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虚境会议之对蛊术
云之裳讲完他遇难的经过,又继续谈之后的事。
“从在逍遥钟里断气的那一刻起,我用真气护住的那一缕魂魄,就渐渐进入昏睡状态。当时唯有这样,我才能抵挡南风最后补的那三下钟响,不至于魂魄彻底碎去。我既不能让他察觉出我的真实企图,又不能过早散进空气,让云清嗅出鬼味,将我抓回鬼山。”
曦穆彤问:“如此说来,当你飘进轩辕山时,全无意识?”
云之裳道:“不错,直到你收我入曦穆灵珠,又放进仙灵冢,我都毫无知觉。我是在灵珠中修养数月后,才慢慢苏醒的。”
飘渺僧摸着光头笑道:“你能醒过来,可得感谢我们四灵。自彤儿把装你的珠子放进来,你就只是一小团忽明忽灭的影子,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我们见你状况不对,便夜夜轮流守护,用我们的仙灵之气将你那一小团魂魄托住。就这样保养几个月后,你终于稳定下来,我们十分高兴。可谁知,有天晚上,你小子竟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
云之裳一脸歉意地看向飘渺僧,连连拱手赔罪:“望四位前辈宽恕云之裳的不辞而别!其实在我意识逐渐恢复的过程中,我能听到你们的交谈,但碍于我身负达瓦央吉的重托,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一经苏醒,就匆忙离开了稽洛山,直奔云南寻找那募须神族。”
缥缈僧嘟哝道:“不怪不怪,不过为了照顾你,我可是错过了看我那乖徒孙练指天禅五层,只好拜托枯朽老兄代我前去。”
水铃儿一听恍然大悟,嚷道:“哦,我明白了!原来曾师祖不是因为喝……”
话没说完,就被坐他右边的枯朽道长狠狠踹了一脚,于是吐吐舌头,不敢再出声。
曦穆彤将他们那小动作看在眼里,并不理会,只是接过云之裳的话头:“上次酒仙醉长乐提及云南闹鬼一事,我便去了趟澜沧江,希望亲自查出些线索。谁知竟在苍山老林里,撞进云大哥用仙族结界围起的木屋。那时他已在苍山中探寻多日,故意制造种种闹鬼的动静,希望引出募须神族,却始终得不到进展。师傅,云大哥受达瓦族长托付,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大人大量,就不要怪他了。”
曦穆彤这么一说,其他三灵都嗔怪地瞪着缥缈僧,弄得他一脸不好意思,自顾自咬他的酒葫芦去了。
云之裳叹道:“当日四灵对我悉心照料,我却不辞而别,确实无礼,日后定当向四位前辈请罪。不过彤儿也已道出我的困境,在鬼林宫与达瓦族长见得匆忙,许多细节都没法弄清楚,以致现在找不到金蚕境,更别说与那募须神族接上头。我这心里,可是急得很。”
云之裳说得一脸愁容,众人再看曦穆彤,却发现她好像比云之裳还愁。虽然她的容颜素来洁白如雪,却是白得生动灵气,很少如此时这般苍白。
澜沧娘娘见了担心,忙问:“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曦穆彤心中泛泪,只能强忍,尽量用平静掩饰:“神族当年被妖族一战剿灭,唯一逃脱灭顶之灾的神,恐怕就是当时躲于澜沧江底酣然大睡的澜沧神,以及云大哥提到的募须神族。募须神族用精湛的蛊术建立金蚕境,将整一族人全部迁入,躲过了灭世之灾。”
云剑撇撇嘴,奇道:“是吗?澜沧神好像一直在自诩,他是五百年来唯一生存于世的神,不过照彤儿所说,实情并非如初啊!”
曦穆彤解释道:“澜沧神并不知道金蚕境之事。募须神族素来觉得他狂妄肤浅,又好大喜功,不愿与之结交,所以是背着他封的境。金蚕境藏在苍山深处,又有蛊虫保护,自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所以能查出他们行踪的,世上恐怕只剩二人,一人是,澜沧娘娘……”
“啊?澜沧娘娘?”众人吃惊地看向她。
澜沧娘娘现出愧色,叹了口气道:“哎,彤儿说得不错,我确实识得能将神族唤出的对蛊术,但可惜我肉身已去,无法入世,怎么可能再施法术呢?倒是另外那人……”她话到此处,却也如曦穆彤一样,打住了。
飘渺僧耐不住性子,吼道:“哎呀我说蕊儿,那人是谁你就快说嘛!想急死鬼吗?”他这一急,连她的乳名都给叫出来了。
澜沧娘娘嗔道:“大家都在听,怎么就你耐不住这鬼性子!我说出来,你可别发酒疯,那另外一人,就是我的爱儿,断箫!”
“哦!”这样一把话说透,众人就全明白了,缥缈僧无趣地努努嘴,再不出声。曦穆彤一对明澈的眸子里,却漾起一阵悲伤。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虚境会议之心事
曦穆彤眼中流露的苦,澜沧娘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拉起她的手道:“彤儿,断箫是我爱子,而你就算非我亲生,我也把你看得重过亲女儿。你们二人的心事,做娘的哪能不明白?打从在澜沧江畔,你们两小无猜地玩在一起时,我就看得出来,你对箫儿并不会产生真正的男女爱情。可那时你尚年幼,我没法向你解释,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会是怎样的感觉,”
说到这里,她满眼温情地瞟了一眼那半醉的老和尚,然后继续,“你与断箫初相遇时,是个孤苦伶仃的小孤女,我箫儿恰巧在你最孤独的时候出现,又带给你无限关怀,你自是把兄妹和男女之间的感情搞混淆了。所以,当五留仙从支离山救下你,箫儿将你带回云南,你却又对他不辞而别之后,是我入他梦与他细谈,让他不要再去追求你。当时我明白告诉他,你并没有真正爱上他,他在我的劝说下浑然醒悟,我想这才是他隐身无望殿十年的真正原因。”
曦穆彤听得顿时愕然,痴痴道:“娘娘,这么说,其实断箫哥哥已经知道,我对他……”
澜沧娘娘叹息着点头,“哎,知子莫若母,箫儿虽然是个情痴,却天性纯良忠厚。他既已明白彤儿对他没有爱情,是断不会再苦苦纠缠的,只会独自躲进自己的角落,一个人吞咽痛苦。”
“娘娘……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曦穆彤面色已苍白如纸,茫然地低下头去。
澜沧娘娘慈爱地笑道:“傻孩子,你何须如此愧疚?这世上的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不可强求的,你没爱上他,谁又能怪你?我这做娘的,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遇到一个既疼你,又值得你去爱的好男人,从此和他长相厮守,共渡朝朝暮暮,也不枉你此生遭受的这许多苦楚。”
澜沧娘娘一番肺腑之言,早令曦穆彤心中泪水崩堤,不断悄声呼喊一个名字:“羽风……羽风……”
曦穆彤神色这般凄凉,云之裳见到,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百年来,他竟是第一次得知她并未爱上断箫,回想曾经,自己与其他祭留仙不分青红皂白,强力要将二人撮合,倒是他们多事了。
于是他尴尬地说道:“哎,男女之间,只有他们自己最明白那种感觉,旁人再使劲,也不过是添乱子。我倒是死了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既然断箫兄弟已是世上唯一能使对蛊术之人,而他又躺在灵宇峰上的真龙棺里,不知何时才能苏醒,这可怎生是好?”
曦穆彤想起当日,澜沧神相赠的麒麟血砂,本可救醒断箫,却因凤涅情况危殆而把药给了她,以致失去救他的机会,心中生出歉疚。
她看看众人,略一迟疑,道:“我知道,要让断箫醒来,需要用到澜沧神的麒麟血砂。上次我得过一瓶,却不得已用在了别处。各位给我一点时间,容我再去向澜沧神讨要。”
云剑却拦住她道:“彤儿不可!我们都清楚那澜沧神的为人,不是啥好东西。若我没猜错,你用掉的那瓶血砂,他本来就是要借你之手转给萧儿的吧?否则他哪可能那么好心,白白把药给你?现在你非但没将血砂用在萧儿身上,还再次去找他要,指不定他会想出什么歪心事来刁难你。这样吧,我曾借着澜沧江水修仙,算与那老怪有点交情,这事包在我身上,由我去找他要。”
第一百四十六章虚境会议之双剑合璧
剑仙云剑自告奋勇,要去找澜沧神寻麒麟血砂救断箫,曦穆彤松了一口气。
她怕的倒不是面对澜沧神,而是担心他再也不愿把解药交给自己。
众人皆知云剑生前在云南一带留下的威名,那澜沧神自会惧他几分,所以由他去取药,可谓万无一失。
不过枯朽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忧,问道:“我说云兄,就算澜沧神敬你威名,他那么贪婪,怕也不会白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你吧?”
云剑笑道:“道兄放心,收拾那老匹夫,我自有招数,就算最后奈他不何,教他几招燕尾剑法,又有何妨?”
一听燕尾剑法,水铃儿在一旁乐颠颠地开口道:“上次得剑仙叔叔相助,与蛟虬剑化干戈为玉帛,如今我二人相处甚为融洽,那五十六招蛟虬剑法,铃儿也已尽数习得,终于没有辜负江南哥哥,还有各位尊长的期望!
这话说得众人欢喜,曦穆彤更是一脸欣慰神色。
剑仙笑道:“如此说来,叔叔可是要恭喜你,又多得了一套防身术!”
曦穆彤灵机一动,道:“铃儿,难得殷螭蛟虬剑法的鼻祖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何不趁这大好机会,向前辈讨教几招?”
其他人听闻能观赏到千年前冠绝天下的燕尾剑法,且是双人合璧,均欢欣鼓舞,一致要求他们耍来看看。
连日来,水铃儿躲在浮生殿里,除了修习蛟虬剑,就再没干过别的事,故早已将那五十六式记得谙熟,在招式上也臻于炉火纯青之境,此时要在长辈们面前耍弄,虽然害羞,倒也成竹在胸。
剑仙观他神情,就知其已有把握,便颔首道:“来来来,铃儿若愿赏脸,就让叔叔看看,我这剑法是不是已后继有人!”
水铃儿见推不掉,索性大方地从腰间抽出灵剑,对剑仙深施一礼道:“铃儿愚钝,请叔叔指教!”
他先自舞蛟虬,直将那把剑舞得虎虎生风,招招水泼不进,把众人都看呆了。
不过云剑却看得出来,这套剑法本是用于双剑,要不一人殷螭蛟虬同使,要不双人合璧,此时水铃儿虽已将蛟虬剑法使入化境,却依然略显单薄。
他自随飘渺僧离开云南后,未再使过功夫,手上技痒,于是不用别人请,已自己起身,幻化出殷螭剑的虚剑,加入水铃儿,与他舞到了一处。
瞬时,就见炫彩天地间,流波闪耀剑影如梭,巨大的水雾飞瀑前,两条蛟龙腾空而起,带着长长的龙身光影在半空中腾挪遨游,一红一白两道剑光如芒,时远时近,掠海钻山又翩跹游云,直演得好不畅快淋漓。
演罢,观众们许久才算回味过来,由衷地一齐鼓掌,大声叫好,虚境里一派欢腾气象。
待收剑立稳,水铃儿感叹:“初习蛟虬剑时,尚不知双剑合璧能达如此威力,将来若同江南哥哥共舞,难说真能杀得南风妖道和那假鬼王哭爹喊娘呢!”
提到云清,曦穆彤心又是一沉,暗道:“无论殷螭蛟虬剑法多么厉害,对那鬼王,江南子墨只怕也下不了手吧?”
演武已罢,曦穆彤道:“今日能与四灵前辈,还有云大哥相聚,彤儿倍感荣幸。五百年来,一直是人魔仙三界在世间并存。现在妖族回归,鬼族待定,神族则需要铃儿出手,助其重新出世。届时,六界可是又齐全了。”
云之裳憧憬地笑道:“希望到那时,世间和平,六界百姓各安其业,各享其乐,我便做回我的嵩留仙,回去把那件云丝锦衣的衣扣盘完!”
几句话,说得众人又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虚境会议之分析
谈到六界归齐,飘渺僧看向曦穆彤道:“彤儿,六界不全,乾坤则有缺失,如能归齐,自是我万里河山之福。不过我只怕,随归齐之日同来的,不会是嵩留仙所期待的太平盛世,反而有可能是一场硝烟四起的六界大战。因为六界一旦齐集于世,就会有那怀狼子野心的奸佞恶徒,图谋天地一统。所以,我们现在不可盲目乐观,掉以轻心,反而应该开始进行备战才是!”
老和尚一番话,说得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气氛,瞬时冷了下去。
曦穆彤脑海里再次浮现,魔婴转世那夜,在荒漠里与飘渺僧的一番对话,心情沉重地道:“师傅此言,实非危言耸听。六界之战,其实早在意料中,现在我们首先需要确定的,是交战双方将以怎样的阵营出现。”
她说得众人一惊,枯朽捋着胡须问:“彤儿,你此话怎讲?”
曦穆彤道:“我这样说,是因为从仙魔两界现状来看,无论在哪一界里,似乎都存有阴谋一统,与拥护和平的对立两派。
“再谈妖族,南风长老虽然是妖,日/日处心积虑,要谋夺六界统治权,但自几百年前,狂蟒率领百万妖兵征战四方,铁蹄到处扩充妖人子民无数,至今其族群已无比庞大。如此大族,一个南风是否就能代表全族对六界局势的立场,实是有待查证。
“而剩下的鬼族与神族,一个未定,一个未出,这二族对于未来的打算,将会是全族统一,还是如其他几族那样存在分歧,唯有等建族大事尘埃落定,才能见分晓。”
这一通分析,清楚点明了目前世界格局的混乱状况,也令众人对六界的当下形势豁然开朗。
澜沧娘娘道:“彤儿将我们一时无法想透的问题分析得如此精辟透彻,这些事的脉络,已然理清,可这接下来,我们该怎样行动呢?”
曦穆彤道:“通过一面龙牙镜,我们就已确定,南风长老终究利用童不仙得到了我仙族云霄大门的开门匙。雪狼对月而泣的夜晚,代表正邪势力的决战,所剩时间已不足一年。所以我们必须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令真正的鬼族确立,同时助新帝神登基,神族尽早归世。一旦他们二族的立场确定,六界之战的交战双方将怎样构成,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云之裳听曦穆彤提及鬼族,凛然道:“彤儿放心,鬼族之事,包在我身上,我已立誓将拼劲全力,尽快让正统鬼族回归。只是这神族……却不知彤儿你如何打算?”
曦穆彤不看云之裳,反倒将目光投向水铃儿。
水铃儿知她用意,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曦穆彤见他这反应,轻叹一声。
云剑一直不出声,此时忽然嚷了一句:“我们既已得知南风握有云霄大门钥匙,是不是应该在雪狼泣月之夜发生前,想办法夺回来?”
这一建议,立即得到众人赞同。
云之裳回忆道:“当日在龙牙镜中,南风长老已从童不仙身上得到钥匙一事,他自己都不知晓。所以后来你们审他,想来也没问出什么线索。不过,此事发生至今已有时日,你们可有调查出任何头绪?”
云之裳问得无心,曦穆彤却听得有意,心头一阵慌张,暗道:“云霄大门的钥匙,被南风藏在先生的大脑中,那时先生已是濒死之人,妖道便无顾虑,可现在,先生身体康复,重获妖王之力,狞灭天子的身份也已恢复,一旦南风发现他再不可控,会怎样对付他?又会用怎样的手段夺回钥匙?”
她陷入沉思,一时拔不出来,身边几人却以为她是因未查到线索而发愁。
缥缈僧心疼徒弟,恼道:“你们呀,别老认为彤儿是仙族之首,就该知尽天下事。南风诡诈,那钥匙又是以虚无的意/识/形/态存在,一时半会能那么容易查清?”
云之裳只道自己又说错话,一脸歉意,对曦穆彤道:“彤儿啊,大哥性急,有怪莫怪,我这无心一问,可没催促的意思!”
曦穆彤见众人误会,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又怕万一他们自己去查,查到狞灭天子身上,岂不是更令他处境堪忧?
忙回道:“各位无须忧虑,追查云霄大门钥匙一事,就由我来负责吧。”
第一百四八章虚境会议之任务
之前提及助神族归位时,受了曦穆彤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水铃儿一直脸儿红红,低头不语,刚才关于钥匙的那番讨论,他也不知是否关注。
曦穆彤见他状态不在,便问:“铃儿,你在想什么?”
水铃儿被点名,这才抬头,嘟哝道:“姑姑,铃儿不想做什么神,只想留在仙族保卫稽洛山,而后在姑姑领导下,共同抵御异族!”
曦穆彤似乎还在有意考验,笑道:“哦?神族素来被誉为六族之首,能做上神帝,可是令人垂涎的美事,还不知有多少人虎视耽耽地盯着这个位置,哪怕争得头破血流都在所不惜呢。你这候选人身份,已由天定,帝神之位是轻松拿来。条件如此得天独厚,你岂有不想坐之理?”
水铃儿被她激得着恼,赶紧争辩:“亏得姑姑洞悉天下,却一点都不明白铃儿的心思!自从拜师大典上,师傅将那粒朱砂点到我眉心,又将刻有我名字的白玉仙牌交到手中,铃儿此生便已注定与稽洛山相连,再不可分。就算师傅已不在世,他也一直住在我心里,日/日随我在这山中,与姑姑相伴。若我离去,岂不是把师傅也带走了?我不愿意,我相信师傅,更不愿意!”
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勾起了众人对竹月的怀念,能哭的已是潸然泪下,唯有曦穆彤,只能将泪淌进心里。
她收起笑容,淡然道:“好,既然你对这座仙山如此眷恋,我也不再强求你必须接受这个神位。不过,帝神由何人继承,关系到天下苍生的万年福祉,不可掉以轻心。神位若被心怀叵测的奸邪恶徒得到,则五百年前的悲剧重演,世人又将面临山河崩塌,生灵涂炭的局面。所以铃儿,就算你不愿成神,承担助神族归世的大任,也义不容辞。”
水铃儿见她不再坚持要自己继承帝位,只是助合宜之人登基,绷紧的神经瞬时松开,但同时由心底生发的责任感,又重重压上了他的肩头。
他站起身,郑重地向众人承诺:“师祖姑姑之命,铃儿岂敢不从?稽洛山漫山的青青翠竹,都是天下生灵对于这座仙山的厚望,铃儿身为山中一员,必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助真正的神位继承人顺利登基!下一步,我该怎么做,请姑姑吩咐。”
曦穆彤听他说得如此矢忠不二,心下甚感安慰,便将当日拜访澜沧神,从他那里获知的神位继承过程,向众人详述了一遍。
水铃儿听罢摸着脑袋,嘿嘿笑道:“原来,对这神族继承人之事,姑姑早有打算,刚才不过是在试探我,可吓得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
枯朽又照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训道:“臭小子,傻乐个啥?从拼出帝冠,到找到七星火种,再到去混沌谷把七星灯点燃,你得面临多少挑战?我要是你呀,还不想着赶快加把力,让指天禅再上一层,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再上一层,水铃儿的指天禅可就将赶超他师傅月竹仙,达到耀海诀的境界了。
枯朽话一说完,各位长辈脸上都现出神秘表情,水铃儿却还傻呵呵沉浸在不用做帝神的喜悦里,丝毫未察觉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虚境会议之告别
枯朽道长谈及指天禅六层,水铃儿没注意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还在呵呵傻乐。不过他忽然记起件要事,就是那一大帮仙人,还等在落音殿上,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曦穆彤怪道:“铃儿,何事如此不沉稳?”
他却反过来提醒她:“姑姑,因妖王出世,由各地赶来的各大门派掌门,还齐聚在落音竹宇里,急等你过去呢!”
曦穆彤一听,想起这虚境会议已进行很长时间,大事基本议定,其他该说的或该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同时相关人等的任务,也分派妥当,便起身准备告辞。
水铃儿一见师祖姑姑要走,忙跟着站起来,欲与她一同离去。
他刚拱手告别,却被缥缈僧眯着对醉眼喊住:“喂,乖徒孙,谁说让你走了?那帮仙人等的是彤儿,你这急急忙忙地去凑啥热闹?”
水铃儿一惊,环视众人,问道:“怎么?难道师祖姑姑并没打算要走?”
曦穆彤也被他那憨态逗得一笑,道:“傻孩子,稽洛山中仙人齐聚,姑姑又已离开这么久,当然要赶紧下缥缈峰去落音竹宇会他们。不过,你却还不能离开。”
“啊?我要继续留在姑姑的虚境?”水铃儿听得懵圈,不知他们为何要单独留下自己。
再者,落音竹宇里一下聚了那么多仙,每一个都想法独特,与他人互不相让,那场面复杂得难以形容,他实在不放心,让曦穆彤一人独对,可长辈们又不让自己走,这可怎生是好?
不等曦穆彤开口,缥缈僧已代她回答:“你这个傻小子,没听见刚才你枯朽伯伯说的话吗?指天禅一共七层,现在你才练到第五层,剩下那两层,你打算要拖到何时才着手晋级?”
“指天禅?”水铃儿又吃一惊,不解地望向曦穆彤问:“姑姑不是一直都不让我练吗?难道现在心意忽转,准我进入第六层耀海诀了?”
曦穆彤含笑点头道:“铃儿,当初你我归来殿前三击掌,约定只要你蛟虬剑法练成,我就准你入指天禅六层。刚才你与剑仙殷螭蛟虬双剑合璧,大家已有目共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挑战耀海诀了。”
从进入虚境参加会议到现在,水铃儿连遇几件高兴事,不但不用再担心,以后会被逼做什么帝神,姑姑还准许他开始修习耀海诀,他实在是乐得心花怒放。
曦穆彤见他高兴,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但依然有点不放心,叮嘱道:“我是同意你现在进入禅功六层,不过你应该清楚,此功越往高走,走火入魔的风险越大。所以每当你向新的级别晋级时,都会有一位长辈出现,助你一臂之力,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依然会有一位长辈来助我修习耀海诀?他是谁?”水铃儿迫不及待地问。
曦穆彤看了缥缈僧一眼,二人均未作答,却显得心照不宣。
水铃儿留意到他们眼神的互换,无论心里有多好奇,却也不敢再多问。
他眼见曦穆彤要走,十分不舍,既无法同行,唯有拉着她希望再多说两句。
曦穆彤握住他那双灵巧有力的大手,说道:“你安心留在这里练功,外面的事,自有姑姑打点。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等从这虚境出来时,耀海诀已成。”
水铃儿紧咬薄唇,半晌不吭声,忽然红着脸问:“姑姑可还记得,归来殿前击掌时,你还向铃儿作过一个许诺?”
曦穆彤心如明镜,却故作不知,问道:“什么?”
水铃儿道:“姑姑说过,一旦铃儿达到禅功六层,那么将来无论去哪里,都会带铃儿同往。”
曦穆彤内心叹息,却不想让他失望,只好回答:“好,只要你用心修行,姑姑就会兑现诺言。”
第一百五十章舌战群仙(一)
从虚境中退出来后,曦穆彤在静室里睁开了眼。
她料到那帮仙人,现在已等得急不可耐,所以不敢再多耽搁,急忙地就要走出缥缈殿,去唤千翼冰雪兽。
临出门前,她仔细检查水铃儿入定的状态,见他面容平和,呼吸均匀,于是放心。
不过她也有担忧,就是水铃儿一日未出定,她都不可将虚境关闭,万一此时有人趁她不防,入侵进来搅动她的心湖之水,而水铃儿的进阶修行又正好进行到一半,他就将处于极度危险中。
好在虚境里,有四灵和云之裳留守,她自己只要保证等下见到群仙时,在情绪上没有太大波动,就可保水铃儿安全。
鉴于虚境会议之重要性,她安排在缥缈殿的守卫已比平时森严许多,但为求更加保险,她又在静室入口处连下两道结界,再将寝宫大门牢牢闭锁,这才牵过冰雪兽,向落音竹宇赶去。
隔得老远,她已能听到,落音殿里传来的嘈杂人声。
斗斗正带领一队灵童兵巡防经过,一见是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来。
“参见曦穆姑姑!”斗斗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斗斗免礼,快起来!”曦穆彤唤起他,问道:“我几日未下真龙峰,不想山中竟来了这么些人?”
斗斗回答:“禀姑姑,确实如此。自从妖王归位后,几乎所有仙族的头领都在落音竹宇聚齐了,全是为了妖王而来,个个都想向姑姑探消息,讨主意。”
“嗯,我知道了。”曦穆彤点头,接着又问:“这些各门各派的头领里,有谁没来吗?”
斗斗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个……凡是斗斗能想到的仙首,好像都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以前那个什么场合都少不了的善玉真人,直到现在都还没见过。”
“哦?这确实有点奇怪。”曦穆彤也有同感。
等斗斗汇报完毕,她命他继续带队巡防,自己则独自走进了落音殿。
“曦穆仙来了!”
她的出现,就像给本来已沸反盈天的大殿里,又倒下满满一锅开水,黑压压的人群立即炸开了去。
锦书圣与清秋无忧也在其中,见到她,想起上次双方因凤涅而起的争执,面上流露出极其的不自然。尽管如此,他们碍于情面,也还是尽量装作平静。
曦穆彤向群仙致意,彼此问候后,落座坐稳。
群仙停止相互间的攀谈,与她叙完礼,也归于各自座位,诺大的殿堂终于有了几分安静。
曦穆彤姗姗来迟,道歉道:“我这几日因急事闭关,未能及时与各位相会,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浪卓天始终被他西海领域发生的怪事困扰,故而对她的话十分警觉,她话音刚落便问:“哦?曦穆仙所说的这急事,是否与妖王归位有关?”
这几天来一直在虚境里与四灵、云之裳和水铃儿开会共商六界大事,实属绝对机密,所以她迟来的原因,无论如何都不可对这帮仙人坦言,只好掩饰道:“并非因为妖王之事,仅是我稽洛山内部一点私事,需要紧急处理,所以才耽搁了几日。”
锦书圣坐在一旁,再也不想忍,冷言相讥道:“数日前妖王归位,天地间地动山摇。如此紧要关头,曦穆仙还在无动于衷地忙于山内事务,甚至连续闭关几日,当真是心宽得紧!”
第一百五十一章舌战群仙(二)
锦书圣记着上次争吵的仇,曦穆彤才刚刚落座,便向她发难。
曦穆彤不敢轻易与他起冲突,笑道:“锦大哥说得有理,彤儿知道各位等得着急,所以刚刚事毕,就急忙地赶了过来。”
“哼,急忙还要这许久才来?”锦书圣冷哼一声,头转向一边。
浪卓天没得到满意回答,心有不甘,又道:“妖王出世,妖族归位,世间妖人四出,仅次于人间界的第二大族崛起,其势头实不可小觑。如若妖族真有意来犯,不知曦穆仙是否认为,我们有足够实力抵挡?”
浪卓天问得如此直接,旻刀脸一横,又要和他较劲儿,却被身边的清秋无忧暗中拉住,话卡在喉咙里,怒而未语。。
曦穆彤环顾堂下,声淡如风地反问:“各位凭什么认为,妖王归位,其目的就是要来攻打其他几界?”
所有人都是惯性思维:既然五百年前,妖王狂蟒是名好战之徒,此番新妖王出世,不用细猜,他也一定是为战而来。
不过经曦穆彤这一问,倒是点醒好几人,各自发出一声奇怪的“咦”。
醉长乐见大家一时无语,便嘟哝着接口:“他若非怀此狼子野心,为何选择此时归位?”
曦穆彤深邃一笑,道:“我倒认为,这位妖王是在用归位举动告诉全天下,对于六界山河,他根本无心进犯,只愿与其他五族和平共处。”
“什么?曦穆仙何出此言?”她这几句话,又似在落音殿里扔下一颗炸弹,炸得群仙个个色变,连锦书圣都忍不住,把头又转了回来。
曦穆彤站起身,在仙首宝座前来回踱步。
“各位不要忘记,自从妖族遁世,世间有多少力量在疯狂找寻这位妖王?虽然他们目的各异,但那找寻声势,已然汇成一股洪流,不住冲击现存三界。如此大的动静,无论这妖王躲藏何处,他岂会不觉?但他却能处之泰然,五百年来安心隐居,对世事不闻不问。”
清秋无忧插道:“这不正说明他的脑奸巨滑,深藏不露吗?”
曦穆彤眉黛微扬,反问道:“哦?衡留仙这样认为?兵法有云,兵者,以正合,以奇胜,又道,兵者,诡道也。妖王若真欲入侵,躲在暗处组织奇兵,再调动存世妖人,两相配合打我三界一个措手不及,将这成功偷袭作为出世开端,岂不是好?他却为何要主动放弃这已积蓄整五百年的优势,故意震得世间地动山摇,通过简单的几响钟声,就将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既已露面,日后再想与我们动干戈,可就得明刀明枪了。”
这通分析头头是道,说得许多人豁然开朗,不住点头赞成:“用妖王的出世方式推断他真实的打算,曦穆仙这话可是入情入理,看来我们可能确实是多虑了!”
锦书圣却一直在摇头,“妖王就是妖王,只要沾得这个名,就与\'诡诈\'二字脱不了干系。众所周知,他已遁世五百年,这么长时间里,他干过些什么勾当?谁都不得而知。现在他挑选乱世而出,其居心实在令人遐想。曦穆仙并未见过那妖王,为何如此肯定,他是用出世方式表态,自己为和平而来?”
锦书圣的一番话,又说得一些仙人倒向了他一边。顿时落音殿上分成两派,彼此一顿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正吵得不可开交,忽闻门外灵童兵通传:“昆仑岛善玉真人求见!”
曦穆彤心想善玉来得真是时候,正好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压一压,便赶紧道:“快请!”
善玉一跨过门槛,果然就惊得殿上静了下来,只见他哭丧着脸,怀里抱了个毛乎乎血淋淋的东西,慌慌张张跑向曦穆彤,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舌战群仙(三)
善玉真人这副模样进来,吓得大家都住了嘴。
曦穆彤也暗吃一惊,忙命人搬过椅子让他坐下,又送上茶水给他压惊,然后问道:“善玉真人,你这是从何而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善玉将抱在怀里的毛物往堂中一扔,带着哭腔道:“你们看,这可是我昆仑岛的奇珍异宝,吻鼻兽!”
“啊?那血淋淋的东西,竟是吻鼻兽?”众人皆是大奇,纷纷望向那只死动物。
曦穆彤一眼看去,就见那可怜的小东西,已被不知什么利齿动物咬得面目全非,连用来追寻踪迹的鼻尖,都被咬掉了。如不是善玉真人自己说明,哪有人能看出它是大名鼎鼎的吻鼻兽?
“这……这是怎么回事?”
曦穆彤犹疑地回想起,在苍山老林中偶遇云之裳之前,见到过吻鼻兽。那时这小兽还活蹦乱跳,在树丛里钻得窸窣作响,难道在那之后,它就遭遇了不测?
当时它与云之裳的木屋隔得极近,应该是闻到他身上的鬼气,一路追踪而去的。可是,它被咬成这样,可绝不会是云之裳干的。
她这边在苦思线索,那边旻刀却喊了起来:“各位请看,这吻鼻兽身上的咬痕整齐,死亡时间不短,尸身却无腐烂迹象,虽然貌似被不止一只异物撕咬,可真正令其毙命的,是咬中脖颈血管的那一口!”
醉长乐也探过身子细瞧一番,附和道:“旻掌门所言不错,这种杀戮手法,岂会是山林间的猛兽所为?妖族一出世就发生这种事情,若说不是妖人干的,又还能想到谁?”
“旻掌门和酒仙都所言极是!在那崇山峻岭中,普通毒虫猛兽怎会以章法来下杀手?魔族杀人,一般是用火用刀,或其他兵刃,还没见过用嘴的,所以由此推断,这一定是妖族所为!”
说这番话的,是锦书圣,群仙此时已基本倒向他那一边,落音殿内再度噪杂不堪。
善玉真人悲愤难当,捶胸顿足道:“我昆仑岛拥有吻鼻兽数千年,寻出妖魔鬼怪无数,为苍生做了多少好事?不料,我这宝贝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令人心寒!我善玉发誓,从今天起,我要和那妖族势不两立,只要有妖人出现面前,就必将其杀之,以为我的宝兽报仇!”
曦穆彤听得心里发寒,脸上却不动声色,号召道:“各位请静一静,我有一言。”
她的声音穿透沸腾的人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人听曦穆仙有话说,便一齐闭嘴,等她开口。
曦穆彤见大家不再七嘴八舌,便道:“善玉真人痛失爱兽,心情我能理解,也为他深感惋惜。但是普通妖人只是妖族百姓,与此事毫无瓜葛,我们这些以维护正义自居的仙族,岂可因一只小兽而莽撞行事,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曦穆仙此言诧异!”锦书圣忍了许久,终于拍案而起,“在不才看来,这六界中除了人仙神,其他三界都是扰乱世间秩序的罪魁祸首!那幽冥谷的幽冥魇烈,手持圣火满心邪念,这些年干了多少坑害世人的坏事?鬼族于五百年前横行世间,时不时放些害人鬼出来吓人,以致当时我宝岛灵山里不少弟子都死在了伏魔路上。再说你曦穆仙口口声声维护的妖族,那狂蟒一介匹夫,却为六界带来无穷战祸,直接导致了神族覆灭。往事历历在目,你既为仙首,就不该弃历史于不顾,公然将歼灭妖人说成是滥杀无辜!”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舌战群仙(四)
锦书圣激愤之下,慷慨陈词,却惊得曦穆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道:“说出这番话的,就是我的好大哥?他所怀的,已不止是仙人洁癖,根本就是嗜杀之心!身为仙人,心中只有仙族,不单罔顾其他几族平民在世间的疾苦,更是除了藐视就只想杀戮,自私若此的人,岂能担当仙族族众的领导大任?”
想到此不禁冷笑,“大哥之言,彤儿实难苟同。你我皆为修道之人,自然深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
锦书圣不等她说完,剑眉一横,横道:“你想说什么?莫非又要教训大哥?
曦穆彤道:“不敢,彤儿不过是据实陈述,绝无挑衅之意。大哥,万物之存于道,乃生命命理所需。任何生物都各有其生存空间,生命终结时,也将各入其归属轮回。先天之道,是为生命降生之道,世上尚无任何生灵能在出生时,选择自己的出处。后天之道,是思想修为之道,在意识形成过程中,通过个人修为,以及对万物的感知形成。
“哪怕是一只蝼蚁,也有其生存的道法,是之称为,蝼蚁尚且偷生。如若一种族种是禀天性而为,并无后天养成的罪恶品行,并为祸他人,你有什么权利将除人神仙三界以外的生灵一口否认,以你一己观点,武断剥夺他们的生存权利?
“就算过去有鬼魂扰世,就算魔族出了魇烈那个败类,构成这些族群根基的主力,却是那些默默无闻,安于平凡生活的平民百姓,你又岂可对他们一叶障目,以偏概全?”
“你……你休要在此巧舌如簧,强词夺理!”锦书圣白皙的面庞已涨成紫猪肝色。
曦穆彤平静地望向他道:“彤儿并未强词夺理。再说你所敬奉的神族,当年因何惨遭覆灭?只看我那被神武华夏帝囚于支离山的九十九年,就可知他的心狠手辣。华夏帝所为,相比妖鬼之恶,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才为神族带来了覆顶之灾。五百年前的狂蟒,不过是一个没有谋略的匹夫,带着妖族一帮庸兵,利用华夏帝的虚弱,将本就要塌的大厦推倒,便让世人错觉,神族灭亡是妖族所为。大哥,我敬你身为华山留仙,一直在为振兴仙族出力,但你今日所言,实在让人齿寒!”
曦穆彤一番话微言大义,又铿锵有力,说得更多的仙人与她站到了一处。
但无论她是否有理,锦书圣又怎能容忍她在这大庭广众下,一再与自己对抗?直怒得嘴唇乌青,重重将手里茶杯摔在地上,愤然起身后拂袖而去。
清秋无忧眼见这二人的关系一日比一日紧张,倍感无奈,只好出来圆场,“彤儿呀,你言重了,大哥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得有理,在战场上,两方兵戎相见后,拼个你死我活实属正常。不过若平时撞见,就无端端砍杀一通,那天下还真得乱套。仙族是慈悲之族,定不会行此不义之举,你切莫过虑。”
曦穆彤义愤之下说了那许多,待平息后,也觉刚才似乎对锦书圣严厉了些,于是坐回座位,再不发一语。
善玉真人眼见他二人争吵,是因自己而起,而之前自己那气头上的话,说得也确实骇人,充满血腥之气,好像他这堂堂仙族掌门,却心胸狭隘到为了只小兽,就要血洗人家整整一族似的。
他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心生懊悔,悻悻道:“嗨,今日之事,皆是老夫的错,实在罪过。我因痛失宝兽,一时伤感,言辞过激,万望各位勿怪。老夫就在这里,向曦穆仙还有各位,赔不是了。”
落音殿上的相聚,最终不欢而散,群仙各归自己的处所,继续命门中弟子小心戒备,并在世间探查妖族与鬼族动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来向稽洛山汇报。
可这一场相聚,在曦穆彤心中,已留下了对未来的难以消除的忧虑。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禅功六层之醉酒
曦穆彤离去后,澜沧娘娘等人借说坐久了,想活络一下筋骨,便站起身,四下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全走没了踪影。于是乎,无岸之湖上就只剩了水铃儿和缥缈僧。
缥缈僧斜倚在半空不说话,只是举着盛满仙人醉的酒葫芦,一个劲儿狂饮。
阵阵酒香飘来,水铃儿在一旁闻得直吞口水,暗自思忖,要不要开口向他讨酒喝?
缥缈僧斜乜着醉眼,看着他嘿嘿坏笑:“乖徒孙,你这年纪小小,酒瘾倒是不小!”
水铃儿脸一红,想起他在扬州城,沦落成小叫花子时的日子。那时师傅的惨死令他痛不欲生,他只想靠讨吃骗喝混混日子,剩下的人生,就用来等死,而这酒瘾,也是在那段经历里落下的。
往事不堪回首,他痛苦地垂下了头。
蓦然间,一个东西摇晃着飘到他鼻子底下,顿时仙人醉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惹得他浑身一震,舒服得骨头都酥了,忙抬眼瞧,那东西可不正是一直让他垂涎的酒葫芦!
“喝吧!”见他馋相毕露,缥缈僧拍着手,乐得哈哈大笑。
水铃儿最后一次饮酒,还是在一年多前,三果老为贺他回山,带着坛仙人醉前往浮生殿那次。在那之后,他可是再未沾过半滴酒。
现在曾师祖竟主动相邀,他心下大喜,抱起葫芦,对着嘴就要灌,可刚要碰到,又犹豫了,握葫芦的手垂了下来。
飘渺僧一见,奇道:“咦,你怎么又不喝了?”
水铃儿嘟着嘴道:“曾师祖,铃儿留在姑姑虚境,为的是修炼耀海诀。现在大事未成,可不敢饮酒误事,让长辈们失望。”
飘渺僧竖起大拇指夸赞:“嗯,孺子可教,不愧是竹月的好徒弟。不过现在可是曾师祖请你喝酒,保证彤儿不敢说半个\'不\'字。你快喝吧,说不定等你喝完,我们要等的人就来了。”
“这……”水铃儿一怔,心下更加好奇,他们等的这位这将助他练耀海诀之人,究竟是谁?不过既然缥缈僧说要喝完酒,那人才会出现,他便不再扭捏,捧着葫芦,“咕噜噜”来了一大口。
酒过穿肠,犹如几百只小手在五脏六腑里摩挲,令他飘飘欲仙,身子一坠,又仿佛落在瑶池,耳边竟似有仙乐奏起。
水铃儿不服,心想凭自己的酒量,怎可能才喝这一口,就生出醉意?干脆葫芦堵嘴,大口大口豪饮起来,边饮边摇头晃脑,美滋滋地享受这人生极乐之境。
正喝得畅快,忽觉有人推他,抬起醉眼一瞧,还认得出那是斗斗。
“斗斗?你……你怎么进得了……姑姑的虚境?”他大着舌头问。
“铃儿,你竟然还在这里喝酒!你怎么喝得下去?”斗斗挂着一脸泪痕,语气慌张。
“啊?怎么了?斗斗,你……为何……这副模样?我曾师祖,缥缈僧呢?他又去了哪里?”
斗斗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酒葫芦,怒骂:“水铃儿,稽洛山作为仙族军事要地,禁酒令已推行几百年,为的就是防止醉酒误事,你……你却为何要屡次犯禁?你五岁时,就私入醉翁亭盗酒,后来又跑去人间染上酒瘾,现在大敌当前,你更是躲在这里独享佳酿,完全将稽洛山的安危抛储脑后!你对得起你师祖姑姑,对得起稽洛山里这一众生灵吗?”
好一通骂,骂得水铃儿酒醒了一半。
他甩甩头,睁大的眼,迷茫地盯着斗斗问:“你……你何出此言?为什么会大敌当前?你快说,稽洛山是不是出事了?还有姑姑,姑姑在哪里?”
尽管已酩酊大醉,心底的直觉还是在向他暗示,外面有大事发生。
他连连逼问,斗斗却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他这才发现,斗斗的竹节战衣已破损不堪,身上脸上全是血迹,仿佛刚刚经历过激烈交战。
“斗斗,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哪里来的敌人?你快说啊!”这一惊,已吓得他彻底酒醒,一把揪住斗斗的衣领,把他提在手里,如头疯狂的狮子般吼叫。
斗斗哽咽得几乎出不了声,只能断续回答:“妖族……妖族百万大军,围攻稽洛山,十万……十万灵童军……全军覆没……兵龙兵虎大人战死,曦穆姑姑……曦穆姑姑……”
“姑姑……姑姑怎么样了?”水铃儿急得就要窒息。
“姑姑被妖王狞灭天子俘虏,他……他把她,吊上了……支离山……”
第一百五十五章 禅功六层之战争
斗斗说,妖族百万大军入侵稽洛山,曦穆仙被妖王狞灭天子俘虏,并吊上了支离山。
“什么……?”
水铃儿虽不愿相信他的泣诉,胸膛里却已如万箭穿心,痛得他冷汗如雨。
他后退两步,颓然跌坐半空,绝望地自语:“这怎么可能?九宫旋星阵,十六天地脊兽阵,十万灵童兵,沙吼竹弓阵,还有姑姑的指天禅七层,这层层关卡,将稽洛山守卫得固若金汤,难道,全都没能抵挡住妖族的进攻?”
他又猛然抬头,”不行,我不能再躲在这虚境里,我必须出去与那个什么狞灭天子决一死战,把姑姑救回来!在别人为了稽洛山浴血奋战,不惜牺牲性命时,我竟舒舒服服地躺在这里醉生梦死!我从小立下的保卫这仙山的誓言,到了真要兑现时,竟全在酒葫芦里化为乌有,我还是人吗?”
他的眼睛已因充血而变得通红,说到此,从地上一跃而起,闪电般向外冲去。
斗斗在他身后疾呼:“铃儿你要去哪里?外面已被妖兵重重包围,你出去就是送死!”
他却再不回头,狠狠抛下一句话:“哪怕我身体里只剩最后一滴血,也要拼尽全力击退妖兵,让稽洛山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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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战争……
落音竹宇前,九宫旋星盘上,灵童兵的尸体一具具堆叠在一起,百孔千疮。
他们此时,都已长成年约三十的壮汉,身体被鲜血浸泡,手握竹弓或长刀,到死都不愿松开。
一面书着大大的“稽”字的战旗,几已烂成碎片,随旗杆倒在台基上,风吹过时,孤独地飘摇。
抬头看去,再也见不到阳光明媚的天空,头顶阴云密布,惊雷滚滚。寒风从殿前呼号而过,犹如在这战场唱响哀歌。
漫山遍野的竹林,已陷入连山的火海,哪怕战争已结束,火势也尚无减弱迹象。曾经代表众生寄望的青青翠竹,早已不复存在。
不远处,九根高耸的白玉华表全部倒塌,砸在地上碎成了一节节。落音殿的殿门也已被击碎,里面大殿上柱倒墙倾,一片死寂。
一切迹象表明,稽洛山已经沦陷,成了一片废墟。
水铃儿心如刀割,默然走到一个战死的,与自己身材相仿的灵童兵身边,向他致敬,然后除下他的战甲,套在自己身上。
穿戴完毕,他又拾起那面虽已破碎,却依然代表稽洛山灵童军的战旗,高举着向天狂呼:“稽洛山没有败!稽洛山还在战斗!只要我水铃儿还在呼吸,稽洛山就不算被你们这帮妖人征服!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征服她!要有本事,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今日,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他的呼喊震天动地。
得胜的妖兵们本以为,山中所有抵抗力量已被尽数剿灭,此山已彻底被他们占领,所以正高高兴兴地在一间间宫阁殿宇里,翻找有价值的物品,却没料到印有“稽”字的战旗,竟又在身后高高飘扬起来。
“什么?难道是仙族援军到了?”
妖兵们被惊动,为首的主帅更是吃了一惊,手中令旗一挥,手下士兵便重新汇集,向落音竹宇围拢过来。
水铃儿站上殿前的巨石上远眺,就见密密麻麻的妖兵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向他这边汹涌而至。
他毫无惧色,挥舞蛟虬剑推向半空,自己则如条蛟龙般一跃而上,稳稳站立,将落音竹宇护在了身后。
第一百五十六章禅功六层之妖王
水铃儿站在蛟虬剑上,威风凛凛地看着如潮水般向他涌来的妖兵。
耳边却听一个粗野又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乃妖族的妖王狞灭天子,已将这稽洛山拿下。连镇守此山的曦穆仙,也已沦为我的阶下囚。下一步,本王将通过飞火流光璧攻占人间界,将仙族和人族都收入囊中。你又是何方神圣?最好快些报上名姓,说不定本王心情一好,杀死你们后还能挖个坑,把你们给葬了。”
“我呸!”水铃儿一口唾沫吐向敌阵,怒道:“你爷爷我乃名号响当当威震江湖的水铃儿大仙是也!狞灭天子,你躲在你的兵后面,面都不敢露,还这般口出狂言,可真是羞死人了!我劝你,还是速速带着你这帮狗头兵滚出我仙山,否则别怪爷爷杀你个全军覆没,有来无回!”
他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话音一落,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妖人,就从敌阵里蹿了出来。
只见那人生得绿发红眉,一张倒三角的大脸,两只刀凿般的环眼闪着诡谲的光芒。身着绑有金护肩的黑钢战甲,披镶金丝龙纹滚边的黑绒披风,看架势,想必就是带这百万妖兵攻山的,妖王狞灭天子。
狞灭天子看看他,又看看他左右,狂放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道你稽洛山如何有呼风唤雨之能耐,能搬下天兵神将作救兵?原来就你一个毛头小子在闹腾,还说什么让本王全军覆没?你们说,这是不是太好笑了?”
他身边那一众妖兵听主帅所言,全都跟着附和起哄:“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快杀了!他杀了他……”
顿时,敌阵中战鼓齐鸣呼喝震天,声音传遍了整片战火燃烧的山岭,声势好不凶猛。
水铃儿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样宏大的战争场面,且是独自面对,他却剑眉怒竖,毫无惧色,浑身发散出的英雄气概,令他如同一个已久经沙场的老将。
妖兵们在地面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向他逼近。
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等缩到已在弓箭射程范围内,狞灭天子便令旗一挥,大声下令:“放箭!”
随后,箭从弓出的“嗖嗖”声不绝于耳,一只只羽箭划出流星光尾,从四面八分向他呼啸而来。
水铃儿面不改色,心中快速念出忘心诀口诀,直到如蛟龙吐气般吐出“剑归”二字,便从他身体里齐刷刷分离出几千道不住翻腾跳跃的光影。
这些光影初时与他动作一致,当他翻动手腕令紫色指天光剑出鞘,每道光影手中,已然是光剑在握。
水铃儿被他用忘心诀炼出的幻影神兵围在正中,待那些羽箭飞到眼前,竟全部被几千道光剑反击回去。
就听四下里妖兵惨叫声四起,在幻影神兵的反击下,妖兵们竟被自己射出去的箭反伤,惨叫着倒下一片。
“这……这个叫水铃儿的小子,怎么会这么厉害?”
狞灭天子见状大惊,不敢再轻视他,急忙命令二万空御部队升空,那些会飞的妖兵便如万只秃鹫,铺天盖地地向他扑来。
刹时间,落音竹宇前一片刀光剑影,中间夹杂着道道紫光,飞梭般插向敌人,每当一道紫光闪过,就能听到一声妖兵的惨叫。
战不多久,残肢断臂就不断从天空坠落,水铃儿将他的幻影神兵指挥得得心应手,削瓜切菜般将妖兵们杀得哭爹喊娘。
正打得酣畅,耳边却传来锣响,竟是狞灭天子下令鸣金收兵。
这次轮到水铃儿哈哈大笑,叉着腰得意道:“早叫你们识时务,不要不自量力地和小爷我硬拼,你们却是不信,现在知道本爷的厉害了吧?”
谁知狞灭天子又粗又短的手指却指向他道:“水铃儿,你自称勇猛无比,确非言过其实,本王着实佩服。不过,本王还是得提醒你,你,已经败了!”
“哼,岂有此理!妖王,为何你说话如放屁似的臭不可闻?”水铃儿嗤笑道:“你的妖兵打不过我的光影神兵,就敢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莫非定要我将你的头颅割下来,你才肯认输吗?”
狞灭天子并不回答,只是轻蔑地努了努嘴,指着他的前胸,又摊开自己另一只手掌,道:“你的心,现在已离开你的心房,到了我手里,难道这样,你都还没败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禅功六层之月竹仙
妖王摊开蒲扇般的手掌,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心,正躺在他的掌心。
那颗心明显是刚从心房里剜出来的,还冒着丝丝热气,“咕咚咕咚”跳个不停。
“他……他说什么?我的心,难道已不在心房里了?”
水铃儿骇然望向妖王手掌,又低下头去看,果然就见不知何时,胸膛上已被豁出一个大洞,鲜血正如柱般向激烈喷涌。
他惊惶万状,试着用手去止血,刚按下去,便觉出那个洞里已空空如也,他再也体会不到,有心脏在里面跳动。
没了心,他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愕然抬头,再次看向狞灭天子。
自己淌血的心正被他攥在手里,到现在跳动也未停息,只是越来越微弱。或许正是因为那微弱的跳动,他才能继续勉强支撑。
“我的心……已经没有了……被这个狞灭天子……给掏出来了……”
这个念头如一粒鬼火,飘过他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于是他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同时指天光剑的锋芒随着他活力的丧失,逐渐暗淡,最后彻底从他手中消失。
那些光影在失去指天剑后,如肥皂泡般一个个快速幻灭,他竟如同一片柳絮,被风带着,滑下高高悬于半空的蛟虬剑,眼见就要跌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危难关头,他直道这已是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留恋地想再看一眼稽洛山,却忽见有一道绿色身影,在不远处闪过,眨眼奔到眼前,伸出一条强有力的臂膀,将他稳稳接住,降下去,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虚弱地微睁双眼,去看救他之人。
只见那人,青色斗笠罩面,乌黑的发髻高高从斗笠中钻出。
他身着一件淡雅水绿纱袍,一条月白腰带束于腰间,丝绦上方,是一粒小小的,晶莹剔透的乳色珍珠,脚上蹬着一双编织精致的青色草履。
这身装束,令他如此熟悉,他张大着嘴,难以自信地念道:“师……师傅……是师傅……”
他很想大声呼喊,身上却再无力气,唯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安静地从眼角滑落。
竹月轻巧地推起遮盖面容的斗笠,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魂牵梦萦,夜夜于梦中出现,令到他全身震颤,魂魄离身,恨不能立时就扑上去,将师傅紧紧抱住,再也不放开。
“曾师祖说的,我们在等的人,难道是师傅?将助我修习耀海诀之人,难道会是他?可是,我已是将死,能在死前再见他一面,已经心满意足……”
他独自悲哀地苦思,却听竹月开口对他说话,声音依然如旧时那般低沉,那般轻言细语。
“铃儿,你能用忘心诀击退妖兵,做得好极了。你在这场战争中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就交给师傅吧。师傅一定帮你把心夺回来,同时救回曦穆姑姑,并助你开始指天禅六层的修习!”
“什么?师傅……果然要助我修习指天禅六层?我……是不是不会死?”
他陷入迷茫,竹月却已从他身边飞身而起,站上半空的竹剑,同时指天剑出手,在灰黑的云层下闪出一片耀眼的寒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禅功六层之胜利
竹月举着手中的紫色光剑,直指向狞灭天子,怒喝:“妖王,你掠我师傅,伤我徒弟,实在是胆大包天!今日我必取你狗命,为我稽洛山这十万灵童军报仇!”
狞灭天子毫无惧意,嘿嘿冷笑,“久仰月竹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仙骨不凡。不过我还是得劝你,快快缴械投降,休要再负隅顽抗!你这小徒儿,不但被我的妖兵打败,连心都让我用妖术给掏出来了,你还拿什么和我斗?你若继续冥顽不灵,就不怕本王让你再次灰飞烟灭?”
竹月俊雅的面容闪过一片清冷,傲然道:“拿什么斗?就拿\'邪不胜正\'这四个字来斗!你这邪王,率一众恶兵前来入侵,天地不容,今日必会败在我正义的指天剑下!”
狞灭天子环眼暴突,怒道:“好吧,就让你先呈一时口舌之快。既然你如此固执地要来送死,我便成全你,送你们师徒一起上路,黄泉之下也好有个伴!”
说罢,他手掌双合,再缓缓拉开,掌间现出一个旋转的金色光球。这光球被他用妖王法力催动,越胀越大,蓦然间发出一道尖哨声,随即火龙头蹿出光球,引领灼热的流火拉出龙身,以吞天捣海之势,直奔竹月面门而来。
“师傅小心!那是灭天咒流火……有毒……”
水铃儿想起自己在漠北雪原,被灭天咒击中时的情形,知那流火威力,想大声提醒竹月,可此时,喉咙已干枯得无法发声。
恐惧中,他望见竹月面对那流火火龙毫不躲闪,只是将全身真气集中,如长虹贯掌,待指天剑吸足掌力,再怒吼一声,对准火龙一剑抛去。
随即“轰隆”声响起,指天剑击穿流火龙头,在龙头被斩下的瞬间,整条龙身跟着碎成无数火星,如下起一场火星雨般,从空中溅落。
再看竹月的指天剑,却完好无损,斩落龙头后并未停止,而是继续插向狞灭天子。
妖王实料不到,指天剑竟带有连续攻击的能力,不妨之下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那剑光冲到面前,再想反抗时,剑刃已深深扎进他的心脏,只留下剑柄露在外面。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
四下里喧闹的妖兵一见王上中剑,马上沉寂了下去。
狞灭天子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看那把已没入他前胸的指天剑。伤口处,紫光萦绕,令他血色暗淡。
他庞大的身躯一歪,缓缓跌下坐骑,倒在地上断了气。
“师傅胜了!他杀了妖王狞灭天子!剑鞘寒锋妖鬼泣,少年威名震世纪,师傅,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水铃儿蠕动嘴唇,颤抖地小声念叨,就见竹月已从狞灭天子手中夺过他的心,又大步流星走回他身边,将那颗心,小心翼翼地重新塞回了他的胸腔。
“铃儿,你稍等片刻,为师这就去支离山救你师祖姑姑,然后与你们一起重建稽洛山!”
竹月慈爱地抚摸一下他的额头,匆匆下山。
“师傅……铃儿在这里等你,等你和姑姑回来,我们一起重建……稽洛山……”
他唇角挂笑,疲倦地趴在地上,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