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泣血委托之偷袭
狞灭已处于半弥留状态,情非得已,竟请求江南君接任他做妖王。
江南君愿为凡人之心,世所周知,要他接受妖王王印,只怕难过登天,任狞灭苦苦哀求,又怎打动得了他?
狞灭索性来完软招上硬招,硬起心肠,恶狠狠就变了脸。
江南君握紧他,一直不愿放手,却不料被偷袭,初时感觉手像被滚水烫到,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但两人就算分开,灼烫感也未消失,反而变得如一只火辣的小虫,蠕动着,从他手掌钻进手臂,又蹿入肺腑,再沿经络进入小腿,一直到达他被妖龙咬出的伤口。
这过程说起来费时,发生却在须臾间,那滚烫的虫子钻过身体时,他已痛苦难当,谁知它刚走到伤口处,连喘息都没有,就“噗”的发出一声闷响,爆裂开去。
爆裂发生在皮下,力度之强,硬生生撕开他已愈合的伤口,曾经折磨得他痛不欲生的妖龙毒,不仅在这瞬间爆发,且猛烈过以往任何时候。
他吃不住这突发的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扑倒在地,额头的冷汗,也如雨滴般大颗大颗向下滑落。
这变化突如其来,灵宣洛与鬼臾区毫无思想准备,一时给吓呆,犹如被石化般站着一动不动。
可江南君的惨叫凄厉而尖锐,最先唤醒灵宣洛,刚一回神就猛扑过去,恐惧地帮他按伤口,这时才发现他小腿的裤管,已被乌血浸透。
“羽风先生,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江南哥哥?你快停手!”灵宣洛心痛欲裂,他既疼江南君,又怕伤害狞灭,矛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闹成这样,鬼臾区也很快从浑噩中醒转,见这情形,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去拽狞灭,怒道:“小妖王你疯了吗?还不赶快住手!”
狞灭攒足气力,仰天大笑,一直被他用正气禁锢的妖王邪气,这时全面爆发。
他笑得浑身颤抖,嘴角渗血也不理会,指着江南君,边笑边道:“江南子墨,现在你该懂了!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毒发,可以一直安稳地过日子。不过我一死,妖龙失去控制,你就会永远变成现在这模样。你是不死怪人,我不敢说你的命,能被我攥在手里,可我肯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你生不如死的人!”
江南君痛得丧失理智,挣扎着一把推开灵宣洛,怒斥道:“你……你好阴险!你……你是狞灭天子,你不是我的羽风贤弟……”这短短时间里,他的小腿下,已是浓浓一滩乌血。
狞灭妖冶俊美的脸,扭曲得可怕,他丝毫不为江南君的痛苦所动,笑意不减,继续怪声道:“你可算已弄明白,现在的我,不是你兄弟了!我告诉你,自从遁入梨花坳后,我就一心向善,不愿再做坏事。可只可惜,五百年后我遇见了你,你让我醒悟,悟到我这个妖王,有多身不由己。如果想做合格的政客,如果想让妖族这架统治机器,始终运转正常,如果想避免十八天使兵团为祸世间,我这双手,就别想保持干净。我在世上活这么久,唯一就认了你这位\大哥\,可为了我的天朝,我的百姓,大哥算什么?就算被我不择手段地欺骗,又如何?我宁愿对你不起,也不可怀妇人之仁!我舍不得伤害你,就势必伤害天下人!我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可那六十万天使兵无罪,千千万万天朝百姓无罪,我为他们接受惩罚,无怨无悔。我不在乎你用尽余生来恨我,只要你同意入主绝望之陵,只要你同意今后能像我那样,为打理好天朝鞠躬尽瘁,我狞灭死不足惜!”
江南君强忍剧痛,手伸向腰间,“当啷”一声,拔出了殷螭剑。
第三百九十四章 泣血委托之剑光
狞灭天子为逼江南君就犯,用妖术诱发他的妖龙毒,且伤口由皮下爆裂,痛得他生不如死。
他已没法再用理智思考,恍惚间,一把拔出了殷螭剑。
对灵宣洛来说,这二位都是他视得重过生命之人,不管其中谁受伤,他都无法承受,可毫无征兆地,他们就成了争锋相对的两方,且有可能斗个两败俱伤,急得他是六神无主,自己无力阻拦,唯有哭求鬼臾区帮忙,可那盟主,苦于不知到底该帮哪边,也只能干瞪眼。
江南君费力地举起剑,指向狞灭,此刻仅存的愿望,就是不顾后果,一剑直插入他心脏。妖王一死,或许他就能摆脱这撕心裂肺的痛。
可当锃亮的剑光,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划过,他的心就猛然一抽,心痛竟在瞬间压过腿痛,空白的大脑,也汹涌而入一股巨潮。
这把殷螭,是属于人间使的专用佩剑,由祖父辈开始,就只斩奸佞和妖邪,而他现在欲刺杀的,是拥有大爱,义薄云天的北狐居士羽风,或者直说,就是那已拯救了千万人性命的妖王。
亲自手刃妖王,他做得到吗?别说真举剑刺胸而过,哪怕仅这样寒光闪闪地指着他,他也无法坚持。
狞灭可没糊涂,江南君所有的思想斗争,都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殷螭剑扑来,转瞬又停住,且剑锋下滑,他就意识到,江南君的理智正在回来。
其实他多希望他的冲动,能持续到手起剑落,这样自己就能得个痛快。或许等他重新清醒,出于内疚,还能考虑接受这泣血的委托。
可这位人间界奇才,哪怕痛成这样,还是没能对他下手。他还能想出更狠更毒的招数,再度激发他吗?恐怕是不能了。
只要江南君想通前后因由,莫说承受妖龙毒,就算一身血肉,被他一块块用妖术爆开,也断不会再做拔剑之举。
这层邪恶的伪装盖在脸上,让他窒息。他很想放弃,做回善良的羽风先生,他也渴望,永远留在这些人记忆力里的,是那位孱弱的儒生。
可他只要重拾仁心,堵在眼前的大山,就一座也别想逾越。誓师大典上,他注视江南君的背影,突生出这奇想,由他接任自己,若是失败,希望便又付诸流水,他哪还有时间寻找新方案,来挽救天朝,挽救妖族?
他不仅不能心软,还得更毒更狠!想到这儿,他二话不说,扑过去一把握住殷螭剑锋利的剑刃,拉过剑尖,就抵上了自己的心口。
“你……你要做什么?”江南君忍痛大叫,急将宝剑向回收。
这一拉又一收,割裂狞灭的手掌,金红的火血顺着剑锋,滴滴答答就向下流淌,并散发出腾腾热气。
他已对疼痛麻木,任凭两手鲜血淋漓,也固执地坚持,迎着江南君的目光,咬紧牙根道:“江南子墨,你若真是个男人,就别收剑,直接冲这里来!我这前任妖王一死,你就可做新妖王。只要你坐上妖王宝座,就能成功反转,由被妖龙毒控制,反过来控制妖龙,从此不再忍受非人的折磨。这诱惑对你巨大,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吗?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一剑捅死我,然后饮下我的火血,获得妖王火符!”
殷螭剑沾满火血,彻底惊醒江南君。他不回答,只死死盯着他,眼里的血色,在慢慢退去,脸上的仇恨,也在消散。
第三百九十五章 泣血委托之不恨
江南君被剧痛纠缠,大脑一片空白,险些一剑刺死狞灭,可殷螭殷红的剑光,将他唤醒,沾染在剑身上,狞灭的火血,更让他意识自己差点犯下大错,于是急忙收剑。清醒之后,对狞灭的仇恨也逐渐减退。
他这反应,绝不是狞灭想要的结果,他宁愿被他恨入骨髓,只要他最终同意接下妖王王印,可偏偏就事与愿违。
他恐慌地松手,而江南君也在这时松开剑柄,灵剑没了承托,发出“当啷”脆响,就落到了墓室的石砖地上。
“不要,江南子墨,你必须恨我!我这样残忍地欺骗你,迫害你,要挟你,你肯定只想将我千刀万剐!快捡起你的剑,说你恨我!”
整间密室,都在因狞灭的怒吼摇晃,江南君却无动于衷,任凭泪水一串串打落,仅仰头看看室顶灰黑的横梁,又把头埋进臂弯,用力吐出两个字,“不恨”。
密室在这时,陷入诡异的沉寂,狞灭停止嘶吼,再没人说话,四个人轻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可空气之寒冷,冷得仿佛正有无数鬼魂,从门外蜂拥而入,带着阵阵阴风,在他们周围飘荡,哪怕他们一生跃马江湖,勇者无畏,在这一刻,也俱感不寒而栗。
狞灭绝望地伏上矮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许久后,他骤然发出低低的抽泣,抽泣打碎保持已久的狰狞,让过去那一身正气,又善解人意的北狐居士羽风,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能想到用来对付江南君的,最为毒辣的手段,就是诱发他的妖龙毒。可已把他伤成这样,得到的也仅是简单的两个字:不恨。
他应该失望,甚至应该绝望。
这两个字,宣布他这天下无敌的妖王,竟成了一个凡人的手下败将。可他为何非但没产生挫败感,悲凉的心里,反而还多了几分自豪?不仅如此,伴随自豪而来的,还有融融暖意……
他强迫自己,必须使出更为卑鄙下作的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他那自认坚不可摧的念头,在“不恨”二字的作用下,变得不堪一击,耳边邪恶的,催他继续折磨江南君的声音,也显得言不由衷。他含泪暗出咒诀,重新压下了妖龙毒。
江南君的腿,忽然就不疼了。
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从膝间抬头,勉强爬出血泊,甩动僵硬的两腿,打算离开密室,却听狞灭在身后唤他:“大哥……”
一场激战后,他还愿叫他“大哥”,且那把声音,再没刚才古怪的生硬,而是重新透出了以往,弦过指尖的天籁之音。
鬼臾区与灵宣洛听到这声呼唤,同时激动地抬头。暴风骤雨已经停息,他们无需再试图拉开那二人,于是红肿着双眼,退去了密室一角。
江南君不忍心走,停下脚,却不转身。
狞灭抹去眼角的泪水,也不理他能否看见自己,对他笑道:“弟弟就要走了,怎忍心留哥哥在世上,继续被妖龙毒残害?解药在何处,我现在就告诉你。毒素一旦祛除,你便能实现百年心愿,如寻常百姓那般,享受完平凡幸福的人生后,转往下一世。”
一听这话,江南君茫然地转过身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泣血委托之三种血
为逼江南君接任妖王之位,狞灭制造出血腥冲突,但最终和平解决。经这一番争斗,江南君从心到身体,伤痕累累又精疲力竭,打算离密室而去,却因狞灭喊出一声“大哥”,一时迈不开步子。
狞灭欲告诉他,妖龙毒的解药在哪儿,他木纳地反问:“我拒绝了你的妖王大印,你不想法继续折磨我,还要给我解药?一旦妖龙毒被彻底拔除,你可就再也威胁不到我了,所以你还是三思而行吧。”
狞灭受这讥讽,虚弱地笑了,笑容带着无尽的凄凉,痴痴念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若是天不与我,我又何苦强求?”
江南君见他这般丧魂落魄,内心波涛汹涌。作为妖王,他为了妖族,做出这惊天动地的违心之举,就只为听到一句,“我接受”。
他嘴唇动动,差点冲动地说出口,最终却吞咽回去,只面无表情地问:“你说的解药,是什么?”
狞灭收起笑,指指鬼臾区道:“这个解药很简单,其实一直就在你身边。只要你饮下昊鼎神帝的帝神之血,就可驱走妖龙,散尽毒素。”
“啊……”
这个答案之出人意料,连缩在角落默不作声的两人,听了也是一声惊呼。江南君惨白得没有表情的脸,更露出了几分惊讶。
狞灭摆摆手道:“天命有循环,不可违逆,但承受命运的人,却可选择是接受,还是抗争,可谓之奋斗。大哥因择其善而逃过大劫,当算福报,你们又何需如此吃惊?我听说,当年在支离山的妖龙洞里,五岁的水铃儿曾提议,让你饮下他的魔婴童血,看能否为你解毒,可有此事?”
江南君不语,灵宣洛却使劲点头。
狞灭继续道:“大哥因爱惜那个孩子,又不愿错饮人血堕魔,所以坚决婉拒提议。也正因你这慈悲之心,才作出正确的选择,救了自己。水铃儿的血,来自武战神蚩尤,你这凡人身体,根本不可能受下。如果误饮他的血,说不定还真能满足你长期以来的心愿,让你五脏六腑皆中剧毒,全身腐溃而死。”
这个说法,灵宣洛听曦穆彤提过,所以不觉得吃惊,但鬼臾区的血,却为何能为江南君解毒,就不得而知了。
狞灭又道:“鬼叔叔与水铃儿不同,他天命为神,能受得下武战神的血,并由此获得龙血凤髓,成为万世景仰的神帝。帝神之血,堪称世间最高贵的血液,可抵御一切妖魔鬼怪,要想杀死你体内这小小妖龙,又算得了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江南君正听得出神,他却话锋忽转。
“只是一旦你饮下鬼叔叔的血,从饮血之日起,就无法再保有青春之身,而是会成为以五谷杂粮为食的普通人,经历一切常人都会经历的生老病死,直至往下一世轮回。”
这一下,江南君纠结了。
密室里,他通共面对三个人,三个人的血,都各不相同,一个能让他这不死怪人,马上全身腐溃而死,一个能让他成妖,登上妖王宝座,还有一个,就是他真正的解药。
三种血里,他该选哪一种?
第三百九十七章 泣血委托之眼泪
江南君被妖龙毒折磨百年,成为吸血怪人,死不了也不会老,此刻忽然从狞灭天子处得知解毒之法,不仅觉不出欣喜,反而倍感迷茫。
他宁愿自己是在做梦,倒不是怀疑他的毒,真能有解,而是在梦里,一切都是假的,那么狞灭将死的消息,他也不用在意,反正梦醒后就可以忘记。
可经历过毒发,腿上残留的痛感还在阵阵袭来,像是残酷地告诉他,眼前无论见到什么,都绝对真实。
短短两个时辰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全部拥堵进脑子,让他迷失了方向。再者,古墓里气闷难当,他不需要在此时,选择饮哪个人的血,只需要离开这里,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狞灭见他打定主意要走,再也想不出挽留之法,急得抓狂。
其实他也无法说清,不愿江南君走,究竟是想再逼他一次,还是想向他请罪,请求他的原谅。
江南君仅向前挪了两步,腿就被人牢牢抱住。他知道那是狞灭,却不低头看他,也不甩开他。
狞灭再度痛哭失声,“大哥,就算你不恨我,我也痛恨我自己。可我求你相信,如果我还有第二条路走,就绝不会这样对你。我求你看看我,就再看我一眼,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羽风,不是狞灭,狞灭卑鄙无耻,羽风却是有良知的,你相信我……”
江南君从他的手臂里,把腿拔出来,如喝醉酒般,摇摇晃晃向密室外走去。灵宣洛见他独自离去,在他身后大喊,他却什么都没听见。
“大哥不恨我,可他是怪我的,我不该这样做。如果好好求他,说不定他会答应帮忙,可我既伤了他的心,他就再不会考虑接管妖族,妖族亡矣,天朝亡矣,这么多人的未来,全都毁在了我的手里……”
狞灭伏在冰冷的石砖地上,绝望的眼泪一滴滴打落,又渗进了砖缝。看上去,他已急得半痴半疯。
“我该怎么办?我该拿我的妖族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鬼臾区与灵宣洛一直在旁边看,倍感心碎,却无能为力,此时一齐走过去,搀他起来,又送他在矮桌边坐好,彼此对视,无话可说。
狞灭是真癫狂了,死死抓住灵宣洛的胳膊,用力之大,捏得他脸变得煞白。
他意识不到再大力点,就会伤到他,急匆匆求道:“宣洛,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真不愿代我入飞火流光璧见她吗?她领导仙族五百年,解决的难题不计其数,要得知我有困难,一定会帮我,一定会为我想到好办法,可你们为什么都不帮我……都不帮我……”
灵宣洛不敢再如刚才那般冷漠,又吃疼不住,便趁他哀怨地自念时,抽出手臂,安慰道:“先生请冷静一些,或许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呢?给江南哥哥一点时间吧,虽然他暂时没接受你的委托,可也没直言拒绝。宣洛相信,他只是因事出突然,一时无法承受,需要时间适应,你就给他这点适应的时间吧!”他口里劝慰,其实胸膛里酸楚升起,已心如刀割。
鬼臾区也急道:“灵帅说得有道理,小妖王,你千万别轻易放弃!老鬼我这就再去给你找聚神丹,哪怕把天下翻遍,也定会再弄药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泣血委托之冰术
江南君不记恨狞灭,对于他的苦苦哀求,也并非无动于衷。但灵宣洛说得很对,这么多令他不堪忍受的消息,忽如潮水般涌来,他一时承受不了。加之密室里气氛压抑,空气稀薄,为防窒息,他只能暂时离开。
狞灭只道灵宣洛是在好意安慰,报以感激一笑。至于继任妖王一事,江南君是否还能回心转意,他已不抱任何希望。
不过当鬼臾区提及,要再去为他找聚神丹续命,他却整个人都冷下来,眼神里也透出古怪,看得那二人心里直打鼓,不知他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果然过不多久,他就开口了,波澜不惊地说道:“鬼叔叔,我早提醒过你们,不要再在我身上费心思,花时间。神鹰盟未来的战斗任务艰巨,你务必要将全副精力,投入到盟内事务上去。我就实话实说吧,黑瓷净瓶里,本还剩三粒药丸,可我在世上多留一天,盟军就会多一分威胁……”
灵宣洛没听完,心就已轰然绽裂,大声问:“先生请直说,那三粒药丸现在何处!”
狞灭微微一笑,从容答道:“既然时间紧迫,我又何必要赖着多活几天,让敌人有更多的机会来抢夺我?所以那三粒药丸,已被我搓成粉末,在芙蓉园里任风吹散了。”
“妖王你……”
“羽风先生--”
鬼臾区与灵宣洛同时惊呼,痛心疾首。
狞灭却明显不愿再继续聚神丹的话题,伸手往矮桌下一掏,就掏出来那个装香丽魂魄的象牙盒,摆在桌面上。
鬼臾区对云南那些事,皆不知情,自然不明这盒子的来历,灵宣洛便简要向他解释了一遍。
他听完惊叹:“原来小小一个募须神族里,竟能发生这样多不得了的大事,也算苦了纳木措一家了。我们一定要和军师一起,找出族长下落,千万不能让他遇难!”
狞灭点头,悄悄哀叹,已帮不了他们多少,又抚上小象雕花,道:“香丽郡主,是受我南宫家族所累,才失去神元和肉身的。南宫家对募须神族欠下的这笔债,就由我来还吧。”
“啊?你来还?你要怎样还?”
他一再语出惊人,灵宣洛和鬼臾区纵然心脏强大,也多少有点受不住了。
狞灭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安慰道:“二位请放心,我这将死之人,只会珍惜最后所剩不多的时光,不会无端自残。你们应该记得,当年彤儿被万魂夺骨锁夺去全身骨骼,是我用玄天蟾吐出的玄天水,利用冰术帮她续骨,她才能安然无恙,一直生活到现在。如今我想再次动用冰术,用玄天水为香丽塑造冰身。冰身固然比不得肉身舒适,但最起码,她的魂魄能借冰体重回世间。”
“先生原来是这个意思,如此说来,香丽姑娘是有救了!”灵宣洛与鬼臾区皆转忧为喜,一起望向象牙盒,灵宣洛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喜色。
狞灭见他再次绽露笑容,心中颇感宽慰,又问道:“这两日,我欲将仙灵塚门前的两只蟾妖召回,宣洛你同意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 泣血委托之忧思
江南君走后,古墓密室里,只剩下了灵宣洛等三人。
狞灭天子拿出盛装香丽的象牙盒,说出了想利用妖族冰术,为她塑造冰身,以助她重返人间的打算,同时向灵宣洛征求意见,能否从玄冰洞召回玄天蟾。
灵宣洛是求之不得,忙不迭应到:“当然同意!玄天蟾本就隶属妖族,先生召回,天经地义。再说此举是为救人,莫说两只玄天蟾,就算要将整个玄冰洞出借,又有何不可?”
狞灭见他如此爽快,拱手一笑,算是致谢。
密室里的会议,就这样开完了,没人能说出这场会,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结果。
狞灭天子率先向二人告辞,带上象牙盒,回了绝望之陵。
鬼臾区领灵宣洛走出密室,长长的墓道里,就只有他二人并肩而行。
开始时,他们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倒不是没有话题,而是要说的太多,实在不知该从哪儿捡起话头。
其实他们一直盘踞在脑子里的,全是狞灭与江南君,但谁都不愿多谈,于是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了支离山。
鬼臾区对这事颇显为难,先开口问:“灵帅,难道你也同意,一直将曦穆仙的冰棺悬在那山峰上,不入飞火流光壁见她,看她本人作何打算吗?”
灵宣洛沉吟不语,默想许久才答:“宣洛并非有意回避,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尽快请姑姑回山?可是千年来,姑姑几乎每天都在应对各种危机,还时不时要遭受腥风血雨的摧残。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她在这时出来,无疑就会被卷入战争。她好容易才得来这休息的机会,却又要与我们共同抗敌,宣洛实在于心不忍。要不暂且将此事延后,等有一日,我们需要用到九宫旋星盘与十六天地脊兽阵时,我再入流光璧见她,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鬼臾区听罢,不置可否,只深邃一笑,笑而不语。二人其实心照不宣,所谓不愿曦穆彤被卷入战争,只是个借口,正如江南君所说的开棺定论,万一曦穆仙真的已魂游往生,开棺后她就会化作烟尘,这个打击,还真没人能承受得起。
二人又默默走出一段,眼看就要离开古墓,鬼臾区实在是话憋得难受,不吐不快,便突兀地问:“灵帅,你就不怕,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吗?”
再不愿提,也还是给提起来了,灵宣洛猛然立定,脸朝向巨石垒成的墙壁,一只手撑上去,双肩不住抖动。
鬼臾区自知问得唐突,惹得他泪下,十分后悔,却也难抑伤感。
灵宣洛努力忍住眼泪,坚定地答道:“不会的,我枯朽伯伯神通广大,一定会想到办法,及时挽救先生的性命!先生一定,一定能等到神鹰盟凯旋而归时,亲自为姑姑打开冰棺,接她出来!”
告别鬼臾区后,灵宣洛在轩辕山里,漫山遍野地寻找江南君,却遍寻不着
他四处打听,凡能提供信息的人,都众口一词地说,稽洛山的江南军师已骑鹰离开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独自踏上归程,一路忧思着,江南君受这打击后,是会回稽洛山,还是会因伤心过度而躲去别处,一时再找不到人。
第四百章 狭路相逢之兄弟
鬼臾区与灵宣洛走出古墓后,也向他告辞,往军营视察士兵们的操练情况去了。
灵宣洛漫山遍野都寻不着江南君,只好独自踏剑回稽洛山。
从通仙大典上,他成仙的第一天开始,各种打击与挑战,就接踵而至,让他应接不暇。在这种种事件中,师叔竹星的死,可谓打击最深,令他至今都无法从悲痛中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桑雅,她已被南宫向控制成僵尸人,他该如何救她?南宫向又将怎样利用她?
一边愁肠百结,一边御风而行,冷不防就有一个怪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水铃儿,分别千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思绪被怪声打断,他顿时脚下一颤,停了下来。
他双眉拧起,先停稳蛟虬剑并站好,再警觉地转动耳朵,细听动静。
这声音又尖又细,简直不似由人发出来,只如蚊吟般,在云层间盈盈袅袅地穿梭,然后又远去,就再没第二声传来,所以一时间,他难以辨出说话之人的远近。
“你是何人?”他听不出端倪,索性大喝,可环顾四周,又始终不见人影,心下大为奇怪。
声音怪诞,说的内容更让人糊涂,他自语:“分别千年?我对这人全无印象,没见过面又何来分别?且还是又见面?”
话音刚落,怪声又第二次响起,且靠近了许多,呵呵笑道:“你这个水凤还真忘本,怎么连你的火龙兄弟,都不记得了!”
“兄弟?火龙?”他的心,狠狠向下一沉,已预感来者是谁,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敌意,也正逐渐逼近。
他立即全身心戒备,体内丹田气升,瞬间就将一股剑气,暗穿于手臂。
不过他还不敢百分百断定,来者就是他,所以依然先试探,“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有本事就别这样躲躲藏藏,装神弄鬼,最好赶快现身,让我与你正面相对!”
声音听起来心情极好,语调轻松地答道:“好啊,你这样着急见我,我就出来,让你仔细瞧瞧,我与你,是不是生得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儿,前方云层就开始滚涌,并向两边分去。阳光从云层后照来,以至分开的缝隙间,有一道灰色的暗影斜斜投射。
紧接着,暗影的主人,一个身材修长挺拔,且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悠悠然从云后踱了出来。
此人看上去,与灵宣洛年龄相若,同样生得剑眉飞斜,目似凝墨,唇如红樱,俊美绝伦。只可惜这样一副品貌,与暗透的邪性,显得极不和谐,白白破坏了一身英霸之气。
从眉目与身形上看,他与灵宣洛确有几分相似,但穿着打扮,却雍容华贵许多。
只见他头顶精巧的镶碧鎏金冠,头发一半被鎏金冠束起,另一半则如黑玉般直垂腰际。
七尺有余的身材,给裹在一件蜜合色对襟宽袖锦袍里,锦袍的袖口与边缝,皆用金丝线绣流云纹。腰系同色流云纹宝带,脚上则蹬一双翘头的白底金锁边锦靴。
他这从头到脚的打扮,唯一吸引得灵宣洛目不转睛的,是从宝带上垂下来的挂饰。那是一粒晶莹剔透的铃铛,铃铛里雕有一只精致的小龙,龙口大张,口里却空无一物。
这个铃铛,灵宣洛实在太熟悉,大小与通透度,与他的水凤铃铛一模一样,不着战甲时,他从来就没把自己那粒铃铛,从腰间解下来过。
第四百零一章 狭路相逢之破元弓
灵宣洛找不到江南君,只好独自赶回稽洛山。
他一路沉思默想,却不料一个怪诞的声音,忽然不知由何处钻出来,围着他打转,紧接着又从洁白的云层后,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
见到男子悬挂腰间的火铃铛,灵宣洛对于他是何人,已确认无疑,咬着牙道:“火铃儿,果然是你!你终于获得人身,出现了!”
火铃儿得意地耸耸肩,露出一脸狞笑,“哼哼,不错,你这位鏖仙真是好眼力,这下我可是连自我介绍都省了,呵呵呵……”
灵宣洛的鏖仙之名号,才刚在誓师大典上宣布,就给这火铃儿堂而皇之地叫出来,看来敌方的消息渠道,还真通畅。
大概是因为他刚从火硝水里修出人形,虽然外貌已成,喉结却还没长完整,所以说话时,声音听着像个阉人,以至显得怪诞。
灵宣洛脑子里不断闪现,惠秋与咕噜兽在仙灵冢盗珠后,一起趁夜色逃跑时的情景,恨得是咬牙切齿,却没留意,火铃儿已走到他面前站定。
两人都静默不语,就这样近距离地四目交汇,各自透露凶狠,死死盯着对方,犹如两只狭路相逢的猛兽。
天空上,本来晴空如碧,风和日暖,此时柔絮般的白云,却因这不说话的二人,周身透射出浓浓杀气而吓得席卷明媚,眨眼就落荒而逃。
蔚蓝的天穹很快被阴郁覆盖,柔云才走,沉闷的乌云就滚滚而来,且越积越厚,不但再见不到洁白的光彩,还黑得如遭浓墨浸染,仿佛随时要划出闪电,投下惊雷。
二人就这样相互逼视,互不相让,最后是灵宣洛打破僵局,开口道:“火铃儿,看来仙灵塚的冰门没能锁住你,你终究还是出来害人了!”
“哈哈哈--”火铃儿一听,猖狂地大笑,驳斥道:“终究?灵宣洛,你知不知道说出这话,显得你很无知啊?”
灵宣洛一愣,问道:“什么意思?难得你不是现在才获得人身出世的吗?”
火铃儿收起笑脸,美瓷般的面容,被邪恶的狰狞笼罩,愤然道:“你这个混蛋,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知当你还舒舒服服地躲在曦穆灵珠里休养生息,酝酿着要出世时,我都在哪儿?都在遭遇着怎样的不幸?”
灵宣洛脚下又是一抖,险些给蛟虬剑抖下去。
他想起澜沧江边,澜沧神与南宫向所讲的故事,故事里他这位所谓的火龙兄弟,确实是早他许多年出世,但是以何种形式存在,具体又做过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沉思,眼前忽然一亮,抬眼看,一道金色的光芒划破天空的暗沉,留下一道光影,许久才灭。那光芒来自火铃儿的手,在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金色小弓。
“你……你手持何物?”他愕然问。
“手持何物?”火铃儿再逼近一步,凛然道:“这可是你我二人的老祖,当年在苍瑶山上斗法的见证,来自魔族幽冥炎王的破元弓!”
“破元弓?”灵宣洛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就是姬轩辕用来击碎蚩尤元神,害得他魂飞魄散的凶器!可是,它怎会落在你的手里?”
第四百零二章 狭路相逢之探底
火铃儿在灵宣洛回稽洛山的必经之路上,将他堵截,二人彼此逼视,仇恨产生出强大的气场,竟吓得天空风云变色。
灵宣洛实料不到,誓师大典才刚结束,火铃儿就已得知他鏖仙的名号,不过更料不到的,是他拿出了当年姬轩辕迫害蚩尤的凶器,破元弓。
火铃儿见一把小弓就震住了灵宣洛,很觉畅快,继续道:“你要问我此物从何而来,也得想想我是从何而来。当年姬轩辕知道蚩尤虽已魂飞魄散,但躲进曦穆灵珠里的一缕元神,迟早会修炼成人。不把蚩尤赶尽杀绝,他哪能甘心?奈何蚩尤重生之日到来时,他肯定早就亡故了。所以从苍瑶山回云岩宫后,他骗炎王说,因与蚩尤的余
党搏斗激烈,破元弓掉进富春江里,被江水冲走了。”
灵宣洛冷冷一笑,道:“姬轩辕心狠手辣,又狡诈多端,撒这么个小谎,对他可不是难事。但破元弓相当于魔族镇族之宝,难道老炎王就甘心这样失去?”
火铃儿道:“当然不甘心。不过炎王耐不住姬轩辕的万般致歉,以及信誓旦旦的承诺,保证必会发散云岩宫里所有人手,去沿富春江寻找,总有一天,会找回宝物,归还魔族。”
灵宣洛摇头道:“一听便是缓兵之计,看来这炎王还真好骗。若我猜得不错,姬轩辕人是派出去了,但这找寻却是年复一年,从来就无结果,直到他死了。多年后,又发生所谓的魔婴灭世,整个世界都被西天帝神宫百重宝殿的瓦砾击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火铃儿晃动小弓道:“聪明,真是聪明,你就好像亲眼目睹般,把整件事说得分毫不差。可说准了又能怎样?此宝物已到我的手里,并将在六界大战中,再次击得你魂飞魄散,这一次,可没骑白牛的牧童女来救你了!”
灵宣洛面无惧色,叹道:“天理昭彰,善恶有报。就算姬轩辕为你留下这破元弓,也无法预测世事将如何变迁。当年的蚩尤,能被他趁虚而入,偷袭成功,可几百年过去,到你拿起这武器时,还能有他的幸运,再得逞一次吗?我劝你在使用破元弓前,先好好自我掂量,千万别作茧自缚,以至最后,死在这金色小弓下的是你自己。”
“你……好你个灵宣洛,给世人传得神乎其神,原来却不过是一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无胆鼠辈!你休要看着我的武器眼红,就在此胡言乱语,逼我出手!”
火铃儿气得像给点燃的炮仗,灵宣洛却无动于衷,冷笑道:“神鹰盟与苍狼盟皆已成立,你我各处对立一方,这开打是迟早的事,你又何须急在一时?既然你有心在此堵截,除了破元弓,应还有其他事要讲吧?”
火铃儿见他气度沉稳,临危不乱,心里暗自佩服,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撇着嘴,装出一脸鄙夷。
其实他此番前来挑衅,为的是两件事,一是他既已把灵宣洛看作是此生最大的仇敌,一获得人身,就迫不及待地要来耀武扬威,让他见识自己与他相比,可要强上千万倍。
二是作为苍狼盟盟主,他必须摸清对手的底细。
苍狼盟派出去的探子不少,每日都有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传回。可十条里有九条,都总得提到“灵宣洛”三个字。他预料这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今后必成苍狼盟劲敌,所以来探探他的底,很有必要。
第四百零三章 狭路相逢之纠缠
火铃儿为震慑灵宣洛,取出破元弓来炫耀,灵宣洛这才得知,当年姬轩辕预为助由他那一缕元神诞生的魔婴,在日后能继续战胜蚩尤的后人,竟使用市井骗徒的手段,欺骗幽冥炎王,将破元弓据为己有。
火铃儿得到这宝贝,就一心认为几百年前的旧事,能借六界大战重演,灵宣洛必将在他破元弓的攻击下,如蚩尤那般魂飞魄散!
灵宣洛对他这盲目自信嗤之以鼻,想到一旦开战,自会见真章,便不愿再多说废话,只想尽快摆脱他的纠缠,赶回稽洛山,看看军师是否已回到山中。
火铃儿怀着千年怨气,专冲他而来,好容易得这机会,能不受任何人打扰,单独挑衅于他,哪舍得没说几句就放他走?一看出他想开溜的企图,就闭紧嘴,如只恶狼般死盯着他。
灵宣洛见他连话都不说了,更加不耐烦,拱拱手道:“你若再无指教,咱们不如就此别过,今后战场上见。”说罢欲催动蛟虬,从他身旁绕开,继续前行。
不过刚迈一步,他就跟着往斜里一插,继续横挡住去路,阴森森道:“你我同为魔婴,命运却迥然不同。你打从五岁起,就人见人爱,被各类背景不同的大人物捧在手心里。我呢?我这近千年来,过的都是怎样心酸的日子,你知道吗?是不是连听一听,都会累到你娇贵的耳朵?”
他心怀仇恨,却说出如小孩子撒泼般的气话,灵宣竟怪异地感觉,他那颗心有单纯的一面,于是还真停下脚,再次与他面对,且不明缘由地,语气就不再生硬,很好声气地回答:“当然不是,我只是有要务在身,无法长时间奉陪。”
火铃儿一听,仰天大笑,讥讽道:“要务?你这仙官做得再大,也不过是帮那个毒妇,打理座破山而已。我呢?我现在是百万盟军之首,堂堂苍狼盟的盟主,足以与你们那个叫鬼臾区的帝神抗衡。要说忙碌,你忙得过我?”
好一通胡搅蛮缠,缠得灵宣洛无奈,但从他身上,又隐约觉出一种脆弱,一种孤独。受这怪异的感觉作用,灵宣洛莫名地就对他生出怜悯,一时挪不动步子。
火铃儿见他不走了,才又站开些,冰冷地说道:“苍瑶山一战,蚩尤的魂魄被破元弓击毁,你水凤的那一缕元神,必须经过千年苦修,才做得到轮回转世。我不同于你,姬轩辕活得好好的,我可不需要重塑魂魄,所以不过数年,我就已从江水里爬上岸了。”
他对过往经历,毫不掩饰,与澜沧神讲的往事,时间上完全吻合,灵宣洛油然而生一股怒火,恨道:“你果然是这许多阴谋的幕后推手!当年我师傅因在洛阳紫微城刺杀宇文化,而遭到天噬不得好死,其实点子不是来自南风长老,而是由你一手策划,是也不是?”
他装模作样地拍拍巴掌,“魔婴童就是魔婴童,和我一样,凡事一点就透,聪明得不同凡响!不过你师傅的惨案,是很后面的事了。云南巫雀门的覆灭,才是我毁世计划的开始,从那之后,我就没再停过手。”
第四百零四章 狭路相逢之反击
火铃儿不仅摆脱火硝水里的萤火状态,重获俊美非凡的人身,还掌管起了整个苍狼盟,得意之下就忘了形,当着灵宣洛的面,大暴自己犯过的种种罪恶。
灵宣洛双瞳已快燃烧,望着他恬不知耻的嘴脸,怒斥道:“火铃儿,你犯下滔天大罪,不但不知悔改,还厚颜无耻地向我炫耀,是想逼我现在就出手杀你吗?我警告你,你和你那帮狐群狗党,若敢碰妖王一根指头,我就必将你们一个一个碎尸万段,绝不心慈手软!”
火铃儿见他真怒了,“啧啧”几声摇头道:“看来你与妖王关系之亲密,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可真叫人羡慕。为何我这辈子,就没这样多牵绊呢?狞灭天子血管里淌的是妖界宝血,就算我不为难他,也自有人要取他性命,这事你怪不得我。”
灵宣洛手脚冰凉,恨得几乎要一巴掌扇上他的脸,愤然道:“我呸!到目前为止,你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个要用妖界宝血续命的人,南风为帮你弄来妖血,已数次三番地骚扰妖王,你敢说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一提南风之名,火铃儿大显反感,摆手道:“那老怪算什么东西?他要真能凭自己的本事,为我弄来妖界宝血,太阳肯定得打西边出来!我只怕他还没靠近妖王,就连另一只眼也搭上咯!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这样一个见到漂亮女子,就连路都不会走的蠢货,自己蠢就罢了,却还收了个比他更蠢的徒弟!就算我的魂,确系云清想办法收回,可她犯过的过失太多,实难功过相抵!掰指头算算,从我的魂被曦穆彤困进仙灵塚后,这两人就没真正办成过哪件事!比如说你脚下踩的这蛟虬剑,本该由江南子墨从古墓里取来杀你,结果反成了你的佩剑,用来掉转剑头杀他们自己,你说这两个笨蛋,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他自顾说着,又放肆地狂笑。
灵宣洛一直冰冷地盯着他,见他说完了,才开口道:“我看没那么好笑吧,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蛟虬剑,原为剑仙云剑的佩剑,与殷螭同为一把,如无殷螭召唤,谁都别想把它从轩辕古墓里取出来。再者,云剑叔叔一生忠义,哪怕他已化作仙灵,此剑又如何会与你们为伍,替恶徒行凶?所以它最终归于我手,与江南哥哥的殷螭配成双剑,全是天意!哪怕这不是云清的坏主意,由你火铃儿亲自经手,结果也不会改变!”
火铃儿傲慢地勾起俊俏的嘴角道:“笑话!我火铃儿继承的,可是姬轩辕的智慧。虽然我和他是两个人,他脑子里的东西,只能偶尔在我这儿闪出点影像,但用来对付你们这帮朽木废材,足够了!就算今日你已得仙身,也不过在世上活了区区十年,相比我这千年道行,恐怕太嫩了点!”
灵宣洛同用不屑作为回应,“如果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茅厕里放置千年,和放置一年有何区别?区别是更脏更臭,定已臭不可闻。但若是块璞玉,就算被埋没千年,也迟早会叫人挖掘出来,越陈越价值连城。照你所述,你确实比我活得长久,可这多出来的年月,你全都用来作恶犯罪了,到头除了自取灭亡,还能指望更好的结局吗?”
第四百零五章 狭路相逢之控诉
火铃儿不光比灵宣洛出世早,还因此而修得千年道行,很自以为傲,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却不料被他一张巧嘴,反击得威风扫地,
“你……”他还没欣赏够自己的姿容,就给比成茅厕里的石头,气得玉面通红,狂躁地吼道:“灵宣洛,你还真会说风凉话!你以为我喜欢从那么舒服的灵珠里出来,变成一缕游魂四处漂泊吗?”
给这一激,他终于说上了要点,原来那千年道行,并非他真心想要,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灵宣洛怒气下去,抱起双臂道:“说吧,你心里若有苦水,尽管倒出来,我愿意倾听。”
火铃儿厌恶地一甩头道:“少在我面前扮好人,我不受你这一套。你记住,我们永远是敌人,无论再过几生几世,都是敌人!我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只是讨厌看你那样得意,还真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的花朵。你能得到曦穆彤的关爱,还有那么多人的眷顾,只因你运气比我好,比我晚出世,否则,只怕你比我更惨!”
他整颗心都被仇恨吞没,以至话说得这样绝,灵宣洛深深打了个冷颤。
火铃儿不再理他的反应,继续道:“在化作火龙,与你同时投胎之前,整整五百年里,我都处于极度的惊恐中,可谓度日如年。我生怕被太阳晒到,又怕被捉鬼术士捉走,或者一不留神,就被游魂野鬼们欺负。可是老天为证,我火铃儿不是鬼,是元神!在成为秦王杨浩,被宇文化及一刀刺死肉身前,我是姬轩辕的元神!”
元神与鬼魂,确实在本质上不同,但又都需要经历投胎转世,才能再世为人,所以火铃儿这委屈,灵宣洛不知该如何安慰,当然对方也不会接受他的安慰。
火铃儿接着讲:“荒漠之夜过后,你我各自从陨石里降生。你虽然在荒山野岭里,跟狼过了五年,可五年一到,那个女人就派稽洛山的竹月把你接走,并收为徒弟,让你尽享受一山人对你的宠溺。我妒嫉你,我要竹月和曦穆彤里至少死一个,这样你就会痛苦,谁知就算那个竹月,后来真死了,也不断有新的竹月冒出来,继续对你疼爱有加!你看似一个苦命的魔婴童,实际却在蜜罐子里泡大,我就得作为鬼魂,给关进冰冷的仙灵冢,每天昏昏沉沉,没人搭理。同为魔婴童,我得到了什么?五百年苦难结束,我好不容易与你一起降生,却落到宇文化及手里,还挨他一刀,成了鬼。凭什么你我二人的命运要相差这么远?凭什么我火铃儿,就没人疼没人爱?”
灵宣洛本听得满心同情,却到这儿散去,又禁不住冷笑,“你休得一派胡言!紫微城里的阴谋,根本就是由你精心策划!你出于对师祖姑姑的仇恨,以及对我的妒嫉,做出来这一切,连宇文化及,也不过是被你利用的一粒棋子,而南风长老和云清,则是你找来的推手。这件事,竟被你用来抱怨命运的不公,真当我是三岁顽童吗?”
火铃儿被他反驳得哇哇怪叫:“你自己也说得清楚,这一切都起因于我深怀的仇恨,可你想没想过,我的仇恨从何而来?这些恨,都是叫谁给逼出来的?我老实告诉你,是曦穆彤!就是那个你们日/日都奉为圣女的曦穆仙!她是真正残害我的,刽!子!手!”
一声霹雳在灵宣洛头顶炸响,他懵了。
第四百零六章 狭路相逢之诉说
火铃儿吹嘘一番后,见灵宣洛不仅不为所动,还因舌辩不过他,自己渐落下风,只好放弃炫耀,话入正题。
谁知他越说越激愤,控诉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曦穆彤。
这番控诉,如一道霹雳在灵宣洛头顶炸开,炸得他晕头转向,站立不稳。蛟虬剑感受到主人心情的焦灼,顺着他晃了几晃,终于托稳他,才安静下来。
“姑姑,姑姑究竟对你做过什么,你要恨她到这个地步?以她的善良,我不信她真会做出对不起谁的事……”
他小声反问,虽然语气肯定,但已明显提不起底气。
火铃儿连啐几口,道:“你少往那个女人脸上贴金,她是你姑姑,与我无关!就算我被迫提早离开曦穆灵珠,像游魂似的在世上飘,如果她能接受我,像疼爱你那样疼爱我,我根本不会心生如此强烈的仇恨,来策划这灭世阴谋!回想当年,我刚出来时,纯净如一张白纸,脑子里全是天真的好奇,找不见一丝恶念。这世界新奇无比,对我充满诱惑,我试图向人们示好,希望与他们和睦相处,可我只能晚上飘出来,而他们一见到我,就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散,后来还请捉鬼术士来捉我,说捉到之后,就用天火烧灭我!姬轩辕的记忆,曾断断续续插入我的头脑,我回忆起曦穆彤,那个骑着白牛,唱着山歌的小姑娘。于是我在苍山里,想找到她,投奔她,从此有个依靠。那时我一颗幼稚的心,执着地把她当成我娘亲,有娘亲保护的孩子,天塌下来都不怕,我还用惧怕什么?可结果呢?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曦穆彤素来对姬轩辕不耻,结果是什么,灵宣洛基本能猜到。他听得心碎,却还是口不随心地问:“是什么?”
火铃儿的眼泪,已连成珠串往下淌落,他狠狠擦了一把,答道:“结果我却在她住的茅屋窗下,偷听到她与她师傅缥缈僧的对话,说等到两名魔婴童真正降世的那天,那名火性的必须除掉,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姬轩辕的毒咒应谶,人间就会遭受灭世之灾!我的母亲亲口说,要除掉我,我还敢投奔她吗?我只能逃走,不光逃走,还得开始考虑,该怎样保护自己,不落入她的掌心!苍天在上,一个人连他的母亲都要来对付他,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还有什么人,是他舍不得杀的?”
话到此处,他就哽住了。灵宣洛也胸口绞痛,气虚支撑。
他反复在心里念叨,“人之初,性本善”,也明白了火铃儿的恨,从何而来。
照火铃儿的说法,他确实是在千年的时光里,遭受了比自己多得多的苦难。与他相比,自己确实是很幸运。
火铃儿继续道:“曦穆彤常涉足于江湖,却极少与皇族打交道。为不被她发现,我让自己投生在洛阳城里,并嘱咐南风长老,安排我进皇宫。皇宫有皇帝的紫气作掩护,我还真就躲过了她的追踪,并有时间考虑,如何向她复仇,而这复仇,正好可以成为我灭世计划的一部分,真是一举两得。可这曦穆仙,还真名不虚传,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竹月把杨浩带回去后,她就发现了我的企图,然后把我从杨浩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困入仙灵塚,并烧毁那具肉身。于是我不仅没能如你这般成功转世,还从元神变了鬼,一只没有魂,只有魄的,最为悲惨的无魂之鬼!如果换做是你,你可能不心怀仇恨?你告诉我,可能吗?”
第四百零七章 狭路相逢之无言
火铃儿内心仇深似海,向灵宣洛诉说仇恨的来源,说得是声泪俱下。灵宣洛很希望,他是在撒谎,是在故意捏造事实,以逃避罪责,可直觉却告诉他,他这位火龙兄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仇恨之力,素可被看作是世间最为强悍的力量,仇恨之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能从天地间吸收无限的杀伐能量,仇恨越大,吸力越强。
纵然是软弱无力的人,一旦被复仇的欲念吞噬,也将走上一条不归路--当能量已吸收足够,就会转为释放状态,他便由人沦为恶魔,小到杀人,大到灭世,都有可能做到,简言之,就是被仇恨控制的人,将变得无恶不为。
过去千年,火铃儿的经历,就可被看作是这样一个吸收与释放的过程。千年时光绝非等闲,到目前为止,他因仇恨而产生的能量场,已膨胀得多么强大,无人可以预测。
他灵宣洛该怎么做?是用毫无意义的安慰,帮曦穆彤澄清,还是干脆借这能单打独斗的机会,除掉火铃儿,以求一劳永逸,今后天下太平?
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做不到,他仿佛再次陷入了一局,让他无能为力的死棋,以至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四肢如死人般僵化,一时动弹不得。
他不可能用寥寥数语,就替曦穆彤抹去,火铃儿千年来对她怀有的仇恨。
使出万宇诀,对方的破元弓,就能变成一个孩童的玩具,可他此刻不知为何,功法全消,无力下手杀任何人。
天空再现空旷的死寂,乌云似稍有散开,阳光也正犹豫,要不要重新钻出云层。灵宣洛经这片刻的停息,心猛然一抖,又活了过来。
他望向火铃儿,嘴唇蠕动,悄然唤了声“兄弟”,可这呼唤,仅在心里,终究没喊出口,他只是劝慰地说道:“火铃儿,命运由上天安排,命路却可由自己创造。人各有命,就算不好,也不能作为为祸人间的理由。表面上看,我能得到那样多的疼爱,确实幸运,可这期间经历过的凄风苦雨,人生考验,你又了解多少?你若肯回头,放弃苍狼盟,放弃灭世之战,我愿与你做真正的兄弟,从此无论我水铃儿有什么,你火铃儿都能分得一半!”
火铃儿脸上泪水已干,听他冒出这“兄弟”二字,顿时双臂大展,仰面朝天地发出一阵尖锐诡异的怪笑。
二人说了这么久,他那声线与初时相比,已稍显男人特征,但这时因过度激动,而失去控制,又回到了那尖细的阉人声音,以至本已大着胆子要露脸的阳光,再度受惊,“唰”的一下,又躲去了乌云后。
“哈哈哈,灵宣洛,你五岁时有多幼稚,现在就还是有多幼稚!千年的泥沙能凝成顽石,千年的枯树能结成化石,我这千年的仇恨,单凭你轻描淡写胡说几句,或像施舍乞丐似的,承诺我一点好处,就能于一夕化解?所谓恶咒,不过是姬轩辕因没能彻底诛灭蚩尤,心中恼恨,而逞的口舌之快,曦穆彤一直标榜她有多爱世人,若能用善心化解,再毒的毒咒也生不了效。所以在这件事上,曦穆彤错了,她大错特错了!”
“姑姑错了,还是大错特错,如果她能像对我那样,用爱心安抚火铃儿,或许六界大战,就不会爆发,火铃儿也不会被邪恶势力拉拢,成为他们的盟主……”
胸口绞痛感又起,灵宣洛这次终究是没忍住,大吼一声,单膝跪在了蛟虬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