
东海之战,虽然在东海一隅,彻底剿灭了苍狼盟势力,但在灵宣洛看来,却是一场惨败。或许这一生,他都没法原谅自己--若不是他的疏忽,忽略了鬼兵残部的力量,九龙岛上怎会死那么多人?兵不血刃就解决争端的梦想,成了他心上永远的痛。
一路上,他脑子里有如刀枪混战,混乱不堪,加之连续作战的疲惫,只觉得头脑沉重,身体虚浮,越来越难以稳坐马背。
身边的飞旖见他走得好好的,却忽然左右摇晃,忙抬手去托,却为时已晚,他身子一斜,滑下马背,整个人向云端下直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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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不是在回轩辕山的路上吗?我不是坐在天马的背上吗?我怎么躺下了?还是一张这样舒适的云床!躺在云床里的感觉,好生熟悉,是不是在儿时经历过?我……又在这里睡了多久?”
坠落之后,灵宣洛挣扎着张开眼皮,望向四周。
萎靡不振的军队没了,脑子里那些折磨他的前尘往事,也消失了,他正躺在一张宽大的,洁白蓬松如天鹅细绒的云床上。
云床缓慢地漂浮,看不出前往的方向。不时有羽翼缤纷的飞鸟,穿过瑞云从他身边经过,快乐地望他一眼,又啁啾着飞往远方。
除了鸟、云和蓝天,床边再没其他景物。他怪异地期待,这时能看见到一个绿色的,高大的身影,正背对他静立凝思,可那期待的身影应属于何人,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第六百八十一章 云中迷梦之慵懒
东海之战结束,灵宣洛撤兵了。
回轩辕山的路,走得艰难,对此战失利的痛心,一直纠缠于他。纷扰的收尾事宜落定,他更有时间回顾整个战斗的过程。
在这过程里,处处可见他的失误,他心中充满自责,直至不堪忍受,从马背栽下了云端。
再睁眼时,他并未摔落地面,而是躺进了一张温软舒适的云床。
躺在床上,他仿佛不再是身长超过七尺,且肩负救世大任的天地男儿,感觉一下就回到了五岁时,那个睡眼惺忪的小男孩身上,
鹅绒般的云朵,如同母亲的身体与手,充满爱恋地摩挲他每一寸肌肤,这温存让他眷恋,好像已盼望整整一世。他再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欲望,只想永远这样享受下去。
他脑海里,浮现朦胧的旗影,也有硕大的老鹰形象从眼前掠过。可那些情景,对他都太过虚幻,犹如以前做的一场恶梦,跌下马背的瞬间,梦就宣告结束,他已醒来,摆脱了那些磨人的往事。浮生若梦,原来他一直认识错误,其实只有身边漂浮的白云,才是最为真实的存在。
他迷离地望着蓝天美景,如醉酒般痴笑,“这条路,我猜是通往天堂吧!我是否,从此就可以远离战场,远离六界纷争,卸下我肩头担负的所有责任?”
他挣扎着回忆,过去具体都发生过哪些事,那些事里又穿插哪些人,可这一试,回忆就纠缠得乱成麻,只要稍一深想,想把那些模糊的影子看清楚,就头痛欲裂,整副大脑似要炸开。
于是他放弃挣扎,放弃思索,任自己无牵无挂,全身心没入那令人陶醉的舒适。
体会着奔向天堂的悠然自得,他在云床上舒展四肢,让一身疲惫一点点消失,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往事如烟,随风而散,和我还有什么关系?我还去想它们做什么?只要步入天堂,从那时起,我就能永世享受枕稳衾温,无忧无烦的日子。为何而战?又保卫哪里的苍生?这些愿望不切实际,与往生天堂相比,终将成为一个笑话。从今以后,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无忧无烦地吃喝享乐,再也不自寻烦恼!以前的我该有多傻?天地广阔,我如尘埃,凭我灵宣洛一双手,一把剑,就能挽救六界苍生,让神鹰盟打败强大的暗黑势力,夺取云霄决战的胜利?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这点本事,充其量只够顾全我个人的幸福。所以我还是老实地躺着,随这片云离去吧,走得越远越好,让那些人再也找不到我,再也不会来烦我!”
被这种陌生怪异的思想唤醒,他懒洋洋侧过身,斜躺着用手撑头,俯望云层下的六界河山。
云端宁静无风,下界的凡尘与之相比,实在是纷乱不堪。
时不时的,他就能望见,某处村镇有黑烟升腾。黑烟夹杂火光,一经飘过,就伴随一片穿透云霄的惨叫与哭嚎。
黑烟代表杀戮,白烟又代表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研究,发现浓厚的白烟是狼烟,只要在某个山头飘起,不久后就会有五彩旌旗,浩荡地出现在某条山路上,逶迤前行,向某个战场疾行军。
第六百八十二章 云中迷梦之熟悉
灵宣洛在战后,率领余部回轩辕山复命,却因不堪内心的折磨,跌下了马背。
再醒来时,他非但没摔死,还如一个孩童般躺进一张舒适的云床,心里充满了憧憬--他将往生无忧无虑的天堂。
他的大脑已不受控,虽还能勉强记起过去那些事,但事情里的人,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他俯望凡尘,见云端下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却体会不到半分责任感,还为自己能置身事外而庆幸,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打仗是会死人的,对于那些战死的人,最后谁赢谁输又有何意义?看来他们都没我灵宣洛现实,没我这般聪明,懂得为自己着想。罢了罢了,我不如就将这千秋大任,交还给他们,从此与他们楚河汉界,互不相扰!”
他不为凡尘中人的疾苦所动,轻松地甩动两腿,一脸逍遥。
蓦然间,他嚷了两个字,“他们?”
这一下,他又翻过个身,两手撑上后脑勺,自言自语地问:“这他们,都是谁?为何我一想过去,那些人的脸就变得模糊,只剩背影在我眼前晃动?可每一个背影都很熟悉,名字呼之欲出,我却一个都想不起来……”
他怡然无忧的心弦被触动,才刚下定决心,要忘记红尘喧嚣,就又矛盾地去记忆里搜寻那些人影,于是莫名地感受一股隐形力量,在将他从避世的心情中向外拉扯。
他的脑子里,顿时发生了拉锯战,有两方力量在争抢他,人影还看不清楚,却让他陷入剧烈的头痛,痛得坐不住,开始在云床上翻滚,时不时就要滚下去,简直是险象环生。
对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他正不知所措,耳边却响起一个甜蜜的女声,“宣洛,不要乱动!我好不容易才接住你,带你走向我的幻云世界,你要从床上跌回去,我就前功尽弃了。”
“幻云世界?”灵宣洛一愣,停了下来。这一分神,他不再勉强自己去记起那些人,于是舒适恬静的感觉回来,他的头又不疼了。
甜蜜的声音安慰他:“你再多躺一会儿吧,我这幻云世界里的天堂,就快到了。你看见前方那扇由瑞云编织,明珠光华照耀的天堂之门了吗?穿过它,你所有的前尘往事,就将被彻底遗忘,你也不会再感到头疼。因为你再也不是灵宣洛,而是一个重生的婴儿。你将在天堂里获得新生,一辈子安安逸逸,不会再被卷入此生这样可怕的腥风血雨。你进入的,将是一个福海无边的极乐胜境!”
“极乐胜境?”
这几字如此熟悉,非但没安慰到他,还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强烈地感觉,以前去过一个如此神圣的地方,却绝对不是这女子提及的胜境。
女子的声音轻吞慢吐,袅袅余音萦绕耳边,美得他无法抗拒。
他抗争的意愿虽然强烈,却不得不把企图搁置一边,转趴上如一团白雾起伏流转的枕头,四处寻找说话之人。
这样独自躺着,哪怕再舒适,他也已不能得到满足。女子的声音那样甜美,他期盼能找到她,一睹她的芳容,让他轻握玉手,共赴她的天堂。
第六百八十三章 云中迷梦之铃铛
灵宣洛躺在云床上,享受的时间不长,残存的记忆就化作一股力量,开始与他消极避世,从此尽情享受人生的情绪,撕扯着争抢他。
眼看他难以忍受脑中剧痛,要从云床上摔下去,就有一个美妙动听的女声响起,轻而易举地安抚了他的烦躁与不安。
他放弃挣扎,四下里顾盼,想找出女子,可除了宛若碧海的蓝天,他什么都见不到。
于是他又有点着急,不服气地一个跳跃,就从云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起身,当被子盖在身上的流云,“哗啦啦”如水波向两边分开,他才惊觉,自己沾满鲜血的明光铠甲,已不知在何时被何人换下,此时着的,是一件洁白胜雪,绣有金丝云纹的交领宽袖锦袍。
他平日朴素,极少穿这种价值不菲的华服,深感不习惯,却找不到可换的其他衣衫,便不自在地在前胸与腰间摸摸。
这一摸,又摸到一个圆圆的硬物,一把扯下来,凑在眼前细看,却是一个轻巧透明的水铃铛。
铃铛内雕一只精美的水凤,凤喙里含一滴晶莹的水珠,轻轻一摇,还能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这铃铛从何而来?我怎会有这个东西?”铃铛眼熟,他好奇地端详,心头泛起亲切感。
透过那粒水滴,他仿佛见到一名白衣女子,正从一只倒地的母狼身边,抱起一个浑身是泥的婴孩。
相同的画面始终重复,以至那些模糊的人影,如被画面打磨,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他很想叫“姑姑”,但因想不清缘由,不敢冒然开口。
铃铛握住他手里,甜丝丝的声音消失了,身下的云床开始抖动,抖得他铃铛几乎脱手。
没人回答问题,那些影子虽已有轮廓,却还是看不见脸,所以他依然记不起人名,只好把铃铛挂回腰间,继续寻找女子。
说来也怪,铃铛一收回去,云床就不抖了。
“呵呵呵……”
漂浮的白云间,传来一阵泉韵般的轻笑,是那女子再度开声,“傻瓜,我在你身下,正背着你赶赴天堂之门,你这左顾右盼地,又怎能找得到我?你身上那个铃铛为不祥之物,快把它扔了!”
“什么?我不是在一张床上吗?怎是给你背着的?这个……这个铃铛为何不祥?为何要我扔掉?”
灵宣洛听得吃惊,女声回答:“床是我的背脊,你在我背上,难道不是正被我背着吗?至于铃铛,它是你的痛苦之源,而我将是你的快乐之源,难道你会选择保留痛苦,放弃快乐吗?”
灵宣洛不再多言,“嗖”的一下,就从床的正中跃到一边,仔细打量躺过的地方,果然见到云床下,影影绰绰的四根床脚,竟是动物的四只蹄子。一直枕着的白雾状的两只枕头,是那动物两只尖尖的耳朵。
舒适的云床是野兽的背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难以表述震惊,两手死死护住了腰间的水铃铛。
“快把铃铛给我扔了!”女声怒喝,温柔尽散,那动物竟向他转过头来。
这时,他就能看见一双绿幽幽、鬼森森、闪烁阴寒锐气的狼眼,正如逼视猎物般,死盯着他。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云中迷梦之觉醒
灵宣洛在舒适的云床上美美睡上一觉,醒来后,充满了对天堂的向望。
一个甜蜜的女声,一直在安慰他,令他心痒痒地想见她,直到他拿出一只水铃铛,且舍不得扔掉,女声才和他翻脸,竟向他现出了可怕的野兽形象。
见到那只绿幽幽,凶光毕现的狼眼,灵宣洛吃惊转成惊吓,脑海里所有对天堂的向往,全被那道目光击得如玻璃破碎,碎屑四散纷飞。
这时他才分辨出,那位声音优雅的女子,竟是一只雪狼,而所谓的云床上也没有云朵,白花花一片,全是她柔软的狼毛。
一切都是那样熟悉,那些人影,手里的铃铛,加上现在出现的雪狼。
所有思绪,都如潮水般向外涌,拥堵在一起,他明明很快就能记起雪狼是谁,却陷入极度混乱,不知该从何处牵出头绪。
若说“极乐胜境”让他神往,心切切想追忆往昔,“雪狼”二字,给他的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他又想放下雪狼,先找到“他们”,可白衣女子的画面消失,那些身影又再度飘忽,他只比刚才更加茫然。
这种混乱令他惊恐万状,更激起他的怒火,止不住喝问:“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话一出口,他就觉四肢绵软,心也一下子沉回去,好像吼一声就用光了全身力气,再找不到任何与这只狼斗的欲望,反而只想躺下,重新享受刚才的宁静,任她驮着进入天堂。
追求享乐的欲望来自本能,要将他扯出欲望的思想,却来自他过往的经历。他记不起那些经历,但有一股坚韧在心中滋生,正与大脑对抗,命令他绝不可向本能妥协。
他摊开手掌,再看水铃铛时,铃铛里的那粒水珠竟不见了。水珠消失的同时,他觉得脑髓正被什么吸干,而另有一股液体在向里灌注,鼻子闻到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雪狼不再说话,看上去什么也没做,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他跪在自己背上苦苦挣扎。
等他给折磨得够了,才开口道:“宣洛,你放弃吧,天露滴已被我用血元筑基取代,很快你就是另外一个人了。我是桑雅,是你深爱之人,正与你共赴天堂忘却红尘,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带他逃出四方村时,他说过,爱的能量,比更天仪的仪核还要强大。我相信他,也相信只要你与我真心相爱,你就会比我师傅更厉害。师傅愿意将我交给你照顾,难道你不愿意接受吗?”
“桑雅……我挚爱的女子……”
他想起了她的名字,他眼前出现了在茶花丛里,与孔雀翩跹起舞的少女,禁不住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本能逼他这样回答,可心里那股韧劲,已带上万丈光芒,生发了锐不可挡的力量。
光芒里,他见到一粒灰黑色,细小的种子,他鲜红的心脏,成了一小撮红色的土壤。种子落进土壤,瞬间破土发芽,然后青青翠色逐渐旺盛,直到树芽一直向上冲天而去,仅仅数秒,就长成了一棵参天的松柏。
松柏冲天生长之力,助他冲破本能的禁锢,然后那力量直达舌尖,激他发出一声雷霆怒喝:“我不愿意!你是何方妖孽?快把偷走的记忆还给我,并让我回到属于我的那个世界,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云中迷梦之明珠
灵宣洛以为躺上了舒适的云床,实际却是被雪狼驮上背脊。雪狼明白告诉他,她就是他一直思念的桑雅,愿与他抛去红尘,共赴天堂。
灵宣洛过往的经历,在这时生发韧劲,助他与本能对抗。凭借强大的心智,他终于觉醒,喝令雪狼归还从他脑中掳走的记忆。
如何操控他,雪狼似胸有成竹,就算他动怒也照旧目露凶光,不受威胁地转回头,傲然望向湛蓝的前方道:“灵宣洛,看来我信错了他。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爱过往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所以我恨你!”
灵宣洛心中刺痛,韧劲有所松散,矛盾地展开双臂,又想搂抱她,“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桑雅,我爱你,如果没有六界之战,没有苍狼盟的入侵,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你等我,等我完成任务,再回来找你!”
这些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他自己也给吓了一跳,赶快又去捕捉模糊的记忆,雪狼却再次回头,将眼中绿光扫向他。
“师傅说,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都信不得,我若不相信,尽可在你身上一试,果然就叫我给试出来了!灵宣洛,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天堂之门遥遥在望,只要你随我过去,经门顶的明珠光辉照耀,你就会忘记前缘,往生极乐,生生世世再不与我分离。所以你这一世的负心,我不在乎,你的心已给我牢牢攥在手里,还会怕弄丢吗?你记住,桑雅才是你今后的期盼,除了她,你什么人都再见不到,除了照顾她,你也不用再为任何人做任何事。你将为桑雅而活,我要你今后只记得她一人!”
灵宣洛刚萌生的爱意,就这样被打断,骇然后退,想翻下云床,可床边忽然“唰唰唰”冒出数根光影栏杆,会随着他的动作上升下降,他再也逃不出去。
“不是,你不是桑雅!那个名字对我刻骨铭心,我相信名字的所有者,一定是个善良的好女孩,绝不会这样对我!”
他试图拔出光影栏杆,可每触碰一次,身上的力量就弱一层,直到坐不住,不得不往床上躺,耳边却传来雪狼清脆的笑声。她笑得如此之冷,令他毛骨悚然,又急得六神无主。
“桑雅之名不能忘怀,可除她之外,我一定还认识许多人,老天帮帮我,让我记起其中一个名字,哪怕只有一个,或者都能成为线索!六界之战,苍狼盟入侵,我会和什么人共同战斗?他们里都有谁?”
他捏紧水铃铛,疯狂地思考,剧烈头痛令他在云床上翻滚,雪狼竟不露丝毫怜惜。
惊惧中,他顺着前进的方向看,就见到一扇高不见顶,由瑞云编织的白色大门,矗立在不远处,离他越来越近。
最可怕的还不是那扇门,而是悬挂于半空的一粒明珠。那明珠硕大,缓慢而有规律地旋转,并散发耀眼的,与日月相齐的粉色光辉。
那粉色好生奇怪,竟似与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产生共鸣,那种色彩,他过去一定拥有,难道是来自血液?
共鸣感产生魔力,他只看明珠一眼,就头痛消失,狂乱的心也归于平静,只想快点飞过去,投入那温暖的粉色光辉,以获得永久的安宁。
第六百八十六章 云中迷梦之变天
灵宣洛虽一时夺不回记忆,却认定雪狼不是桑雅,真正的桑雅,绝不会这般对他。
他记得六界之战,也记得敌人是苍狼盟,却记不起自己的盟友,都有哪些人。
正苦苦挣扎,雪狼说的天堂大门,已近在眼前。
那扇高耸的门由云朵拼成,看上去洁白无瑕。门前旋转一粒明珠,散发粉色光辉,大显诡异之状。
他一身热血,都在因那粒明珠而极速流动。本能这时再度占据上风,催促他快投入那柔和的粉光,只要躲进去,就再无仙魔敢欺近身,他从此将获得永久的安宁。
而内心的理智,却一再发出警告:“不可!灵宣洛,你见到的全是假象,绝不可靠近那粒明珠!只要被粉光扫上身,你今生的记忆就休想再恢复,而那扇云锦大门,只要你迈进去一只脚,就休想再回到今世!”
他眼神迷乱又茫然,想搜寻躲藏之处,却不留神抱了雪狼的耳朵,又赶紧弹开去,可无论呆在哪儿,都逃不出狼背。
他累坏了,绝望得想放弃,可心里松柏的巨影,竟再次显现,且松针摇晃,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看来是他的意志不愿就此消沉,通过松树,不甘示弱地向雪狼宣战,将他左右拉扯,斗得相当激烈。
他竭力强撑,不失去意识,雪狼的四蹄却全无停顿之意,拖着他争分夺秒地直奔云锦大门。
“桑雅,你若真是桑雅,我求你快停下,不要这样对我!爱一个人的方式并非如你所想,爱不是占有,是给予,我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你,可你不能妄图占有我!你若真对我有情,又如何忍心伤我到这个地步?桑雅,你醒醒,听听我的心,要对你说的话全藏在里面,你停下来听一听……”
灵宣洛无力愤怒,只剩了恐惧。他真情流露,对着雪狼的耳朵诉说,说得声泪俱下。可他的深情根本打动不了她,更阻止不了她的狂奔。
云锦大门,眨眼就到,不出片刻,他便要被明珠的光辉笼罩,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手掌,就要击向头顶--他打算以死逃脱。
可没等手掌落下,半空就传来一声劈山断海的怒喝:“妖孽,休要继续在此行凶!还不快快放开我的徒儿!”
“徒儿?”灵宣洛一怔,手停在半空动弹不得。雪狼显然也受到惊吓,突然减速,他收不住,跟着翻了个大跟头。
随着怒喝声到,万里晴空顷刻被一道烁亮的闪电划破,白云统统逃散无踪,天空的湛蓝,转成了沉闷的青灰。
灵宣洛惊讶地环视这变化,不知他的处境是有了转机,还是变得更坏,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第一道闪电过后,未闻雷声,刺瞎人眼的明光就接连不断地射来,如刀锋般斜拉着剐破天幕,将隐藏其后的乌云统统向外倾倒。
于是狂风四起,卷夹冰冷的雨点呼号而至,掀得身躯庞大的雪狼站立不稳,一下侧翻过去。
这下光影栏杆反而帮了灵宣洛,让他不至滚下云床,摔得粉身碎骨。
骚乱持续许久,才渐趋平息。灵宣洛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已离开狼背,倒在了一团乌云上。
那乌云硬邦邦如铅块,远没有狼背舒适,他却长舒一口气,庆幸终于安全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云中迷梦之狞灭
灵宣洛遭雪狼囚禁,眼看就要冲进云锦大门前,那粒明珠诡异的光芒里。
关键时刻,半空传来震天怒喝,同时天空风云变色,雪狼受到狂风与闪电的夹击,站立不稳,灵宣洛也给颠得发懵,再醒神时,竟已给甩上一片乌云,重新获得了自由。
“师傅?”
他半跪在乌云上,强按狂跳的心,反复咀嚼这两个字。首先闯入脑海的,是云床前那道倒剪双臂,默然沉思的绿色身影。那身影很熟,只是想不起名字--虽已摆脱雪狼,他的记忆却还有待恢复。
于是他去找那怒喝之人,不管那人是敌是友,突然间现身,都帮了他大忙,让他到现在还活着。
天空寒风呼啸,雨点似冰,他的仙人之躯,罕有地感到透入骨髓的寒冷,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哆嗦,眼前就是一亮,他隐约想起那绿色背影,该有张怎样俊毅的面孔。看来再努把力,就能记起人名。
记忆似正回归,他大喜,抹去浇在脸上的雨水,定睛看怒喝传来处,于是一个笔直如山,散发金色光芒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那位就是自称他师傅之人,见到真人后,他略感失望,只因那人并不能与云床边,那道绿色的人影相匹配。
来人不是幻影,自然不会消失,扬起袍袖在风雨中一挥,就扫开遮蔽前方的乌云,整个人现出形来。
只见他头顶玉冠,骨笄横穿。身着光芒四射,且绣有梨花的暖黄纱袍,哪怕是怒喝之声,也犹如弦动玉落。此时天气恶劣,他头上乌云盖顶,身边暴雨倾盆,却没有一滴雨,能溅上他不带尘埃的身形。
等看清这人的脸,灵宣洛不仅没再感到失望,反而心潮澎湃。此人对他极为重要,他急切地想记起他是谁,可越急越乱,记忆也越飘越远。
来人看出他的无助,二话不说,伸出玉指接下一滴雨水,在指尖略晃一晃,便道声“不要动”,向他弹去。
灵宣洛不敢动,在雨中静立,直到雨滴飞至眼前,并穿入额头。
雨滴带给他的,不是寒冷,而是清凉。清凉感在脑海里流淌,所过之处燥热散尽,那些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的人影,逐个变得清晰。
“江南哥哥,师祖姑姑,斗斗……”每看清一人,他就念出一个名字,直到把那些人全部记起来。
可他始终觉得还差一个,便再次擦净脸上的雨,去看来人,然后痴痴唤了声,“羽风先生……”
出现在雪狼怪云幻境里的,正是狞灭天子。
他看上去金光四溢,眉间再无妖印,身上也失了妩媚的妖王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浑如苍松翠柏的男儿气概。目光流转间,他傲睨万物,邪魔外道见了他,怕只能低头。
已锁息归宁,尸陈烈冰宫的狞灭天子,竟能穿越死境与生境,从天而降,在关键时刻破坏她的好事,雪狼惊得无法前行,停下四蹄,恶狠狠磨着狼牙,发出低沉的嗥声。
她狼身向后倾斜,打算随时向他发动进攻,他却不急于理会她,而是转向灵宣洛。
“宣洛,我们又见面了,你这一向可好?我唤你一声徒儿,你介意否?”
他注视着他,暖暖的微笑,足能拨散乌云,令风不再凛冽,雨也不再凄寒。
灵宣洛遭风吹雨打,几已失去知觉。他在心里重复一万遍“我不介意”,可人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冷雨划过脸颊时变热,因为混入了泪水。
狞灭身上的光辉,发出巨大能量,横扫向云锦大门,压制明珠的光华,令它旋转变慢,且暗淡下去。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云中迷梦之拜师
灵宣洛阻止不了雪狼送自己入所谓的天堂,急得欲掌击天顶,就此死在狼背上,不料掌未落下,用锁息归宁闭气死去的狞灭天子,竟不失时机地出现了。
在狞灭的帮助下,灵宣洛夺回被雪狼封闭的记忆,记起所有前尘往事,也记起面前这人,虽不是师傅竹月,却是他日夜牵挂的羽风先生。
“先生,真的是你,你……能离开死境,进入生人的虚境了……”他哽咽地低语,喉头颤抖剧烈,也不知这话狞灭能否听到。
他显然是听到了,双眸闪过泪光,答道:“不错,小跳蚤送我入烈冰宫后没两日,我的意志就游离出肉体,可以去往别处了。”
江南君对锁息归宁的解释,灵宣洛一直牢记在心,所以狞灭说的“意志游离出肉体”,他很清楚意味什么,于是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结结巴巴地问:“先生,疼吗……”
狞灭一脸不在意,笑道:“宣洛放心,烈冰宫之所以用到烈冰二字,即指那里是世间极寒之地,能保我尸身不腐,我自然感觉不到疼痛。”
话刚至此,他瘦削的肩就是一抖,以至周身金光好一阵乱颤。
“这就是先生说的不疼,他自意识游离后,一定时刻都疼得厉害!”灵宣洛忍不住要放声痛哭,狞灭见状赶紧岔开话题,“宣洛,哪怕我意识尚在,也时日无多,你是否在意……”
他还是想问收他为徒之事。
其实在灵宣洛心目中,羽风先生的位置,早已等同于竹月。从在宇宙虚境修炼万宇诀的那日起,他就已在内心深处尊他为师,只是不好意思叫出口。狞灭现在主动相邀,他求之不得,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于是他感动至深地回答:”宣洛……宣洛在意,真的在意…..”
“你……在意?”狞灭曲解了他的意思,漆黑的双瞳闪过黯然,可黯然之色未及掩藏,就见他艰难地抬步,缓缓走向自己,然后双膝跪倒,一头拜了下去。
“不知宣洛今生,究竟是得了前世怎样的福报,能有幸获二位恩师的眷顾。师傅竹月对我的师恩,已重过山海,宣洛从不敢奢求,在他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幸运,再拜名师。竹月师傅教导我修德,羽风先生教导我修心,由此令宣洛的人生完美,宣洛实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宣洛蠢钝,先生如此对我不弃,我岂会不在意?恩师在上,请受宣洛的拜师大礼!”说罢三拜九叩,用最为隆重的礼节,结束了这最为简短的拜师仪式。
狞灭含笑盈盈地望着他,内心充满欣慰,未阻止他行礼。
拜师礼成,他伸出双手搀起他道:“我与你第一位师傅月竹仙不同,他有指天禅相授,同时告诉你做人的道理,助你此生能拥有松柏风骨,成为精金良玉。我却因自幼修炼邪功而走火入魔,最终惨淡收场。唯有趁意识尚存时,将一颗真心交付与你,为你的心路历程化解艰险。你不嫌弃我所授有限,便是我的福气。”
灵宣洛喉头紧锁,许久才说得出话,“师傅这样自贬,可是折煞宣洛!自从修成万宇诀,您就已是继月竹仙之后,我的第二位恩师,只是宣洛自卑于己身的渺小,不敢奢求真有一日,能拜在师傅门下。如今竟得您主动相认,宣洛……宣洛此生死而无憾!”
第六百八十九章 云中迷梦之师命
灵宣洛在雪狼的怪云幻境里见到的,其实是狞灭天子游离于肉身之外的意识。但虽是意识,已足够让狞灭实现生前遗愿,与老朋友们一起,共赴六界之战。
幻境中,雪狼慑于他的威严,不敢轻易靠近,只匍匐一边,凶恶地磨着獠牙。他则趁此间隙,收灵宣洛为徒,与他完成了拜师大礼。
与灵宣洛交谈完毕,狞灭充满仇恨地斜乜雪狼一眼,吓得她再后退几步,便抚着灵宣洛的肩头,问道:“你我已正式成为师徒,师傅之命,徒儿理应遵守。宣洛,如果我命你即刻用指天禅,杀死这头雪狼,你做得到吗?”
“什……什么……”
灵宣洛双肩一颤,以至狞灭的手滑落下来。
眼前这只狼,可是桑雅!她并非不可救药,不管表现得有多邪恶,也是因受南宫向控制。并且师傅与她,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姐弟,真能忍心对她痛下杀手?
他彷徨地望着狞灭,与桑雅的过往曾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师傅是要我……亲手杀死桑雅?”
狞灭知他不忍,苦笑道:“如果她还是外公的长孙女,是我的亲姐,我当然不会狠心要你杀她。可站在你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人,而是一头被异灵邪术控制的怪兽。她受南宫向指使,勾引你,让你堕入情网,就是为利用你将我们一网打尽。”
回想金蚕境里,与桑雅经历的种种,灵宣洛申辩道:“师傅,不是这样的,她爱上我时,尚处于自由状态,她还求我救她,带她走!”
“宣洛!”狞灭大喝一声,喝止了他。
他吓得哆嗦,不敢再多言。
狞灭怎舍得对他严厉?情急之下却未能自控,很是抱歉,叹口气道:“以往发生的事,并非我不想知,而是知来无意。这一次,我若未及时出现,你清楚将有何后果。一旦进入云锦大门,你所有的记忆都将被抹去,却不是入六道轮回重生,而是万劫不复。这次遇险,只是一个开始,我不可能时时守护于你,今后她还将制造多少威胁,并威胁整个神鹰盟,你预料得到吗?”
“这……”灵宣洛的背脊湿漉漉,透心凉,分不清渗入衣衫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猛然又想到轩辕山,她的狼身,不正被囚禁在鹰啸谷的鹰厩里吗?狼神出现此处,只能说明南宫向已经伤愈,又用骨哨远距离控制了她,那么轩辕山一切可还安好?
他既忧心又不舍,陷入了极度的矛盾。
他转头再看雪狼,为对抗暴风雨的吹打,她已收缩身体,变回了正常的狼型。
她数次想趁二人不备时发动偷袭,可每当触到狞灭那虚拟身体发出的光辉,便被阻拦在外,只能不甘地抓刨云团,绿色狼眼充满凶狠与无奈。
“茶花谷的桑雅,看似刁蛮任性,实际却情深意重。若说我不明真相地爱上她,是一个错误,这错误,就一直延续到了幻镜迷宫。我心甘情愿地与她同时化身为狼,在无岸之湖边温存,而那时我已了解了所有真相。师傅,桑雅还有救,要我亲手杀她,我……做不到……”
他失魂落魄,连破碎的心,都似已被雨水浸透。
第六百九十章 云中迷梦之决断
狞灭收灵宣洛为徒后,命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雪狼,断去南宫向臂膀,为神鹰盟永绝后患。
南宫向有心介入六界之战,却无兵无卒。他渴望尽快拥兵百万,却日日求之而不得。目前雪狼是他最得力的武器,能利用怪云幻境,为他做各种可怕的事情。
灵宣洛若逃不脱情网的束缚,被这头狼控制心智,那么南宫向要除去他,可谓易如反掌。现在他所经历的,不正是这种险境吗?
狞灭想保护灵宣洛,也想保护其他可能遭雪狼侵害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地除去她,哪怕她是他亲姐。而且他身上若功法尚在,一定不会假手于人。
自从锁息归宁后,他眉间妖符消失,意味再无妖王之力可用。灭天咒强大的能量也不知去向,唯一剩给他这死人的,就是其反噬的锥心之痛。
灵宣洛此刻正经历的折磨,他感同身受,可为了救他,也为了整个神鹰盟,他不能心慈手软,如在扇瑶宫那般,因一念之差就错失良机,造成永久的遗憾。杀雪狼,是他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必须完成的第一件事。
他咬咬牙,还想继续相逼,不料灵宣洛双膝点地,跪在了他面前。
灵宣洛试图抓他的手,抓到的,却是一把火热的金粉,烫得他差点惨叫,可手掌一摊,金粉又飘忽上升,重回他的幻影之身。
“师傅……”灵宣洛痴痴呼唤,再说不下去,脑子里满是竹月逝去时,化作金粉消散的情景。狞灭现在与竹月走的,竟是同一条路,只是时辰未到,他甚至会比竹月承受更多的痛苦。
“宣洛,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师傅受不起你一拜再拜。”狞灭一半在说真话,一半在引开他注意力。
灵宣洛很清楚,师命难违,若不能成功为桑雅求情,就得亲手斩杀她。他的心狠狠一抽,含泪道:“师傅听完我想说的,若仍执意要杀雪狼,徒儿便不再多言。但我认为凭您的心境修为,定然会改变初衷。”
狞灭心生恼怒,背过身去,冷冷答道:“你说。”
灵宣洛道:“宣洛与桑雅,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心心相印,对她经历的种种不幸,都能深刻体会。真正的桑雅,对我用情至深,绝不会伤我分毫。金蚕境里临别时,她约我去茶花谷见面,又悄悄塞给我能对付钢魂兵的红米种子。若没有她,鬼兵依然会是我们的大患,东海战役的结局,也肯定比现在更惨。她最后那次约我,全发自内心,而非南宫向安排,之后被那恶贼发觉,还遭到惩罚。这些事千真万确,她若对我无情,又何必这样做?”
“红米?”狞灭将信将疑,皱眉再看雪狼。她那透射绿光的眼神里,除去杀意,哪看得出半点柔情?
正待反驳,他猛然忆起在坠入幻镜迷宫前,扇瑶宫里发生的一幕:从桑雅僵尸般的眼神中,他见到了灵宣洛的影子。正是那一瞬犹豫,令他错失了杀她的机会。
“我承认,那道身影说明她心里有他,但却代表两种解释。一是可能她会因为爱,不顾性命地对抗南宫向,冲出他设的樊笼。另一种解释,是这感情正好被南宫向利用,让宣洛死无葬身之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已没有时间多想,为避免第二种解释发生,我只能杀……”
第六百九十一章 云中迷梦之养心盒
最敬爱的师傅,命自己亲手杀死最爱的人,师命不可违,爱人又不可杀,灵宣洛在激烈的矛盾中沉浮,实在是痛不欲生。
他为桑雅求情,说得声泪俱下,换作过去,狞灭或真会改变初衷。可这一次,他背对着他,非但未被打动,连心中杀意都未减半分。
面对这进退两难的局面,狞灭脑筋一转,考虑继续逼下去,灵宣洛还会找更多理由,直到成功逼他打消念头。
他再看雪狼,她还在跃跃欲试,想不知死活地袭过来,夺取眼前二人的性命。但她万一意识到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放弃战斗,从他眼皮底下逃离。于是怪云幻境,便会如肥皂泡般破灭,再次让他失去杀她的机会。
事不宜迟,他索性更改方略,用以退为进来达到目的。
他平静转身,尽量语气和缓地答道:“宣洛的话,师傅当然不会怀疑。不杀雪狼可以,但也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任她继续撒野,由南宫向操纵着害人。我们既已进入她的地盘,就是极好的时机,可想个法子控制住她。”
灵宣洛以为劝说生效,他不再坚持,不禁悲喜交加,心落回原处,慌忙顺从地再拜:“师傅有何高见,尽请直言,宣洛必定照办!”
他是面带喜色,落在狞灭眼里,却令他悲从中来,唯有感叹爱的力量之强大,足可将一个绝世聪明的人,蛊惑得晕头转向,直至变成一个盲目的傻瓜。这爱如果值得,结局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错爱,后果便不仅是场悲剧,甚至不堪设想。
心里焦虑,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扬扬手,现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金盒子,道:“师傅信任你,你切勿辜负于我。这只盒子叫养心盒,不管放入哪种生灵的心脏,都能将它与曾经所处的世界相隔离,任持盒人牵引。你只需战胜雪狼,取出她的心脏,再放进盒子,所有难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灵宣洛看着盒子,将信将疑,心想桑雅就算是狼,一旦心脏离体,也照样会死,这个小金盒,真能如师傅说的那般神奇?再者,这宝物堪比曦穆灵珠,过去却为何从未听人提过?
狞灭继续道:“我出养心盒,你出指天禅神功,我们合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制伏她。你不是一直盼望,从南宫向手里夺她回来吗?一旦实现心愿,你就既救了她,雪狼泣月之夜又不会发生,南宫向和苍狼盟缺了这个进攻信号,我们就能争取更多战机,粉碎他们毁灭五岳,侵吞人间界的野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话到此处,他不由分说地把盒子递了过来。
灵宣洛才刚摆脱内心的纠葛,眨眼又坠回之前的矛盾。他不敢再说“不”,但伸手去接,就意味同意破开雪狼的心房,取出她的心脏。
师傅是真被他说服,同意留雪狼一命吗?他急得心血上涌,整个虚境世界都在旋转。
狞灭见他还在迟疑,面色一沉,不悦地问:“宣洛,莫非你怀疑师傅骗你?”
灵宣洛慌得一颤,他趁机就把那盒子,塞进了他手心。
第六百九十二章 云中迷梦之谎言
狞灭为顽战南宫向,不惜忍受锁息归宁的剧痛,将灵魂游离出肉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只要尸身不腐,他就能穿梭于各种虚境,以这种方式,与神鹰盟盟友共同作战。
他一探知灵宣洛遇险,就奋不顾身地冲进桑雅的怪云幻境,救下他,并决意要杀死雪狼。
狞灭用心良苦,灵宣洛却因深爱雪狼而不忍下手,以至他不能如愿,终于理解了要灵宣洛杀她,是难上加难,于是不再正面逼迫,而是掏出所谓的养心盒,诱他出手。
养心盒虽已强行塞入他手里,要迫使他采取实际行动,还得再做一番工作。
狞灭为彻底打消他的疑虑,说道:“你别忘了,这里是虚境,你、师傅和雪狼,都是幻象。雪狼真身现在何处,你心知肚明,所以实际是以什么形式给她控心,你应能想清楚。”
灵宣洛脑子一闪,心道:“师傅似言之有理!真正的雪狼,正被囚禁在轩辕山的鹰厩。我取的既是幻影的心脏,应该于她真身无损吧?”
狞灭观他神色,见这话起了作用,忙趁热打铁,“可惜我已是死人,躺在烈冰宫里帮不上忙,否则绝不会看你们把雪狼关入鹰啸谷而不管。这恐怕是神鹰盟成立至今,你们所犯最为严重的错误。宣洛,你知道在你出征东海后,神鹰盟陷入了怎样的危机吗?”
“什么?”灵宣洛一听,顿时心急如焚。出征前,他就已担心雪狼会对芒鹰烽火营不利,难道东海一战这么短时间,担心就成了现实?
他被大雨浇淋,快要窒息,费力地问:“师傅,你……你说的是,桑雅已将轩辕山……”
狞灭一挥袍袖,愤然道:“不错,这就是我急忙赶来见你的一个重要原因!”
天边划过诡异的闪电,带来惊雷在灵宣洛头顶炸响,他在瞬间忘了一切,大喊“我要回轩辕山”,就急不可待地转身,欲迎着雨雾往轩辕山方向赶,却被狞灭一把抓住,
狞灭容不得他这般急躁,训斥道:“宣洛,你冷静一点!桑雅用栓心大法控制芒鹰烽火营的十万火影神兵,令他们失去心智,反攻其他阵营。鬼盟主与大哥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却正在处理。桑雅在这时来寻你晦气,实是不知死活,把她的狼元拱手送到我们眼前。你不在此地收伏她,还想去哪里?一切祸患,皆源于她的心术,只要把她的心装进养心盒,就可化解轩辕山危机。而雪狼真身尚在,也不会因此殒命,你还顾虑什么?”
“我……好像明白了……”
灵宣洛四肢动弹不得,脑子却交战激烈,喃喃道:“桑雅不是愚蠢,而是聪明!她在我回兵路上拦截我,送我入她的怪云幻境,是为阻止我赶回轩辕山,营救神鹰盟!”
狞灭一愣,也若有所悟。
桑雅确实受南宫向指使,在轩辕山中作乱,却没最后得逞。他急编一套说辞,诱骗灵宣洛诛杀雪狼,还没想到在雪狼劫持他的目的上做文章,倒被他自己补充上来了,正待点头,却惊闻一个烂钟般沉闷的声音响起:“不错,灵宣洛,你说中了老夫的打算!”
二人大惊,一齐抬头,就见一个浑身干裂如树皮的怪人,拄一把高他一头的黑金骷髅头权杖,大踏步走向雪狼,并站在了她的身边。
“南宫向!”
灵宣洛惊呼一声,闪身挡在了狞灭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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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角逐云锦之实话
狞灭费尽心机,用计说服灵宣洛,一剑捅进雪狼心房,好容易就要看他动手,南宫向却故意选在这时出现。
经过与江南君在天仪阁的大战,他的形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看上去不再像一个脑奸巨滑的白脸谋士,而成了一个从头到脚,皮肤都干裂如枯树皮的怪物。他之前与现在的模样,到底哪一个是属真身,灵宣洛与狞灭一时还真看糊涂了。
但不管外表如何改变,他也是恶魔南宫向,灵宣洛生怕他再伤害狞灭,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将师傅护住。
南宫向的现身虽然可怕,他却不由自主地庆幸--既有这老怪在场,师傅便无法再逼他杀雪狼。
南宫向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怪笑道:“灵宣洛,人人都有死穴,只要拿捏得准,就不愁灭不了他。这道理用在你身上,效果相当不错。”
灵宣洛仇视地反问:“哦?你言下之意,是已找准我的死穴?”
南宫向拐着弯答道:“时至今日,你还以为茶花谷里发生的一切,是源自桑雅的真心?你为情所困,以至违抗你师傅的命令,错过了杀雪狼最好的时机,终将成为毁灭六界的罪人。依我看,你不如引疚自刎在他面前,以免日后更加懊悔!”
灵宣洛听得心惊,却始终坚信,桑雅对自己的爱无关他人,仅发自她的内心,南宫向说这么多,是在编造谎言来打击他,于是怒道:“你这只老怪,没本事拥兵,就利用两个小姑娘做武器,已是丧心病狂,还敢再出言蛊惑我师徒,挑拨离间?”
南宫向放肆地大笑,一挥权杖,扫出一片旋风式的黑光,将他与雪狼笼罩其中,一人一狼就不会再被冷雨浇淋。
他指着灵宣洛道:“小子,你死到临头,老夫没必要再和你打哑谜。实话告诉你,你与桑雅在茶花谷的邂逅,全由老夫一手安排,那不过是我用骨哨调节脑波,为桑雅设置的一道程式。当时因为金蚕境五百年无人造访,没人会来打扰我,所以为更有效地培养她,我并未彻底锁闭她的思想,以至让她钻了个空子,假戏真做,还真对你动了情。不过通过她赠你红米的行为,我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大意,及时遏止了她这些让我糟心的举动。在那之后,她对你的爱已荡然无存,你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以为还能把她从我手上夺走!”
这几句话,乍听下又是道惊天霹雳,炸得灵宣洛魂不守舍。他两眼失神,握养心盒的手垂下去,不能言语,只是摇头。
狞灭冷眼旁观,知南宫向所言就算属实,也难免又是在借机施攻心之术,忙按上灵宣洛的肩,提醒他道:“宣洛,你切勿轻信于他,他意在让你崩溃,然后便有机会入你心境杀你!”
灵宣洛心头一颤,从浑噩里惊醒,细想南宫向的话,脸上竟出现笑容。
南宫向见他没有悲伤,很是吃惊,问道:“你笑什么?老夫的话,还有哪点你不相信?”
灵宣洛冷笑道:“信,我当然信!可正因为你说了实话,我才要感谢你,为我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