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水灵芝草
而难得开口的苏寻来了一句:“这地方有困灵阵——它想走,恐怕也走不了。”
哦,原来那个困灵阵,是给他设下的?
那个小伙子叹了口气,咬紧了一口白牙:“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我们一族,已经守了很多年,只不过,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程星河点了点头:“原来是那地方的保安,可是……”
可是那地方都没人住了,还守个什么劲儿呢?
是啊,那地方已经废弃了很长时间了,跟潇湘说的一样,他忠心。
小伙子没吭声。
不过,比起说守着那个地方,我说道:“你是在守一个东西吧?”
海姑子之前就说过,那些黑蟠过来,就是为了找一个东西来的。
小伙子浑身一震,显然,是被我给说着了。
我把他拉了起来——他的皮肤触碰上去,跟真人一点区别也没有,但是比真人要滚烫不少,妥妥是个热血青年。
“那是什么?”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这三字一下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不知道?”
不知道,你守着它干什么?
但小伙子立刻说道:“我只知道,那东西很要紧!那是水神娘娘在的时候,特别珍惜的东西,所以……”
“你说的水神,是白潇湘?”
小伙子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水神大人的名讳,按理说,你的岁数……”
我拿出了那片逆鳞。
小伙子死死盯着逆鳞,眼神一动,猛地就重新跪下了,接着,抬起头瞪着我:“这是……”
“起来起来。”我答道:“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你忠心,要谢谢你。”
那小伙子一听,别提多激动了,萨摩耶顾不上,豁然就站了起来:“她还……”
但是这一站,用力过猛,把伤口全挣裂了,哗啦啦就往外冒血,可他还是浑然不觉,被白藿香给摁下去了。
不愧是热血青年。
他还是挣扎着看着我,一双眼睛起了一层水光,像是喜极而泣:“我们——我们没有白等……”
程星河也帮着摁他:“行了,说出你的故事。”
我也好奇:“既然你对她忠心,那宫殿里的神像,怎么全没了头?”
小伙子咬了咬牙:“全是因为,那个河洛……”
原来,在潇湘被废黜之后,河洛入主东海。
一开始,潇湘销声匿迹,但是河洛用尽办法,四处找她,甚至还叫东海所有的灵物,去那个白色大宫殿里去看潇湘的神像,要他们全记住潇湘的模样,找到了,重赏。
虽然潇湘身为水神,是一方之尊,按理说,所有的水族,全应该认识她,可哪个水族朝拜的时候,敢抬头去看水神的尊容呢?
更多的时候,是跟我们刚才遇上了那个大轿辇一样,只能跪拜,见面都见不到,所以如果潇湘从神位上下来,它们并不认识。
那个蜃龙在水神之战之后,一直守在了那个白色宫殿,等着潇湘回来,谁知道,却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它自然挺身出来,拦着那些水族——热血青年嘛,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心里只有潇湘一个主子,在外面阻挡那些水族。
这自然触怒了河洛。
河洛警告他——白潇湘已经不是水神了。
可它就是不让:“我只认她一个水神。这个地方,也只有一个水神。”
河洛大怒,想杀了它。
可是,蜃龙跟河洛潇湘,远古开始,就有亲缘。
弑杀亲族,对刚登上水神之位,根基未稳的河洛来说,并不明智,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潇湘就是以“残暴嗜血”为理由被废黜的,她自然不愿意承袭下这个名声。
这一犹豫,蜃龙抓住机会,就毁掉了宫殿里全部的水神像。
河洛知道了之后,本来就大怒,这下更是怒不可言,不把它千刀万剐了,都难解心头之恨。
但杀又不好杀,这才在这个地方,布下了一个困灵阵。
蜃龙其实非常喜好游乐,不管水域还是沙漠,到处都有它的足迹,像是困不住的野马,从不肯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跟画地为牢一样,这片水域,蜃龙永远都没法迈出一步。
她撂下了一句:“要守,你就只管守着吧。”
既然是个“罪人”,其他水族,自然不乐意跟他来往。
他寂寞极了的时候,也只能在这一片水域里浮潜,并在半空之中,绘制出当年水神宫热闹非凡的画面——就好像,能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一样。
就这样,这个地方的海市蜃楼成了出名的景色——我也没想到,游客说的什么“天仙”,竟然有可能是几百年前,潇湘的身影。
寂寞是寂寞,不过,他觉得值得。
因为他有自己的一个秘密。
潇湘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件东西。
那很像是两个镯子,却是套在一起的。
他以前就知道,潇湘很喜欢这一对东西,时常拿出来把玩儿,他总觉得,潇湘还会回来的。
她还会坐在台子上,拿回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蜃龙一直把那个东西,珍藏在了宝库之中。
蜃龙自己喜欢的,就是各种奇珍异宝,他觉得这些东西美丽纷繁,潇湘一定也喜欢。
他要留着这些东西,给潇湘看。
可是等来等去,他直等到了一个消息。
潇湘被镇在了四相局里,永远出不来了。
它大吼一声,吼出了血来,它恨不得立刻去找潇湘,可是,它被困灵阵困在这里,一个脚爪都出不去。
它这才明白,河洛给它的,是多痛苦的一个惩处。
这个时候,我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个声音:“哪怕是这样,你也不能杀人啊!”
是穿山甲。
穿山甲之前被吓的不轻,但蒙白藿香给扎了个“强心针”,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一听蜃龙说的事情,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不过想起了自己心爱的蜜蜜,又忍不住了:“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蜜蜜的命!”
说着,就要往蜃龙身上扑。
老服务员见状,赶紧把它给拉回来了:“你这孩子——你不知道人家什么来历,还要找死?”
“死就死!”穿山甲索性跟个老娘们一样伸胳膊蹬腿的撒泼:“蜜蜜死了,我也不活了!”
而蜃龙抬起了头,凌厉的眼睛里满是怒意:“杀个人又怎么了,人里,有几个好东西!”
这一下,就把穿山甲给镇住了,但穿山甲回过神,继续色厉内荏:“你放屁!”
蜃龙冷笑了一声:“鸡鸣狗盗,奸淫掳掠——你们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我恨不得,你们全死绝了,世上才有一个清净!”
这就一杆子掀翻一船人了,不过,这么偏激的想法,不会是平白无故来的。
原来,自从它在这里变化出海市蜃楼之后,过往的船只越来越多了——很多是为了专门看仙宫来的。
但与此同时,其他的灵物,也来了。
有些灵物为了增强灵气,吃人。
他一开始,倒是也觉得人有些可怜——因为潇湘说过,人跟其他水族灵物不一样,有情。
可是,那个困灵阵,只能困他自己,困不住别的灵物水族,它也管不了这么多。
直到有一天,一个船被灵物掀翻,一个小孩儿掉了下来。
那个小孩儿也是命大,被海姑子给网住,拖了下来,它见到的时候,竟然还残存着活气。
它做出了一个至今还让它后悔的决定——救下了那个小孩儿,给她吃了水灵芝草。
这东西是海底深处的仙草,含在了嘴里,跟避水珠的作用一样,能让人在水下呼吸。
只是,只能用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水灵芝草失效,人还是会淹死。
它听说,人是知恩图报的,可没想到,也有人,恩将仇报。
第1037章 沉水乌金
那个小女孩儿约莫只有十来岁,模样莹润可爱,一身粗布,唯独腕子上挂着一个金镯。
她的脖子上,生出了几缕白毛。
这个蜃龙倒是认识——是海无常看中了,留下的记号。
海无常介于水鬼和灵物之间,据说是淹死的冤魂附着在了灵物身上,吸取了海里灵气,凝聚出来的。
这东西数目不少,决不合群,都是单打独斗,同类相残——而海无常有一种规矩,就是船上的活人,谁先看中,就在活人脖颈上留下白毛,跟狗尿电线杆划分领地一样,表示这个活人是自己占下了,谁也不能动。
到了时候,海无常就会爬到了船上,依照着自己占下的,吃人。
蜃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海无常手里逃脱的,就帮她拔掉了那些白毛。
这一下,应该是一阵剧痛,小女孩儿在浑水之中,就皱起了眉头。
蜃龙知道人的胆子很小,怕吓着了他,也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人形。
那个小女孩儿睁开眼睛看着他,直了眼。
蜃龙安慰她莫要惊惶,我送你上去。
可小女孩儿拉住了他摇头,问他,这是不是她在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那她不想醒。
蜃龙十分意外——他虽然没有跟人接触过,也听说人是特别贪生怕死的,他甚至见过,有落水的人为了自己活命,猛烈挣扎,甚至把来搭救自己的人给带下。
人的尸体掉在了水里,手指头往往也是残破不堪,甚至皮开肉绽,露出骨头,就因为人不到死,就不会放弃去寻找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不想回到水面上的,这是第一个。
那小女孩儿嚎啕大哭起来,说上去了,也没有活路。
蜃龙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也看出来小女孩儿对这地方的眷恋和好奇,再加上,它是在非常寂寞,索性就跟小女孩儿招手,带着她四下里看看。
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能有人跟蜃龙说说话,他可高兴极了!
小女孩儿跟着蜃龙参观这个大宫殿,满眼都是新奇——一个渔民的小孩儿,连大老爷的内宅都进不去,见到的最好建筑,也只是码头上的酒楼,见到了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不震撼呢?
小女孩儿这才知道,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
蜃龙领着她看了前殿,后殿,小女孩儿见到了没有头的水神像,也好奇。
蜃龙就叹口气,把故事给她讲了一遍。
小女孩儿立刻睁大了眼睛,说水神真可怜,新水神真坏,你真忠心——跟杨家将一样。
蜃龙倒并不知道什么是杨家将,但是这三句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就好似找到了知音。
小女孩儿还说——既然你这么辛辛苦苦的等着以前的水神,那以前的水神,一定会回来的。
蜃龙更高兴了,这个人岁数不大,竟然这么有见识,难怪其他水族也常说,人是万物之灵呢!
于是,蜃龙立刻带她到了那个宝库里,告诉她,这全是我给水神找到的东西。
小女孩儿的眼睛,再一次直了。
哪怕岁数再小,也知道,这些奇珍异宝,意味着什么。
她对着那个金山银山,左看右看,把手插进去又拔出来,好像在做一场梦。
而她抬眼,看到了放在最高处,保存的最妥善的一个沉水乌金木的盒子。
她自然好奇,想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却被蜃龙一把拉住了,说,那个不能碰。
那是最要紧的东西。
小女孩儿垂下眼帘,乖顺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听惯了人发号施令的。
蜃龙就告诉她,除了那个盒子,其他什么都可以看。
小女孩儿对着那些东西左看右看,连声称赞,说没见过这样美丽的东西,你的水神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蜃龙被夸赞,高兴的抓耳挠腮,在水里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而小女孩儿这个时候,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蜃龙立刻醒悟了过来——怕是水灵芝草要失效了。
小女孩儿哭了出来:“本以为遇上仙人,能找的了一个容身之地,没想到,还是要死了……”
这话,一下把蜃龙的心给触动了——她愿意留下来!
于是他让小女孩儿在这里等着他,他去再拿水灵芝草来。
他也有点奇怪,今日里的水灵芝草失效,好似比平时更早一些,他倒是没有多想,也许这个小女孩儿体质孱弱。
蜃龙去取水灵芝草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也许,这个小女孩儿,是冥冥之中,被水神娘娘给指引来的。
就是看他在水底下孤独,让她来给他做伴儿的。
如果能有人陪伴,日子想必,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不停的吃水灵芝草,确实有点麻烦,好在东海深处,这种水灵芝草并不少。
等他采摘到了水灵芝草之后,回到了那个宝殿,这就发现,小女孩儿不见了。
他当时就着急了起来——难道是自己回来的太慢,她已经出事儿了?
这是水神娘娘派来陪伴自己的,怎么能让她出事儿?
于是,他跟疯了一样,在大殿里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难受的要命,不停的用手去捶打自己的胸口——自己要是快一点,她就不会出事儿了!
可这个时候,海姑子出现了——海姑子堪称海里的最佳吃瓜群众,什么热闹都会围过去看看。
他立马抓住了海姑子,问海姑子,有没有见到那个小女孩儿的尸首?
海姑子摇头——尸首没看见,倒是看见,那个小女孩儿拿了宝殿里的一个东西,拼了命的往上游。
宝殿里的东西?可宝殿里,没有能救命的东西啊?
蜃龙回过了头,耳朵里顿时嗡的一声。
宝殿里其他的珍宝少了,他恐怕还真的不会理会,可偏偏,少的是最要紧的那个。
沉水乌金木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潇湘留下的那一对连环。
他不解,那个小女孩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明明知道,那个盒子是最要紧的,不能动!
可——就因为他说了那句话。
可想而知,小女孩儿见了满宝库的奇珍异宝,肯定是眼花缭乱的,人们点菜的时候,常说自己有选择恐惧症,不知道哪一道好吃。
小女孩儿当时肯定也是一样,她不知道,那么多的奇珍异宝,哪一个最值钱?
而奇珍异宝都是很重的,你带多了,浮不上水面。
要拿,自然就得拿最珍贵的那个。
蜃龙不说还好,这一说,于是,她肯定是挑选了蜃龙碰都不让碰的那个盒子了。
现在想来,蜃龙在人类的眼里,可能傻了吧唧的,可他没跟人接触过,又知道什么叫谎言,什么叫心计?
他甚至以为,小女孩儿跟遇上龙女的柳毅,遇上七仙女的董永一样。
原来,人类并不是跟传说之中一样讲情义,水神娘娘,都被人给骗了!
他勃然大怒。
虽然在被河洛惩处的时候,他被夺走了一半的灵力,可是要掀翻个把船,那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儿。
于是,他奔着船就扑了上去。
还好——船还没有开走。
她一定还在。
果然,上了船,就看见了很多濡湿的痕迹,像是一个刚从水中上岸的人留下的足迹。
那个小女孩儿,正要往上一层船舱跑,想必,是要催着上头的人,赶紧开船离开这里。
在一个夹舱,他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儿——也巧,小女孩儿上岸的时候,又一次遇上了海无常,再次被种了白毛,正在被海无常撕咬,浑身是伤。
他一脚踢开海无常,那个小女孩儿瑟瑟发抖,他逼着小女孩儿交出那个沉水乌金盒。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1038章 恩将仇报
小女孩儿年纪小,却死死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蜃龙气急了,人为什么能坏到这个程度?偷了人家的东西,找上门来,也不还?
他要从小女孩儿身上把东西给搜出来,可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一声巨响。
他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摔了一跤,死死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夜叉。
紧接着,那个男人忽然大声嚎叫了一声,随手抓住了身边的一个鱼叉,对着蜃龙就插下去了。
蜃龙的鳞甲坚硬,岸上极少有东西能把他砍伤,“嘣”的一声,那个鱼叉就断了,而转头一阵瞬间,它忽然觉出身后一阵剧痛。
转过脸,看见那个小女孩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他的腹部。
它认得,小女孩儿手里一点寒芒,是抓着那一对连环,眼神冷冷的。
接着,它被踢到了水里,挣扎不上去了。
眼看着,那个船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那东西就这么没了。
说到了这里,他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大吼了起来:“这些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一对连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这么厉害?
穿山甲也吸了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的望着蜃龙:“这要是写在了网上……”
程星河白了他一眼:“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写出来,也没人信。”
这倒是。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你之前,上这个船,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个连环?”
蜃龙抬头看着我,重重点头:“不错!”
自此之后,蜃龙每天都在水下等着船来,就盼着,能重新找到那个小女孩儿,夺回潇湘的连环。
可是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找到。
这块地方,倒是因为“鬼水”而出名,经过这个航线的船也少了。
但他一直没放弃。
穿山甲听到了这里,又忍不住了:“冤有头债有主——那个小女孩儿偷了你的东西,你去找她啊!其他的人,尤其是蜜蜜,她们都是无辜的!”
“人,就没有无辜的!”蜃龙死死盯着穿山甲:“一个也没有!”
穿山甲一瞬间像是被说中了某个心事,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梗起了脖子,小声逼逼:“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你也不能杀人……”
你倒是挺坦然。
蜃龙没搭理他。
程星河把穿山甲给拽开,说道:“我看你属实有点虎——这一片水域之中,给人种白毛的,如果是海无常,那伤人吃人的,想必也是海无常,你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海无常算账。”
穿山甲一愣:“那——当时我们放船,招来的也是海无常?”
程星河一翻白眼:“废话。”
穿山甲立马转过了脸,看向了蜃龙:“那——那他上船是怎么回事?船里的脚印子……”
蜃龙傲然抬起头:“是我踩出来的,那又怎么样?”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那个旋涡,就是蜃龙搅弄出来的,就是想上船。
海无常搭上旋涡的顺风车,伸出了白手招人,也跟着救生艇上了船,这才给蜜蜜种了白毛。
穿山甲脑子乱,听不明白:“这也太复杂了——不管是谁敢的,我就想找到蜜蜜!再说了,那他也不是无辜的,他想掀翻船,把所有的人拉下水去陪葬!”
蜃龙还是不搭理他,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盯着蜃龙:“你说实话,你这次上船,是不是找到了那个失物的线索了?”
蜃龙一愣,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之前从旅游公司的宣传栏上看见过,他们号称这个航线十分安全,这就说明,这些年来,有可能零星死过一些人,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力特别大的海难。
可见蜃龙虽然恨人,到底没有滥杀无辜,见船就掀。
可这一次,它又是困住了船,又是亲自上船,甚至还造出了那么大的旋涡,不会事出无因。
蜃龙咬住了牙:“没错——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那对被偷走的东西,就在这个船上!”
程星河他们都一愣,也就是说,当年那个偷走了连环的小女孩儿,又来了。
她来干什么?
而且,她明知道水底下有仇人,怎么还敢来?
我看向了蜃龙:“找到没有?”
蜃龙摇摇头:“遇上了怪东西。”
原来,蜃龙上来了之后,就想去找那个小女孩儿,结果碰上了打虎客大花臂。
蜃龙也觉出来,这个大花臂来者不善,分明就是来杀自己的,也警觉了起来——大花臂是灵物的赏金猎人,能耐不用多说,蜃龙一路被他逼进了底仓里面。
蜃龙就施展了自己的能耐,在底仓里面布了海市蜃楼,倒是把那地方的老鼠给困死了。
大汉也潜伏在里面,想对付蜃龙。
没想到,穿山甲闯进去了,蜃龙以为那个响动是花臂制造出来的,自然扑了过去,花臂为了救穿山甲,自己丢了一条胳膊。
这之后,我们就也到了里面。
蜃龙见到了麒麟玄武令。
他出于水族的本能,自然闪避了过去,同时对我有了恨意。
潇湘已经被镇压很久了,他见我拿着这东西,自然认定了,我是河洛的人。
而他正巧,很想要我手里的麒麟玄武令。
我猜出来了:“因为黑蟠?”
他点了点头。
原来,这段时间,那些黑蟠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到了消息,赶到了这里,要它交出那个沉水乌金盒。
他还想找呢,别说没在他手里,就算在他手里,他也绝不可能把潇湘的东西拿出来拱手让人。
黑蟠不信啊,没完没了的滋扰,搞得他是不胜其烦。
水猴子跟我比划的“吐司面包”,看来就是沉水乌金盒。
而他看到了我手里的麒麟玄武令,就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能拿到了麒麟玄武令,那就能对付那些黑蟠了。
于是它有了两个目的,一个是把连环拿回来,还有一个,就是想抢我手里的麒麟玄武令。
但它打不过我,这才在水底下掀起了旋涡,就想着把大船弄沉。
这样,连环和麒麟玄武令,就全是他的了。
说到了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
程星河早就按捺不住了:“快说,那个小女孩儿到底是谁?咱们现在就把东西要回来!”
说着把袖子给撸了上去:“工钱好说,你是七星老婆的娘家人,可以给个亲情价,我听说蜃龙一个爱好是吃燕子,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金银财宝,我们的本事你大可放心,洪湖水,浪打浪,服务质量嗷嗷棒……”
我把他脑袋推开了,看着蜃龙。
真要是潇湘的东西,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蜃龙顿时高兴了起来,但一转脸,脸色又不好了:“我只能觉出,那东西就在船上,可到底在哪里,我还没找到。”
“这也没什么问题,”程星河接着说道:“人之初性本善,骗人的买卖咱不干,只要交给我们,保管那个贼,是白骨精见孙悟空,无所遁形!”
说着就拉我:“给爹提口气,我要能活过二十五,这笔买卖下来,彩礼就有着落了。”
你要娶沙特公主啊,要多高的彩礼?
穿山甲也要插嘴,可是刚一开口,就“哎呦”了一声,摸向了自己的脖子:“什么玩意儿碰我脖子上了,黏糊糊跟大鼻涕一样。”
说着往脖子上一抓,脸色忽然一变:“这是……”
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一把将穿山甲拉过来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他的脖子上,也长出了白毛。
我立马看向了他身后的阴影处,顿时泛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片阴暗之中,若隐若现的浮现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眼睛。
海无常……
第1039章 南洋邪术
一只白手,缓缓就从阴影之中伸了出来。
那只白手愣一看,跟雪山的雪伥鬼,额图集的沙伥鬼差不多,但是一细看,就看出来了,那些白胳膊上,竟然生长着细细的鳞片,而且,上面不断的渗透出水珠,一点一点滑落到了地上,洇湿了一片。
程星河也看见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这些东西,不是单打独斗惯了,从来不成群结队吗,今儿怎么……”
哗啦一声,数不清的白胳膊伸了出来,争先恐后,对着我们就抓。
那股子湿乎乎的腥气……我顿时皱起了眉头。
单打独斗的东西突然成群结队,那只有一个原因。
我甩手要抽七星龙泉,但是再一寻思,只能收回来——这地方可是船上,一旦力道控制不好,把船给砍坏了,大家都得沉进了海里喂王八。
“唰”的一下,一道寒光从我左边突了过来,瞬间射倒了一片。
苏寻。
可是,海无常说来就来,势头极快,加上数目又多,哪怕扫倒了一片,可前仆后继,更多的海无常就围了上来,张开大嘴奔着我们就咬了过来。
尤其一个头发特别长的海无常,可能以为白藿香好欺负,一马当先,对着白藿香就扑过去了。
白藿香甩手一把金针,稳稳当当的扎进了海无常的几处穴位,那个海无常惨白的一张脸,顿时跟中风了一样,左右歪斜,胳膊也抬不起来,转过身子,倒是摇摇摆摆的把身后几个海无常给压住了。
白藿香热身似得活动了一下手腕子,笑眯眯的说道:“这一阵子都没练认穴的功夫,这些东西来的倒是好。”
用过了仙人泪之后,白藿香的手,力道和灵敏程度,似乎都上了一层楼。
但我还是挡在了白藿香前面,把麒麟玄武令给伸出来了。
这一下,靠的近的几个海无常,顿时跟磁铁异性相斥一样,猛地被撞出去了老远。
剩下的海无常,眼睁睁的瞅着麒麟玄武令,湿哒哒长发下的白脸,都露出了说不出的畏惧,看那眼神,几乎像是想给我跪下。
但它们的眼神虽然恐惧,身体却并没有后退。
反而铆足了劲头,再次冲了上来。
十分明显,这并不是它们的本意,就好像——它们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样!
我就说嘛,这些只要互相靠近,掐自己人比掐外人还狠的东西,怎么可能齐心协力一起出动?
蜃龙也是大怒:“这些东西,胆子倒是不小!”
蜃龙好歹也是在龙王巡水的时候,跟着一起吃过香火的,地位也很正统,面对那些海无常海猴子之类的水怪,跟贵族看草民一样,只要他一瞪眼,那些东西出于本能就会一哄而散。
可现在,那些海无常浩浩荡荡的跟行军蚁一样,在他面前作乱,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他是一身致命伤,才刚从地藏王菩萨座下拉回来,能活命已经是万幸,刚从又挣扎了半天,这一动,伤口立刻翻卷了起来,血流如注。
被人控制了啊……
而这个控制的方式——我仔细看了看,若有似无的神气!
不过,这个神气,跟之前看到过的,可不太一样。
我转头看向了神气来源的位置,说道:“这位前辈,请你出来吧,这个时候了,咱们有话一起说开了,谁也别当糊涂鬼。”
蜃龙他们一听,都跟着我的视线看了过来。
果然,那扇门后面,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miss马。
miss马抬起手,拢了一拢发髻,抬起头对我们莞尔一笑:“小子,你眼睛倒是毒,我还以为你们国内都是一些招摇撞骗的,想不到,还真有了后起之秀了。”
国内都是招摇撞骗?那是您没见过世面。
我就说嘛——那个神气看着跟之前见的不太一样,是因为,那股子神气虽然是神气没错,可颜色发乌。
那对我们来说,叫“异教神”。
蓬裴国虽然是个南洋小国,但以降头,邪术闻名。
这一手功夫,估摸着是蓬裴国修行来的。
穿山甲愣了一下:“这——这船上的人,合着个个身怀绝技啊!”
程星河吸了口气:“我就知道。”
其实南洋的降头邪术,跟西川的养鬼术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据说就是西川人出海传过去,经过了这么多年,演变成了他们自己的东西了。
而南洋邪术催动起来,必须要靠一种“法器”。
就是程星河上船的时候提起过的:“老太太发髻里藏着东西。”
这东西是邪术修行的必要武器,好似女巫的水晶球一样,来源更邪,必须是亲人身体的一部分。
这东西据说只有一个忌讳——绝不能被外人碰到,否则,一沾染了别人的气息,立刻就失效。
而这种东西往往一看就邪,好比头骨啊,风干的婴儿脚啊一类的,肯定是不好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的,所以才藏在了发髻里,既不离身,又不会被人发现。
穿山甲连忙说道:“可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miss马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纹丝不乱的发髻:“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她眼睛一抬,盯着蜃龙,露出了一丝凶光:“来报仇的。”
白藿香忍不住说道:“你……你难不成,就是那个偷了连环的小女孩儿?”
miss马微微一笑,我却摇摇头:“她不是。”
miss马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嘴角。
我接着说道:“你是她妹妹?”
miss马的眼神更锐利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实之前就听Tommy提过一嘴,说miss马以前是本地人,后来漂洋过海到了蓬裴国,这才成了一个有钱人。
乍一听是符合逻辑的——小女孩儿一脚把蜃龙踢下了海,揣着奇珍异宝到了蓬裴国,“白手起家”,成为女富豪。
可我从她的面相上看出来,她确实是有钱,可她财帛宫红气的根源,不是天庭不是地阁,而是兄弟宫。
这就说明,她的财富,是在兄弟姐妹的帮助下得到的。
而且,真要是那个小女孩儿,她功成名就,何必上这个地方来,找仇人送死?
蜃龙仔细一观察,也说道:“她不是……那个偷东西的,要好看许多!”
miss马的表情顿时抽了一下,自嘲一笑:“果然,害了我姐姐的,就是你!”
程星河忍不住了:“你姐干了那种没屁眼的事儿,怎么还成被人给害了?”
miss马厉声说道:“你们懂什么?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没有放过我们!”
果然,miss马,是那个小女孩儿的幼妹。
到了现在,那天的场景,还时不时的浮现在了她脑海之中,成为整宿整宿的噩梦。
她当时还小,那天夜里睡的正香,忽然被姐姐给推醒了:“桂芝,桂芝,你起来,有要紧事。”
她一睁眼,就看见姐姐浑身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吓了一跳。
而且,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出来,姐姐身上不光是雨水,还有血!
她刚要尖叫,姐姐就捂住了她的嘴:“你别嚷出来,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说着,姐姐拿出了一大把金银珠宝。
她眼睛就直了——宝石,珠翠,哪怕是黯淡的月光下,也是熠熠生辉。
官太太上街,身上都没有这么好看的东西!
她看傻了眼。
而姐姐摇着她,说道:“你把这些东西贴肉藏着,千万不要露出了,以后,吃香喝辣,就指着这些东西了。”
她回过神,自然要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姐姐一笑,说从水里捞上来的,放心吧,没人会找咱们要回去的。
可话才说到了这里,有人就在外面敲门。
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姐姐就摁住她,说你放心吧,姐姐马上回来,记住姐姐的话。
她没想到,这句话,是姐姐跟她说的最后一句。
姐姐出去了之后没多长时间,船忽然摇晃了起来。
接着,就有人大喊了一声:“海菩萨来啦!”
话音未落,整个船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哗啦一下,裂开了!
裂缝里,灌入了冷冰冰的海水,小孩子都知道——坏事儿了,要沉!
她跳起来就要去找姐姐,可一个浪投过来,整个船跟桃酥一样,全碎了。
她抓住了一块木板子,就远远的看见,姐姐被一只白手,拉进了水里。
她想喊,想过去把姐姐救出来,可惊风骇浪之中,怎么可能?
她害怕,她哭,她喊,可她就是不敢松开那块木板子。
也不知道在狂风暴雨之中,漂了多长时间,她被冻的失去了意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命大,被冲到了一个岛上。
那个岛,就是蓬裴国的境内了。
她用带来的东西,发了大财。
可她耿耿于怀,就是忘不了姐姐被“海菩萨”带下去的那一瞬间。
她发誓,有生之年,非得找那个海菩萨,给姐姐报仇!
可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她怎么报仇?
她就在蓬裴国四处探访,花了重金和一辈子时间,才学会了蓬裴国的邪法,可法力一直不到家,今年才算是有了成就——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死前,给姐姐报仇。
说着,她死死盯着蜃龙:“我都听见了——把我姐姐拉下去的,是你。”
蜃龙直了眼睛:“我又不是人,我从来不撒谎!那天,我伤了就是伤了!”
可miss马哪儿听得下去啊,一只手死死摁在了发髻上:“话说清楚了,你当个明白鬼吧!”
蜃想辩解,可他哪儿有这个才能,气鼓鼓的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嘴里。
程星河一啧嘴:“好么,又是一出罗生门。”
我却答道:“蜃龙这话我信。”
苏寻一愣:“可是……”
可是,当年那个船上的真凶,又到底是谁?
我看向了老服务员:“既然那艘船是您家的,那您肯定知道些什么,我们不懂的内幕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全愣住了:“他?”
老服务员还在一边听着呢,一见我忽然问他,顿时就愣住了:“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盯着那个老服务员:“我就问你一件事儿,你跟那个偷东西的小姑娘,什么关系?啊,说偷东西的小姑娘太绕口了,没猜错的话,你们都跟她叫小黄杏?”
老服务员的身体,猛地就僵住了。
我接着说道:“还有——你当时,也在那艘三太子掌舵的船上吧?”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小女孩儿说过,宁愿死了,也不想回船上。
生死交关的时候,说的绝不会是谎话。
她肯定有不想回船上的理由。
我看向了老服务员:“这个理由,你一定知道。”
第1040章 真正元凶
老服务员吃了一惊,连忙摆了摆手:“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会知道呢……”
“就一件事儿,”我说道:“你明明知道这个地方有海菩萨,为什么还非要在这个船上工作?你们家既然曾经是船王家族,那船必定是少不了的,哪怕是喜欢这个船,谁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至于让人拿命来冒险,只因为喜欢船,就太牵强了。
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老服务员吸了口气:“我……”
miss马也愣了一下:“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姐姐的名字?”
程星河也回过神来了:“那个跟什么三太子谈情说爱的小黄杏?”
没错。
当时我就听老服务员讲过,说小黄杏被海无常种了白毛,眼瞅着要被拉下了水去,那位三太子保护小黄杏,坚决不肯,还给小黄杏戴上了一个金镯,做定礼。
而偷蜃龙东西的那个小女孩儿,也戴着金镯。
当然,那个年代的金镯,女人们多数都有,也不稀奇。
可后来那小女孩儿上岸,蜃龙化成人形追上去,跟三太子故事里,三太子追上去,见到有个绿眼人在啃噬小黄杏,完全对的上。
再加上miss马当时也在船上,说的也吻合的上,所以盗宝人的身份确定了,就是小黄杏。
不过,这个故事,是老服务员在认出了miss马之后讲的,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显然把那个小黄杏的死,全推到了“海菩萨”身上。
那其中有件事儿就奇怪了——小黄杏既然跟那位擅长领航的三太子已经定了终身,正应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为什么在被海无常拉下水的时候,说自己宁愿死?
肯定有生不如死的事情。
但是,得到了珍宝,她又欺骗抛弃了蜃龙,自己重新回到了水上,说明她那件生不如死的事情,是钱可以解决的。
miss马冷不丁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难道……”
我接着看向了miss马:“既然你当时和小黄杏都在船上,那你姐姐当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miss马皱起眉头:“我姐姐每天半夜,总会悄悄出去,说是起夜,可时间也太长了,而她一回来,总是脸上红扑扑,喜滋滋的。”
我接着问道:“那她身上,有烟味儿吗?”
miss马一愣,立刻摇摇头:“我姐姐最讨厌烟的味道,自然没有。”
那就对了。
悄悄半夜出去,那自然是有事儿瞒着人。
而回来喜滋滋——海上能有什么可喜滋滋的事儿,只能是去谈情说爱了。
当然了,跟喜欢喷云吐雾的三太子约会,也可想而知——那个年代民风拘谨,不可能跟现在一样光天化日搞对象。
可她身上没有烟味儿。
这就说明,她谈情说爱的对象,并不是明面上的三太子。
对怀春少女来说,有件事儿,确实是生不如死的——就是,没法嫁给喜欢的人。
而有了钱,这事儿就能解决了。
这就说明,当时小黄杏喜欢的人跟她差距很大,她根本够不上。
穿山甲忍不住问道:“哪怕是差距大,不成就不成,那为什么还接受三太子啊?这不是脚踏两只船吗?”
我答道:“也许,那个时候,她有了不得不找下家的理由。”
比如,未婚先孕。
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脊梁骨都是要给你戳破了的。
可没法结合,怎么办?
要么冒着生命危险把孩子打掉——要么,给孩子找个其他的爹。
当时船上地位最高的,也就是三太子了,而照着miss马和蜃龙这么一说,两姐妹苦出身,也没机会认识到其他的上层人士。
那从她们的生活范围看来,就只有一个可疑人选了——东家的儿子,船王的继承人。
我看向了老服务员:“当时,她每天约会的人不是什么三太子,而是你吧?”
所有人的人全愣了一下。
不管哪个年代,男女交往,都得讲究个门当户对,更别说老服务员他们家的“船王”家族了。
老服务员一听这话,跟被雷劈了一样,僵住了。
miss马咬了咬牙:“我怎么没想到……”
老服务员吸了口气:“我……”
他是想撒谎,可他眼神已经慌了,完全是被人揭穿老底的反应——基本,就等于默认了。
这表情一出,他也知道没有抵赖的必要,只好说道:“这件事儿,对她名声不好,我也对不起她,所以——人都没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哪个人年轻的时候,都得犯点错……对了!”
他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大声说道:“我之所以在这个船上,就是怀念小黄杏,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里打探出她的下落,她被海菩萨害了,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放弃啊!”
这是电视剧里很常见的深情人设。
miss马一听这话,眼神微微有了一丝感动:“真的?”
穿山甲眼圈都红了,立马说道:“真是个好题材,我一回儿好好采访采访您!”
甚至连蜃龙都皱起了眉头,显然这件事儿不好消化:“她有她的苦处?”
我摇摇头,看向了老服务员,说道:“那不见得吧?”
老服务员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
“当时小黄杏已经拿到了那个蜃龙都畏惧的东西,却还是被海菩萨拉下去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被拉下去的时候,那东西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那东西去哪儿了?
只能是落在另一个人手里了。
我说道:“小黄杏把珍宝,给了妹妹一部分,而最要紧的珍宝,自然是给了你了,那一对连环,现在,在你身上吧?”
老服务员浑身一颤:“不不不,你可不能瞎说,无凭无据……”
这下,更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
我答道:“有件事儿我一直挺纳闷的,你家道中落的原因,现在,也有了原因了。”
老服务员一咧嘴:“你可真是越说越邪乎了——我要是有那种宝贝,自然也有了大能耐,我会让家里败光了,自己从船主,变成寄人篱下?你也太看的起我了……”
“所以,现在我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个。”我答道:“你本来有父母荫蔽,应该是能过一辈子好日子的,可你忽然家道中落,一方面是因为你有财无德,做过亏心事,还有一件,那就是,你拿了不属于活人的东西,这东西你拿不住,反而折福,财运一落千丈,到了寄人篱下的地步,也是那个东西的反伤。”
蜃龙一下明白过来了:“反伤,难不成……”
没错,活人哪儿承受得住神器的力量?
哪怕七星龙泉,都给挖它出土的包工头带来了灾祸,更别说这个干下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了。
我接着说道:“你现在把实话说出来,还来得及——那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你的麻烦,我们也可以帮你想办法。”
第1041章 神器伤身
老服务员咧了咧嘴:“麻烦?我没有什么麻烦……”
“家道中落,万事不顺,还不叫麻烦?”我答道:“做个富贵闲人不好吗?还有……”
我接着说道:“之前也听见那些别的工作人员说了,这是你最后一次跟着这个玛利亚号出海了,不管你想做什么,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老服务员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程星河叹了口气:“这老头儿嘴比马口铁还硬啊,算了,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说着,他摆了一个十分浮夸,能引起蜃龙这个金主注意的姿势:“这些海无常,其实是你引上船的吧?”
老服务员瞠目结舌:“不是,就算当年的事情,我有一点不想说的,你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倒!我哪儿来的本事,能使唤的动它们?”
“哦?”程星河指着海无常后面说道:“那怎么好几个人,都死死瞪着你?尤其一个穿着调酒师衣服的,叫大雷是不是?大雷刚才指着你,说是你把他塞给海无常的。”
就是——那个调酒师的朋友?
对了,他的骷髅,还挂在黑蟠脑袋上呢!
老服务员一瞪眼:“你,你胡说八道!”
我也看向了老服务员:“这些年,船上丢的人,跟你有关系?”
穿山甲一愣:“这,不对啊——一开始,不是老服务员阻止大家招惹海菩萨的吗?”
老服务员一拍大腿:“就是这么回事!一开始,那些禁忌,都是我教给大家的!”
“简单啊。”程星河看了后头一眼:“你也说了,这些讲究,船上没人相信,那到时候你把人送给海无常,大家只会将信将疑,觉得世上会不会真的有水怪来吃人,可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这货平时在这种事都懒得动弹,节能省电一样,什么事儿都等着我揭穿,一见了有利可图,比我可精神多了。
他脑子聪明的很,就是无利不起早。
老服务员气的一怔一怔的:“你说你看见鬼了,鬼呢?有本事,让鬼来作证!”
叫平时,死人可能直接扑上去就算账了,可现在没成,老服务员身上有东西,他们上不去。
可这个时候,蜃龙忽然说道:“要说证人——我好像能找到一个。”
啥?
我们全看向了他:“谁?”
蜃龙往底仓边上一指:“她。”
白藿香听见了,奔着他指点的地方一看,一下愣住了,苏寻过去跟着搭了把手,竟然真的从那个柜子底下拉出来了一个昏睡不醒的人。
穿山甲小心翼翼的从后面往前一看,一下直了眼:“这是……”
那是个一个身材曲线玲珑的女人,身上胡乱搭着一条浴巾,肌肤胜雪,似乎从在暗处发光。
咪咪。
“她,她怎么会,这……”
穿山甲回过神就过去把那女人抱住了,结果被白藿香一巴掌无情推开,自己蹲下,给那女人身上来了几针。
那女人这才悠悠醒转,一看自己这个情况,嗷呜一下就尖叫了起来,胡乱掩盖自己的身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问你一句话。”程星河先过去,指着老服务员:“他对你做过什么没有?”
蜜蜜根本不想听人说话,还想尖叫,又被白藿香来了两针,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认识,他,他好像推了我一把……对,他把我给推下来了!”
照着蜜蜜的说法,她回去换衣服的时候,看见这个老服务员在自己房间里修浴室,说这边出了紧急问题,蜜蜜说不管什么紧急问题也不能私闯我的房间啊,就要发飙,结果老服务员就让她看窗户。
她一转脸,就被老服务员给推下去了。
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说也巧,那个时候,蜃龙正好也上来找那个东西,正碰上海无常抓了个女人。
海无常一见了这位贵族来了,一哄而散,女人落水。
对蜃龙来说,确实非常痛恨人类,尤其是人类女人。
所以,他不想看着那个人类女人淹死,污染了自己的水域,就随手就拉回了船上,正碰上了追过来的大花臂。
大花臂一看它抬着个人,上来就追杀,就这么着,三个人进了底仓。
miss马忍不住了:“何东流,真是小看了你,你还能跟海无常做起了买卖来了?”
“是啊,”穿山甲找到了真凶,立刻奔着老服务员嚷:“你为什么要害蜜蜜?”
白藿香和苏寻也看向了他。
老服务员终于露出了一脸的阴鹜。
我叹了口气,这老服务员执念挺大啊!
他到底图个啥呢?也只有一种原因了。
“你有求于海无常吧?”我看着老服务员:“所以,才拿活人给他们当礼物,就是托他们为你办事儿。”
老服务员还是不吭声,但是脑门上,哗啦啦往下流汗。
“办事儿?”miss好奇了起来:“办什么事儿?”
“一直流连在航线上,又用人命打点海无常,”我答道:“只有一个原因了——你要找这片水域下某种东西吧?”
老服务员干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始打量我:“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程星河叹了口气:“商店街李柯南,名不虚传。”
miss马一把抓住了我,厉声说道:“什么东西?”
我看向了老服务员:“这就得问他了——当年小黄杏把那个沉水乌金盒交给他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服务员抬起头,忽然换了一个表情:“那东西,果然光能带来祸患啊……”
说着,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沉水乌金盒!
难怪之前没看奥神气——估摸着,神气就是被沉水乌金盒给遮盖住了。
果然,他开了盒子,从中取出了一个圆环。
那个圆环这么一出来,竟然跟一颗星辰一样,在黑暗的底仓里,浮现出了一层柔和而美丽的光芒,熠熠生辉!
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人间的东西。
蜃龙眼睛一亮,立刻奔着他就冲了过去:“就是这个……可是……”
是啊,这东西本来是一对连环。
可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老服务员在手上转了一圈,喃喃的说道:“既然今天是最后一个机会,那怎么也得试试!”
说着,忽然把那个环往手上一套,嘴里就是一声尖啸。
蜃龙顿时愣住:“他怎么会……”
响应他这一声尖啸的,是外面一阵震动。
好像,外面再一次起了海啸旋涡!
马上,头顶就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人们又开始恐慌了。
“啪嗒啪嗒啪嗒……”
外面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数不清的东西,一头把舱门给撞开了。
一股子腐臭腥气的味道袭来,是越来越多的海无常。
不对,不光是海无常,还有海尸,水鬼,水姑娘……
各种水怪。
显然,那个环,能让他号令水族。
老服务员哆哆嗦嗦就指着我,喃喃的说道:“把他们给抓住,接着找那个东西!”
果然——他一直留在这里,是为了找丢失的另一只环。
说着,老服务员看着我,眼睛里终于有了凶光:“你多管闲事,死了,也是自找的——我不是你们能招惹的起的!”
那些东西,铺天盖地对着我们就冲了过来。
显然,那个环跟麒麟玄武令很相似,上面,有潇湘的神气。
那些东西被铁环控制,连麒麟玄武令都不知道怕了。
miss马,苏寻和程星河也立刻抵挡,但那些东西实在太多了,我又没法随意用七星龙泉。
可就在这个时候,被水怪堵住的大门口,忽然就是一声大吼。
接着,随着一声巨响,大门口猛然被炸出了一个缺口,水怪的残躯跟烟花一样,炸的到处都是。
那个缺口外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雄壮无比,但是——只有一条胳膊。
打虎客。
第1042章 无情无义
真不愧是打虎客,没了一个胳膊,这么快就有力气出来了?
蜃龙对着老服务员就冲过去了,可这个时候,数不清的新来海无常挡在了那个老服务员面前,硬生生用自己的身躯,用身体给老服务员做盾牌,蜃龙一头过去,打海无常打碎了一片,四处都是黏糊糊的碎肉。
而蜃龙脾气急躁,这么一动,牵扯了之前被黑蟠咬出来的伤口,一身飙血。
老服务员的身体在海无常后面剧烈颤抖,显然,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只要抓住了老服务员和他手里的环就能解决了。
可这些东西,跟山洪暴发一样,源源不断,如果没法用七星龙泉的话,凭着我们几个人,竟然难以清理。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果然,一转脸,打虎客虽然勉强撕扯出了一条通道,可大海这么大,数不清的水怪拼了命的往上攀爬,什么时候都不是个头。
而老服务员喃喃的说道:“只要找到另一个,就全是我的,这一片海,就全是我的……”
另一个环,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只听黏糊糊一阵响,一大坨子东西对着白藿香就扑过去了。
那个东西浑身都是绿毛海苔,好似一块变质的海绵。
白藿香甩手一排针,可那个“海绵”似乎根本感觉不出痛感来,还是对着白藿香扑。
我立马过去把白藿香护住,转手把玄素尺抽了出来,哗啦一声,那海绵直接一分为二,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跟蚯蚓一样,两截子都是活的,继续往我们身上扑!
难不成——我皱起眉头,这也是玄阴胎?
当初在三清盛会上,棺材里被水百羽放了一个,就让人头秃,更别说,这么大的一个……
白藿香立马推我:“让开!”
那不行,我立马把皇甫球的行气引上来,就要用诛邪手——同时心里也犯了嘀咕,打碎这东西,并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打碎成一千块,这东西就变成一千个小玄阴胎,就更麻烦了。
不管怎么着,反正不能丢下白藿香不管。
程星河一回头,也看见了那个玄阴胎,当时就到抽了一口凉气:“卧槽,七星,跑!”
这里熙熙攘攘,跟进了沼泽地一样,我倒是想跑,往哪儿跑?
就在我扬起了手的时候,忽然就发现,那个玄阴胎忽然不动了。
跟被冻住了一样。
奇怪,什么情况?
但马上,我就看到,那东西在我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干涸了下去,就好像,一个大海绵,水分猛然被蒸干了!
这是……程星河也看愣了,回头瞅着我,一只手用狗血红绳勒断了一排海无常,一边腾出手给我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厌胜少主——连这玩意儿都能吸?”
不是,这他娘不是我吸的,我又不是吸尘器!
但是……那到底是……
正纳闷呢,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就从那个巨大的干瘪“海绵”之中矫健的窜了出来,划出了一道漂亮极了的弧线,直接蹲在了我肩膀上,懒洋洋的打了个饱嗝,
我顿时就愣住了。
金毛?
不是,它怎么会跑到了这里来?
我冷不丁想起了一首歌。
《漂洋过海来看你》。
但是再仔细一看它的一身毛,我就恍然大悟——这货身上粘了不少的姜花茶叶瓣儿。
这是白藿香给我放在行李箱里防潮防蛀虫的!
好像当时也听说了,宠物不能上船,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行李箱里去了,一直睡到了现在!
而且,它往我肩膀上一蹲,我身子就稍微一偏——它怎么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
也重了不少!
更别说,它身上的金色毛,也比以前多了一倍!
这是……
我一转脸,就恍然大悟——地上那个巨大的黑蟠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一张皮和两个角,里面的脑子,全被金毛给吃了!
它早就来了,一直在吃黑蟠的脑子,吃饱了才来大显身手的!
而金毛在我肩膀上没待几秒钟,数不清的水怪就突破了打虎客那一层防线,淤泥一样的死命往里冒,而miss马虽然也一身南洋邪术,可在这里跟本不是对手,身子一歪,就要躺下去。
我立马对要挡着我的金毛说道:“救老太太去!”
金毛会意,奔着miss马就跃了过去,又一片水怪直接干涸,碎成了碎片。
程星河一拍大腿:“今儿可真多亏了金毛了!”
而金毛一听这话,越发来劲,人来疯似得,对着那些水怪横冲直撞,没多长时间,这里的水怪,倒是让金毛冲“干”了不少——水里灵物属阴,阴灵气被金毛给吃进去了。
老服务员一看这个情况,也愣住了,还想再呼喊着把其他水怪喊进来,可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儿,里面的灵物被金毛弄差不离了之后,没有新的进来了。
门口的打虎客往外看了一眼,表情也僵住了:“这是……”
我跟了出去,这一看,顿时一愣——只见海面上,出现了数不清的旋涡,惊涛骇浪,弄的这个船颠簸不已,可仔细看能看出来,是有庞然大物,在跟老服务员引上来的水怪厮杀。
金毛跟着我出来,别提多激动了,身子一窜,也要下水。
我却一把将它给摁住了。
金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指着水里说道:“那些,是朋友。”
庞然大物,帮助我们撕咬水怪,金毛感兴趣——虽然没看到,但也能判断出来,那些是黑蟠,前来帮忙了。
它们一开始,也是为着那个环儿来的。
这个时候,我眼睛余光就觉出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舱门之中跑出来,想逃。
可是,一下就被蜃龙给截住了。
他一转脸,看到了这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也知道事情没啥转圜余地了,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只手就拍起了地板来:“这怎么可能,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啊……”
我盯着老服务员:“你运气,确实被这个东西给带坏了。”
这次,正好碰上我们了。
老服务员直摇头。
他终于肯说实话了。
果然,他当时,也在那艘船上,只不过,为了安全,别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有小黄杏和三太子知道他身份。
小黄杏虽然是个穷苦丫头,眼力倒是好——在大院里见到他第一次,就挂了心。
她看见他穿的鞋——那鞋她见过,城里最好的万霞绣楼出的鞋面,样子是一串金色的铜钱,寓意“前程似锦”,她亲手送进内宅里去的,听万霞绣楼的人说,这是给他们家东家少爷专门定做的,独一份儿。
小黄杏动了心思——身边都是些个糙汉,她十来年的人生里,没见过那么文秀雅致的人。
当然了,哪个漂亮的穷姑娘,恐怕也都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
而少爷心里也新鲜,小黄杏又好看,又乖顺,哪个少爷快成年的时候,也都多多少少跟这样的姑娘走动过。
他上船,明面上是少爷微服私访,学船上的知识,其实也是为了背着人,跟小黄杏缱绻。这一来二去,小黄杏有了身孕。
小黄杏可高兴极了,可他上了愁——他的亲事,小时候就定下了,正是万霞绣楼的女公子。
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小黄杏要是把这事儿给吐露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完了。
而这个时候,三太子也看上了小黄杏。
少爷顺水推舟:“你嫁给海叔叔吧,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还是咱们的孩子,我还是会待你好的。”
小黄杏怎么也没想到,那么文雅的人,竟然是这么凉薄的一颗心。
她不愿意,可她能怎么样?
身份——全是因为身份。
所以,她机缘巧合,被海无常给种上了白毛的时候,也有几分心甘情愿——要是死了也好,重新投胎,上富贵人家,不受这种罪!
就这样,她被拉进了海里。
可机缘巧合,赶上了海无常打架,她让海姑子给拉到了蜃龙那去了。
蜃龙那的金银珠宝,让她看花了眼。
自己要是能有这些东西,那万霞绣楼算什么?
可那么多东西,她不知道哪个最值钱,就趁着把蜃龙支开的时候,挑了最细碎的,和最珍贵的——那个沉水乌金盒。
她满心欢喜,以后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争来了前程。
为此,她不惜把救命恩人蜃龙,给一脚踹到了水里去。
她把那东西放到了少爷面前的时候,少爷也吃惊——哪怕不认识,也看得出来,那一对环儿,不是人间的东西。
她以为少爷这次能名正言顺的娶了她了,可没想到,少爷跟万霞楼的女公子青梅竹马,哪儿是说断就能断的?
少爷一边琢磨,一边拿起了圆环。
没成想,这一拿起来,他就听到了以前没听到的声音——好些东西,在水下窃窃私语的声音。
“要来黑套子啦!”
“快跑吧!”
“留神,你看那个人,拿的是什么?”
“我见过——那是水神娘娘的,上头有神气!”
“要是有神气,那不是想让咱们干什么,咱们都得听话?”
“你傻啊,这小子是个人,哪儿会咱们的话?”
少爷一下就愣住了,这个东西,有神通啊!
而他一开口,明明想的是人话:“你们上来呀!”
结果,嘴里就是一声尖啸——水里的活物一听,竟然真的噼里啪啦上来了!
好几个海无常!
可海无常不敢咬人,俯首帖耳,听拿环人的话!
小黄杏吓的不轻,她知道这东西多凶,可也好奇——怎么这少爷,跟变了个人似得?
少爷动了心思。
这是个好东西。
于是,就在小黄杏摆弄圆环的时候,少爷一把抢过了圆环,把小黄杏给推进了水里。
这样的话,小黄杏一了百了,再也没人给自己添麻烦,绝了后患。
还有——这个环儿,就只是自己的了。
小黄杏哪儿知道少爷会干出这种事儿,一下就掉在了水里,被好些海无常给拉住,上不来了。
而这个时候,狂风暴雨忽然就来了。
船上的人感觉到了颠簸,一出来,看见少爷身边,蹲坐着好几个怪模怪样的海无常,当时就尖叫了起来:“海菩萨来啦!”
惊风骇浪一起,船完了,但是少爷通过抢来的圆环发号施令,海无常把他平安无事的送到了岸上。
但是,一上了岸,少爷才发现不好——那一对圆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少了一个!
肯定,是在他推小黄杏下水的时候,被小黄杏带到了海里去了!
第1043章 少了一个
这会儿,他又听见水里的东西议论纷纷:“那一对连环,只剩下一个了!可惜,可惜!”
“要是两个,那就厉害啦!人拿着,还不长命百岁,半步仙境?”
“不成,不成,你们看,丢的是大环,他留下的是小环!小环可没有大环那么大的能耐!”
少爷自然一阵痛惜,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进了水了?
哪怕只这一个,就能让海里的东西听自己的话,那大环多大的能耐,想都想不到。
不成,那个大环不能丢!
于是他继续用剩下那个环发号施令,让所有的水怪听命令——给我下海,去找小黄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海无常之类的东西,自然跟着他的命令走,可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小黄杏的尸骸和另一个大环。
他心里也嘀咕,到底给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心疼归心疼,找不到,他干着急没用,也只好收拾行囊回去了。
本来以为,那条船只剩下自己一个了,没想到,三太子也活着回来了。
不过,三太子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内情,还被海无常给吓破了胆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就这样,少爷一辈子的心愿,都在那另一个环上,拼上了自己的家业,也非得找到那个环儿不可。
于是他斥巨资去买船,来来回回就在海上巡航。
本以为已经有了小环,找到大环也是迟早的事,谁知道,这才是厄运的开始。
那个时候,正赶上年代动乱,他们家家产全没了,他想通过命令海里的东西找值钱的东西,没成想每次带出东西来,又会遭遇别的横祸——捞上来的珍珠被偷走,捞上来的金银是赃物,打上来的鱼虾是有毒的……
所以,他才成了我们见到的这个情况,一把岁数,一事无成。
他的命,倒是被那个小环给拴上了。
他的格局,哪儿承载的了这种东西——好比给一个巴掌大的小气球吹了一个热气球的气,等着它的可不是福,而是灾。
但他可没往这方面想,他觉得,这事儿全要怪小黄杏,你死都死了,干什么还要偷走了大环?要不是你,我就能成了神仙了!
有句话叫“沉没成本”。跟赌桌上的赌徒一样,你把成本全沉进去了,就会更不甘心,无论如何,也要把成本给捞回来,所以绝对不肯放弃。
就这样,他上了自己家的船做服务员,就为了经常能从这一片水域经过,当然了,那什么海市蜃楼的旅游企划,也是他跟上头报的,什么看见海市蜃楼能实现心愿,也是他想方设法传出去的。
他一心想着,只有找到了那个大环,那自己受的罪,才没有白受!
至于为什么会死人呢——也是着急了,以人命为悬赏,激励海无常等东西拼尽全力,给他找大环。
这一次就更别提了,这艘船已经不要他了,他一旦离开了这艘船,哪儿来的成本到海上寻宝?
这一辈子的辛苦就白费了!
在他来说,最可惜的,是在这一次,遇上了我们。
话说到了这里,忽然有一个人从外面冲进去,一把抓住了老服务员,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拼命的捶打他:“原来是你,原来害死了我弟弟的是你……”
这人根本就没有力气,哪怕拼尽全力,也没多大力气,绵软无力。
是打虎客的老婆,那个少妇。
说起来,她们上船,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老服务员一把将少妇给推开:“你,你又是谁……”
“我是大雷的姐姐!”
少妇哀声喊道:“你怎么忍心……他才二十三啊……”
我瞬间看向了那个黑蟠被金毛吃的只剩下皮的头颅。
那个穿着调酒师衣服的骷髅,还挂在上面呢。
原来,那个大雷,也是听说了这里仙宫海市的神迹,才特地应聘了这里的工作。
就是因为他姐姐从小体弱多病,他想着真要是管用的话,就能求上了仙人,让姐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愣一听,不寄希望于医院,而是寄希望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简直是有点蠢。
可是,他姐姐的病总是好不了,对于他来说,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那也想抓抓看。
大雷其实从小就怕水,还晕船,可为了姐姐,他还是来了——他才刚从调酒师的课程上毕业,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老服务员对海无常的悬赏,把一个家庭硬生生打散了。
想来,海无常再一次争斗,大雷的尸体,被黑蟠抢走了。
姐姐没有办法,四处找不到弟弟,求到了玄门上,算出来,说她弟弟已经被水里的灵物吃了,回不来了。
这就更是晴天霹雳了,那个少妇扛不住这种打击,倒是在玄门那,机缘巧合遇上了打虎客大花臂。
大花臂本来是要退休了,不过是去处理一些东西,偏偏对她一见钟情,她倒是看不上大花臂,但是大花臂说,你要是愿意嫁给我,你弟弟的尸首我找,你弟弟的仇我报。
为了弟弟,她才嫁给了大花臂。
现如今,她死死盯着挂在黑蟠头上的骷髅,一动不动,人整个跟行尸走肉一样。
谁看了,心里都会发酸。
蜃龙一把抓住了老服务员:“我现在就把这个始作俑者给……”
我立马拦住了蜃龙:“你先等会儿。”
蜃龙怒目而视:“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还能活着?”
我答道:“不是,只不过,犯不上你动手。”
他的天庭地阁,都翻涌出了黑气,对着人中就蔓延了过来,这是大凶之兆,怕是也没多长时间活头了。
蜃龙早就把那个小环和沉水乌金盒抢了回来,是想着抱在怀里,可是,他抬头看向了我,一把将盒子塞给了我。
我一愣。
他接着就说道:“这是水神娘娘的东西,现在,水神娘娘在你这里,给你!”
我也就接了下来,不过,那另一个环,到底到哪儿去了?
而且——那个小黄杏的尸体,这么多年,被水里这么多东西寻找,却始终一点踪迹都没露。
程星河跟我一对眼,我们想到了一处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个小黄杏,也许根本就没死。
到现在,她还拿着大环,不知道在世上哪个角落。
而这东西,能号令水族,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拿起来,迎着光一看,这才发现,那个连环上,镂刻着一行细细的,蚊子脚一样的字迹。
“隗水之东,三戟只中。”
第1044章 玄门平台
这是个地址?
可是,哪里?这个地址,又有什么东西?
字到这里就断了,看那个痕迹,估摸着剩下的内容,在另一个环上。
蜃龙又看了我的逆鳞一眼,绿森森的眼睛盯着我:“水神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想知道。
但我还是对他笑了笑:“快了。”
蜃龙顿时就如释重负,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接着,转身就走,可我一把拉住了他:“还有事儿,跟你打听。”
蜃龙转过脸:“什么事儿?”
“万盏红灯下的那个轿辇里,是河洛?”
蜃龙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那位只是这一方水域的主人,叫水妃神——真正的水神,可比水妃神的位置高多了。”
只是这一片水域的主人,就那么大的排场,这真正的水神……
蜃龙盯着我:“你也要找河洛?”
我点了点头——谁听到我要去找河洛算潇湘的账,大概都会以为我脑子被驴踢了。
可没想到,蜃龙就跟听见我要上街赶集一样,稀松平常的说道:“那到时候,记得带上我。”
诶?
它那副酷似异族人的面孔上,还是无忧无虑的,好像,一点也不怕死。
金毛在我肩膀上蹲不住了,眼睛盯着蜃龙,嘴边“滴答”一下,就流了一串口水,跃跃欲试要冲着蜃龙扑过去。
蜃龙显然也知道金毛什么来头,这才露出了几分不自然,指着金毛说道:“你可要当心点——千万别让这个东西,惊扰了水神娘娘。”
我点了点头:“放心。”
金毛再馋,也知道认主。
我一寻思,接着问道:“还有——你知不知道,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人?”
他们身上就有水腥气。
蜃龙仔细的想了想,有些困惑:“这样的人,并不少。”
这倒也是——可惜,连他们其他特征也找不到。
“还有,你知不知道,一个跟我长得有点像的傻大个子,和一个受了雷击重伤的人来过东海?”
果然,蜃龙来了精神:“知道!他们,也坐过这条船。”
我心里一跳,江辰还真跟东海有关系!
“他们上哪儿去了?”
蜃龙皱起眉头:“这个嘛……”
没想到,老服务员倒是插了一句嘴:“我听见了!”
只见老服务员眼里冒了光:“要是我说出来,你能不能把那一对神器还给我?”
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死心?
小环儿就坑了你一辈子,还想要大环?
不等我开口,一只壮硕的胳膊就卡在了老服务员脖子上:“要么你说,要么,我亲自带你下海!”
大花臂。
对了,大花臂也感念我一个人情,要不是我及时把他送白藿香那,现在他恐怕也搭上了一条命。
老服务员跟个小鸡崽子一样来回蹬踹,声音嘶哑:“我说,我说……他们,他们在蜜陀岛转乘了别的船,好像往长乐山去了……”
长乐山?
我一下皱起了眉头——长乐山跟传说之中的蓬莱岛一样,也是一个世外仙山,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跟船家说去长乐山,那跟打车说上南天门差不离,怕是要被人当成神经病的。
我立马问道:“上长乐山干什么?”
老服务员生怕花臂真掐死他,立刻说道:“他们——他们说要对付一个姓李的仇家,就非得去什么鞋……”
鞋?
程星河比我反应还快:“真龙穴?”
卧槽,难道——真龙穴,在长乐岛上?
老服务员一听,立刻猛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要是他们抢先一步进了真龙穴,那就麻烦了。
我想起了无极尸和雪观音的师父。
只是进一趟真龙穴,出来都会变成那样,如果江辰真的知道真龙穴里什么秘密……
我立马问蜃龙:“长乐岛怎么走?”
蜃龙答道:“要上长乐岛,必须得是长乐仙船来接,自己去,恐怕去不成。”
那就上蜜陀岛,去看看那个什么仙船。
这会儿,一道霞光斜着从玻璃折射到了门口,照在了那些水怪尸体上。
经了光,那些尸体,一瞬间就干涸了起来,看上去,跟海里的水藻污泥,也没什么区别。
而天色一亮,船也不知不觉稳当了下来,上头响起了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呼声。
蜃龙留在了这里的屏障,已经完全解除了,水鬼遮眼消失,游轮要驶离这片海域了。
蜃龙是被困在了这里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看向了身后:“我……”
他要回去了。
我立马看向了苏寻。
苏寻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摇摇头:“那个困灵阵,不是活人能破开的。”
毕竟是河洛亲自设下的。
我只好对蜃龙说道:“你等着,早晚,我会再回来,放你自由。”
蜃龙高兴了起来,点了点头:“我等着!”
说着,回身就要下水,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蜜蜜?
蜜蜜看着蜃龙,小脸微红:“我还没谢谢你……”
蜃龙一回头,差点连她是谁都忘了,想了想,才冷漠的甩开了她的手:“用不着。”
说着,转身要走,可蜜蜜似乎从来没被男人拒绝过,哪儿能甘心,哎了一声就要追上去,结果蜃龙线条优美的身体直接扎进了海里,我们只能看见一抹壮丽庞大的线条沉了下去。
蜜蜜一下就急了:“他怎么……”
穿山甲立马抓住了蜜蜜:“对,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敢对你这个态度,你千万别生气,还有我……”
蜜蜜却甩开了穿山甲的手,奔着栏杆就跑了过去:“他怎么这么帅……”
得了,女神被人膜拜腻了,看到了叛逆小伙,倒是感兴趣了。
穿山甲要哭,我们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身来,没好意思多看。
程星河也急了,跟蜜蜜一起跑到了栏杆那:“不是,这怎么说走就走呢,这工钱还没结清呢!喂!”
少妇盯着我,也款款的道了个谢:“多亏了你,我弟弟才沉冤昭雪……”
对了——我上黑蟠脑袋那,把大雷的骸骨给取下来了,交给了少妇:“节哀顺变。”
少妇嘴角一抽,想说话,但到底没说出来,抱着那具骸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谁看着,眼里都有点发酸。
程星河喊不回蜃龙,扫兴的回来,往后面一扫,也蹲下,说道:“你弟弟说了,哭多了伤身体,不然,他黄泉路上,走的也不安心。对了,”
程星河加上了一句:“他说,你回家,牡丹花大立柜第二个门里,是专门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可惜——还没到你生日,他就……”
少妇再也没顾得上形象,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大雷,我会记住吃药的,我会好好的,我不任性了,你安心走,下辈子,我还做你姐……”
白藿香眼圈也红了,但是她侧过脸,装出了平时那种很冷酷的表情——你要问她眼睛为什么那么红,她一准儿回答你是海风吹的。
miss马的眼圈也红了,喃喃的说道:“姐——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拍了拍miss马单薄的肩膀,miss马擦了擦眼睛,对着我倒是莞尔一笑:“对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李北斗。”
“哦?”miss马眼睛一弯:“你也在崇庆堂挂名吧?”
重庆糖?这是什么地方特色美食吗?
一看我不知道,miss马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是国内玄门的?”
“我是啊,”我皱起眉头:“不过,没吃过那种糖。”
miss马一扬眉头,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真可爱——连崇庆堂也不知道?”
我立马看向了程星河。
程星河啧了一声:“你这一阵,没上网?”
我没空啊。
而少妇哭的差不多了,也抽着鼻子说道:“我,我就是在崇庆堂,遇上的我老公。”
miss马说道:“我也是在崇庆堂打听到的这个水域的具体位置。”
原来,这个崇庆堂是玄门的一个……新兴平台。
那地方服务齐全,人脉广泛,就是这段时间新兴起的,一出现就大受欢迎,据说在崇庆堂,就没有你找不到的先生,解决不了的事儿。
简直跟玄门的淘宝一样。
有先生上那挂名,有顾客上那咨询,统一管理,效率高效果好。
大花臂就在那挂了名,这才在那遇上的求助少妇。
现在还有这么个存在呢?我一下,就想起了高老师来了。
高老师说,他的野药买卖,似乎就是被这么个地方给抢走的。
能构建出这么个地方的,本事不小啊!
我立马就问这是哪个家族开的?
可没成想,他们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崇庆堂的背后老板——很神秘,没露过面,靠着手底下人,就经营的风生水起。
那哪天,还真得去见见世面。
正寻思着呢,外面忽然一片尖叫声。
我们几个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什么事儿了,立马就跑出去了。
只见数不清的人挤在了甲板上,叫的别提多热闹了。
跟着那些大呼小叫的人的视线看过去,我们几个,顿时也全愣住了。
第1045章 妖怪之种
那是一幅,从来没见过的壮丽画卷。
海平面上,升腾起了一个望不见边际的城,雕栏画栋,瑰丽非常。
琉璃顶子,碧玉墙,周边有大丛大丛的珊瑚,像是一团一团的火。
甚至能看出来,城墙下,宫装丽人鱼贯而出,捧着一个一个的盘子,低眉敛目。
而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跟水妃神仪仗队里见到的一样,有尾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潇湘以前所在的盛景?
简直——震撼的人说不出话来!
而程星河忽然指着一个地方就抓我:“你看上面,最上面!”
最上面是两个人的身影,一个长发飘飘的,自然是潇湘,还有一个——怎么有点像是我?
心里猛地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这个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有福了,有福了!”好几个岁数大的欢呼了起来:“想不到,这次真的能碰上仙宫海市!”
“快许愿,晚了就来不及了!”
“没白来,还真没白来……”
这是蜃龙,在给我们送别。
也算是,旅途的最高潮。
船开到了蜜陀岛,大家各奔东西,花臂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握住了我的手:“有机会,喝酒。”
我点了点头——一开始看得出来,少妇似乎对他没什么感情,可是现在,看着大花臂的眼神,已经变成柔情蜜意了。
毕竟为了她的心愿,能舍生忘死,上天下海,也足够打动她的心了吧。
只是,画面仍然很像是山大王抓了个压寨夫人。
miss马也踩着高跟鞋下了船,身边跟着Tommy:“哥,这次我光顾着睡觉了,回程咱们一起走,探讨探讨行业心得。”
我倒是有点纳闷,miss马出来给姐报仇,为啥非要带上个Tommy?真是富婆出行,身边缺不了人?
miss马摆了摆手低声说道:“不瞒你说,那也是在崇庆堂问来的——说我这次出海,犯水有忌,身边带着个土命人,土克水,能保平安,这孩子就是他们帮我找到的,五行属土,对了,Tommy你把你真名说一下。”
Tommy一听这个问题,表情有点不好,但还是低声说道:“这——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土坷垃。”
啥?
Tommy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把身份证拿出来了。
姓土,叫坷垃,三代单传,他奶奶特地找大师给起的名字,名贱好养活。
噫……我和程星河对看了一眼,本身就是五行属土,还叫这么个名字,真是上上之选,那个崇庆堂够厉害的,这都能让他们给找到。
程星河拍了拍Tommy的肩膀:“兄弟职业素养不错。”
Tommy叹了口气:“身上若无千斤担,谁拿青春吃软饭。”
拉倒吧,你不就是想给喜欢的女人买包吗?
我刚要笑,少妇说道:“别的也就算了——可那个害了我弟弟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李大师,咱们就真的不好拿他怎么办?”
大花臂冷冷的说道:“你一句话,我剁了他。”
妈耶,不愧是不把报应放在眼里的打虎客。
也不是不好拿他怎么办……苏寻却说道:“你们看那!”
我们回过头,就看见最高的甲板上有几个人。
正是船上的工作人员和老服务员。
那个在卫生间打过老服务员的憨子,一只手提起了老服务员的衣领子,就要把他拉下船,可老服务员一把老骨头,死死抓住了栏杆,就是不松手。
显然,是要赶他下船了。
老服务员很快就体力不支了,终于松了手。
但,就在憨子以为他放弃抵抗的时候,他忽然理顺了自己的衣服,一转身,直接跳进了海里。
周边一片尖叫,那个憨子也吓的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所有希望都变成了泡影,他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
那片海,既然是他心之所向,也算死得其所。他的这个执念可算是解决了,也算是个解脱。
少妇一下就靠在了花臂的怀里,花臂一个独臂,就把她搂紧了。
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和一个自己可以保护的人,真好。
我有点失神,因为,我也想念潇湘。
一只手却推在了我肩膀上:“想什么呢?你看那是什么?”
程星河。
顺着程星河的手一看,是个卖海蛎煎蛋的摊子。
这地方客流量大,还有好些个要饭的蹲在一边,见人就伸碗:“给点钱,请俺吃口海蛎子煎蛋吧!”
他兴兴头头的把我往那一拉:“走,我请客。”
卧槽?铁公鸡拔毛了!那说什么也得跟着吃点。
我立马把苏寻和白藿香也给拉过去了。
鸡蛋金黄软嫩,海蛎子鲜香扑鼻,谁都得勾个食指大动,把周围的乞丐羡慕坏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满怀希望的看着我们:“行行好行行好!”
我倒是也动了心思——看着那些乞丐,怪可怜的,请他们吃点这个,我还请得起,就想着掏钱,可仔细一瞅,好么,那些乞丐田宅宫翻红光,财帛宫也冒亮,都是假乞丐,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五块钱一块!”
程星河一听,立马把我拉前面来:“听见没有,掏钱。”
“不是你请客吗?”
“废话,你们不是我拉过来的?”
还挺振振有词。
四个人围在了桌子上,一人一块,程星河也不嫌烫得慌,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得,吃的最快:“七星,爹还想再吃一块!”
说着就要夹我的。
我友善一笑:“好办。”
说着在他那块煎蛋上又切了一刀:“喏,第二块。”
白藿香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连苏寻也难得的笑了,摊子上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正笑着呢,我就觉出身边不对。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往我怀里一闪,唰的一下就不见了。
卧槽?
我当时就愣住了,好快的手!
我立马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巷子口里去了。
再往怀里一摸,好家伙,那货把麒麟玄武令摸走了!
也真是开了眼了,竟然能有人能从我怀里摸走东西……
这也亏了是我,哪怕有观云听雷法,也只是略微有察觉,要是普通人,到晚上也不知道自己丢东西了!
说实在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活人能有这么快的手速,古代的燕子李三时迁什么的,估计也就这个程度了。
脑子这么想着,身体也没浪费时间,我翻身就从摊子上撑过去,奔着那个方向就追过去了:“我去抓贼,马上回来!”
“哎!”
程星河也站了起来要喊我,可一瞬间,就跟着风声从我耳朵后面给擦过去了。
有意思,我还想起来了,从厌胜册里见过,江湖有外八门一说,风水玄门,是其中一门,蛊门是其中一门,还有月亮门,千门等等,还有一个,就是盗门。
外八门平时互相不侵扰,真遇上家国大事儿,也能团结,据说解放前,情报工作上,盗门没少帮忙,不少人立了大功,可后来要论功行赏的时候,盗门的人大多事了拂衣去——都是闲云野鹤,讲究的是自由和潇洒,愿意干的,不计报酬,不愿意干的,打死没用。
能有这个本事,难不成,是盗门的后人?
见我这么一追,其他叫花子都跟着起哄:“卧槽,妖杂种今儿失手了!”
“那小子挺厉害啊,妖杂种打出了娘胎,还是第一回被人抓住!什么来头?”
“能抓妖杂种的,也只能跟妖杂种是一式人!”
“哈哈哈……”
叫花子们一阵哄笑。
妖杂种?这外号真是不怎么好听。
那小小的身躯确实很快,可到底不可能快过我,他很熟悉本地的路线,光往窄小地方钻,灵活的好似一条黄鳝。
我也不怕,用观云听雷法测算出了位置,我直接从矮墙上翻过去等着,他折过去,我稳稳当当落在了他面前。
那小孩儿没想到我“从天而降”,瞬间就傻了,一张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的脏脸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是你爹?
可刚要说话,我一下也愣住了。
卧槽,这小子——好像也不是人!
他命宫上,竟然不是人的红光,而是夹杂着一丝一丝的青气。
青气不多,但是,极为澄澈!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刚才那些叫花子,跟他叫“妖杂种”,难不成……
他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惊恐,折过身子还要跑,我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子,跟提小鸡崽子似得提了起来。
接着,一只手就要把麒麟玄武令给拿过来:“你这么小,干什么不行,为什么非干这个?”
那小孩儿却把麒麟玄武令死死的抱在了怀里:“我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你借给我,借给我一下也行,佛爷大哥,你行行好,我有大用!”
佛爷大哥?这算哪门子的称呼,我可受不起。
我对他来了兴趣,索性放下他,蹲在了地上瞅着他:“你说,什么大用?”
第1046章 天生观气
这小子挺有眼力的嘛,连麒麟玄武令都认识。
是知道这个值钱,要拿来换钱?
没成想,他梗起脖子就说道:“你靠近点,这事儿关事重大。”
是事关重大。
我就把耳朵贴过去了。
结果,“呜咦呜咦呜咦……”的尖锐警报声就在我耳朵边给炸了起来——那小子把一个脏兮兮的,不知道从那个垃圾桶捡来的防狼警报在我耳边给拉响了。
这一下猝不及防,震的我眼巴前都白了,但还是能感觉到,那小子奔着相反的方向就逃窜了过去:“饶你精似鬼,也得喝爷脚洗水……”
是洗脚水。
我没追,已经我知道,离着他八步见方,又从矮墙上跳下来个人。
“咻”的一声,狗血红绳的破风声炸起,那小孩儿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已经被狗血红绳捆成了粽子,吊在了半空。
那小孩儿立刻挣扎惨叫,可狗血红绳本来就结实,更别说他身上到底是带着青气的,哪儿挣扎的开。
程星河落地,一边把嘴边的油擦下去,一边说道:“小鬼挺机灵的嘛,很有爷小时候的风范。”
我揉着耳朵过去,程星河已经把他怀里的麒麟玄武令掏出来,随手扔给了我:“七星你越来越水了,连个孩崽子也斗不过,真是灭你爹的威风。”
这么关心你爷爷的威风干撒。
那小孩儿眼睁睁的看着麒麟玄武令回到了我手里,急的挣扎了起来,可这么一挣扎,狗血红绳勒的更深了,煞气渗出来,他肮脏却柔嫩的皮肤顿时出现了一圈一圈的溃烂。
可他似乎毫无察觉,眼睁睁的还是盯着麒麟玄武令,忽然嘶声说道:“这不是人能拿的东西,你们拿了,天劈雷打!”
程星河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是天打雷劈。”
这小子果然挺懂行啊!
这小子既然不是纯种的人,那不是有个毛爹,就是有个毛妈。
而且,看着那为数不多的青气痕迹,只怕还是个厉害角色。
那就怪了,是厉害角色,怎么让自己的孩子,混在这种地方?
我问道:“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要这个,到底干什么用?”
其实心里倒是盘算了起来——要说眼线最广的,还真属天天蹲在码头的叫花子。
电视剧里,丐帮都是消息最灵通的。
这小子耳灵心明的,是不是能打听到江辰和司马长老的消息?
小叫花子刚要说话,肚子忽然咕噜噜就叫唤了起来。
程星河又好气又好笑,把他给放下来,声音也柔和了一点:“先吃点东西吧——爷都让你整饿了。”
估摸他也想起自己的童年了。
回到了海蛎煎蛋摊子,那小子一口气吃了八块煎蛋,连喝水的功夫都没匀出来,打了好几个嗝,都没忘了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程星河看不过眼,给了他一杯热茶:“煎蛋配热茶,气的郎中满地爬。”
白藿香撩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要不我给你爬一个?”
他连忙说道:“嗨,有什么商量的,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看这货又馋伸腿瞪眼丸吃了。
小叫花子吃的差不多了,撸嘴上的油,眼神也因为食困而迷离了起来,我倒是注意到,他擦干净的嘴边一圈,倒是十分白皙,好赛一个黑猫喝了牛奶。
我把程星河推开:“这下你肯说了吧?”
小叫花子低下头:“我说了,你就给我?”
我也笑:“你能说服我,我就给你。”
小叫花子眼珠子四下一溜,看出我们四个都不是什么善茬,梗着脖子就说道:“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难追驷马!”
是驷马难追——他妈是怎么叫他说汉语的?
他这才抿了抿嘴,刚要说话,一边的叫花子看我们请他吃饭,不请他们,都跟起哄:“那小子是个百灵鸟舌头,一肚子瞎话,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你们要是信他胡诌,就是大傻子!”
“没错,上个月,俩外国人,让他骗了一块金表!”
“我没骗人!”小叫花子忽然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们不信!”
“得了吧!妖怪生出来的野种,能有一句实话?”
一听“野种”这俩字,那小孩儿两排白牙,顿时就咬紧了,回头就吼:“我他妈的才不是什么野种!”
我一只手摁住了他肩膀:“我不信他们,信你。”
这一幕,倒是似曾相识。
我也让人骂过是野种——比这句话难听的,也听过不少。
小孩儿一下就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程星河没吭声,站起来,忽然掏出了一大把硬币扔远了,那些叫花子见状,麻雀一样,呼啦一下就扑过去了。
他坐下看着小叫花子一抬下巴:“说。”
叫花子嘴不闲着:“哈哈哈……看那几个傻逼,又上当了!”
小孩儿极为澄澈的眼睛盯着我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说谎!我就要救我三奶奶!”
三奶奶?
原来,小孩儿并不知道自己亲妈是谁,他爹不肯说。
但是好些人传说——他是他爹出海,从海里捞回来的,是水怪的孩子,不是人。
证据,就是一些岁数大的说,当年亲眼看见,裹着他屁股的襁褓被甩开,里面露出了半截子鱼尾巴。
当然了,现在他跟其他人一点区别也没有,当然是没有尾巴的。
更怪的是,偶尔他会对大海笑一笑,但是只要他笑了——很快,就会出现大灾。
可这个传说传开了,人人管他叫妖杂种。
他爹看他也不瞬间,非打即骂,说他没用——也不知道一个小孩儿,应该有什么用?
他爹不务正业,整天就是喝酒浑睡,后来他爹也死了,他只能要饭过日子——当然了,也有收容所要收他,可他很快就逃出来,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这些叫花子人人疏远他,拿他当个灾星。
唯独一个叫三奶奶的老拾荒婆子怜爱他,招他上废品窝棚里住下,给他一口热汤饭吃。
但是前几天,三奶奶失踪了——被人抓走了。
我立马问道:“那你是怎么认识麒麟玄武令的?”
小孩儿答道:“我见过这上头的颜色——那些人,身上也有这种颜色!”
我顿时就愣住了。
他——会观气?
这小孩儿话都说不利索,就会看出神气,这是——天生的?
第1047章 星曜团龙
程星河也听出来了,立马接着问:“你说清楚点,怎么抓走的?”
原来,那天是小孩儿的生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天的生日,不过四月初八是龙王巡水的日子,一到这日子就有好吃的,他就定了这天做生日。
这天他偷了块金表,上步行街收二手货的市场卖了二百块钱,兴兴头头的买了点荤腥蛋糕,回去跟三奶奶一起过生日。
结果到了地方,就听见窝棚乱哄哄的,一帮人把三奶奶给拽出去了,一边拉一边还说什么可算找到你了。
三奶奶是个哑巴——约略就是这个原因,才被老头儿赶出来的,那帮人对三奶奶凶巴巴的,三奶奶吓的直哭。
而他就看见,那帮人把三奶奶往水里拽。
他当时就急眼了,要把三奶奶给救回来,可三奶奶眼神倒是好,大老远就给他比划,千万别过来。
他也知道自己没多大本事,正着急呢,忽然看见水面上出现了很多红灯——龙王巡水!
几个穿着怪模怪样衣服的人靠近,跟那些拉三奶奶的人呵斥了几声,大意是让他们回避。
小孩儿就看见,那几个人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带着一种非常美丽却非常威仪的颜色。
那几个拉三奶奶的人一见到了那种颜色,吓的什么似得,赶紧就拽着三奶奶跑了。
而那些怪模怪样的人一转身,万点红灯也逐渐远去,小孩儿追上去,就来不及了。
他梗着脖子说道:“我就知道,只要有这种东西,一准能把我三奶奶给救回来,见你身上有,我就——我也不是偷,是借。”
借?我一笑:“不告而取是为偷,再说了,你真要是拿走了,还会还给我?”
他不吭声了,眼睛还是奔着我怀里觑。
我接着就问:“那你怎么知道,活人拿了那东西,是要天打雷劈的?”
他哼唧了一会,说,那天开始,他就四处找带着那种颜色的东西,就打算找到之后,把三奶奶救回来,结果在一个大庙里看见了。
大庙有一个很高的女神像,手头上的东西就有那个颜色。
他手脚很利落,从人身上偷东西没什么问题,可那地方香火鼎盛,常年有人看着,又要爬上好几米的女神像,怕是神仙才能悄无声息的拿走。
他试了试,才刚爬到女神的裙摆上,就让庙里人揪下来打了一顿,说他一个活人,敢上神像身上摸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他就把这话给记住了。
我寻思了起来,他不像是说的瞎话,可是,那些怪人,又为什么要抓那个三奶奶?
程星河嘴快:“你三奶奶怎么得罪那种东西了?”
小孩儿吭哧了一会儿:“我三奶奶在海里挖过蛏子——可这又怎么啦?挖蛏子又不是我们一家!”
程星河撑起下巴:“行了,水落石出,蛏子精上门报仇了。”
没听说蛏子能成精。
不过,是出皆有因,我们也没见过他三奶奶,自然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什么内情。
我接着就问那小孩儿:“我要是把麒麟玄武令借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小孩儿瞬时一愣,眼神就有点讨好:“你说真的?你要是借给我,我就带着下海,找我三奶奶……”
“你也知道,那些东西怕这麒麟玄武令,”我答道:“你带着,那不是跟个警笛一样,远远的让人看见了,能不躲着你,还让你给找着?”
小孩儿到底是个小孩儿,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可实在是不甘心:“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答道:“我还要在蜜陀岛上待一段时间,打听打听俩人,你什么时候找到了那些蛏子精的线索,就过来找我。”
蜜陀岛虽然盛名在外,但地方不大,很容易找到人。
小孩儿有点着急:“你要待多久?要是你走了,我还没找到人……”
那我也没辙。
小孩儿咬了咬下嘴唇,忽然一拍脑袋:“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我帮你找到他们俩的下落,作为交换,你就帮我找三奶奶,公平公正,叟无欺童!”
是童叟无欺。
别说,真要是能找到了,那感情好了!
我就把江辰和司马长老的模样说了一遍。
小孩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猛地一拍大腿:“你这真是问着了人了!他们俩上蜜陀岛,我还在那个大高个子身上摸到了个好东西呢!”
我一愣:“什么好东西?”
小孩儿从身上一掏,就掏出来了,摁在了我面前:“收二手货的说不认识这是什么,不要。”
是个黑漆漆的玩意儿,莹润可爱,仔细一看,整体雕刻成了一个团龙的形状,从触须到鳞片,丝丝入扣,栩栩如生,不说这材质,单说这个雕工也是无价之宝。
五爪团龙。
那个材质……我迎着光一看,心说这就对了,这是星曜玉。
这东西世上没有几块,知道的自然极少。
为什么这么少呢,据说是天上的流星里取出来的,而传言星坠于地,是改朝换代立新主的时候,所以这个东西往往是要被取出来,敬献新君的。
君主身上佩戴的东西也分场合,平时可能是其他的玉,这样的星曜玉,连平时都束之高阁,往往只有在祭祀的时候佩戴,以示隆重。
特点就是通体漆黑,乍一看一丝杂质也没有,透过日月光,才能看到上面一层一层的光点,宛如缩小来的银河。
除了江辰,一般人恐怕还真弄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哪怕他贵气过人,这东西也不是一般人戴的住的。
我立马问道:“你偷东西,他没觉察出来?”
小孩儿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自豪:“我偷东西,那是天生的本事,自从下生,一次也没有……”
可话说到了这里,他不吭声了——那个不败纪录,刚才被我给打破了。
不过这个不重要:“他们俩上哪儿去了?”
照着老服务员的说法,他们要找一艘船。
小孩儿从小是在这种环境下摸爬滚打长大,识人的本领倒是不错,立马抓住了机会:“你帮我救了我三奶奶,我就告诉给你!要不然——也巧,除了我,没人知道!”
这小子还真不傻。
而且——一细看,他的采听官上了红光,显然没撒谎,他还真知道!
要是长乐岛上真的有真龙穴,那给江辰捷足先登,就麻烦了。
何况,还有那个幕后黑手……
这些丝丝缕缕的事情,都跟东海有关,我索性说道:“可以,我就帮你找,不过,你说话要算数……”
小孩儿别提多激动了,勾起了小指头就跟跟我拉勾:“拉吊上钩!”
是拉钩上吊。
我跟他拉上了。
我就要把那个星曜玉还给他,可程星河一把摁住了我的手:“你傻啊,这东西,价值连城,见都没人见过,你还给他,那不是茉莉花喂牛?依我看,二手贩子给他多少钱,你也给他多少钱……”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二道贩子不收——干这一行的,不可能没眼力,单单那雕工,也不少值钱,怕是二道贩子知道这东西的主人不是善茬,不敢惹祸上身。
可小孩一听,一把将那个星曜玉团龙推了过来,认真的说道:“这个是金订,我表诚意的!只要能找到我三奶奶,这点不算啥,下次,我还能偷!”
是订金。
我一只手摸了摸他脑袋:“以后——我看你最好还是改行吧。”
小孩儿没听明白,我则站了起来:“你住哪儿?”
小孩儿别提多高兴了,屁颠屁颠带着我就往前走。
程星河早把星曜团龙拿过去了,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可还没看清楚,我听见咯吱一声——他屁股底下的凳子忽然给折了,他一颗心全在团龙玉上,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
“哎呦卧槽,我屁股两半了……”
白藿香幸灾乐祸:“废话,谁家屁股是整个的?”
程星河捂着屁股站起来:“没错,你屁股看得多,有经验……不是,我意思是你经常给人打针,不是想吃伸腿瞪眼丸!”
我就说——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拿的,拿不住。
跟着小孩儿一走,程星河心有余悸的把星曜团龙塞给我。接着说道:“你说,咱们真能打听出来吗?这江辰听上去,也走了一段时间了。”
不打听打听怎么知道,先试试呗。
到了地方一看,好么,四处都是苍蝇,乱哄哄的,小孩儿倒是挺高兴,结果刚过去没几步,就听见旁边一阵哭声:“你走了,把我也带走吧,没有了你,我不活啦……”
跟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妇女正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再一看她身边,我的心顿时就给紧了一下。
她脚边躺着一个少年,穿着个红背心,肤色死白死白的,脑袋歪着,一双眼睛正无神的看向了我们。
是个淹死的尸首。
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怪可怜的。
旁边好些人劝那个妇女,无非是人死不能复生,不要伤身,让他走不安生之类的,小孩儿瞥了一眼,倒是来了句:“活该,都是自己找的。”
第1048章 海中郎君
怎么也是个人命,这么说话显得也太冷血了。
不过,没经历过人家的事儿,最好不要替人家大度,我刚要说话,程星河先开了口:“怎么,他揍过你?”
小孩儿咧着嘴,奔着自己嘴角指了指。
他嘴角上,有个疤痕。
他对着那个少年一甩下巴:“我小时候在沙滩上挖蛏子,他从后面一脚把我踹在了沙滩上,说他爹是我害死的,要弄我。”
小孩儿之前就说过,他身上还长着尾巴的时候,只要是对着海笑,海上一定会出现大风波。
有一次他又笑了,笑的周边的人毛骨悚然,都暗暗商量不出海了。
可是少年他爹急着给少年交学费,又看着天气明明是晴好,云也正常,还是去了,说这是鱼期,以往打满就回来。
他和满满当当的渔网是回来了,却是被海啸冲回来的,入殓的时候,他的手还死死攥着渔网,好像那时他唯一挣扎的希望,到最后渔网也没从他手里抻出来,是被少年他妈剪下来的。
下葬的时候,他妈死死盯着海生,说他是妖怪的杂种。
少年就认定了,小孩儿——忘了说,小孩儿的名字叫海生——是水怪的孩子,那些灾祸,都是他带来的,他爹,也是海生给害死的。
那天海生醉生梦死的爹睡在屋里不起,海生自己去挖蛏子,少年临时起意,认定自己怎么也该报复一下——就跟电视里的英雄为父报仇一样。
少年一脚踩在了海生的脸上,拿海蛎子锋锐的壳子割他的嘴。
你这个嘴引得灾,我把你嘴割了!
海生那天把嗓子都给哭哑了,可他爹还是一点反应没有,呼噜震天响。
要不是三奶奶及时出现,怕海生的嘴也保不住了。
小孩儿往往是最残忍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怜悯。
欺凌别人的,早晚会被反噬。
果然,少年他妈哭的凄凄惨惨:“你爹就让海给吞了,你不长记性——你让你妈怎么办?”
说着,一转脸看见了海生,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随手抓起了海边一把石头子,对着海生就扔了过去:“都是你,都是你——自从你这个妖杂种到了这,死了多少人了?你滚,你滚回海里找你妈!”
但很快就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她还不断踢蹬,让海生换他儿子的命。
白藿香护住了海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海生神色木然,像是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得,看出来,是习惯了。
而他接着撇着嘴:“不过,我这话可不单单是因为他欺负过我。”
“那是……”
“李北斗!”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猛地就拍在了我肩膀上:“不是让你在家等我消息吗?想不到你这么担心我,巴巴又追过来,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就瞅着程星河牙碜的表情,不用回头也知道,夏明远。
夏明远一抬眼,又看到了白藿香,一甩蓬头更来劲了:“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长得特别像你们家一个亲戚。”
他一张嘴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儿,可这话又勾人好奇,白藿香皱起了眉头:“谁啊?”
他顿时洋洋自得:“你妈的女婿。”
这要是在相声界抖包袱,那当时就得跟一句“我可去你的吧”。
我就瞅着夏明远:“你也找到这里来了,有消息没有?”
夏明远很不爱听:“你这话不咸不淡的,什么态度,这不是抹杀我的努力吗?我能找到这,已经花费了数不清的人力物力,很了不起了。”
啥?
我能来,是赶巧了,还是……冥冥之中有注定?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辰和司马长老,还有夏家仙师的线索。
而夏明远接着说道:“我打听了不少人——据说,他们俩是想上某个岛上去,我这不是正想着等找到线索,想给你个惊喜嘛!你看你这小急脾气。”
“我又不是你老婆,要个屁的惊喜。”
夏明远皱眉:“你老婆真是上辈子缺德,找你这么个没情调的。”
这句话,倒是让白藿香深以为然。
程星河也跟了一句:“这话倒是没错——万物皆有灵性,除了李北斗。”
我没接那茬:“长乐岛,你知道吗?”
夏明远眼神顿时就是一凝:“长乐岛,你没弄错吧?”
“那地方没有仙船,上不去?”
夏明远点了点头。
谁有办法呢?没准儿,江辰上头有人。
而夏明远盯着那个被淹死的少年,皱起了眉头:“海郎君?”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那个少年已经被抬了起来,红背心也歪了,死白死白的皮肤上,露出了几道子勒痕。
愣一看——我皱起了眉头,很像是旧时代的新郎官,在结婚的时候,胸口被红绸系成了大红花的痕迹。
夏明远低声说道:“我过来这几天就打听出来了——这地方在龙王巡水的月份,没成婚的男人是不能下水的,否则的话,就要被拉下去送给水妃神当郎君了,你看那个痕迹,啧啧啧,可惜可惜。”
难怪,刚才海生口口声声说什么活该,又说不是为了少年欺负过他。
是为了那个少年在禁忌的时候下海。
夏明远奔着远处一指点:“那边一片新坟,都是些不信邪的海浪君的。”
果然,那地方一片白幡——说是做了海郎君,就是水妃神的人,不许葬在自家祖坟,不然要倒霉的。
死了这么多?
而海生已经忍不住了,说道:“你们要是帮我找到了我三奶奶,我就告诉你们,那俩人跟什么人见了面,在哪里上的船!”
程星河拉住了我:“你也听见了——上次那个大轿子里的主儿!那个排场……你都做了水神姑爷,山神姑爷了,恭喜恭喜,这次,又能当这种新款姑爷了。”
新你个头的款。
眼瞅着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我,这里又死了这么多人,我纳闷起来,那位水妃神名声其实是很好的——据说保护过出使蓬裴国的官员,可现在怎么又乱拉人下水了?
而且,水里真有东西,拉小孩儿的拾荒奶奶又为什么?
那句“可算找到你了”,又是怎么回事,一个拾荒老太,跟水里的东西是老相识?
我就看向了程星河。
程星河算得上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瘪了瘪嘴,拿了一根贡香在水里一招,又扔了一把酸梅,果然影影绰绰上来了几个人影。
不过,都是一些衣衫破烂的女人,没有少年。
程星河就问她们,有没有见到那个三奶奶和那些少年。
那几个女人蹲下,一边疯狂的往嘴里塞酸梅,一边争先恐后的点头,跟程星河呶呶的说了些什么。
程星河挑起眉头看着我:“说是看见了——老太太和这些少年,是被同一批人给抓下去的,那些人凶得很,其他的东西,都不敢跟那些人靠近,也就只有水妃神的人能管得了他们。”
这个时候,其中有个女人,又说了些什么,程星河一听清楚了,这就皱起了眉头,忽然看向了海生:“那天,你三奶奶,是不是戴了什么东西?”
海生一愣,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说道:“三奶奶瞅见人家的金耳环,可羡慕的很,跟我比划说自己土入了,要是有个金器就好咯,我就把一个金锁打了,给她做耳环了。就戴了这个。”
是入土。
我看向了程星河:“怎么,问题出在这?”
“这些女人说,听见那些东西议论,说老太太既然身上有这个东西,那就没错。”
这么说——那些东西一开始的目标,是海生?
但是,海生的东西挂在了三奶奶身上,三奶奶成了替罪羊。
海生跟疯了似得抓住我:“他们要抓的是我?为什么是我?”
“你先说,那个金锁是哪儿来的?”
第1049章 旗山鼓海
海生咬住了牙:“我也不知道,我打记事儿起,身上就戴着。”
白藿香忍不住说道:“那有可能是你妈留给你的最后一个东西,你……”
海生梗着脖子就说道:“那又怎么啦?我妈不要我了,留着那个有什么用?我三奶奶,比我妈要紧的多,没有她,我早死啦!”
他一只小拳头攥紧了:“她……”
我猜得出来,他想说,他妈会不会真的是个水怪,死了也还要连累的他不得安宁。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事儿没弄清楚,不能妄下定论,人我帮你找。
海生猛地抬起头来,满眼都是希望:“你说真的?”
“不是拉过勾了嘛。”
程星河叹了口气,一边蹲下盯着那些吃供品的女人,一边挖耳朵:“七星啊七星,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就没有跟你牵扯不到的。”
破了四相局就知道,这条路肯定不好走,可没法子,干一行,就得有一行的觉悟。
海生生怕我后悔,立马问道:“你要上哪儿去找?”
程星河随手往东一指:“这些女人说,奔着东边去了。”
蜜陀岛上河海交汇,也有水流通向岛上。
我一看旁边有个很高的苦楝树,就爬上去看了看,这一看,别的还好,有一个地方特别扎眼。
蜜陀岛绿化很好,树木堆叠出半岛的绿绣球,而那些“绿绣球”之中,却突兀的长出了七八棵仙人柏。
仙人柏只往高里长,不往粗里长,犹如一个个旗杆拔地而起,直至云霄,传说这种树是给仙人上天做云梯用的,所以叫仙人柏。
而树下则有不少的小山包,坡度缓和圆润,很像是鼓。
既然这样的话,那块地,正好是“旗山鼓海”之局。
旗山鼓海是战场,疆场逐鹿是野心,住在这里的人,像是有什么大抱负的。
大抱负跟绑票有什么关系?
过去看看。
不过,对方的目标既然是海生,那把他带过去,不是投喂到嘴吗?
我就让海生先在这里等着,我弄清楚了再回来。
海生一下有些紧张:“你要是回不来呢?”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一把将他的脑袋给推开了:“怕少说一句把你当哑巴卖了?”
海生低下头不吭声了。
当然了,既然海生才是对方目标,单把他扔下也不放心,我就请苏寻帮忙——一转头,发现苏寻蹲在个地方,正在研究一堆垃圾。
他啥时候对垃圾这么感兴趣了?
跟过去一看,只见那个大麻包里堆了乱七八糟的好些旧东西,青花的腌蒜坛子,彩绘的胆瓶,还有成捆的木头腿,显然都是从老家具上拆下来的。
对,苏寻就喜欢这个。
我把意思一说,苏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挺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我在,放心。”
那就行了,本来想让白藿香也留心,可她不听我的。
我们一行人也就往旗山鼓海局那边走了过去。
夏明远一边走一边嘀咕:“哎,那小孩儿有谱吗?别是骗咱们呢吧?”
不像——再说了,你要是能找到了江辰,那你这几天不是早就找到了吗?比起摸瞎,有个希望,就试一试呗。
而且,我确实在意东海里的一切事情。
这地方,毕竟是潇湘生活过的地方。
到了那地方一看,嚯,旗山鼓海正中间,有一方圆圆的水潭。
那个水潭周边还好多人打水——甚至一些旅客也过来用杯子接了直接喝,说是这水还真是甜滋滋的,比农夫山泉还好喝。
一瞅前面的石碑,上面写着“明月潭”三个大字,显然也是本地的一个景点。
我就找人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有什么人家没有?”
本地人摇头:“没有人家,不过,有个道观——叫蜈蚣庵。”
一般不都是跟尼姑住的地方叫“庵”吗?
而且,哪儿有叫这种名字的?
一边一个旅客噗嗤一声笑了,说:“那地方人家叫武功庵,可能本地人不识字,叫讹了,不过,你们打听那个干什么?看着你们也不像是户外旅行的啊?”
说着,就往上一指。
我们抬头一瞅,好么,一道瀑布从半山腰流泻下来,九转十八弯,汇聚到了明月潭,而瀑布后面,还真隐隐然露出了一截子飞檐。
周边山路陡峭,上去都难,也不知道那个蜈蚣庵当年是怎么建造的。
程星河手搭凉棚:“好么,盖在这,这是给猴儿住的吧?”
那旅客连忙说道:“嗨,你这怎么说话呢,这是古代劳动人民的血汗结晶!”
原来,那个蜈蚣庵地势险要,除了爱好户外旅行的,基本上没啥人知道。
果然,仔细一看,那个庵堂上,还真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神气。
那也只能上去看看了。
这一爬不用赘述,简直太他娘难走了,有的地方有半块半块的台阶,还有的地方整个就是峭壁,只能抓住铁藤萝和前人留下,不知道结实不结实的铁索往上攀援——经常在这地方爬上爬下,那不出多长时间,就能练出轻功。
程星河爬的叫苦不迭:“不是说给那个三奶奶拉水里去了吗?咱们怎么又跑山上来了?就三奶奶那个老胳膊老腿,真能登上去?”
我说你要是有其他明路就给指出来,他才不吭声了。
白藿香则早习惯了这种地方,一声不吭。
夏明远也跟着爬,这货看似跟江辰一样,养尊处优,娇贵的很,没想到一动身倒是也不喊苦不喊累,甚至还憋了好几句骚话跟白藿香说,只是白藿香一句没搭理他。
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上去,这一下我们四个人彻底是没劲儿了,全躺在了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上喘气。
结果喘了没多长时间,一个稚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几位贵客是……”
我一抬头,看见了一个小孩儿,脑袋上梳着很罕见的双髻,一身道袍,跟古装剧里走下来的一样。
只是——我看出来,他恐怕不是人。
他身上,也带着隐隐约约的一身奇怪青气。
第1050章 海中罗刹
一看这个小孩儿,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坐起来:“辛苦你,跟主人回个话,厌胜门李北斗过来拜访,请拨冗见一面。”
那个小孩儿一听我这话,表情也不好看了:“居士,这话粗鄙荒谬,我们这是清修之地,只有师徒,没有主仆——一听就知道你们是凡尘的俗子,快请回吧,别玷污了我们的干净地方。”
这话老气横秋的,从一个小孩儿嘴里说出来,有一种很奇妙的违和感。
说着,他伸手就要把我们给推下去。
叫“主人”,显得特别不尊重,跟喊旧社会奴才一样?
程星河也出了一口气:“哟,这话也是你主子教给你的吧?快拉倒吧,我早看出来你身上没人气——你就别癞蛤蟆屁股插鸟毛——愣充大尾巴鹰了。”
那道童不甘心:“哪怕我不是人,佛祖说过,有七窍着皆可修仙……”
白藿香也说道:“那也是天生的七窍,你这一身七窍,是雕凿出来的,不算。”
道童小小的身躯一下僵住了。
夏明远刚把气喘匀,对着白藿香的本事五体投地:“说的好!白医生好眼力,对了,你有地图吗?能不能给我来一份?”
白藿香瞥了他一眼:“什么地图?”
“从你眼睛里走出来的地图——我迷失在你眼睛里了。”
我和程星河同时“嘘”了一声喝倒彩。
夏明远连忙补了一句:“小孩儿,你那黄栗子木的关节锈住了?还不快去?”
果然,夏明远不声不响的,早也知道小孩儿是什么货色了。
那个小孩儿一听我们这一席话,表情悚然变色,回身就跑进去了,跟见了鬼一样。
我到底是厌胜门的,虽然宗家的东西除了天生自带的几个,一直学不会,但其他的也算是有点研究。
这个小孩儿一身青气来的不正。
一般来说,气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就好像灯芯上的火,能散发出光一样,是人带动气。
可这个小孩儿,一身关节都被那种怪异的青气缠绕着,显然是气带动了“人”。
它绝对不是个活人,硬要说,是个精致的,能自己动的傀儡,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也是人设计好的。
这在行内叫“灵哥”,在东洋叫“式神”。
既然是被人家操作的,跟自导自演的傀儡戏一样,不叫主子叫什么?
而且,主家派出这种东西来迎客,好比用土坷垃放在盘子里给你当茶点一样,按规矩是极为轻浮不尊重人的,就是想戏弄戏弄我们,拿我们当傻子。
不把本事亮出来,对付可够呛能把我们当回事。
那小道童模样韶秀,印堂上一颗端端正正的胭脂记,跑的跌跌撞撞的,还摔了一跤,一看跟真人一点区别也没有——搁在去年这个时候,我可绝对辨认不出来它的真实身份。
能“人造”出这么像样的东西,里面这位,不是我们厌胜门的,就是顾瘸子他们销器门的,一报上了厌胜门,一准管用。
但我还真不记得这地方有厌胜门人,八成是顾瘸子他们销器门的。但是再一寻思,顾瘸子好像提过,说他们销器门现在也没人了。
现在科技发达,手艺人没落了,很多老祖宗的老东西都失传了。
果然,不长时间,里面又出来了一个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认出我像是领头的,显然有了几分好奇:“你是厌胜门的?有什么贵干?”
这个中年人也是一身道袍,脑袋上让一根藤条结了个发髻,下巴上一抹稀疏的山羊胡子,乍一看倒是仙风道骨的。
刚才那个灵哥道童跟在他后头,小脸鼓鼓的,跟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
我们几个对看一眼,这就没错了——这个中年人确实是个人。
只是——他的命灯乍一看跟普通人一样,但是引了皇甫球的行气上眼睛,能察觉出一丝很怪的颜色,我没见过那种颜色。
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我就客客气气的来意说了一遍。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说呢,不过你找错人啦!你说的那事儿,我没听说过——碧玉,你听说过吗?”
那个灵哥道童一个劲儿摇头。
你这是装啥呢,好比腹语艺人问傀儡一样,纯属自问自答。
程星河就在一边给我挤眼,意思是这个中年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咱们几个一起上,打开了山门再说。
事儿还没查清楚就要打人家山门,这哪儿是先生,这不是土匪吗?
我心念一动,就答道:“那就算啦,道长这一阵子事情不顺利,心情不好,咱们就不打扰了。”
夏明远一听,挑起了眉头就要说话——意思是一句话就把咱们打发了,山白爬啦?
可程星河和白藿香都知道我说话做事不会没原因,一起等了夏明远一眼,把他一句话给压下去了,只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跟着我走。
果然,转身没走两步,那个中年道人就把我们给叫住了:“等会儿!”
管用了。
我回过头,就笑容可掬的看着他:“您改主意了?”
中年道人仔细的观察着我,眼神十分新奇,这才说道:“这厌胜门的一直是做手艺活,摆厌胜术,什么时候,出来能掐会算的刘伯温了?”
我连忙摆手:“您可别折我的寿,我这点雕虫小技,还不敢张狂。”
其实,也简单,我看出来,他身后的檐角下,到门廊上,都有致密的蜘蛛网。
一般来说,有蜘蛛网的地方,必定是长年累月无人打扫,跟灰尘是堆叠在一起的。
可这地方的檐角,分明纤尘不染,显然时常清洁,可蜘蛛网还是每日新增,这在行内就不叫蜘蛛网了,叫烦恼丝。
而地下的回廊,地板的缝隙里,本来不该生长植物的地方,也出现了大蓬大蓬的金玉香(野花,花开黄白两色。
乍一看是花生命力强,模样也好看,可俗话说,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这都不是什么祥瑞,他肯定有什么长久没能解决的难处,正在困扰他。
中年道人看我的表情更感兴趣了,往里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请贵客进去详谈。”
一走近,这才知道这个“蜈蚣庵”得名不光是谐音——整个建筑狭长的镶嵌在山石后,嘴尖尾长,确实很像是一条趴在山石上饮水的蜈蚣。
迎面一个影壁,写着“武功庵”三个大字。
灵哥给我们摆好了吃食,站在了一边盯着我们。
那些吃食也新鲜——都是这个季节没有的东西,好比腊梅豆子,蜜柑,翠萝卜之类,鲜灵灵的倒是可爱。
我四下里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跟三奶奶有关的痕迹,心里嘀咕了起来,就先按着规矩,跟中年道人商业互吹了一番。
这个道人自称叫白云山——跟清凉油品牌一个名儿。
以前也是个手艺人,天下大乱的时候,机缘巧合遇上了蜈蚣庵的师兄,因为帮师兄做了个干活的灵哥,师兄爱不释手,所以就把他也带掣上来了,一直修行到了现在,只是他们修行都不成功,师兄前阵子甚至还走火入魔,头发白了一半,愁的他牙疼。
看来跟摆渡门的差不离,不过没有摆渡门那么出门,走的是闲云野鹤的野路子。
“你说的那些人,我确实也是有所耳闻,”白云山拿起了一个精致的茶碗,啜了一口:“出家人不打诳语,惭愧,不过我不说,也是为你们好,那些“人”,可得罪不得。”
原来,那些东西,是海罗刹。
我们之前遇上过罗刹鸟,和白虎局七苦塔里的玉罗刹,跟罗刹夜叉挂钩的,都不是善茬。
而所谓的海罗刹,是海里的一种族群,跟鲛人海夜叉海姑子什么的,属于同一类的海中灵物,而海罗刹之中,也出美女,身姿窈窕,力大无穷,能单手折断船锚。
当然了,也吃人。
我跟程星河对视了一眼,听着怎么跟哑巴兰这么般配。
这一次海罗刹过来,是听说了他的手艺,请他帮忙把一个融化的金器复原。
我们立刻全精神了起来——自然是海生那个金器了!
“然后呢?”
白云山接着摇头:“那个金器融的简直暴殄天物,融的乱七八糟,我也复原不了,就只好请他们回去了。”
也算是个线索:“海罗刹住在什么地方?”
白云山考虑了一下,才说道:“我说给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要招惹她们——就在蜜陀岛最东边一个大榕树的树洞下头,可别说是我说的。”
这一趟没白来啊!
而白云山说着,满怀希望的看着我:“李师兄来了也是缘分,你看,我这的风水既然不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可以请李师兄帮着想想法子?”
修行的人,跟什么辈分,都一样是互相称呼师兄。
我一寻思,人家把事情说清楚了,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就指点给他:“你这的问题,就出在山下那个明月潭上。”
白云山一愣:“明月潭?可这明月潭,不是藏风之水酿灵气的吗?”
乍一看,像是,但是也得看跟你这地方,是不是相合。
那就是你这个庵堂向前,既然正对着明月潭,那每天太阳一出来,明月潭的水光会折到了你庵堂的乾方,也就是蜈蚣眼的位置,蜈蚣最爱在阴暗的地方蛰伏,又不喜欢亮光,这就形成了“邪光刺眼,水破天心”,也就是说明,在这里修行的男人,目不识路,不能找到方向,只能原地打转,当然一事无成。
这水又是一路往东,就是“付之东流”的意思,说明你多努力,都是白费。
白云山忙问:“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啊!”
我就告诉他,也简单,那个水射了光,折在你这乾位,只要拿一个大镜子在这里挡住就行了。
说着我给他找了具体位置——这样的话,那道子光会反折到水面上,再陆续折几个弯儿,越来越弱,就影响不到他了,等于给他的蜈蚣宅戴上个折射墨镜。
而“付之东流”就更简单了,只要稍微改一下门口的朝向,对着水不是正东,也就行了。
白云山听得五体投地,对我是称赞不叠:“厌胜有了这样少主,那是厌胜之福,也是天下之大福,好!好!”
事情打听清楚,我们就也告辞了,不过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已经那么不易,一想到下去就有点愁得慌。
“对了,我再唠叨一句,你们可千万不要去招惹海罗刹!”送我们的时候,白云山补上一句:“哪怕管理这一片水域的水妃神,以前,就是海罗刹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