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降神兵之不解
纳木措邀请鬼臾区前往杜鹃殿品茶,段箫作陪。灵宣洛记挂香丽的荷花棺,一个人悄悄向主殿而来。
他大步流星地飞奔而至,待跨进募须神殿,却脚底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门槛上。
他所惧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被他留下来守卫荷花棺的一百募须武士,已全部罹难,一个个被钢魂兵撕扯,变成残肢断体,倒在血泊中,惨不忍睹。
他扶着门框,含泪悲叹,虽不愿进,却不可回避,只能放缓步伐,一步步向前挪。
他向天祈祷,希望香丽的荷花棺安然无恙,心里的声音却在不断告诉他,募须武士都已成这样了,一个无法反抗或逃跑的死人,又怎可能没遭损毁?
走到距荷花棺十步之遥,他停下脚,一颗心被巨大的悲伤钳住,一时找不到走过去的勇气。
棺材静立于神殿大堂正中,从他的角度观察,并未被破坏。但是棺内的少女,是如战争爆发前那般美丽,还是和那百名武士一样,已成碎尸,他认为已无需再猜。
他急冲冲而来,关键时刻又一再犹豫,心里悲哀无限,只能稳定心神,深呼吸一口,把顾虑抛去脑后,走到了荷花棺旁。
他强迫自己不要害怕,缓缓探过头去,去看水晶棺盖的下面。
视线投过去仅两秒,他疲惫的面颊,开始浮现笑意,渐渐地,他笑得双肩耸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串串打上棺盖。
那是宽慰的笑,哭则因激动而起。荷花棺里,被四粒灵珠包围的香丽,未遭任何战争的伤害,一如从前般静卧在里面,神态安祥得如尊睡美人。
香丽无事,灵宣洛放了心,可高兴时间不长,他脑子里就疑问重重:“这事正常吗?似乎难以解释通顺!足足百名孔武有力的武士,全都被钢魂兵肢解,香丽一个毫无意识的死人,却能完好无损?鬼兵不动死人,这个说法可从未听过!”
疑问一经出现,就越来越强烈,再也无法从他脑子里抹去。
他沿着棺木连走几圈,细细查找,希望能找出提示的线索,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也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真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根蓝孔雀的羽毛。
“难道,是桑雅救的香丽?”他失声惊叫,一把拾起孔雀羽,凑到眼前细看,那根羽毛里,竟飘出桑雅甜美的声音:“灵留仙,香丽是经桑雅保护,才留得完整尸身,但我不可在神殿盘桓,以防被其他人发现。你若想见我,请到茶花谷一叙。”
“果然是她!是她救下了香丽!”
神境战争爆发前,他对于这位神秘少女的各种猜疑,此时宛如潮水,全部重回心头。
捧着这根孔雀羽,他再也说不清,自己对她所怀的,是种怎样复杂的感情,埋怨?怀疑?恼怒?其实她行为诡秘,又曾用虚境欺骗他,若他因此而对她产生恨意,也无可厚非。可他却没有,在他心里,唯一与她相关的情感,就只有思念和牵挂。
香丽无事,纳木措忙完后,自会派人来处理,他无需继续在神殿逗留,就急忙离开,赶去茶花谷赴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降神兵之冲动
灵宣洛接到桑雅的邀约,急忙赶去茶花谷,不想首先迎接他的,是一顿令他面红耳赤的热吻,热吻未完,紧接着又飞来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捂着脸,见桑雅一张花容笼罩怒气,明眸也被泪水覆盖,哪顾得上自己委屈,赶紧慌手慌脚地作揖道歉:“是……是我无礼……是我不对!桑雅姑娘想怎样责罚,宣洛都不敢有怨言!”
他这歉道得言不由衷,全是给她烈火寒冰的变化吓的。至于为何要做这道歉之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若要论理,他可有充分的理由证明,道歉的应该是她:主动在先是她,突然翻脸是她,说打人就打人,还一点解释都不给的,也是她。
这也难怪,他胸无城府,呆得如块榆木疙瘩。突然情窦初开,还难以适应这急剧的心理变化,就糊里糊涂地被桑雅表白。这些已令他措手不及,甜丝丝的感觉尚在舌尖,她眨眼又翻脸不认人,这星速变脸,他实在是跟不上。
桑雅与他相比,怀的是一颗剔透玲珑心。见他两次,就打他两次,且两次都是她无理,她怎会不知?
怪只怪第一次见他后,她就已被勾动情丝,两日来的思念,加之见他在战争里平安无事,情绪激动,导致感情失控,再被他含情的目光俘虏,便身不由己做了错事。
虽然冲突是因她的错误造成,可她总不至于当着他打自己吧?所以那非甩不可的一巴掌,不落到他脸上,还能怎样?道理如此,她却拿不出勇气向他解释,唯有继续保持刁蛮。
她刚才行为主动,已是追悔莫及,若再扯下去,只能令自己更陷尴尬。当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把话题绕开。但转念一想,她还是不甘心。既然不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来探一探他的真心?
于是她眼珠一转,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抿着嘴,半真半假地小声道:“我……我找你来,是为谈正事……”
灵宣洛眼见气氛冷冻,不知该进该退。再看她怒气下去后,惊惶得如只小鹿般楚楚可怜,倒是忽生一股身为男子汉,应有所担当的责任感。
可不是嘛,这种时刻,吻也吻了,巴掌也挨了,难道要姑娘自己来事后圆场?但心里这么想,要用行为表达,他就迷茫了,一急之下,差点跑回去找段箫求援。
不过这请求外援,他最多也只敢想想,前辈们再疼爱他,若涉及到个人感情,也是极羞于启齿的,他还是在心里藏得越深越好。
桑雅最后那句话,声音虽小,他却听得清楚。
他再傻,也明白自己若不主动化解这凝固的气氛,就肯定不到谈正事的时候。要是处理失败,难说她对他的情,就会于半途嘎然而止。简言之,只要哄得她对刚才的事释怀,能对他一笑,一切恩怨情仇就烟消云散了。
道理虽易,做起来却难。他搜索枯肠半天,连一句哄女孩子的话也找不到。
桑雅瞪大眼,一直期待地看着他,被这一逼,他更加焦虑,脑子空白一片,嘴巴也好像不再属于自己,硬邦邦的几个字就脱口而出:“我也是,来找你谈正事的……”
这话说出口,且不论桑雅的反应,先就震惊了他自己,一瞬间,他已认定,这是他这辈子说得最蠢的一句话。那种懊丧,直比受内伤还揪心百倍。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降神兵之误会
桑雅自从在茶花谷第一次见到灵宣洛,已对他心生爱慕。除了这真实的情感,其实她还另有目的:她渴望摆脱一直以来的悲惨命运,找一个人,带她脱离目前可怕的处境,所以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她种种怪异的举动,虽令灵宣洛费解,一直在多方寻求答案,却对她的真实心意浑然不知。
或许这次茶花谷的会面,是唯一一次可以解救她,并对未来的六界之战一招制胜的机会,却因他的不解风情而错过,以致这场战争,再也无可避免。
他对她,确实也是一见钟情,哪怕他不懂这种萌动的感觉,正是用这四字来形容。
桑雅的刁蛮任性落在他眼里,被他简单地看作是发脾气,他既弄不懂她这些行为隐含的暗语,又怎会拐着弯猜出来,她这么做是因为在意他?所以他紧张过度,爱意反被整成盆凉水浇下来,浇得两颗火辣辣的心,同时透凉。
他终究没能把控局面,几乎就要被沮丧击垮,不断自责道:“灵宣洛,关键时刻,你这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都去了哪里?”
桑雅乍听他愚蠢至极的回答,猛然一抖,险些站立不稳。这就是她试探的结果,她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从容,只是双颊已由红粉菲菲转成苍白,羞涩的神态也一扫而空,再开口时,语气已云淡风轻,听起来,只是在与一位萍水相逢的路人交谈,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眼见她似火的热情,彻底被冰霜取代,他急得抓狂,只想把话收回来,再重说一遍,但除了无语地呆立,再也不知能做什么。
桑雅苦笑道:“灵留仙,其实说是特别的事,也算不上,我请你来,只是想交一样东西给你。”
他完全无心听她在说些什么,满脑子里塞的,都是该怎样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可到底是哪个意思,该如何表达才能清楚无误,他依然茫无头绪,且担心越解释,越易弄巧成拙。
本就已生误会,他还满心凌乱,不用心听她说话,她刚冷冰冰说完,他就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见他冷淡若此,她更觉心碎,感叹一试便知,这人根本就没在意过自己,刚才那番主动表白,纯属自作多情,她不仅有失少女庄重,甚至显得下贱。
她自认已了解了他的真实想法,羞愤之下,只想转身离去,躲到花树后放声痛哭。可她要真表现出这份软弱,岂不是更惹来他的嘲笑,令他以为自己很在乎他?于是她坚强地决定,必须把要办的事办完,再礼貌地离开。
所以她不动声色,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小的绸布袋,递过去道:“这个你拿着,下次再遇钢魂兵时,可以用来对付他们。”
“钢魂兵”三字,如一把利刀插进灵宣洛的大脑,就算他正陷在儿女情长里难以自拔,一听这个名字,飘飞的思绪,就被硬生生扯回了现实。
他再也不及考虑与她之间的误会,眼前浮现出募须神殿里的一地碎肢,以及那完好无损的荷花棺。心想总有一日,话都能说清楚,也不急在这一时,便把整副思想,都转到了与钢魂兵有关的话题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降神兵之心碎
灵宣洛从未与人谈情说爱,当然对这方面的事一窍不通。他非但不懂怎样将内心的火热传递给桑雅,反因外表的冷漠,深深伤害了她。
桑雅一颗心已破碎,却为挽回颜面而隐藏悲伤,镇定地和他谈起了正事。
灵宣洛听她提到钢魂兵,神经一下绷紧,没接那袋子,只是问道:“香丽,真是你从钢魂兵的刀下保全下来的?”
桑雅见他终于愿意开口,却是为说别人的事,顿时愤怒与绝望交织,对他已彻底死心,只能硬撑着应付。
“不错,是我。我与她朋友一场,不忍心看她被入侵者砍得支离破碎,才出手相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她这解释简单明了,灵宣洛却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救香丽,为的是那位朋友,还是她自己?她二人生得一模一样,香丽的肉身,究竟与她有何联系?
这桩桩事件看似独立,却又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貌似总能找到合理解释,可不管哪一个解释,也没法真正击破整个疑团。
他已快因这重重迷雾疯狂,哪还有余地多想?只能继续追问:“你是蓝孔雀,与香丽又是朋友,也就是说,纳木措族长所述属实,你不是他女儿,可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桑雅神色黯然,侧头去看身边的茶花,“我没有骗你,只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个中情由,你若能寻到机缘,自会知晓答案,若是无缘,就永远当成个谜吧。”
她这回答,更激得他心头冒火,索性不再打哑谜,直接把那层窗纸捅穿,“你说的这个谜,是指你识得用幻术迷惑他人,还是会在月圆之夜变成白狼?”
桑雅实没料到他会问得这般直白,猛然抬头,一双灵秀的眸子充满惊惧,死盯向他。那目光直戳进他心里,可扫来扫去,与他也犹如远隔万重山,他对她怀有的真情,她始终没能看出来。
“他来赴约,只是为了解这些事。他既已见过我的狼身,又听别人谈论过我,怎可能不嫌弃我?我真傻,怎会奢望他能与众不同,接纳我这卑贱的怪物?他不可能救我,更不可能带我走,我把希望寄托于他,就是一个大错……”
灵宣洛完全意识不到她的悲哀,其实他这样问的目的,只是想排除一切干扰,从她本人这里得到真相。至于之后该如何帮她,就得依那真相具体是什么而定。
他无法忘记刚入蛊境时,听到的那几句狼语:“救我”,“带我走”。如果呼救的狼真是由她所变,是否他带她走,就能救她?
可惜的是,桑雅这时已陷入绝望,再也不会对他敞开心扉。她唇角暗藏冷笑,再次把绸布袋塞给他,只希望交代完后,就可速速离去。
灵宣洛这才注意到袋子,赶紧接过来打开看,里面竟装着满满一袋红米。
“红米?用来对付钢魂兵?”他看得大惊。
桑雅道:“那日,我带你去看的梯田,想必你还记得。”
他点头,虽已知红稻梯田在金蚕蛊境里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她制造的幻像,却不愿打断,只想听她说下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降神兵之红米
灵宣洛接过桑雅递来的绸布袋,见里面是满满一袋红米,不觉吃惊。
桑雅对他的惊讶视若无睹,自顾自说道:“募须神族已拥有几千年的历史,族人间暗藏的法术,玄妙莫测,至今无人能解其皮毛,红米就是其中一项。过去若哪家孩子被鬼缠身,家中长辈就会请来法师,用这红米做法,撒到孩子身上,以驱走鬼魂。然而自从前任族长达瓦央吉救下差点灭亡的正统鬼族后,神鬼和睦相处,红米在金蚕境里,就被禁用了,以往的红稻梯田,也全都转耕了别的作物。想必这几日,你并未闲着,早已从各种渠道得知我善使幻术,那日无论是梯田还是茶园,皆是由我虚构。”
她话中带刺,灵宣洛觉得自己无论说“是”,或者“不是”,都会显得尴尬,只好沉默以对。
她又道:“正因为金蚕境里,族长明令禁种红米稻,又有人非要得到这种法宝不可,所以逼我制造梯田虚境,在虚境耕种这种作物。”
“什么?在虚境里种红米稻?这么说,这袋米,并非来自真实世界!是谁在逼你?你是不是正被什么人控制?”
他死攥着绸布袋,眼光里怀疑更浓,不等她回答,又紧紧追问:“桑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满带哀怨地望向他,道:“桑雅是什么人,重要吗?或许你根本就不该将\'人\'这个字,用在我身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这样贬低自己?”他乍听,以往她这话是源自自卑,但转念深想,又觉得和她目前的处境,不无关系。
她不再回答,凄然道:“灵留仙,我已和你谈了太久,我的孔雀们在盼着我回去了。今日一别,不知何年再会,请你自行珍重,桑雅告辞。”
她说着,如在茶园那次一样,转身就走,却把灵宣洛急出一身汗,张开双臂拦住她道:“我不管你是人是狼还是蓝孔雀,我只想知道,你和香丽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吸走香丽的妖元,从此在蓝孔雀和白狼之间变幻,是你自愿还是被人控制所为?还有,传说中将引发六界大战的雪狼,是不是你?”
连续几个问题,个个直击要害,桑雅已招架不住,只能死死抓住花枝,才勉强站得稳。
她再投向他的眼神,已从恐惧转为难以置信,痴痴反问:“你知道的,远比我以为的多。难道这些,全是我父亲告诉你的?”
她依然称呼纳木措为父亲,他听得双肩猛颤,浑身麻痹,彻底陷入了迷惘,“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族长的女儿,看样子并没说谎。若是族长也所言非虚,就意味着他们中有一人,是和我一样,对整件事毫不知情。这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我能利用在云南的时间,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吗?”
桑雅见他神色冷峻,一言不发,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却生怕他要伤害自己,吓得急忙就要逃走。
灵宣洛深陷疑云,哪能这样轻易放她走?他已铁了心,要把她带回神殿,与纳木措当面对质。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让整件事水落石出的办法,他必须一试。
想到此,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逼视着她。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降神兵之邪气
桑雅的言行举止,令灵宣洛坚信,幕后必有一人在牢牢掌控全局,而他的掌控方式,就是通过控制她。所以要想最快、最直接地揪出这人,就得逼桑雅讲出真相。
他不许她离去,五指扣得牢如铁钳。她急于逃走,却无论怎样挣扎,都摆脱不了,顿时深感走投无路,开始嘴唇翕动,就要使出幻术。
灵宣洛抓住她,手上能感到一种极为怪异的气流,正以蓬勃之势冲过她的脉搏。那气流急促而强烈,火辣辣烫手,好像就要有火苗从她脉搏里窜出来。
这种气息生成法,无论是仙或魔,亦或凡人,他都不曾从他们身上感受过。她体内因此产生的热量,他也说不清是来自她的血脉,还是丹田。
狞灭天子曾带他入境万宇诀,他是妖,身体因火血而滚烫,运功时产生的气流与她可有一拼,却并不带有她那种伤人的邪气。
他扣住她不久,就已如身陷烈火,实在支持不住,不得不放开手。
这一松手,他就将面临两种境况:陷入幻境被她控制,或任由她仓皇逃去,再觅不到踪影。
情急之下,他那“跟我走”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随这个想法同来的,是他想向她倾诉的真心话:“我抱过你,吻过你,就再也不想放开你!我求你告诉我,我和你经历的这些不是幻境,就算是,我对你也没有怨恨,不会后悔,我只想带你走!”
这番肺腑之言,如能在她执意离去前说出来,之前无论二人有多深的误解,也能彻底化去。他情难自控,眼中少年的青涩褪散,目光坚定而炙热地望向她,就要开口。
可正在这时,却听身后有人召唤:“灵留仙,原来你在这里,可是让我好一通找!大家都等你回杜鹃殿呢,段小王爷要走了,想和你道别。”
灵宣洛一惊,转头看,竟是隆象朝自己走了过来。
“隆象大人?”他看着他,一脸愕然。
从追上逃难的募须族民,直到芒鹰烽火营的神兵击溃斐乔的鬼兵,这人就没出现过,却在这时候冒头,还真让人觉得奇怪。
灵宣洛勉强客套道:“原来是隆象大人,宣洛失礼了。你走在逃难队伍前面,能平安无事甚好。不过,你怎会知道我在茶花谷?”
提起神山遇袭一事,隆象的瘦脸窘成一团,干咳两声道:“哦哦,那个嘛,我身为族长的幕僚,自有脱身之法,只可惜了一些族人,无辜殒命,我却没有能力救他们,真是心痛难当。幸亏募须神派来昊鼎大帝支援,隆象对上天,可是感恩戴德!”
说罢,他恭敬地朝天拱了拱手。
对于灵宣洛的第二个问题,他老实答道:“从神山回来后,你就不见了人影。杜鹃殿上来了新客人,老客人又要走,大家都急于找到你,就把这任务交给了我。我多方打听,终于从侍卫那里得知,你是往茶花谷这边来了,就来碰碰运气,没想还真碰上了!”说到这,他显得十分高兴。
“原来是这样。”灵宣洛听完,觉得这个解释说得过去,所以关键时刻被他打断,也不着恼。他想起桑雅还在等,便对隆象道:“大人请稍候,等我和桑雅姑娘说完几句话,就随你走。”
他自觉表述正常,却见隆象一对细眼,不解地瞅着他,然后问:“灵留仙,你还好吧?我来到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茶花丛里发愣,哪儿有什么姑娘?”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降神兵之相见
桑雅决意要从灵宣洛身边逃离,激得他再也不管不顾,就要向她表露心声,谁知却被隆象打断。
灵宣洛听完隆象一大通解释,认为说得过去,所以也不怪他。他想起桑雅还在等,忙对隆象道:“原来是这样,有劳大人费心寻找。不过还请大人稍候,等我和桑雅姑娘说完几句要紧话,就随你走。”
他自觉表述正常,却见隆象一对细眼,不解地瞪着他,然后问:“灵留仙,你还好吧?我来到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茶花丛里发愣,哪有什么姑娘在和你说话?”
“什么?这不可能!”灵宣洛被他说得震惊,赶快回头看,却哪还见得到桑雅的人?身边除了一簇簇娇艳的山茶花,就只有阵阵熏风从山谷里吹来,吹得花枝微微摇头,好像在为隆象作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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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杜鹃殿,确如隆象所说,有一屋子人在等他。他满腹心事地进去,黯然抬头,神情却在一秒间由悲变喜,难以置信地大喊一声:“江南哥哥!”
杜鹃殿上坐的客人里,果然有江南子墨。他正站在鬼臾区身边,看着他微笑,那微笑一如既往的暖意融融,令他觉得,在最落魄、最心碎的时刻,能见到世上最温暖,最明媚的笑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尽管他心里有无尽的难过与委屈,被江南君的目光笼罩,一颗起伏不定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江南君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绝望之陵的扇瑶宫里。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已无一遗漏地了解清楚。
对这位任性的弟弟,他是既怜爱,又担忧。当然对他因自己而怒砸通仙汤的事,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在这小子虽历尽凶险,最终还是修得留仙真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再见面时,他依然心有余悸。
他走到灵宣洛身边,双目含泪,又饱含欣慰,不住上下打量他,就是说不出话来。
经过两日激战,灵宣洛的衣袍已破烂不堪,还沾满血渍,可由仙根散发出来的侠骨仙风,却丝毫没受影响。
“水铃儿!稽洛留仙,灵宣洛!好孩子,这么长时间来,你受苦了!”江南君酝酿许久,终于简单地说出这几句话,其中蕴涵的深情厚意,却难以言喻。
二人的手紧握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
灵宣洛听见“水铃儿”这个名字,倍感亲切,许久没人这样唤过他,蓦然间从自己的哥哥口里出来,前尘往事又如潮水般涌进心里,鼻头一酸,终于掉了泪。
江南君却始终保持微笑,抚着他的肩道:“傻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五岁时那样爱哭鼻子!”
二人见面的场景感人,谁都不愿打扰他们。
段箫直等到他们兄弟叙礼已毕,才走过来,对灵宣洛笑道:“小子,能和你由中原到云南,共度这么多时日,对段叔叔来说,可是终身难忘。我已在募须神族逗留许久,是时候启程去往下一站了。虽然叔叔舍不得你,但常言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鬼帅与江南君同来,你有他们照料,我就放心了。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再会,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叔叔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时不时都能从江湖中听到你的故事,以及你为六界创下的功绩!”
第一百九十章 天降神兵之打算
灵宣洛本已因桑雅心碎,段箫一番告别之辞,给他再添心酸。看来隆象说的,句句属实,杜鹃殿不仅来了新客人,与他相处多日的恒留仙,也真要走了。
他最是重情,分别之际,心里自然比段箫更加难舍。想回答几句,喉头却再次哽咽,只能呆问傻话:“段叔叔,你……你真的要走?”
从最开始在八仙古镇看到这人的背影,他恨不得冲上前按他在地上,狠揍一顿,到现在对他如此依恋,他已领悟出人与人之间最为重要的相处之道,就是理解。他仅凭片面认识,就对他妄加指责或报以怨恨,险些错怪一个好人,再回想起来,实觉心里有愧。
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短,可段箫是否能称得上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已毋庸置疑。他暗自猜测,这大概也是师祖姑姑哪怕未爱上段箫,也一直将他深藏在心,孤独时,会夜夜弹奏那曲《远归》的原因吧。
他忽然想起,在通仙大典上,段箫给自己看的那张由曦穆彤亲书的纸条,忙问:“段叔叔此去,是要前往勐泐,重建故国吗?”
段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静坐一旁的纳木措,答道:“暂时不会,我已写信给澜沧神,请他劝昆明部落接受大唐朝廷安抚,不要再因我而起无谓的争执。无论边陲还是中原,本就在我中华境内,属一国国土,何须分得这般清楚,必须以国立界?”
灵宣洛顿时一喜,想都不想便接道:“既然段叔叔暂无建国打算,何不回转中原,与我们共迎六界之战?”
他并非想拉段箫参战,只是想挽留他。
段箫却是摇头,“达光王国建与不建,目前言之尚早。我父王担任国君时,残暴不仁,害死性命无数,我只怕中原人再听到这个国名,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上门来。所以我有心更名,有朝一日称她为南诏,但这都是后话。目前我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去探查达光古国消失的原因。这个查,得从一条消失的古道查起,我必须先把它找出来。”
灵宣洛心头一震,追问:“古道?难道段叔叔说的古道,是蜀身毒道?”
段箫听他竟能说出那条鲜为后人知的古道的名字,止不住要赞叹他的博学,莞尔一笑道:“你这小子,天下还真没你不知道的事,这样一条几乎消失在千年前的古道,你都能叫得出来!”
灵宣洛在心里偷笑:“有四灵这本永远翻不到最后一页的宝典,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枯朽伯伯告诉我的那些秘史,只怕连你们都闻所未闻呢!”
他转念又想:“段叔叔要去找古道,枯朽道长是当年唯一知情的人,如有这位仙灵相助,他是不是更容易成功?”
但毕竟曾是妖道钟无极的枯朽已仙去多年,是否愿意再出山相助,他可不敢乱做主,所以提来毫无意义,便缄口不语。
不过不知为何,他忽然在此时想起身中蛊毒的耳江。那人心肠不坏,因中蛊而被南风控制,若不尽早解救,将来还不知得有多惨。
段箫精通对蛊术,可提供蛊毒解药,他忙转换话题,问道:“段叔叔,宣洛还有一事,不知你可否相助?”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降神兵之求药
灵宣洛听段箫说要走,有意挽留。但他又说是要出发寻找几百年前消失的蜀身毒道,就知道自己再找不出可以留他的理由。
不过他忽然想起,正被蛊毒折磨的耳江,段箫怕是唯一可救他之人,便赶紧趁他走以前,求他帮忙。
灵宣洛难得求人,段箫见他有求于自己,毫不含糊地点头道:“宣洛有事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必定尽心帮你。”
灵宣洛感激一笑,道:“多谢段叔叔,宣洛知道叔叔的对蛊术可解蛊毒,所以求助。”
“什么?”这话一出,在座之人皆大吃一惊,江南君与段箫更吓得脸色煞白,使劲把他从头看到脚。
段箫抢先问:“你要用对蛊术解什么蛊毒?难道你……”
灵宣洛见众人误会了,忙摆手道:“各位莫慌,需要解毒的并非宣洛,而是一个朋友。实情是这样,我有一位云南的朋友,数年前不幸身中蛊毒,一直被蛊虫纠缠折磨,不知叔叔可否以对蛊术施救?”
解释完,人们才都松了口气,只有隆象,一张瘦脸反而绷了起来,一下子变得十分警觉。
众所周知,他这位留仙是第一次来云南,到现在也不过呆了数日,其中大多数时间,都在与鬼兵交战,怎会有认识朋友的空闲?”
段箫细一回想,想起他提过的昆明部落,若有所悟地问道:“你说的这位朋友,是指昆明部落里,那位引你去无影溪的耳江兄弟吧?”
灵宣洛见他还记得,忙点头承认,却没留意躲在纳木措身后的隆象,表情有说不出的复杂,眼中甚至透出来,一股隐晦的杀气。
段箫明白他的用意后,不再多言,直接从袖笼里掏出一片深红色的灵芝,递过去道:“这株灵芝为我仙家之物,本就与凡俗灵芝不同,再加上我已用对蛊术施法,中蛊之人一经食用,就能从身体里逼出蛊虫。你让耳江将它分成三份,熬三碗水,分三次喝下,蛊毒自然就解。”
段箫果然没让他失望,如此轻松就拿出了治疗蛊毒的灵药,灵宣洛十分欢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收藏好,庆幸耳江这下有救了。
段箫急不可待地要去寻找消失的古道,连夜离去了,留下灵宣洛,与江南君和鬼臾区在一起。
鬼臾区请纳木措引路,去主殿祭拜了募须神,不过相比募须神,他这位活生生的昊鼎大帝,此时倒更在神族人里引起了轰动。
神族首领竟然亲临云南边陲,这可是募须人多少代都不敢做的美梦,一时间山林沃野里欢声雷动,百姓们不辞辛劳地从老远的山里赶来,就为瞻仰神尊、朝拜圣容。
这一闹开了头,好像再也停不下来,直闹得鬼臾区坐立难安,浑身上下那不自在,就如同爬着几千只蚂蚁。
最后纳木措见他实在不惯,生怕惊扰了他的圣驾,只好出手解围,请专人连夜赶造一尊纯金的昊鼎大帝神像,摆放在神殿上,与募须神并排而立,后面再来的人,直接去拜望神像便可。
当三人独处时,灵宣洛带他们去看望了竹星。鬼臾区与竹星并不相熟,只是觉得一个留仙,沦落到如此境况,实在令人唏嘘。
江南君则不同,曾经他与竹星的相熟程度,并不亚于对竹月的认识。如今斯人再见,竟如此物是人非,心中悲痛已难以言喻,只恨不得将他抱住,痛哭一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重返中原之探视
段箫连夜离去,灵宣洛虽心有不舍,对于江南君和鬼臾区的出现,也倍感兴奋。
除此之外,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桑雅,眼见不日便将离开云南,总想着要再去见她一面,把上次没说清楚的话,都大胆地对她说出来。
不过在那之后,他又试着去过茶花谷,却没再见到她的踪迹。哪怕是茶园,他也找了个遍,但满园都是对她避而远之的茶农,他想略作打听都不可能。
最奇怪的是,从那之后的晚上,他再也听不到狼嗥。每一个夜晚都静得无声无息,若不是他亲历过战争,知道金蚕蛊境已解,一定会有错觉,他们依然停留在那个世外桃源里。
等与江南君和鬼臾区独处时,灵宣洛带他们去探视竹星。
稽洛山竹仙兄弟的大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鬼臾区当然听过,只是之前从未见过。现在徒然见到其中一个,却是这副可怕的模样,顿时唏嘘不已。一个留仙沦落到这般田地,连他这个九尺大汉,看了也忍不住要背过身去抹泪。
江南君则更加难过。连续数年的仙魔宴,他都曾与竹星打交道。那时的星竹仙看上去二十来岁,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仅两三年不见,这人就已变得白发耄耋,行动迟暮,他除了悲叹上天不公,竹星命途多舛,也止不住回忆当年与竹月那位老友,相知相交的点滴。
如今斯人重见,其兄惨死,他也因此落魄到物是人非,那种心痛,实难用语言表达。若无旁人在场,难说他就会抱住竹星,痛哭一顿。
四个人里最若无其事的,是竹星自己。忽然有好几个人来围着他打转转,虽说认不出他们是谁,但觉得很是好玩,不时摸摸鬼臾区的胡子,或去扯江南君左手边的空袖摆,发出嘿嘿傻笑。
三人注视他天真无邪的神情与举止,竟产生出同样的错觉:彻底遗忘往事,与遭受心灵折磨相比,是不是前者对他更好?
探视完竹星,三人一同去了灵宣洛住的客殿。
此时再无外人打扰,他们关起门来,鬼臾区就和江南君相互配合,把目前中原的战争初始状况,向灵宣洛细述一番。
自从曦穆彤被缚支离山后,灵宣洛十分为狞灭天子担忧,自然是要详加打听他的情况。开始时,听说他为了曦穆彤,困自己入鹰眼洞七日,差点死在里面,只觉心都要碎去。不过等最后,二人皆证实他一切安好,且为应对苍狼盟,正全心投入各项战略计划的研究和实施,才稍许感到宽慰。
所有消息里,最令灵宣洛拍手叫好的,有两条。
一是为对付南风长老利用暗黑势力结成的苍狼盟,六界的正义力量将联合成立神鹰盟。这样一来,交战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就将一目了然,再无悬念。
二是关于江南君将与他同回稽洛山,出任灵童军军师一职。这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喜从天降。
鬼臾区与各方约定的神鹰盟建盟日,设在十日之后,届时各路人马会师轩辕山,共同参与结盟誓师大典。
十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鬼臾区打算第二天就辞别纳木措,回转中原。灵宣洛因还有事要办,与江南君比他稍晚一些再走。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重返中原之缘由
灵宣洛带鬼臾区与江南君探视完竹星后,三人来到他居住的客殿议事。
直到把大事说完,他才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鬼帅远在中原,怎会如此及时地收到募须神族,被钢魂兵围困的情报,率芒鹰烽火营来救我们脱险?”
鬼臾区解释道:“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前夕,世间各处皆有异动。特别是那些鬼,时不时会祸害人命,闹出各种事端。我和小妖王联手,一直在严密监控他们的动向,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我们的细作便会一路跟过去,打探清楚他们的行动内容,然后再用各种传音方式汇报。”
灵宣洛听得点头,“原来你们是从敌人那边收到风声后赶来的。”
鬼臾区道:“不错,我们连续派出几路细作在西王山周边活动,忽有一日,接到其中一路的密报,说南风长老将率四大鬼将军中的两名,颜九和斐乔,带近三万钢魂兵杀往云南。我们一听可紧张坏啦,云南不正是灵宣洛晋位留仙后,与段箫同去的地方吗?经过一番分析,我们确认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
江南君接过话道:“云南远在中原之外,无论对神族还是妖族来说,皆是军事力量渗透不到的地方。你二人势单力薄,万一真被那么多鬼兵围攻,岂不是泥石入海,绝无生还可能?当时羽风贤弟最为冷静,认为南风若只打算对付你们两人,断不至如此兴师动众。所以我们又从段箫的背景推敲,由此联想到了正统神族的分支,募须神族。”
灵宣洛听到这里,叹道:“宣洛无论身在何处,身后都有这么多位兄长与前辈鼎力相助,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二位救我们与募须神族于水火,还请受我一拜!”
说罢,起身便要下拜。
二人哪肯受他如此大礼,忙伸手相搀。
鬼臾区道:“灵留仙切勿客气。你再想深一层,募须神族是我神族支脉,就算远隔千山万水,也属于我老鬼的管辖范围。这事就算不为你,我只要收到风声,就不能袖手旁观,这可都是情理中事。自继任神位以来,神族通史我已熟读,知道这帮募须人毫无军备力量,最擅长的,不过是蛊术等偏门外道。一旦受到围攻,他们连同你们,就是死路一条。南风既然能大大咧咧开去近三万鬼兵,那是已有了相当的把握,能把他们从虚境里刨出来。事不宜迟,一等细作们确认情报属实,我便会同赤焰将军,亲率二万将士直奔云南而来。”
灵宣洛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么江南哥哥又为何会来?”
江南君道:“我在江南世家安置好凤涅后,便离开人间,暂居于绝望之陵。本打算你从云南回来后,就即刻去稽洛山会你,不想竟传来鬼兵将攻打云南的消息。自鬼帅大军开拔前去营救后,我前思后想,越想越对你放心不下,便与羽风商议,是不是与鬼帅同往。”
灵宣洛眼前浮现狞灭天子那张严厉,又充满关怀的脸,沉沉道:“先生虽未亲临战场,这桩桩件件的事里,却尽包含着他的谋略,宣洛对他,实在是感激涕零。”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返中原之担忧
鬼臾区与江南君,向灵宣洛细述前来云南的缘由。
江南君继续谈19起狞灭天子:“我担心宣洛,羽风与我顾虑相同。我们想想,迟早我也是要去稽洛山的,不如先来云南会你,等这边兵患解决,再与你同回中原。并且预先将我们的决定相告,也不显得突兀。我对这安排,自是求之不得,便急忙请茫头鹰载我赶上鬼帅,一同来了这里。”
三人正谈得投入,就听门外侍卫传话,说纳木族长有请三位,杜鹃殿一叙。
鬼臾区嘿嘿笑道:“这个族长倒识趣,等我们谈得差不多了再来相邀。也罢,正好我要向他辞行,不如就借这个机会一并说了。”
十日之后,便是神鹰盟成立的誓师大典。鬼臾区身负盟主大任,又带着整两万人的军队,所以必须启程了。纳木措舍不得他走,一心想挽留,却又怎留得住?唯有当晚在杜鹃殿里大摆筵席,为他践行。
酒宴之后,各人各归住所安歇,一夜无语。
第二日,天刚微明,从神殿到神山,便忙碌起来。鬼臾区进入神山见到赤焰将军,二人点齐人马,准备拔营起寨。
纳木措带隆象送行,眼圈红红显得不舍,隆象却镇定自若,倒对神鹰盟之事兴趣十足,一再询问各类细节问题。
既有纳木措在场,隆象这询问,大家未当恶意看待,只要是能回答的,对他和族长都算是知无不言。
金蚕战役惨烈,纳木措亲眼见到难以计数的族人死于悬崖绝壁下,受此打击,他立定决心,要追随新神王朝加入正义一方,向南风等恶势力宣战。
奈何此时金蚕蛊境刚解,族中事务繁多,他一时走不开,只能向鬼臾区承诺,一旦诸事安定,必会亲临中原,加入战争。
一切皆已议毕,鬼臾区与灵宣洛和江南君相约中原再见,便带领他的芒鹰烽火营,又旌旗招展地开回了轩辕山大本营。
剩下二人,也将不日启程,灵宣洛本以为江南君会催促他,谁知鬼臾区走后,江南君只是安静地坐在草地上看书,连问都不来问他一句。
这下灵宣洛又好了奇,问道:“哥哥,鬼帅已走,难道你就不关心,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吗?”
江南君眼不离书,淡然答道:“恒留仙留的那株灵芝,你尚未拿去交予朋友,我们怕是没这么快就走吧?”
灵宣洛被他几句话逗乐,笑道:“知宣洛者,非哥哥莫属。你还对我的打算,还真是一猜一个准。那么明天我们就离开募须神族,等我见到那位朋友,将灵芝交给他后,就动身赶回稽洛山,哥哥认为这样可好?”
江南君这才放下手中书本,望着他问:“宣洛,你这位叫耳江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才来云南不久,便能与他相识,想必也是个豪爽之士吧?”
灵宣洛回想耳江那矮冬瓜似的模样,横竖也没法在他身上找出豪爽的侠气,便索性将段箫如何失踪,而后自己进入深山老林寻他,却偶然撞入昆明部落的头领会议,之后又听见耳江与札赖老的密谈。为救段箫,他用蛟虬剑逼耳江,引他寻到无影溪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江南君。
第一百九十五章 重返中原之惆怅
神殿前的草地上,江南君向灵宣洛打听,他和那位耳江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等灵宣洛讲完昆明部落的事,江南君才算明白,当日在杜鹃殿上,灵宣洛与段箫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他口中所谓的朋友,又是个什么人。
昆明部落的历史由来已久,哪怕是在中原,也极具知名度。其势力盘根错节,横跨几省,若真被敌人利用来对付神鹰盟,今后必将成为他们的一大隐患。
想到此,江南君焦急暗生,但也不表露,只是不动声色地评论道:“那个札赖老,与恒留仙素不相识,却与假鬼王相勾结,蓄意谋害他,还真非良善之辈。这种人坐上一族之首的位置,岂有可能造福族人?万一一个不当,难说还要给其他部族带去灾难。这次募须神族险遭灭族,多少不就有他的原因吗。”说完这几句话,便低头不语。
灵宣洛猜到他的隐忧,想起了莫奇恭,心道那个直爽汉子,可与札赖老是两类人。昆明部落未来若能由他领导,估计许多人都会受益,正待提起,却忽然警觉,耳朵微动几下,转身对不远处的山石大喝:“谁在哪里?”
江南君被他惊动,也是一惊,二人急忙起身,绕过石堆查看,却并未见到任何人。江南君以为是他大战后精神过于紧张,未多在意。灵宣洛的脑子里,却冒出来曾在竹星门外见到的,隆象那道鬼鬼祟祟的背影。
但无实证,他也不好随便猜疑,唯有放弃寻找,与江南君一同去见纳木措,禀明了明日离去的打算。
在募须神族里呆的最后一夜,他再次来到茶花谷,希望能与桑雅偶遇,无论她这时是人,是蓝孔雀,亦或是狼,他都不会嫌弃,只会请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把上次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部倾倒出来。
可惜满园花影婆娑,斜披月色,就是见不到任何人或动物的影子。
“桑雅,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是因为怪我,才躲起来不再见我了吗?可你是否知道,明天我就将离开,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来?这是否就意味着,你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他望着漫山茶花,两手对成喇叭,拢在嘴边高声呼喊她的名字,可是由近到远,除了风吹花枝发出的“唰唰”声,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他怅然若失地走回神殿,看着那宏伟的宫殿建筑群,忽然心头一动,想道:“明日就要走了,既见不到桑雅,不如最后去看望一次香丽。她与桑雅模样相同,我多看看她,说不定能有新发现呢?”
想到此,他赶紧向神殿后的荷花池走去。
荷花池遭南风长老的风雷破攻击,损毁严重。虽然纳木措已派工匠修好,不少地方,还是留下了丝丝裂纹。
灵宣洛无需荷叶船,凌空踏步,几下就走到池塘正中,就着灯光向池水下看。
他一双仙目,透过水波看清香丽的遗容,毫不费力。荷花池外,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池水里却未发生任何变化。纳木措如重前那样,稳稳将荷花棺安放于荷花池底,不让她受任何人打扰。
灵宣洛站在荷叶中,默默地低头注视,心里想到的人,却是桑雅。同时曾与她共度的情景,不断在脑海里飞转。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返中原之礼物
灵宣洛留在募须神族的最后一夜,来到茶花谷,希望遇见桑雅,却未能如愿。回到神殿,想起香丽,便去荷花池看望她。
桑雅的吻,桑雅的体温,还有她**辣的耳光,一度令他魂飞目断,难以自持。眼前这个死去的女孩,与她模样相同,名字却叫香丽。
陷落在如此怪诞的情节里,他难以自禁地幻想:“如果她俩是同一个人,该有多好!或许整件事就不再复杂成谜,我也不会再因此而这般痛苦。”
可刚想到“一个人”三字,他的双肩就剧烈一震,好像后脑勺遭人用锤子重击,猛然抬起双臂,环抱脑袋,差点因气息走漏,从荷叶上摔进池水。
“不对,这不对!”他死盯棺木里的香丽,努力回想:“第一次在茶花谷遇见桑雅时,她说隆象大人告诉她,杜鹃殿来客人了!她在金蚕蛊境里,不过是个只会使用幻术的隐形人,在族人心目里比鬼更可怕,隆象怎见得到她?可是,隆象能见到她,香丽!隆象能见到香丽!”
一想通这点,灵宣洛如坠冰窟,冷得连打几个寒颤。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在近旁,便深呼吸一口,俯身钻进池底,两手死死扣住荷花棺边缘,试图打开棺盖,可无论他怎样用力,棺盖也纹丝不动。
“香丽,你老实告诉我,我曾经进入的,到底是你的幻境,还是桑雅的幻境?你和桑雅到底是不是同一人?你没有死,你只是被人用幻术催眠,你睁开眼,睁开眼回答我!”
任凭他鼓着腮帮子,在水里用腹语呼唤,香丽依旧一动不动,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他。最后他只好放弃,失魂落魄地钻出水面,像只落汤鸡似地走出荷塘,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又是离别时。
灵宣洛和江南君带着竹星,一大早便与纳木族长告别。
纳木措对此次金蚕战役,灵宣洛不惧牺牲,舍命相救是千恩万谢,但感激的话,反令灵宣洛局促,笑道:“我不过是尽自己的能力扬善惩恶,何劳族长言重若此?族长今后若要一直这样见外,宣洛可不敢再来做客了。”
纳木措被他说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想一想,展开手掌,露出一个小小粗布袋,向他递去。
“这是什么?”灵宣洛好奇地问。
纳木措道:“灵留仙餐葩饮露,一身仙人风骨,在下不敢以市井的金银珠玉相辱。记得你刚入神境时,对小女种下的杜鹃花雅致甚浓,那时就我承诺过,会以浸染过她鲜血的花种相赠,此时便当奉上,小小礼物实不成敬意,望灵留仙笑纳。”
他日夜忙碌,却还记得这小小承诺,君子之品令灵宣洛与江南君十分赞赏。
他说得也没错,若这时递过来的是奇珍异宝,灵宣洛只怕只会婉拒,不会接受,不过杜鹃花种的礼物如此特殊,他自然高兴,小心地接过来,与桑雅那袋红米摆放一起,珍藏在衣袖里。
二人将别,却不见隆象。
既然这人一直对他们面从腹诽,近而远之,此时不来送别,他们也不在意。与纳木措惜别后,便向密林而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重返中原之谋杀
告别纳木措,离开募须神族地界,灵宣洛作向导,引江南君与竹星沿几日前来的路线返回。
经过一片林中空地,他认出就是那晚昆明部落开会的地方,于是再次四下里查看一番。可当时所有与集会有关的痕迹,现在都再找不到,连火堆余烬,也被几场山雨冲散,什么都没留下。
走了大半日,三人穿出老林,一处满布干阑式竹楼的村落,就出现在眼前。灵宣洛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札赖老的住所,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远远望见半山腰上,竖一栋歇山顶的竹楼,楼顶和前廊,高挂印有部落图腾的番布招子,看上去远比周围分布的楼群高大气派,十分彰显竹楼主人的尊贵,想必是札赖老和耳江的住处无疑。
三人来到楼下,只见楼底架空处,几头牛和几只鸡,正悠闲地踱来踱去,完全不受访客打扰。楼上则安静得悄无声息,不知有没有人在里面。
灵宣洛试着向楼上喊出两嗓子,没人回答,却有一个村民背着竹篓经过。他见这几人一身异乡打扮,相貌举止均是不俗,便好奇地驻足张望。
灵宣洛见有人来,赶紧上前询问:“这位老乡,你可知札赖老是住在这里吗?”
村民看上去老实巴交,见这俊逸公子竟走过来和自己说话,很有点受惊吓,结巴道:“是……是,族长和他那半头义子,耳江住在这里。不过打从昨儿晚见他们回来起,到今天这个时辰了,都还没出过门呢。一般他们起来是极早的,楼里还有人伺候。今日连伺候的人都不见啦,这情况,可怪得很。”
灵宣洛与江南君一听,同时预感不祥。二人不约而同地目光对碰,皆心道“不好”,急忙顺着楼梯冲了上去。
跨过前廊,连续几间房门扇紧闭,依旧静悄悄。楼上所有器物都安放整齐,貌似没什么不妥。
他们依次敲门过去,还是无人应答。无奈之下,只好强力破门。
第一间房门拉开,像是会客室,桌椅龛笼等摆放正常,未见异状。
可当他们推开第二扇门,首先就有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大惊之下再放眼看,原来这是一间陈设华丽的卧室,可地铺上,横卧札赖老,他旁边的地板上,则俯卧耳江,两人皆已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这……怎么会这样?”灵宣洛惊得连退几步,正好一脚踩上那个答他的村民,那人是大着胆子,爬上来看热闹的。
村民活到现在,从未出过这个原始小村,更别说见过什么世面,突然就撞见这样血腥的谋杀场面,早吓得魂飞胆丧,尖叫连天,连滚带爬又冲下楼,喊人去了。
灵宣洛没想到见耳江的第二面,竟是他被杀的场面,一时难以接受,只是站着发愣。
江南君开始也是大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带着一脸冷峻,过去探那二人脉搏。
三人里又是只有竹星,哼哼唧唧蹦上楼,在前廊里东摸西碰,好奇地查看哀牢人使用的各种家伙什,既不吃惊也不恐惧,好像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