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坐井观天
本来天就不亮堂,这一下,我眼巴前全黑了。
整个人猛地坠了下去,一路上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身上七磕八碰,还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要叫平时,行气傍身,公孙统的步法也管用,再加上吃过蛟珠,老四都说我摔不死,
可现在,一方面在畸形法师那耗尽行气,一方面还没缓过来,江道长又突然出现喊打喊杀,我的行气好比杨白劳到了年关,实在是缓不过来。
得咧,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认命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上的龙鳞猛地扬了起来,我这才醒过神来,潇湘是不是醒了?
于是我伸手就要抓龙鳞,这个时候,身子的重心微微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一股子荒草伴随尘土的味道迅速逼近,只听“咣”的一声响,先我一步下去的江道长落了地。
我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自己也猛地坠了下去。
四肢百骸一阵剧痛,胸口更是发闷,嗓子眼里腥甜气一炸,一股子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
因为蛟珠的缘故,我的身体已经尽量以伤害最小的姿势落了地,稍微一活动,还好,骨头全没断。
而且——身下顿时就是吃痛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因为江道长先落地一步,给我当了垫背,我才得以幸免。
万幸的是,这地方是个枯井,我没死。
不幸的是,江道长的命灯还是熊熊如火,也没死。
她挣扎着想动,但是怎么也动不了,我连忙爬了起来,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也奇怪,我们分明是从井口掉下来的,按理说现在跟坐井观天一样,头顶上应该也有一个圆圆的天光。
可一抬头,四面八方全是黑的,我几乎疑心自己瞎了。
妈的这到底什么地方?
而一只手忽然就抓在了我裤腿上,声音几乎是哀求的:“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
我一下就傻了,卧槽什么情况,江道长那个脾气,跟二踢脚似得,点火就炸,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恐惧的声音说话。
我几乎怀疑我看错人了,身边这个根本就不是江道长。
可这个声音,跟江采萍一模一样,不是她还能是谁?
她好像——很怕黑。
对了,我还想起来了,上次一起办无极尸那件事儿的时候,外面全是死尸围厂房,可她就是不肯出去,我疑心她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现在想来——莫非就是因为她怕黑?
那一双手死死的抓在我腿上,像是生怕我拔腿走人。
我倒是想呢,可这地方不像是普通的井,怎么出去?
我只好说道:“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
可她就是不松开,简直跟外面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反倒像是个受惊的猫,嘴里只重复着那句“不要丢下我”。
她——是不是对黑暗和孤独,有什么阴影?
我把手机摸出来四下里照了照,一阵荧光亮起,我看到江道长眼睛瞪的大大的,纤细的身材一直在颤。
眼瞅着这光亮起来,她瞳孔一闪,飞快的回过神来,这才松开了手,死死的瞪着我,骂道:“好哇,你心眼儿不少,敢把我撞到这个鬼地方来……”
天地良心,我要是提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我不至于下来给你陪葬。
不过,这才是江道长嘛。
而她盯着我手机,抬手就要抢自己手里。
可没想到,她想站起来,身子却重新歪了下去,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死死盯着自己的腿。
起不来了?
我顺着她运动裤往下一摸,她的腿纤细又笔直,虽然手头没有白藿香那么好的本事,可也摸得出来,她的腿断了。
她顿时一愣,喃喃的说道:“不可能……”
说才惭愧,好像……是刚才被我体重压断的。
这么不偏不倚的,难道,就因为我刚才摸龙鳞的时候重心那一偏?
我也没腆着脸认罪,就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反正是她先动手的,纯属自找。
接着我就往四处照了照,这才看出来,那口井真不太对劲,里面应该有岔口,我们可能是滑溜到了那个岔口里来了。
江道长也皱起了眉头,抱怨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接着就冷冷的看向了我:“我算发现了,跟你沾边,就没好事儿。”
你怎么抢我台词呢?这话我还没说呢!
算了,既然斗不过她,那就好男不跟女斗。
我也没理她,余光照在了脚底下,我错眼一看,后心顿时就给凉了——他妈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东西!
江道长也看出来了,一只手不由自主又抓住了我裤腿。
那他妈的是啥?
往底下一照,都是一些飞蓬草,踢开了飞蓬草,这就看出来,闹半天是自己吓自己,地上整整齐齐的,竟然铺着地砖。
而且,色彩鲜艳,制作精美,描绘出了一整幅壮阔的画面,有仙鹤,有熊罴,还有祥云啥的,活脱脱是个修仙图,我看见的,就是地砖图案。
江道长一瞅那些壁画,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飞升道?”
那就对了,这地方合着是个地宫。
古代人都想着追求长生不老,连秦皇汉武都没能扛得住这种诱惑,民间就更别提了,正道野道一大堆,有的炼丹有的吐纳,花样层出不穷。
我还想起来了,粉红岗子之前有一个塔,后来塔年久失修就没了,这地方才成了美人匣地,让畸形法师拿来做“脱胎换骨”了。
塔都有地宫,现在看来,应该是塔地上的部分倒塌了之后,地下的部分保留下来了。
这事儿应该没人知道,那个洞不知道是沧海桑田地理变化,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出来的,不偏不倚让我们给撞下来了。
所谓的“飞升道”,也是修行者功德圆满,从地宫腾飞的时候,留下的一个上天的通道,传说之中熊罴送主,仙鹤引路,都是修仙吉利的象征。
江道长既然跟摆渡门有关,那自然也是修仙的专业选手,她一瞅这个修仙道,鄙夷的说道:“照猫画虎,痴人妄想。”
八个字给地宫的主人判了死刑了。
地宫主人现在是粉是面也没人知道,我也不在乎,关键是怎么出去,一大票人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顺着原路返回也不现实,我也不是壁虎,能滑下来,却够呛能爬回去。
只能先四处找找了,再说了,程星河他们看着我掉下来,绝不可能放着不管,肯定会想法子来救我的。
我就举着手机往里找路,可江道长一把抓住了我,声音虽然凶狠,却透出了几分恐惧:“不许丢下我!”
我忍不住说道:“你江道长修仙有成,自己来个“趁脚风”飞出去不就行了。”
所谓的“趁脚风”,就是跟你筋斗云一样的招数,民间传说里很多,几乎是仙人标配。
江道长咬了咬牙:“你懂什么,你以为趁脚风跟羊角风一样,随便谁都会。”
羊角风也不是谁都会。
她好几次想弄死我,丢下她倒正是机会,我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走,又没活腻,谁乐意在身边带个定时炸弹呢?
而江道长抓空,对着我就要爬过来,声音几乎是绝望了:“李北斗,你听见没有,你不许丢下我!”
也说不上为什么,看见她那张跟江采萍一模一样的脸,我心里就别扭。
妈的,恶人真不是谁都能当的,我没辙,只好蹲在了她面前。
江道长见状,顿时就愣了一下:“你……”
“你别等我后悔啊!”
其实,我蹲下的时候,就已经在想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江道长顿时高兴了起来,立刻趴在了我背上。
她看着纤细,比我想的重一些。
龙鳞微微就颤动了一下,显然潇湘并不高兴,可这到底是江采萍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再说了——这个江道长,有可能认识穿五灵锦的,趁这个机会,正好打听打听。
不过江道长奸猾似鬼,知道我想问事儿,肯定会拿乔拿乔,保不齐还会拿这个威胁我,不能让她看穿意图。
这个时候,江道长似乎有些别扭,在背上动来动去的,
她低声说道:“不是——只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人背过我了。”
我一愣,这话就不知道怎么接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让人有点尴尬,我忍不住问道:“你——怕黑?”
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她沉默了一下,这才恶狠狠的说道:“怕黑怎么了?碍着你了?”
我也是服了,你活了这么多年,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都不懂吗?
算了我他妈的不问了。
可没想到,这个江道长属活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看我不吭声了,这才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让人扔到井里过,算是落下了病根。”
我一下就愣住了:“啥?”
江道长尽量让声音显得满不在乎:“那个时候,我五岁。”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十分诡异。
像是有个人,在远远的跟着我们。
我立刻回头,可是身后黑魆魆的,什么都没有。
一种感觉油然而起,似乎这个地宫里,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人。
第842章 升仙之路
难不成,是谁来救我们了?
不可能,要是我身边那几个,看见我的踪迹,不喊破了嗓子才怪。
这地方,有其他怪东西。
背上的江道长觉出来了,也压低了声音:“什么?”
“不知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现如今我行气亏损,江道长伤了腿,在这个地方也是误闯,真要是有“正主”,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惜后来才知道,凡事往往事与愿违。
我就继续奔着路走,一路上地砖上的图样越来越精美,也不知道怎么描绘出来的,地砖中间是一步一步的祥云,两侧有人有动物,全都恭谨的做出行礼的样子,逢迎走路的人。
程星河要是在这里,八成要把“古董”全给抠出来。
不过,真不愧是旧时代的艺术品,随着人一走,就好像那些东西全是活的,视线在跟着你转一样,神特么诡异。
仔细一瞅,原来每一个活物的脸上,都镶嵌着立体的眼珠子,眼珠子一反手机的光,几乎以假乱真,能从地砖上活生生跳起来似得。
卧槽,这种工艺可是够少见了——见过在雕像上镶嵌珍珠宝玉做眼珠子的,地砖上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不过,跳起来——我忽然就有了一种感觉,刚才跟在我们身后的东西,不会就是地砖上的东西成精了吧?
我还想回头看看,可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手电筒功能根本就撑不了多长时间,看是没法再看了。
江道长注意到了电池的标志,身子一僵,不由又来骂我废物,电都不知道充满了。
这脾气也真是够奇葩的,我手机多少电干你屁事,真是白吃馒头嫌面黑。
算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仇有怨,出去了再算。
我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一边说道:“你也看见了,电不够用了,先委屈你一下,免得等到了关键时刻抓瞎。”
好钢用在刀刃上,剩下这百分之十的电也是一样。
江道长一听,想到了手机熄灭之后的黑暗,身上就打了个颤,但她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关就关,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她跟江采萍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江采萍是春日里的和风细雨,她就是夏天里的狂暴冰雹。
手机关了,我照着记忆之中的路线一直顺路走,觉出了她的手,死死的勒住了我的脖子,生怕我把她甩下来一样。
我忍不住就说你注意点,再不松开,我这个坐骑缺氧,你也别想出去。
她虽然不愿意,但也只好松开了手——这个恐惧不是装出来的,她手脚全飞快的凉了下去。
最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我听白藿香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可能真的会吓破苦胆,到时候就更问不出五灵锦了,就问她:“你刚才说,你五岁的时候,被人给扔到了井底下去了?为什么?”
江道长是挺可恨,但是能把一个五岁小女孩儿扔下井的,也断然不是什么善茬。
江道长抓着我的肩膀,努力让呼吸缓和下来:“我让人骗了——她说,让我看井底下的东西,我就去看,结果她把我给推下去了。”
这话跟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可我后心顿时就凉了——都说神鬼可测,人心难测,还真是这样。
“那……”
“黑,”江道长抓我衣领的手越来越有劲儿了:“又黑又冷,我冲着井口喊她,求她把我拉上去,可她就趴在井口看着我,一声不吭。”
“我害怕,哭着求她,你猜她怎么着?”
我咽了一下口水:“她……”
“她笑了。”
把人推进井里,还对着人笑?
这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接着,她就走了,我以为她要去喊人,我信得过她,可是……”江道长停顿了一下:“她找了一块石头,把井口压住了。”
“我害怕,我哭,我叫,但是井口密不透风,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不光如此,”她低声说道:“井里还住着很多长牙的东西。”
“那些东西听到了动静,铺天盖地奔着我就过来了,跟下雨一样,爪子尖,牙齿利,我身上全是伤,嗓子都喊哑了,我觉出来,我可能活不了了,后来……”
光听她描述,也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可她偏偏把“后来”给略过去了:“后来,我还是出来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对我。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她声音带了几分扭曲的笑意:“我报了仇了。”
她不肯说那个推她下井的人到底是谁。
也许,是一块疮疤,不想揭开。
但是,我隐隐就猜出来了。
难不成……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脚底下“咔嚓”一声,就像是踩到了什么脆生生的东西。
木柴?
这可太好了,这个地方没见过天光,又潮又冷,我四肢早都僵住了,还不知道地宫多大,点上火,暖和暖和歇歇脚也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出来,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脚面就爬了过去。
卧槽,那什么玩意儿?
手机一照,脚边根本没东西,再一看脚底下踩着白惨惨一片,我呼吸一下就凝滞住了。
人骨头。
有十来具。
我蹲下身用微弱的光细看,就看出来,这些骨头上,有一些牙印子。
耳朵里哄的一声响,他妈的,这地方还真有怪东西!
再仔细一看这些尸骨身上挂着的东西,我更是傻了眼。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一些灰色的工作服。
还有一些工作证,是修地下通道的工人。
日期,还很近。
我立马就想起来了,前一阵子还看见了新闻,说福寿河后边有一些下井修东西的工人不见了,一直在组织施救,难不成,就是这几个人?
那地方离着这里不近啊,他们怎么到的这里?
还是最近出的事儿,那作怪东西,应该没走。
而且——我忽然发现,那几具尸骨底下的地砖,是干净的。
上面没有活物,在这一路的繁华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地砖不够了,铺的白砖,还是地砖上的东西……自己离开了?
江道长看清楚了,抓住我的手顿时就紧了:“快走——这地不能久留。”
我也知道,可这个时候,上哪儿走?
我往四下里看了看:“你们摆渡门不也是修仙的吗?这地方的,没准还是你们亲戚呢,真要是有怪东西,就麻烦你去攀攀交情了。”
江道长一听,冷笑了一声:“真没见识,这里的野狐禅,能跟我们摆渡门相提并论吗?我们可是龙虎山正门下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地方八成出过事儿,你听我的,别停,有多快走多快,早一秒找到出口,就多一分生机。”
江道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也终于有慌的时候了。
可一抬头,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妈的,前面没路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
那没辙了,这一阵算是白走了,只能往回走了。
结果一回头,我就觉出地上的地砖似乎是有点不对。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
我的记忆力很好,哪怕只是一挂眼,也能记得很清楚,刚才从这里过的时候,手机亮起,地砖上的“升仙图”上,有一个灰色的大鸟,可现在,那一块位置一片空白。
奇怪,刚那个鸟呢?
我心里一揪,横不能是飞出来了吧?
江道长也觉出来了,骑马似得抓住了我头发:“你愣着干什么呢?”
我说出来也是白落一场笑话,于是也没吭声,闷头就继续往前走,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了一个东西,对着我和江道长就扎下来了。
这是——振翅的声音!
我后心的汗毛顿时就竖起来了——他奶奶的,那个地砖上的灰鸟,真的飞出来了?
第843章 地砖成精
江道长当时就把我抱紧了,爆发一声惨叫。
其实,以她的能力,哪怕伤了腿,伸手一抓,只怕蛟龙也能让她抓下几片鳞。
可她怕黑,又到了跟童年阴影一样的地方,整个人已经被恐惧给吞噬了。
她要是跟江采萍同岁,怎么也活了好几百年了,这么长时间,那个恐惧还没消除,可见给她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而我行气一直没缓过来,观气都费劲,身上还背着一个活人,灵敏度更谈不上了,心里自然也着急,把七星龙泉一拔,对着那个东西就扫了过去。
只听“哗”的一声,一个东西应声斩落,跌在了地上,我瞬间还有点放心——老天保佑,这玩意儿虽然来得古怪,可战斗力普通,打死就没事了。
我就一边安慰把脸埋在我背上不敢抬头的江道长,一边把手机拿过来,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鬼,结果手机光一转,我就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脚底下响起来的。
我眼瞅着,面前发生了最不科学的一幕。
地砖上的图案——活了。
那些东西在地砖上挣扎了出来,争先恐后对着我和江道长就扑!
长长的“升仙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这些东西,犹如一股子腾起的黑雾!
日了狗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根本就没时间看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儿,只是一边抬手用七星龙泉把面前这些掀翻,一边找路。
数不清的黑影把我三百六十五度全面围住,头顶胳膊顿时也落满了打不走的东西,我立马就闻到了血腥气。
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十来具白骨。
一股子冷汗顺着脊梁就落了下来,他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些东西,要把我们的皮肉撕扯开,大饱口福!
江道长趴在我背上,倒是无形之中把我后背挡住了,可她自己身上,也全是伤。
这样下去,那些白骨,就是我们的未来了,可是打,打不过来,跑,这一路上全是怪东西,插脚不下。
除非,我能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这里要是有现成的房间或者洞口倒是好,可没有,我又不能现造!
除非——躲在砖石瓦砾里面,用那些废材一挡,这些东西就进不去了。
一边捂住头脸要害,一边抬七星龙泉招架,掀翻了那废墟堆附近的石头,也巧,赫然看见那地方有个超级玛丽下水道一样的窟窿。
我立马把江道长塞进去,自己也进去,抬手抓过了周围的废物,咣的一下,把窟窿口给堵上了。
“哗啦”一声,数不清的黑影撞在了“门板”上,想进进不来,愤怒的在上面剧烈的抓挠啄咬起来,听得人一阵牙碜。
江道长的呼吸十分急促,我记得这好像叫“惊悸”,很容易失去意识,这样不行,我一只手就掐在了她人中上:“你缓缓,先别死!”
可她根本没法回我的话,没辙,只能靠自己了。
我奔着那个窟窿一摸,这才摸出来,哦,这是一口缸。
那缸很大,正好侧翻倒了,正容我们俩钻进来。
这么宽的缸,这个质地——对了,修行者都喜欢莲花,步步生莲,寓意吉祥,应该是个荷花缸。
而我用来挡住缸口的,好像是个黄柏木雕花大门板。
这地方应该是地宫的中心,出现过塌陷,才堆了这么多的废物。
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锲而不舍,就在门板外面死啄,我一只手抓紧了门板,心里叫苦不跌,他娘的,这些东西,到底什么路数?
我现在短时间根本恢复不了行气,哪怕恢复了,也不见得能抗的过这么多的怪东西。
难不成,我们就得在这困死?
堂堂厌胜门李门主,身带八卦风水铃,竟然是在一口缸里憋死的,传出去可真是太糟糕了。
惊魂甫定,我就开始琢磨了起来,现如今到底应该怎么办。
心这么一定,脑子也就清醒了一点,地砖成精,闻所未闻,还是说——我慢慢琢磨了起来,不行,得抓一个进来看看再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么想着,我稍微把那个木门挪出了一条缝隙,伸出了手——手现在血肉模糊的,那东西吃肉,肯定喜欢这个味道。
果然,我手这么一伸出来,不少的黑影对着我的手就抓过来了。
我反手撸了一只,拽了进来。
那东西疯狂的在大缸里面振翅,进到了缸里,被手机一照,挣扎的更厉害了,我看清楚了这东西是个啥,这才直了眼。
这不是蝙蝠吗?
可这玩意儿,不是普通的蝙蝠,我眼睁睁的看着这玩意儿由鼠灰色,逐渐变成了黄铜缸内壁一样的浅黄色。
我想起来了——古玩店老板倒是提过这个东西,这叫落影蝠。
这东西跟变色龙一样,是藏匿界的高手。身体能逐渐变成环境一样的颜色,来保护自己和吃食。
古代人不懂这个,就觉得这玩意儿怪不吉利的,说这东西竟然能千变万化,显然带着妖性,能招灾引祸,还有传言,说这种东西要是大批出现,那是天下异变的象征,所以杀了很多,除了偏门野史之中,其他地方基本没有这种东西的踪迹了。
而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偏偏就有工匠,看中了这玩意儿的特点——变色。
只要把它贴在金子旁边,那它就是金色,银子旁边,就是银色,有一些难以调制,或者原料珍稀的颜色,用这玩意儿复制了,直接拍死,特别省事儿。
这东西能取代原料之中的金银青金石绿松石等材料,有些人动手脚,把值钱的原料扣下,把落影蝠贴在那地方,以假乱真,也看不出来。
难怪我觉得地砖上的东西给活了,他奶奶的,感情是“颜料”给活了。
不过,妈的这玩意儿是诈尸了吗?为什么会诈尸?
而且,按理说,这落影蝠的能耐,比蝴蝶大不了多少,以娇弱著称,吃的是花粉花蜜,不沾荤腥,要不怎么轻轻松松就被灭绝了呢。
可这里的落影蝠跟其他地方的不同,竟然这么凶悍,还吃肉喝血,有点不对劲儿啊。
里面八成还真出过什么事儿。
刚想到了这里,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第844章 从天而降
江道长醒了。
之前没光,她惊悸,一有了光,就跟落影蝠一样缓过来了。
俗话说给点阳光就灿烂,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手机黯淡的光下,她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还是勉强说道:“我闻到味道了,这里的东西,肯定吃过邪丹。”
关于邪丹的传说,我也听说过——就是用邪门歪道,炼制出某种东西,指望吃了能成仙。
这东西贻害无穷,明朝有个皇帝就是吃这种东西,长生没求,直接死了,闹的沸沸扬扬,史称“红丸案”。
不过,邪丹的功效不一样——有的让人死,有的让人发狂,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还有一些,能让人身体,产生变异。
据说紫阳山那就有个“爬仙”传说,说是有一个高人进去修仙,一直没出来,后来有一天天空一声巨响,仙人闪亮登场,从山里出来,奔着天空爬,可爬了一半就不动弹了。
本地人一开始不敢上去,后来那仙人一直不动,有些胆子大的上去一看,吓的好险没从山坡上给滚下来——仙人跟大蜘蛛一样,六只眼睛六条腿,已经没气了。
当时炼丹的材料千奇百怪,据说还有用陨石炼丹的,照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某种神秘放射性矿物炼成了丹,人吃了发生变异了。
这里的落影蝠起死回生,难不成——也是因为这地方,炼出了那种变异邪丹?
没错,仔细一闻,手头上这个落影蝠身上带着一种死气,这不是活物。
合着练了半天,练出个诈尸丹。
这就说得通了——应该是有人炼“长生丹”有成,而药物在炼丹炉之中,会发出香气,一下把在场的落影蝠“颜料”熏染上,搞的它们先“活”过来了。
而再一想外面那个狼狈的地宫,我就猜出来了——这个地方的“落影蝠”沾染了“诈尸丹”的香气,先活过来,但是性格大变,就跟少妇生前柔弱,诈尸了一指头能把几个老爷们搞得透心凉一样,落影蝠大肆攻击这里的炼丹人。
搞得炼丹人要么死,要么伤,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这个塔有可能是人为损毁的,就是想把地宫给堵住,把这些诈尸落影蝠封在这里。
江道长喘了口气:“所以,我说这地方的人,是野狐禅——炼丹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尸体,他们铺了一路,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这倒是也未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许是铺地砖的工匠克扣了珍贵原料,自己私下里把落影蝠弄来的。
不过跟江道长一说,她肯定觉得我抬杠,我也没多嘴。
升仙路变成了死亡之路,炼丹人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一层。
也是天意。不过,往好处想,也多亏这里诈尸的是蝙蝠,要是人就更糟糕了。
只不过——这地方被封了这么多年了,肯定是十分严密的,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江道长冷冷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四相局?”
我心里一凛。
没错——四相局没破的话,以四相局的能力,这些地方肯定被镇压的十分稳固,可现在,四相局破了三个,虽然还剩下个玄武局能发挥效果,但力量已经薄弱了很多,各地运势都产生了变化。
这个地方,和粉红岗子,也都是因为四相局力量减弱,才重新出现的。
我心里一堵,这还仅仅是我看到的,就害了这么多人,我没看到的,还有多少?
不管什么地方出事儿,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四相局——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了知道那个秘密,引来更多的灾祸,简直是……
现在想来,那几个水管工人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就是因为四相局的影响,他们修理底下工程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宫,所以在上面开凿了那个深井,就是为了进来找宝物的,结果,却命丧于此,还把这地方的落影蝠给惊扰了。
我们又不偏不倚从那个“盗洞”落了下来。
果然,万般皆是命。
江道长答道:“这还是小事儿,四相局真要是出问题,那更大的变故,还在后头。”
我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四相局的事儿?大变故,又是什么?”
江道长喘了口气,答道:“事关一个大秘密,凭什么白告诉你,不过,给你透露一点也无妨,那个秘密,跟天师府,厌胜门,你们整个风水行,甚至我们摆渡门,全有关系。”
这就跟看了预告片一样,让人跟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了。
我刚要追问,忽然腿肚子开始抽筋,一个没蹲住,手里的落影蝠差点从手里挣脱出去。
江道长早就看着那个落影蝠啪嗒啪嗒心烦了,我也没看清楚她怎么出的手,只听“哗啦”一声,那个落影蝠跟没电的玩具一样,猛地就落在了缸里,不动弹了。
更可怖的是,这东西一落在了缸上,直接成了一个平面,简直跟缸内部的黄铜,融为一体。
他妈的,难怪工匠要偷偷拿这玩意儿当颜料呢!
江道长瞅着我的手摁在抽筋的腿上,缓缓说道:“女娲捏你的时候睡着了吧?你不是泥人,是沙雕啊!比起关心四相局,你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的现状,免得一会儿那些落影蝠冲进来了,你就是案板上的羊,刮毛割蛋,听人的便。”
这不是废话吗,我不想出去?
可这个地方潮气很重,特别的冷,我四肢全僵住了,行气也根本恢复不过来,更别说,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喝水,头已经开始发蒙了。
整个人的状态,跟手机一样,剩不下百分之十的电了。
江道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也知道你指望不上,你把手机的电留好了,等我的腿恢复好,我们摆渡门的人知恩图报,不欠因果,到时候,顺路把你捎出去。”
卧槽,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你腿好了,我他娘早饿死了,你最多捎出我一个尸体。
再说了,你也太看得起我这手机的待机时间了。
正这个时候,手机一亮,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五了。
江道长看见,也知道,这百分之五再没了,就更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赶紧主动催我关上。
光一灭,她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腕,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而我的肚子,也跟着一起合奏。
这个时候,我格外思念程星河,只要他在,在他身上随手一摸,就挨不了饿。
我一寻思,就说道:“为了不让我冻饿而死,你失去坐骑,你有什么仙丹之类的,要不先给我吃一个顶一顶。”
传说之中,仙人不光标配有“趁脚风”,还有“金丹灵药”,凡人吃了,长饱不饥。
这种民间故事就更多了,什么烂柯奇缘,黄粱一梦,吃了仙人一个谷子,十年都不饿。
据说有个樵夫上山砍柴,因为被财主盘剥,饿得要命,结果上山遇上了神仙,神仙给了他一罐谷子,说你饿了就吃一粒,一辈子不用为粮食发愁了,不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果然,吃一粒,三个月不想饭吃,人还精神的不得了。
财主见了奇怪,千方百计才打听出来,说不得了,神仙谷岂是一个土鳖能吃的?于是趁樵夫出去,他把一罐子神仙谷全吃了。
等樵夫回来,就看见财主肚皮爆裂,已经撑死了——而他七窍还不断的往外冒谷子呢。
我不求那么多,把眼前挺过去就行了,本来嘛,又想小驴跑,又想小驴不吃草,也不现实。
呸,真是饿傻了,我才不是驴呢。
江道长的呼吸都凝滞住了:“我是修仙,又没成仙,你拿我当上头的人物了还是怎么着?”
啧,没有趁脚风,也没仙丹。
“你修好几百年,都没成了仙,要不看看自己的努力是不是用错了方向。”
这话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江道长一听大怒:“你放屁!”
接着说道:“也别把你饿死了,这不是有个蝙蝠吗,你摸过来当刺身吃了吧。”
你拿我当山魈了还是怎么着,这玩意儿怎么吃啊?
不过,江道长自己也觉出来了,我要是死了,那这地方没光,她自己吓自己,也够呛能出去,于是就勉强说道:“你,你要是能弄出光来,说不定,能早点出去——你最好,也别死。”
这最后三个字,带了几分恐惧,几分央求。
我心里一动,她现在意志薄弱,问她什么事儿,正是机会。
于是我先从旁敲侧击开始:“说起来,你们厌胜门,是怎么个修仙法?只是跟你一样,长生不老,没别的法术?”
江道长为了分散对黑暗的注意力,也愿意说话:“你以为成为你说的那种金仙,那么容易?几千年的历史,都没出多少。”
“是吗?”我故意说道:“可我听说,有个穿五灵锦的夏家人,貌似是得了正道了——人家是怎么修行的啊?”
江道长一听这话,声音顿时就有了几分提防:“哦,我说呢,合着你跟那个姓夏的小王八蛋勾结,就是为了接近那个人?”
真是奸猾似鬼,这都觉出来了?
我立马说道:“你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勾结……”
可江道长打断了我的话,冷冷的说道:“你要是想活命——离着那个姓夏的,有多远,躲多远。”
她这么大的本事,都要忌讳?
她又补上一句:“那个穿五灵锦的,跟你之前遇上的菜鸡,都不是一码事儿,他已经……总而言之,你跟那个老匹夫沾上关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的心顿时揪起来——已经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咣”的一声,外面就是一声巨响,像是从天而降,砸下来了一个很大的东西,我们藏身的大缸顿时被震的嗡嗡作响,共振弄的耳膜都要破了。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振翅声,显然那个东西,把落影蝠给惊着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江道长抓着我的手,也顿时紧了一下。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是不是哑巴兰他们找到我们了?
可把耳朵贴在了黄柏木门上,这一声下来,并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哑巴兰他们。
我心里顿时就有些失望,不过,这一声来的好,木门外面那些又啄又咬的声音也消失了,显然,那动静把那些落影蝠都吓跑了。
我动了心眼儿,就把门缝打开了一点,就着手机微光,就看见了一个黑皴皴的东西,正蹲在了门缝外面,一双露着凶光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
第845章 炉中之物
卧槽了,这什么邪物?
但我也只惊诧了一下,就差点骂了娘。
刚才眼睛没能适应光线,一瞅一双眼睛先愣住了,这会儿看清楚了——闹半天那是一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兽头,呲牙咧嘴的。
跟地砖上的那些工艺一样,兽头的眼睛是两个亮晶晶矿石镶嵌而成的,在黯淡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可不是跟活物的眼睛一样。
兽头——再一看清楚了全貌,哦,原来这是一个大家伙上刻出来装饰的。
这个大家伙,是个巨大的丹炉,兽头是装饰在两侧“把手”上的。
难不成——这丹炉之前被堆在这一片破烂上面,让那帮落影蝠一攻击,从上头给滚下来了?
江道长一边抓着我,一边也把脑袋给凑了过来,闻了闻味道,立刻说道:“没错,这味道,跟那些落影蝠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炼诈尸丹的罪魁祸首了?
眼瞅着,那个东西上面封的结结实实的——内里的东西,应该是刚炼出来,还没来得及取出,气息就把这里的颜料惊动了。
我不禁来了兴趣,光靠着气息,就这么大的作用,这里面的玩意儿,到底什么样的?
江道长也看出来了我的意思:“你想吃?”
我吃个屁。
但看看还是想看看呢,死也不能当个糊涂鬼啊!
结果我手刚放在了那封上,忽然手上一颤,只听“当”的一声响,里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我的手条件反射就抬起来了——他奶奶的,这个丹炉里面,竟然还有活物!
而这里是修建在红粉岗子之前,少说也得几百年了。
咽了一下口水,什么活物,能被封在了这里面几百年,还能动?
江道长也死死的盯着那个丹炉,抬头看着我。
她的意思我明白,万一打开了之后,放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丹炉里的那个东西似乎也觉察出来了,在里面撞击的更起劲儿了,似乎迫不及待,想从里面出来。
而周围的落影蝠一见我和江道长从木门后面探了头儿,闻到了我们身上的血腥气,再一次跟下雨一样,对着我们就扑了下来。
我和江道长赶紧重新回到了缸里,大眼瞪小眼——那个丹炉里的,到底是什么?
有史以来,只听说过孙悟空是在丹炉之中,久炼不死,还造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难不成,这里面关着一个孙悟空吗?
还有……我忽然想起来,当时那个仙风道骨的人,指导畸形法师,在红粉岗子练脱胎换骨,会不会,不是偶然——而是因为,红粉岗子底下这个东西?
红粉岗子出事儿,就不会有人敢上这里来了,更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地宫。
江道长很担心的看着我:“你自己送死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连累了我……”
我瞅着她:“你不好奇?”
她一咬牙:“废话!”
是个喘气的,就不可能不好奇。
好奇不就得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它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我还是那句话,要死也不能当个糊涂鬼。
江道长平时牙尖嘴利的,可不知道是因为这地方的影响,让她没了主意,还是真被我说服了,她也不吭声了。
我就把手机伸到了木门缝隙,往外照了照,落影蝠畏光,感觉到了光线,立马让开,跑到光照不到的地方蛰伏着。
它们一让开,我就看到了丹炉的全貌。
那上面,镂刻着非常繁复的花纹。
古代一些大器具上的花纹,往往不单纯是装饰,而是带着叙事作用,好比著名的司母茂鼎毛公鼎,上面都有器具的历史。
这个东西,应该也不例外。
仔细一看那花纹的内容,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上面描绘着的,是数不清的小孩儿。
那些小孩儿或躺或卧,也有来回打滚,玩儿玩具的。
百子千孙图?
这种一般是用来做陪嫁的器物上喜欢描绘的。
一般都是美人瓶,梅花罐,妈的谁家要陪嫁个大丹炉啊?
可江道长跟着我看清楚了,忽然就皱起了眉头:“不对……”
她这么一说,我顺着她视线一看,顿时也看出来了。
是不对,按理说,百子千孙图应该是众孩子喜笑颜开,周围还有莲蓬和石榴等等预兆多子的缠枝纹样做装饰,可这个图样上,有一个十分诡异的现象——那些孩子们,竟然都在哭。
好像——非常惊惧。
而且,他们排着队,像是正在往一个地方走。
但那就在大丹炉的另一面了。
要是能把它翻过来就好了。
而不偏不倚这个时候,丹炉里面的“活物”忽然就挣扎了一下,丹炉底下本来就满是杂物,放不稳当,这一下丹炉又滚了几分,正好让我看见另一侧的内容。
等看清楚了,我呼吸顿时就凝滞住了。
另一侧,是那些小孩儿奔着一个大丹炉排队,被一个夜叉模样的人,提起来,丢入到了丹炉之中!
江道长的脸色顿时也白了。
这个丹炉——是用来炼制小孩儿的?
这他妈的,什么原理?
而在丹炉里面乱动的,我咽了一下口水,难不成,也是一个小孩儿?
“咣”的一声,这个丹炉,再次滚动了起来,像是里面的那个东西,再也忍受不住了,迫不及待就要出来。
江道长盯着我,低声说道:“这是炼尸炉,要创造,也是创造出一个妖物。”
我盯着那个东西,就拼命去运身上的行气。
行气全汇聚在了眼睛上,少得可怜,勉强能观气,我就被那个丹炉里的气给震慑住了。
这里面,有一个有灵之物,是一种澄澈非凡的青色。
甚至——赛过了那个九丹灵物,琵琶蝎。
接近到了神灵的地步了。
江道长死死盯着我:“你该不会……”
我天生胆子就大,回头看着她:“我想,赌一把。”
比起在这里冻死饿死,这东西能耐这么大,靠着它,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也算天无绝人之路。
江道长抓住我的手更紧了:“你不是比猴儿还精吗?你,你再想想,要是,天要灭你呢?”
我答道:“天真要是灭我,那我就认命呗。”
我环顾一下四周蠢蠢欲动的落影蝠,一只手,就抓在了丹炉的金封上。
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了。
扣住了金封,我就要把金封给掰开。
可谁知道那金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结结实实的,根本抠不下来。
而里面的那个活物似乎也感觉到了,急不可耐,在里面撞的更欢了。
“这金封干抠是抠不下来的。”江道长似乎也没辙了,只好说道:“要无根水来润。”
无根水,上哪儿找无根水去?
别提水了,一提我更渴了。
水……我现在仅有的水,只剩下身上的血了。
赌了。
我把手上伤口的血挤出来,浸润在了金封周围。
果然,那金封吸了血,逐渐就绵软了起来,我一下把金封给拍开了。
丹炉盖子落地,里面冒出了一股子气体。
沉积了几百年了,我赶紧就把脸给捂住了,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子很奇怪的味道,说不出来香臭,只是特别沉闷。
与此同时,里面的东西,扑的就钻了出来,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卧槽,好快!
我都还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整个人被直接扑倒,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眼前炸了一团子金花,而四周围“哗啦”一声,是振翅摩挲的声音。
那些落影蝠,畏惧这个东西。
耳边一阵耳鸣,远远传来江道长喊我的声音,我只觉出,那个东西不大。
而且——一身是毛。
第846章 以首触地
手机从我手里跌落,一下就灭了,眼前一片黑暗,我只感觉出来,一股子呼吸扑在了我脸上,冰冷刺骨。
我脑子里顿时全给白了,条件反射就要把这个东西从身上给提溜下来,而这个东西个头虽然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我一只手竟然没拽下去。
而这东西两道爪子,划出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对着我脖子就下来了。
那股子煞气——哪怕我现在没法观气,都觉察的出来!
卧槽不好,难不成,还真放出来个为祸天下的妖怪?
不行,我他妈的不能死!
刚一想到了这里,脖颈上瞬间就迅速滋生出了龙鳞,那东西的两只爪子搁在了龙鳞上,不禁跟被烫了一下似得,瞬间就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呜”声,像是在威胁!
接着,一张大嘴,对着我脑袋就下来了!
妈的,看来这下翻车了,农夫与蛇,真是没错!
我浑身全麻了,只觉得脑壳一疼,脑门上的皮肉,就被这个东西给咬穿了!
可这一瞬间,那东西接触到了我的血,瞬间就愣住了,僵在了原地。
说时迟那时快,我面前一亮——手机重新亮起了光,我看到江道长竟然颤巍巍的拿起了手机,一手照向了我,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棍子,对着坐在我胸口上那个东西,就给扫了过来。
她的眸子一闪,眼神一改之前的惊惶,竟然,果断又坚定。
我一愣,她为了救我,把恐惧症都给克服了?
这一下,带着风雷之势。
以江道长的能耐,认真起来,只怕八丹灵物都不在话下!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下,虽然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身上那个东西的脑袋上,那东西纹丝未动,棍子却应声而碎,跌了一地的木头渣滓!
我头皮一下就炸了,那个劲头,打我身上,只怕都扛不住,我身上这个东西,竟然毫发无损,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卧槽,好大的能耐!
手机最后百分之二的光照在了那个东西身上,江道长的眼神,顿时就直了:“这是……”
我看清楚了这个东西的轮廓,一下也傻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妈的这竟然是个狗!
而且,一身卷曲的白毛,一双大眼睛,相貌别提多招人稀罕了,显然是古书记载的“长毛狗”。
也就是,专门给人当宠物的,类似于现在的哈巴狗。
那东西看着我,就垂下了半截子舌头。
一万头神兽在我心口驰骋而过,狗——是狗?
而那东西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呜”了一声。
不对,我回过神来,一个普通的狗,怎么可能在丹炉里生存这么多年,这玩意儿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江道长这会儿也看清楚了,手机一下就从她手上摔了下来。
像是——被吓到了?
于是我就回头看向了江道长:“你不光怕黑,还怕狗?”
江道长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张了半天嘴,才喃喃的说道:“放屁,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怎么会是狗?”
啥?可这不是狗,又是什么?
“这是……”江道长一边蹲下身子去摸手机,一边喃喃的说道:“两耳尖长,有鬣……你听说过犼吗?”
犼?
我浑身汗毛,顿时全竖起来了。
对了——传说之中的犼,史书记载,确实说模样类似于狗!
而犼的来历,可就太大了,传说之中的神兽不少,可犼,哪怕在神兽之中,也处于食物链的顶端。
这东西以凶悍著称,民间俗话,犼可斗三龙二蛟——可见其战斗力。
为什么跟龙蛟相斗呢?
传说之中,这东西爱吃的,是龙脑!
所以,龙也畏惧这东西。
而皇帝为“真龙天子”,因此,在华表上,也有这东西,前后各一对,是专门震慑监管皇帝的,其中一对对着后宫的方向,叫“望君出”,意思是皇帝不能久久留在宫内,要出来体察民情。
另一对则对着外面,意思是皇帝不要久久不从外面回来,要回宫勤政。
我瞬间反应过来,脑门上一阵温暖湿润——他娘的,这东西刚才一张嘴,奔着我脑壳就咬下来了!
差点没把我给开颅!
不过,说也奇怪,这东西咬了一口,怎么没继续往下咬?
我察觉出来,这东西伏在我身上也不动弹,赶紧把这东西从身上扒拉下去,一边爬了起来,满地找手机,一边琢磨了起来。
丹炉上的小孩儿——对了,真要是犼的话,那纹饰上的小孩儿,就说得通了。
因为犼在传说之中,还真是能炼化出来的——关于犼的传说有很多,有说这是龙生九子之一,还有一个传说,是行尸化旱魃,旱魃能化犼!
旱魃我是见识过的,成为旱魃,已经是可遇不可求,旱魃再成为犼,那就是更大的机缘。
现在看来,有可能是这里原本的主人,得到了一个有机会化犼的旱魃,便用数不清的小孩儿,跟旱魃炼化,就希望能出一个犼,供自己使用。
人要犼干什么呢?因为传说中,观音大士的坐骑,就是一个犼,那个主人,也想效仿,乘坐神兽,顺着那条“升仙路”一路上天!
谁知道,后来出了这种变故,还没等犼被炼制出来,这个地宫就先倒了霉。
而那个犼,更是在这里被困了好几百年!
妈的,这下是坏了菜了,还想靠着这个东西,把这里的落影蝠给降服了,合着还放出了一个对付不了的祸害?
我心里正嘀咕呢,手机光一亮,那东西安安静静的蹲在在我身后,我条件反射就要抓七星龙泉,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狗”跟我对视了一下之后,竟然低下头,以额头触地面。
那个恭敬的姿态——像是在对我行礼!
这啥情况?
江道长立马说道:“认主——这东西认你为主了!金封,肯定是因为金封,那个丹炉上,肯定有什么开封的法门。”
刚才,是我用我的血开的封。
难不成。是炼这玩意儿的人下了法门,以血为媒,开金封者,就被这个犼直接认主?
江道长盯着我,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哪儿来的大运,竟然能让犼认你为主?”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我后心一阵发麻,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这东西——真的能吃龙吗?”
江道长吸了口气,说道:“目前还不能——这东西,好像处于幼年,还只是白毛,没到金毛的程度,倘若到了金毛……”
对了,观音大士的犼,就是一个金毛犼。
“金毛犼又怎么样?”
第847章 手中丹黄
江道长的声音认真了下来:“只怕连上头的主儿,都不怕。”
神?
这个时候,手机彻底没电,黑了下去。
江道长浑身一个寒噤,抓在了我胳膊上:“还有光没有?”
打火机在幻境里面用了,没有了。
我把江道长重新背在了背上,她抓住我的衣领子,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接着压低了声音:“放出来这么个玩意儿,你可算是闯了大祸了——有的是麻烦等着你。”
我却满脑子转动了起来,想起了杜大先生和公孙统的话。
他们说,我这一阵子的运气,将会达到人生顶峰,而且,会遇上天大的机缘。
那个所谓的“机缘”,说的难不成,就是这个犼?
而江道长抓住我的手更紧了:“我几百年没为了不相干的人好心过,今天为你破个例,这个东西,你可留不得。”
是啊,潇湘也是龙。
不过——江辰呢?
这东西,好像一把双刃剑,真留在身边,锋锐的同时,自己也有危险。
我一边寻思,一边就在丹炉附近乱摸。
江道长看我没回话,上了火,刚要骂我,忽然就觉察出来了——周围的落影蝠,已经全没动静了。
被这个犼,给镇住了。
而我顺着丹炉附近的废物一摸,还真摸出来了一些丹黄。
这是炼丹的一种材料,作为燃料使用的,据说拳头大的一点,能燃烧月余,十分珍贵。
我就知道——花得起那条“升仙路”价格的,肯定也用得起昂贵的丹黄。
不过手头没火,又不能钻木取火。
江道长也闻到了丹黄的气息,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快点!”
只能试试运气了——古代人做事情,井井有条,这里既然有丹黄,有丹炉,那肯定也有点火的东西——触手摸到了一个小袋子,燧石!
一道几百年不曾亮起的光熊熊而起,点在了丹黄上,四周围顿时一片大亮——那个光,不比小型探照灯差。
这一下光线太足,我眼睛一燎,全白了,一时间啥都看不清楚了,半天适应了光线,眯着眼睛就看出来,这地方乱七八糟,果然堆满了以前的老物件,上面全是重重的灰。
再往回一照,那个升仙路上又都是各种奇巧图案了。
落影蝠特别廉价,住惯了的地方,轻易不会挪窝。现如今被犼一吓唬,全回去装死了。
而那个狗,不,犼,还跟个泥塑木雕一样,蹲在刚才那个位置,以额触地,一动不动。
江道长立刻来了精神:“它既然认主,那你让它干什么,它就会干什么,你就别吭声了,让它一直在这呆着——或者……”
江道长更兴奋了:“你给它换个主人,让它从此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那里,怎么看,却怎么可怜。
它在这里,等开封主人,等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它这种长生不死的生命,是怎么在丹炉里熬过来的?
我一下就想到了潇湘——这种苦寂与等待,让人心疼。
其实应该给它自由。
不过,这种东西毕竟难得一见,真要是给了自由,它会不会成为一个灾祸?
没人能回答,因为这东西实在太少了。
刚想到了这里,忽然周围又是一阵乱响。
接着,就是脚步声。
我闻到了一股子十分腐朽的气息。
“咯吱……咯吱……”
在丹黄的照耀下,我看见远处影影绰绰,来了几个人。
哑巴兰他们?
不对——一看清楚了那些“人”行走的姿势,我就死了心。
那些人行动起来,十分僵硬,关节不会动,才会以那个姿势移动。
那他妈的,是行尸!
江道长搂着我脖子的胳膊顿时更紧了,而我背着江道长也用力了几分,他奶奶的,刚说幸亏这地方没行尸,立马就出来了!
那些行尸身上披挂的,是一些黑色的残余布料,脑袋上,也挂着看不出颜色的布料。
夜行衣?
好了,是炼丹的时候,潜入到这里的飞贼。
死因已经不可考了,反正也是一帮倒霉鬼。
不过,这些飞贼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肤色,浑身被一种焦赤的毛发缩覆盖,能耐绝对不小。
沾了这地方的日精月华,已经是毛僵了。
毛僵十分棘手——因为它已经超越了白僵黑僵,甚至绿僵,仅次于飞殭。
称得上行尸之中的前三名。
这东西已经不畏惧光了,有两个本事,一个是快,还有一个,就是那一身毛坚固无比,堪称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叫平时,这东西也不算难对付,可现在我和江道长这种身体状态,遇上了只能直接倒霉!
我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抬手要把七星龙泉扫过去,可手已经冻的发僵,根本没有平时的灵敏,一抬手的功夫,几个毛僵猛地加快的速度,疾风一样,对着我们就冲了过来!
我行气耗尽,根本就没法抵抗,整个人就被直接扑倒,眼角余光看到,这东西的指甲有三寸长,弯曲成爪,对着江道长就抓过来了。
我已经来不及打退,尽了最大努力,也只是偏过身子,挡在了江道长前面。
肩膀上一凉——五道利爪直接插入到了我肩膀上,戳穿了!
疼——这是何等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而江道长眼睁睁的看着我为了她挡了这一下,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你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为什么——你就当我条件反射,把你当成江采萍了吧。
血腥气一炸,将周围的几个毛僵全吸引过来了,争先恐后对着我们就扑!
一人一口,我们也得成了骷髅架子!
可这个时候,江道长咬了咬牙,我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的手,但是一瞬间,那些叠罗汉一样的毛僵,忽然猛地被一股子力道全部炸起,稀里哗啦翻到了后面。
太好了,江道长克服恐惧症了!
可没想到,那个力道不偏不倚,把我手里的丹黄也给一起掀翻了,眼前顿时就重新是一片黑暗。
这黑暗突如其来,江道长两只胳膊死死的抓在了我脖子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黑——黑……”
那些毛僵感觉出来,见缝插针,我觉察出了破风声,显然对着我们就扑过来了。
我立马把江道长压在身下挡住,就觉出后脊梁一阵剧痛,血肉之躯,自然是扛不住了,横不能就这么等死啊……
可这个时候,我一瞬间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犼。
按理说,犼是行尸之中的王者,这些东西,当着犼,还敢出来?
不对——是因为犼现在一动不动,它们禁不住血肉的诱惑,想出来碰碰运气!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于是,我对着那个犼就喊道:“起来,我收下你了!”
这一声之下,我顿时就觉出,犼所在的那个方向,炸起了一道风雷之势。
趁着这个机会,我找到了丹黄,就重新点了起来。
光一亮,我发现那个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面前,对着那些毛僵,扬起了一张堪称可爱的脸。
可那些毛僵面对着犼,一时间却全僵住了。
跟让人点了穴一样。
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个犼,对着毛僵,吹了一口气。
毛僵身上以坚硬著称的毛,竟然直接脱落了下来!
第848章 名不虚传
接着,犼一蹴而上,以跟那个可爱外表完全不相称的雷霆速度,扑向了那几个毛僵。
我只能看出来,它雨露均沾,每个毛僵身上,都只咬了小小一口。
接着,它重新落回到了地上,堪称优雅的伏在了我前面。
才落地,“哗啦”一声,那十来个毛僵跟搭歪了的积木一样,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分崩离析,扬了一地的土。
我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毛僵,那是毛僵啊!
哪怕是大潘来了,这些毛僵,也得他用九铃赶尸鞭缠斗一顿饭的功夫,这行尸之中的王者,真是名不虚传,只要往前面一站,那些毛僵,连动都不敢动,就在前面任凭着它吹毛,咬!
江道长也醒过了神来,死死盯着那个犼:“你看见了吧……”
我自然看见了。
这是救命之恩啊。
不过,一缓过神来,我忽然就觉得,那些行尸来的真巧。
是真的胆气壮,敢在犼面前卖弄,还是——被犼命令过来,展现自己本事的?
真要是这样的话,它是希望我带它走。
这东西,很聪明。
我捡起了丹黄,看向了那个犼:“知道怎么出去吗?”
那犼得令,立刻转身,奔着一个地方就张开了嘴,发出“呜”的一声。
随着这个声音,远处猛地立起了不少的“人”。
都是死在这里的人。
江道长抓紧了我:“又来了……”
不过,这些“人”却没敢靠近我们,只是井然有序,对着那片废墟就挖掘了起来。
而犼懒洋洋的,连看都没看那些行尸,只是安安静静的蹲在我身边,整理身上的白毛。
我就看出来了——它那一身柔顺白毛,映照在了丹黄之下,里面夹杂着稀疏的金光。
这东西白毛褪尽,变成金毛的时候……
要不是真的见识到了这个东西的本事,谁想象得到,这么乖巧的一个东西,竟然是传说之中的犼?
那一大片废墟,很快被行尸给整理干净,我就借着丹黄的光芒,看见了后面一个八卦门。
上头是一扇木门,金属装饰还依稀残留着往日的精美。
地宫主人果然有钱,用的是“万年楠”木,那木料这么多年,还是完好如初。
几个行尸过去,那门上牡丹花穿蝶锁哐当一声落了下来,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股子凉风倏然吹了进来。
我和江道长都兴奋了起来——通风,这地方是通往外面的!
这地方是一个后门,走起来非常蜿蜒,但是越往上,潮气减弱,越来越干燥。
能出去了!
身后又是哗啦一声响,那些行尸应该被犼用完之后,重新散落在地上,而犼亦步亦趋就跑到了我前面,像是要引路。
江道长盯着犼,眼睛要冒出了亮来:“真是百闻难得一见,哪怕一个白毛幼犼,也有这么大的本事,真要是成了金毛——李北斗,你也知道,这东西不是凡人能养的,把它给我!”
你也太霸道了吧?
我刚要张嘴,就觉出肩膀上一阵剧痛——原来江道长一激动,抓在了我肩膀上。
肩膀上才刚让毛僵抓出了几个窟窿!
犼也感觉出来了,停住了脚步,威胁性的就对江道长低吼了起来。
江道长觉出自己粘了一手血,身子也僵了一下,不吭声了。
半晌,她才又低又别扭的说道:“算,算我谢谢你。”
“怎么还算你谢谢我?”我答道:“你要不想道谢就拉倒,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我逼迫民女似得。”
“不是!”江道长的声音陡然扬了起来:“只是……从来没有人对我好,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心里震了一下——她性格这么恶劣,是因为从来没人对她好吗?
她努力不碰我的伤口,这才梗着脖子说道:“你,是不是可怜我?”
这声音带着点倔强。
“你快拉到吧,”我也揣摩出了这个江道长的心思了,索性违心说道:“你长生不老,一身本事,我有啥资格可怜你。”
江道长听了这话,这才略略有些得意:“算你这个土包子,狗嘴吐出次象牙。”
要不说江道长这个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呢,她接着喃喃就说道:“其实——从小,我就处处被别人比下去,我不甘心,就一直铆足了劲儿,想去争一个上下高低,可是……”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了几分悲苦:“到最后,哪一方面,还是拼不过人家,这一辈子,只活了一个尽力。”
“尽力已经很了不起了啊。”我答道:“人这一辈子,其实不应该跟别人比。”
她有些意外:“可是,不跟别人比……”
“人最应该比的,是跟昨天的自己。”我答道:“每一天都能胜过昨天的自己,就算是赢了,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赢没赢过别人,哪儿有那么重要。”
“独一无二……”她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我,是独一无二的?”
“疼疼疼……”说好让开伤口,怎么又抓上去了。
她反应过来,有些抱歉的松开手。
我喘了口气,就接着说道:“这不是废话吗?同一棵树上都找不到两个相同的叶子,更别说人了,哪怕一个人复制成两个人,那他们只要不粘在一起,那际遇命运也全不一样,比起来,有屁意义。”
她这种焦虑,上学的时候我见过,有几个同学拼命努力,想超过第一名,上厕所都忘不了划重点背英语,可第一名没耽误篮球也没耽误泡妞,人家还是第一名。
那几个同学有的钻牛角尖,继续努力,有的认了命,觉着自己并非读书的材料,索性不努力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把自己管好不就得了,管别人干什么。
江道长不吭声了——我当时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屁话,后来才知道,几句屁话,竟然误打误撞,解开了她很多年的心结。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我是又渴又饿——比在额图集沙漠的罪都没少受,身上还背着个人,眼瞅着体力不支要趴下了,终于看见前面,像是有了一道天光,顿时高兴了起来:“江道长,看见没有,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江道长这才回过神来,很凶的说道:“江采菱。”
什么铃?我现在就对马铃薯有兴趣。
“我说,我叫江采菱!”
名字?我也没问啊?算了,她就这脾气,问了她可能反而不说。
“怎么了,是不是名字也没有那个妖女好听?”她凶是凶,声音竟然有点紧张。
人如其名,一个“平”,平和温润,一个“菱””,棱角分明。
“那哪儿能呢,虽然都是水生植物,浮萍无根多飘零,你这菱角有根有叶,稳扎稳打。还好吃。”
为了免得跟她费口舌,只能敷衍一下,委屈不在眼前的江采萍了。
我已经饿的没工夫废话了。
她这才高兴了点,得意洋洋的说道:“算你有点见识。”
可刚高兴完,她回头看向了那个幽深的甬路,不知不觉又缓缓叹了口气。
我也回过头,心里不禁唏嘘——那么深,竟然真走出来了。
哪怕一步一步走,只要不停,再远的路,也能走到尽头。
可江采菱喜怒无常,又给我脑袋来了一下:“说起来,都怪你,无极尸和美人骨都被你抢走了,我怎么办?”
我还想起来了——她是专程来跟我争东西的。
“你要那个干什么?你喜欢收集尸体啊?”我答道:“等你缓过来,把底下那些毛僵和工人的尸体收敛了吧。”
“放屁。”江采菱又给我脑袋来了一下:“我吃撑了,收集尸体?我是要送礼。”
不是,送礼送尸体?姑娘你这个品位恐怕也不怎么正常。
江采菱叹了口气,说道:“天师府要有一场盛会,邀请我们摆渡门也去赏光,我之前欠李茂昌个人情,打算去的时候,送个伴手礼物还人情的,偏偏全让你给搅黄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那个犼,喝道:“那你把犼让给我!”
咱能绕过这一层吗?
我刚要说话,犼忽然对着上方就蹦跳了起来,一头撞出去了。
奇怪,出啥事儿了?
我赶紧跟了上去,这一瞅,好么,这地方虽然透出了天光,可已经被一个大石板整个挡住,只露出了脑袋大一个小窟窿。
我也不会缩骨功,这怎么出去?
而犼则往里一挤,没影了。
江采菱见状,来了气:“说什么认主,怎么自己走了?你快把它弄回来!”
我倒是想,可怎么弄,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肯定是跑远了!
这可坏了,我心里一揪,那东西本事那么大,可别惹出什么灾祸来。
我立马用手去推青石板,自然也是屁用不管,根本就推不开。
难不成,这次真的……
江采菱气不过,又要骂我,我也来了气,刚要把她撂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接着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狗怎么回事,你松开我,我还得找我哥呢!”
哑巴兰!
犼钻出去,把哑巴兰给拖来了!
我立马拼命对着那个窟窿喊:“哑巴兰,我在这里呢!”
第849章 三清盛会
哑巴兰听见,嗷就是一嗓子:“哥!哥你没事儿?”
“目前还没事,再待会儿可能就够呛了。”
江采菱一听,上头只有一个人,立刻皱起眉头:“叫他去喊人啊!这么大的石头,他也搬不动啊。”
我也懒得跟她解释,就靠在一边装晕。
也不能算是装吧,喊出那句话,最后一点气力都用完了,只想躺下,一动也不动。
江采菱见状,急了,对着上面就喊:“快点!”
哑巴兰还用她催,只听“嗨呀”一声,整个青石板子,跟酸奶盖一样,轻而易举就给掀开了,露出了一张焦急的脸:“哥,哥你没事儿吧!”
江采菱又是着急我“不省人事”,又是被哑巴兰的蛮力震惊,一下愣住了。
一片金色的阳光跟这哑巴兰的身影一起洒了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终于见了天日了。
一出来,那股子支撑我走到外面的劲头也泄了,这一泄不要紧,我只觉得浑身四肢百骸都没劲儿了,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脑袋一歪,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觉出有人在抱我,声音很心疼:“他是怎么撑这么久的……”
不知道是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影影绰绰就出现了一些色彩,粉色,很美。
那像是一棵开的正旺的桃花树。
好大一个桃花树,花瓣纷纷扬扬往下落,莫名带着点仙气——底下要是有个汉服美女跳舞,妥妥就是西游记的布景。
哎,落英纷飞下,还真有个人站在树下,不过不是美女,是个老头儿。
那老头儿背对着我,蹲下身子,正在抚弄手底下一个什么小动物。
而他穿的衣服……我心里一沉,是五灵锦。
夏家那个人?
我想过去看的更清楚一些,可这个时候,起了一阵风,桃花瓣哗啦啦直往下落,把视线给挡住了,与此同时,有个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那个人身上哗啦哗啦响。
带着风水铃——天师府的风水铃。
这个地方,是天师府?
果然,那个人见到了穿五灵锦的,连忙说道:“夏家仙师,我们首席天师等您挺长时间了,您……”
那个穿五灵锦的缓缓站起身来,锤了捶背,说道:“哎呀。看见了老相识,不由自主就多呆了一会儿。”
挂着风水铃的连忙说道:“您以前上我们天师府来,就见过这个桃花仙树?”
穿五灵锦的笑了笑:“何止见过——这个树,是我亲手栽种在这里的。”
那棵桃花树——那么大,怎么也得几百年了。
挂风水铃的显然也给镇住了,但很快训练有素的调整好了状态:“您这边请……”
“怎么,天师府这样盛会,茂昌那毛小子不去招待,还有空照应我?”
“看您这话说的,您是盛会的贵客,我们首席天师一早就准备着……”
盛会——我想起来了,江采菱也说过,天师府要有一个盛会,邀请了她去。
这么说,这个穿五灵锦的,也会前往?
要是我也能去那个“盛会”,就能见到他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出事儿了!”
五灵锦和天师府都愣住了,什么事儿?
“李北斗!”
我刚想听呢,朦朦胧胧就觉出有人在喊我:“李北斗!”
皱起眉头,就听见有人似乎在拦着那个人:“我哥都虚成这样了,藿香姐说要让他休息,你再废话,我把你扔化粪池里去。”
“哎你长这么好看,怎么那么喜欢化粪池啊……”
谁这么聒噪,知了投胎啊?
我皱眉有点不乐意,可已经醒了,只好睁开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了,一睁眼看见哑巴兰跟个穿着一身面口袋的——哦,是夏明远。
夏明远一看我睁开眼睛,顿时高兴了起来,指着我说道:“我早跟你说,你哥早醒了,怎么样!我是为了他好——你想,这一睡就是睡三天三夜,小心魂散了。”
一睁眼就咒人,你会不会说话。
哑巴兰也挺不乐意,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这才发现,浑身都是绷带,活脱脱一个木乃伊。
哑巴兰连忙说道:“哥,你别乱动啊!藿香姐说了,你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又经了尸气和美人骨的毒气,这次不养好了,怕是要有后遗症的,哪怕仗着蛟珠也不行。”
后遗症?
一寻思也是,我多久没休息过了?
“白藿香和程狗呢?”
“藿香姐给你熬药去了,程二傻子被她拉去磨药材,不用管他。”哑巴兰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往外看了一眼:“那个江采菱呢?”
“她啊?”提起她来,哑巴兰一脸晦气:“这不是腿伤了吗,藿香姐也正给她治着呢——天天拿我当个丫鬟使唤,没见过那么凶的脾气。”
夏明远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我床边,打断了他的话:“你哥精神矍铄,这不是挺好的吗!”
神他娘精神矍铄,那是称赞老头儿的。
我就没好气的瞅着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货来干啥的?
刚要问他,我就想起来了:“你是来要美人骨的?”
夏明远一下被我说中心事,十分尴尬:“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想给你哥们江辰治疗龙爪疮吗?
自从遇上了江辰,那货就处处跟我为难,终于能拿乔一把,也是十分开心,刚想让他没别的事儿可以走了,就又想起来:“咱们打赌还算?”
夏明远立马说道:“那怎么不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放心啊,你们厌胜门那几个人我已经赔礼道歉了,他们都挺高兴。”
打一巴掌给个枣就高兴了?他们那是为了有我这么个门主感到高兴。
我就瞅着夏明远:“既然说话算数,把你们家那个穿五灵锦的祖宗的事儿,跟我说说。”
夏明远皱起了眉头,这才说道:“你怀着什么心思,我也知道,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活着不好吗?再说了,他老人家常年云游四方,我们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我不是骗你,离着我上次见他,也有一年多了。”
接着又锲而不舍:“哎,你出个价,你那美人骨怎么着能卖?说得出来,我们就买得起。”
我瞅着夏明远没接这茬:“那我另问你一件事儿——天师府的盛会,又是什么讲究?”
夏明远一皱眉头:“你说三清盛会啊?哟,你也知道?”
原来,天师府每年都会举行一个三清盛会,祭祀祖师爷,求祖师爷保佑,怀古励今,还会嘉奖立过大功德的业内翘楚。
这个三清盛会,一年一小办,十年一大办,不光是风水行,乃至整个吃阴阳饭的行业,都是一个盛典。
而天师府是主管阴阳行当的,不管风水,相面,文先生武先生,只要被天师府邀请,那就等于承认你在行当之中的位置,有一些分量。
你要一次没被邀请过,就等于行内也就拿你当个小鱼小虾,比上过的逊色不少。
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参加那个三清盛会,回头跟主顾一说,自己是三清盛会上的主儿,那谈卦资都硬气。更别说,能跟多少名声赫赫的前辈打照面,同桌子吃饭。
更何况,这种十年会上,还有“群英荟”——也就是各家弟子以技艺会友,从中胜出的话,可不光能得到厚奖,更重要的是,能就此出名,给自己的家族争光。
哑巴兰插嘴:“说白了,那跟行内之中的世界杯差不多——我祖爷爷赢过武先生里的第一名,天师府给了一个定灵珠,我祖爷爷说留着给我娶媳妇做聘礼。”
这倒是跟我没啥关系,不过,五灵锦也会去。
我也得去见见世面。
夏明远一看我一直不回答关于美人骨的事儿,急了:“你看,我早答应江辰给他找美人骨了。你就……”
说着要上来拉我,可这个时候,一个白光倏然闪过,直接把夏明远给扑倒了。
夏明远一抬头,顿时就愣住了:“这是……”
犼!
第850章
夏明远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一道风雷之势起,就要炸在夏明远身上,我立马说道:“回来!”
犼的利爪悬在夏明远喉结上一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了,扭头看着我,从夏明远身上下来,蹲在我旁边,又吐出半截舌头。
哑巴兰也看愣了,连忙说道:“这狗瞅着可爱,可够凶的啊!哥,你是不知道,这狗真有点蹊跷。当初,我正在外面找你呢,就是这个狗咬住我裤腿不松开,把上面蕾丝都咬开线了,硬把我拖到了青石板下面,我看这狗挺通人性,回来路上,又一直跟着你,就带回来了。”
说着看着惊魂未定的夏明远撇嘴:“这天阶第一的夏家,竟然连个狗都对付不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夏明远脸色都变了——他两根指头刚屈起,都没来得及挡在咽喉上,但凡我不开口,他的咽喉现在已经破了。
夏明远也完全没理会哑巴兰的嘲笑,一双眼睛牢牢的钉在了犼身上:“这是传说之中的……”
说着,扑过来就要看看犼的毛。
可犼虽然看似弱小,但一抬头,那眼神不怒自威,夏明远一下僵在了原地,喃喃说道:“真的是犼……想不到,我这辈子能见到这种东西,真是天大的机缘。”
见到就能称得上是天大机缘了,得到,就更别提了。
哑巴兰没弄明白,连忙说道:“这狗很值钱吗?那哥你千万不要让程二傻子知道,免得他偷出去卖了。”
他要真有这个本事,我都为他高兴。
我看向了哑巴兰:“我睡着了之后,这东西就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哑巴兰立马点头:“没错——哎,哥,这狗也怪,别提多懒了,你睡它也睡,在床底下,也三天三夜没睁眼,这不吃不喝的,我好几次都以为它死了,没想到这么猛……”
“什么狗……”夏明远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哑巴兰:“你们家不是武先生领头羊吗?据说你祖爷爷连麒麟也能生擒?那你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两耳尖长,有鬣,这是幼犼!”
哑巴兰一听这个字,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立马看向了犼:“这是……”
犼虽然难得一见,但是名声赫赫,谁不知道?
夏明远又要来拉我:“这东西你在哪儿找到的?你开个价……”
开价,你拿我当冤大头蒙呢!
我把话题转了回来:“赌都打了,你不细说你们夏家祖先的事儿,那就算了,帮我搞几张三清大会的入场券来。”
夏明远一愣,眼神一闪而过,十分微妙——像是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夏家祖先会出现在那一样。
可夏明远到底还算是说话算数,只好答应了下来,但还是不死心:“那,美人骨……”
我盯着他,冷冷的说道:“你有本事让江辰过来杀了我,只要我不死,我的美人骨,他想都别想。”
一想起江辰,我就回忆起潇湘下跪那一刻。
欺负我的女人。我原谅不了他。
夏明远触到了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就颤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我给镇住。
但他也知道苗头不对了,只好站起来,垂头丧气的要走。
我接着说道:“我看出来你跟江辰不一样,劝你一句,别引火烧身。”
外头那些夏明远的随从听见,都急了眼,可夏明远立刻拦住,看着我的眼神更怪了,这才告辞走了。
哑巴兰别提多高兴了:“‘只要我不死,美人骨想都别想’,哥你真是越来越帅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杀伐决断!”
没有美人骨,江辰的龙爪疮就好不了,免得他四处蹦跶,给我添堵。
“唷,真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一个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伴随着拐杖一点一点落地的声音,是江采菱来了。
她脸色还是不好看,身上也穿着一身素白睡衣,不过,更衬托的她出尘绝艳。
哑巴兰一看这个凶神来了,嘴角直抽。
她的视线落在了犼身上。
犼这会儿跟泥塑的一样,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真有点华表上的神韵。
她看着犼,话却是对我说的:“你非要去找他?”
他如果真的是江辰身后的人,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
单靠着一个五灵锦,虽然稀罕,可也不能说十成十的把握,他就是幕后黑手,所以,这一次,我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采菱自然不知道里面的事情,只是叹了口气:“找他求长生之术的,实在太多了,可没一个得了好结果,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想不到,也贪图这种东西。”
长生之术?
我这才想起来,夏明远口口声声,也说什么“有这个念头”,他当我找老夏,也是为了长生之术呢。
比起关心这个……我看向了江采菱:“你要给李茂昌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江采菱撇着嘴:“你管得倒宽——这么关心,把犼给我去送礼。”
我说她为啥留在这里,感情是无利不起早,为了犼。
这个时候,杜蘅芷来了电话,要带我去三清大会,跟其他家族的人认识认识。
我一寻思,就说最近有点忙,过不去。
杜蘅芷很失望,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被我敷衍过去了。
哑巴兰莫名其妙:“哥,杜天师带着你去,那不是好机会吗?为啥拒绝?”
江采菱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有点傻——你这个哥哥,是厌胜门的门主,而厌胜门跟天师府又是宿敌,以他李北斗这个身份到了地方,那还不是跟上鸿门宴一样,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他真正想做的事儿,还怎么做?”
没错,所以我才让夏明远帮我找入场请柬——冒用他人的身份去,低调点,查探起来才方便。
哑巴兰不明觉厉,瞅着“凶神”的表情有了点钦佩。
这个江采菱瞅着凶,脑子不慢,她这几百年倒是也没白活,也算一位人精。
而江采菱盯着我,就说道:“我可告诉你,最好别去送死。”
我说你不是巴不得我死,让江采萍伤心吗?
江采菱嗓子一梗,颐指气使的说道:“就是因为这样——你的小命,是我的,要杀,也是我亲手杀。”
哑巴兰一听要撸袖子,被我拽回来了——你打不过。
再说,我就一条小命,多少人盯着呢?你还是上后面排着队,举着爱的号码牌吧。
这会儿白藿香进来了,一看屋里围着这么多人,立马把他们全赶出来了。
对了,在美人骨的事情上,白藿香也没少吃苦。
我问她伤怎么样了,她瞪了我一眼:“比你强。”
话是凶,可她盯着我的伤,眼圈泛红,怕我看到,把我脑袋推到另一侧去了。
其实做惯了医生,别说受伤生病,生离死别应该也是见久了,她怎么还这么心疼?
“伤好了,还要去什么三清大会?”她护理着我肩膀的伤口,装出满不在乎的声音:“你就不能消停点?”
我倒是想消停呢,可消停不起。
“我不想看你拼命了,”白藿香忽然说道:“我最怕生离死别。”
“我知道。”我答道:“以后——不会总遇上这种事儿的。”
她挺不开心,手头重了不少。
夏明远办事效率倒是挺不错,不长时间,就还真的送来了几张请柬。
那几张请柬到了手,我一瞅上面的几个人名和照片,一下就皱起了眉头来。
那几个人,跟我们几个,差的也太远了点吧?
第851章 金麟之眼
必胜峪贾老赢,脸上三颗大痦子。
马王爷岭罗必安,是个瘦的不成人形的老太太。
大齐各庄朱英俊,朱潇洒兄弟俩是两个大脑袋。
哑巴兰十分不高兴:“我看着夏明远诚心不想让咱们去,找的这都什么疙瘩咸菜,奇形怪状的,都能开个马戏团了。”
程星河听说之后也趁机扔下药材,偷跑了过来,打眼一看,答道:“那可未必,这几个人名不见经传,基本没什么人认识,冒着他们的名头不容易被发现。”
说着直摇头:“你说这三清盛会,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镀金,何况今年还是十年一次的大会,夏明远从这几个人手里弄到请柬,跟秃子脑袋上薅毛一样,估摸也费了不小的功夫。”
哑巴兰点头:“那倒是,送请柬的人给他带了话,告诉我哥说不用客气,这事儿没另外的人知道。”
夏明远这货除了跟江辰是一丘之貉之外,倒是挺靠谱的。
只是这个长相……
白藿香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好办。”
原来,她手里有两种虫子,是从西川降洞女那弄来的,一种叫“大蜇皮子”。
这种虫子虫如其名,一碰人身上,立马就给你蜇肿了。
而白藿香能精准的控制这种虫子的毒性,给人脸上咬一个面目全非——好比给我眼皮上来一下,我的双眼皮立刻会变成小肿眼泡,嘴上来一下,薄唇瞬间变厚。
还有一种叫“小蜇皮子”,跟大蜇皮子算是兄弟,它咬了人,毒素会让人皮肤瞬间收缩,跟瘦脸针一样。
双管齐下,白藿香又精通人脸上的构造,能利用这玩意儿,仿造出别人的脸。
不过这两种虫子的毒性不大,两个时辰之后就会慢慢恢复原样,所以时间有限,两个小时就得给我们重组一次。
哑巴兰一听十分新鲜,迫不及待想试试,可一瞅请柬,连忙问白藿香怎么办?这女人的名额就一个,他不穿女装会倒霉的。
白藿香含笑说担心什么,她自己有。
说着,甩出了一张请柬。
我顿时一愣:“这么说……”
这么说,白藿香是天师府上都记录在册的鬼医!
对了,差点忘了,她可是过头虎撑。
白藿香说:“家里一个长辈给我的,非要叫我去,我本来想推了,既然你要去,我陪着你。”
那就太好了。
江采菱瞅着我看白藿香的眼神,不由有些不服气:“这都是一些雕虫小技,有什么了不起的,这要是在我们摆渡门……”
白藿香抬眼冷冷的看着江采菱。
我心说这江采菱几百年都学不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自己的腿还靠着白藿香治呢,废话这么多。
于是老实不客气的给她来了一句:“你啥时候学会了趁脚风和仙粮再嫌弃人家吧。”
江采菱一听眼睛就立起来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索性不吭声了,只瞅着那个犼。
一查请柬上的日子,也巧,到了那个时候,我的伤也就全好了。
程星河也瞅着那个犼,用肩膀撞了撞我:“你的了?”
“算是吧。”
“这玩意儿可值钱……”
值钱也不卖。
“不过,”程星河有点犹豫:“这个东西一旦成了金毛,要吃龙的,你就不怕……”
到了金毛的时候再说呗。
哑巴兰一听,连忙就问:“哥,决定养它了,就给它起个名字呗!”
“就叫金毛吧。”
程星河的嘴一歪:“真是个美好祝愿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金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这会儿,身后一声叹息。
我一回头,看见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小白脚来了。
小白脚一个猫头从老头儿怀里露出来,死死的盯着金毛。
我看向了老头儿:“怎么,您不喜欢这它?”
老头儿摇摇头:“到你身边,那就是缘分,多说无益,反正这东西还小呢——小点好,三天醒不了一次,真成了金毛,那就麻烦了,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一边哼歌,一边往天台上走,走了一半,他又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说道:“你上那个三清盛会,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有一样儿,那是天师府的地界,露什么千万别露怯,咱们丢不起那人。”
老头儿以前是混黑先生的,跟天师府也是冤家对头,这个心思也很正常。
就这样,到了日子,我冒充朱英俊,程星河冒充朱潇洒,哑巴兰装成了罗老太太,苏寻装成贾老赢,白藿香和江采菱也跟着一起去了。
我第一次来到了天师府的“总部”,这地方也设了阵,据说还十分高明,没人引荐,根本就进不去。
到了大门口一看,嚯,比我和程星河当时“实习”过的八丈桥,可气派太多了,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来往往,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排队在后面验请柬——白藿香拿了虫子对我们又蜇又咬,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好不容易才另造了脸,按理说足够以假乱真。
不过一瞅坐在雕花紫檀椅上,验看请柬那个人,我就皱起了眉头——那人模样很怪,脸不大,却是一双鼓出来的大眼,看着别提多不协调了,有点像大金鱼。
他眼睛跟程星河的很相似,特别澄澈,而眼白上,蒙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青气。
程星河一瞅那个人,也吸了口凉气:“天师府够重视这次三清盛会的——这不是马金龙吗?亲自来验人?”
哑巴兰也把脑袋伸出来了:“金麟眼马金龙?”
原来,这个马家是天师府的老家族,据说有代代相传的千里眼,足不出户就能相风水——人坐在家里,眼睛能看十里之外!
有人疑心,跑那地方去细看,结果倒抽冷气——他们家人,连树的朝向都不带说错的。
谁都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人称千里眼马家。
到了马金龙这一辈,他一出生其他家里人高兴啊,说千里眼马家有传人了。
结果这孩子一下生,上下眼皮不分开——有眼无珠!
这可把他们家里人伤心坏了——莫不是以前泄露天机太多,孩子让老天爷收饭碗了?
他们家老爷子不声不响,让大家伙别闹了,夜里出去了一趟,回来拿了两个东西。
只见老爷子一张手,手里的东西金光四射,照的屋子都亮了。
家里人正瞠目结舌呢,老爷子把孩子上下眼皮一挤,那俩东西就往马金龙眼眶里塞进去了。
马金龙哇哇大哭,睁开了眼睛,家里人这个高兴啊——孩子长出眼睛来了,精光四射!
老爷子吐了口气笑了,往后一坐,人就没了。
好些人就说,马金龙这俩眼珠子,是老爷子拿命换来的。
不过,谁也不知道,老爷子往马金龙眼眶子里塞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但很快,有人发现,不偏不倚,那天大庙里面,神仙坐骑金麒麟的眼睛丢了,于是众人传说——马老爷子一命相抵,把金麒麟的眼睛给孙子安上了。
所以马金龙就有了个外号,叫金麟眼。
他也蛮对得起这个外号,据说不光拥有马家祖传的“千里眼”,还能过目不忘,凡事入过他眼睛的人和事儿,多长时间过去,也不赖一丝偏差。
程星河有点担心的看着我,低声说道:“要是这几个人,让马金龙见过,那咱们……”
咱们的西洋镜,恐怕就立马拆穿了。
我说你自然点,对白藿香的手艺要有信心。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算了,舍命陪君子吧。”
在这个地方要是被抓住——厌胜门门主乔装打扮混入天师府盛会,那事情可真的就大条了。
到了我这,金麟眼看了请柬一眼,又看着我,却是满腹狐疑:“你是朱英俊?不大像。”
这话一出口,门口其他的高阶天师立刻全看了过来。
程星河偷偷就在后面踢我,意思是身份没暴露之前,赶紧走。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怎么了,白藿香的手艺有目共睹,按理说惟妙惟肖,难道哪里有纰漏?
这会儿走了不是明摆着心虚,找的了好?
我装成很憨厚的样子点了点头。
金麟眼却皱起眉头:“我记得你是玄阶三品,跑了不少关系才求了请柬,怎么短短时间,升到了地阶二品了?”
对了——模样能模仿,但是品阶挡不住。
我还没说话,程星河那脑袋凑了过去:“不瞒您说——我哥这一阵子祖师爷保佑,中了一张彩票,买,不,捐了不少功德。”
金麟眼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走了狗屎运了……”
程星河连连点头:“那可不是吗!”
说着,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送来了:“这千年双胞紫芝——我们哥俩找了三年,才找到的礼物,孝敬咱们首席天师,莫嫌寒酸……”
我却看得出来——这金麟眼肯定是起了疑心了。
果然,金麟眼看都没看礼物,只盯着我,正这个时候,七八个年轻姑娘从旁边走了过来,金麟眼眼睛一亮,淡淡的就说道:“哎,这不是你三堂姐吗,怎么也不跟她打个招呼?”
一股子冷汗顺着我脊梁骨滑下去——我他妈的哪儿知道这七八个人里,谁是朱英俊的三堂姐?
金麟眼似乎看出来了,对着一边的高阶天师,就使了个眼色——我认不出来,立刻就要拿了我。
第852章 姐弟情深
那七八个姑娘都转过了头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
程星河抓着我衣襟就要拽我跑,而我气定神闲的盯着那七八个女人就说道:“姐,你在哪弄的眉毛,怎么这么难看。”
这话一出口,那几个年轻姑娘都看向了中间一个胖姑娘身上。
那个胖姑娘脸顿时就涨红了:“英俊,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瞎?我这可是2020最流行的小欧眉,人人都说大气时尚美呆了,就你这眼光,难怪一直找不到对象。”
接着又补上一句:“早跟你说了,出来别说是我弟弟,我丢不起你这人。”
说着,对我呸了一声,转身带着那几个姑娘进去了,还嘀嘀咕咕的:“这就是我那俩土包子堂弟——看见没有,二十来岁小伙子了,人话都不会说一句。”
我看向了金麟眼,咧嘴一笑。
只要一说难看,哪个姑娘都得暴跳,不信看不出是谁来。
金麟眼身边的高阶天师一看这个“姐弟情深”的场景,顿时都松了口气,把手放下来了,低声说道:“也是,就他那个样儿,谁冒充他啊。”
“长得这个德行,名字倒是有意思——朱英俊。”
金麟眼盯着我,眼神还是怀疑的很,可他没有证据,这个时候,后面排队的着急了,都在后面催:“好了没有?”
“我们赶着进去参加群英荟呢!”
我回头一瞅,排在我们后面的,全是一些个小年轻,一个个意气风发,正准备进去大展身手,给自家争光呢!
这种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闹起来,可挺麻烦。
金麟眼跟我想到了一处里去了,他一寻思:“那你们先过来查验——朱英俊,你们……”
他想把我们扣在这里。
可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落在了我肩膀上:“英俊,你怎么才来,我都等急了。”
夏明远。
夏明远家在风水行的位置,那是谁也比不了了,金麟眼虽然资历岁数比他高,但也立刻站起来客套。
夏明远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这几个跟我关系不错,马叔叔您先忙着,我替您把他们几个带进去。”
说着,一摆手,把我们领进来了。
金麟眼皱了眉头,请柬又找不到毛病,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进去了。
卧槽,没想到夏明远能搭把手:“谢了。”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夏明远勾着我肩膀说道:“你要是真想谢我,那美人骨……”
“免谈。”我瞅着他:“江辰怎么样了?”
“痛不欲生,你开心了吧。”
“开心。”
夏明远“啧”了一声还想说话,这个时候,有人见了他要喊他过去,他一下被拉走了,临走的时候看见我脚边的金毛,一下皱起眉头:“怎么好好的给它弄成这样了……”
金毛好歹是个犼,带到了这个地方来,那被认出来了,不是生事端吗?
白藿香帮忙,把金毛的耳朵折过去,鬣用胶粘好了,这么一看,就是一只普通的白狗。
金毛到了这个大场面,倒是也没露怯,跟在我脚边昂首挺胸,像是来出巡的,时不时还抬头看着我,吐出半截舌头。
我有点疑心,它吐舌头是示好,还是看中了我的脑袋。
“哎。”
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十分兴奋的过来了:“白医生,你也来了!”
我回头一瞅,江景。
白藿香也懒得搭理,转身要走,可江景一下跑到了白藿香面前:“你不是一直跟李北斗他们在一起吗?现在……”
他打量了我们一番,对白藿香就露出了很怜悯的表情:“我就知道,李北斗没什么人心,是不是跟你……可你好歹是过头虎撑,不能这么糟践自己,跟这些歪瓜裂枣在一起吧?”
说着,他大着胆子就要拉白藿香的手:“我们江家,现如今正缺看病的人手,你来了那就太好了,我小叔叔……”
这一下,江辰跟你被电了似得,立马把手给抬起来了。
程星河低声说道:“这小子摆明是要撬你墙角。”
想是想,能不能做到,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我也不想理他,正要走呢,肩膀就沉了一下:“你站住。”
呦呵,找上我了。
我回头瞅着他。
江景盯着我,皱起了眉头,喃喃的说道:“咱们见过吗?”
“不记得了。”
江景瞅着我的大脸十分嫌弃:“我看也是……我劝你,一个不入流的东西,离白医生远一点。”
这话没说完,金毛猛地一下对着江景就扑过去了。
卧槽,我立马说道:“金毛,回来!”
可江采菱一把拉住了我,看着江景,挺痛快的来了句:“拦着干什么,找死就随他便。”
在这把江景咬死了,事情闹大,我还怎么找五灵锦?
江景一个小角色,根本不值。
江景被吓了一跳,咬了咬牙,抬手就要把金毛给抓住:“不入流的主人养不入流的畜生,我今天就把这东西的皮给剥了……”
我心里一凛,可就在这个时候,江景手一松,金毛就落在了地上,抬头冷冷瞅着江景。
一个人的手,扣在了江景的肩膀上。
“打狗也得看主人。江家公子,是不是欺人太甚?”
卧槽,这不是西派的大脑门吗!
还有桂爷。
他们也来了,杜大先生呢?
江景眼神触碰到了大脑门,不禁十分尴尬。
上次江辰要坑杜大先生,江家跟杜家差点没撕起来,后来不知道谁从中调停,好歹没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但叫谁都咽不下这口气,也是面和心不和。
江景甩手就说道:“我教训狗,管你们什么事儿?”
大脑门巴不得找个借口收拾江家人呢,立马说道:“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儿?白医生是我们西派小先生的朋友,那她的朋友,就是我们西派的朋友,你要跟他们找不自在,问问我们西派愿意不愿意。”
“就是。”
后面应声如雷,这次杜家没少带人来,正等着制造机会跟江家找找麻烦出出恶气呢。
本来杜家就是天阶第二,比江家不知道硬气多少,更何况这是天师府,不是自己的地盘,江景也不傻,虽然不想在白藿香面前丢面子,可也知道闹出乱子自己得不了好,甩手就走了,低声骂了一句:“有本事,群英荟上也出风头。”
程星河高兴了起来,大声说道:“好走不送啊江公子,咱有缘再见。”
见你个大头鬼。
看来,这个三清盛会暗流涌动,保不齐,就会出什么大动静。
白藿香偷看了我一眼,也就跟西派的道了个谢。
大脑门有点遗憾的说道:“可惜小先生不能来——不然的话,咱们西派,这次就能在群英荟上大大的露脸了,哎,白医生,我们小先生到底怎么了?”
白藿香面不改色的说道:“李北斗新近做了男科手术,行动不便。”
我脑瓜皮顿时就麻了,你咋张口就来啊!
程星河低声说道:“她早恨不得杜蘅芷离你越远越好,没说你得艾滋就不错了。”
江采菱在一边憋着笑,快憋出青春痘来了。
大脑门和桂爷对看了一眼,顿时都挺尴尬,只好敷衍过去,找地方坐了:“没想到小先生还有这种难言之隐。”
“要不要告诉杜先生?”
“这——不妥吧?”
完了我这光辉形象全崩塌了。
按着座次坐下,还看见了不少的熟面孔,比如我们县城的韩家,久违的邸红眼等等,我四处去找五灵锦,但是再一寻思,不对,预知梦里见到,他在一个有桃花树的小院落里面。
我得去找找他。
这么寻思着我就想借故离席,可一错眼,就看见一双眼睛,正在牢牢盯着我。
金麟眼。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货还是不信任我,正找机会抓我尾巴呢。
没辙,只得先坐下了,可时间有限,再过一会儿,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这里认识我的人,并不少。
第853章 报事之鸟
万一露馅就不好了,得想个什么主意,把金麟眼给牵制住。
这会儿又有人到了场,远远一看,赫然是邸家老头儿夫妻——身后还跟着那个“傻姑娘”呢。
那“傻姑娘”其实是被别的东西占了躯体,也不知道他们认出来了没有。
还有几个我没见过的生面孔,但看着做派和功德光,应该是乌鸡江景他们的上一代,十二天阶的儿子,果然,程星河的舅舅也在其中。
程星河盯着他舅舅,喃喃说道:“要是能活到明年,正月里还得去剪头发。”
会场上布置的是富丽堂皇,好一派景象,我想到一会儿要见到李茂昌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紧张。
他跟我之间的传闻,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
一对少男少女也出现在了最前面的座位上,一看周围照应他们的,都是天师府高阶,就知道来历不低。
他们俩是一对龙凤胎,长得都很好看,小女孩儿安安静静的喝茶,小男孩儿却并不老实,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一会儿偷偷给几个地阶客人的杯子里撒料,一会儿伸脚给路过的年轻姑娘脚底下使个绊子——姑娘跌倒,他倒是关切上前去卖好:“姐姐,没摔疼吧?”
江采菱盯着那个小男孩儿,冷冷一笑:“这个小兔崽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揍,也不知道李茂昌怎么教的,早晚要吃这孩子的亏。”
我心里一动:“那是……”
“李茂昌的两个孩子,男孩儿叫李天罡,女孩儿叫李天璇。”江采菱答道:“对了,这名字跟你挺配套,你们有亲戚?”
天罡是北斗七星的斗柄,天璇是第二颗星。
当初好些人也觉得,这就是我是李茂昌私生子的证据。
他们——我抿了抿嘴,会是我的弟弟妹妹吗?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让人羡慕。
“吉时到了!”这会儿,有个管司礼的站在了台子上,大声说道:“群英荟现在开始——胜者,由首席天师亲自颁奖,今年文先生的三清大奖,是璇玑罗盘一个,武先生的三清大奖,是平王鞭一枚!而且……”
管司礼的咳嗽一声,大声说道:“还能见到夏家仙师。”
这一下周围呼声大起:“真的假的?”
“那可是传说之中的人物啊!”
“两样东西已经很稀罕了,还能见到夏家仙师,谁家今年赢了,可是大大的有脸!”
程星河低声说道:“你也听见了吧?以五灵锦这个地位,已经超越了各位天阶了,这种人……”
这种人,不是我能对付的了的。
幕后黑手真要是那个夏家人,难怪为了他,江辰连马元秋都给舍弃了。
几个年轻人一听群英荟要开始,已经意气风发的从后面过来了,结果程星河光顾着跟我说话,没留意脚还伸在了外面,一下被一个年轻人重重踩了一脚,当时就“哎呦”了一声。
那个年轻人脚底下一顿,不光没道歉,还指着程星河鼻子骂道:“你瞎啊,往哪儿撂脚呢?把我脚踩坏,耽误了群英荟,首席天师都饶不了你。”
这是个武先生,长着一张尖嘴,不知道哪个家族的,看样子挺嚣张。
程星河也知道,现在有什么摩擦,很容易暴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是赔笑敷衍过去了,等那帮群英荟的走了,偷偷跟我伸手:“为你受气,记账。”
江采菱却扫了那个跋扈小子一眼,低声说道:“跟快死的人计较什么,就当发善心了。”
快死的人?
没错,她这么一提,我才看出来,那个小尖嘴眉毛逆生,一股黑气冲天灵盖,这正是飞来横祸的象征。
不过,那个势头极不明显,地阶以下的,还真看不出来。
怪了,这小子一看就是出身名门,今天又在盛会之上,他会有什么飞来横祸,犯心脏病吗?
正这个时候,一声锣响,到了群英荟开始的时候了。
锣响一落,群英荟就要开始了。
周围的人也议论了起来:“不见首席天师?”
“是啊,连钟天师也不见。”
奇怪,他上哪儿去了?
我有点坐不住了——横不能,他现在已经跟预知梦里一样,去找那个姓夏的了?
锣响刚落,半空一声呼啸,一道小小的黑影从空中掠过,是个画眉鸟。
画眉鸟刚到了会场中间,就落在了梁柱上,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站稳,小小的身躯猛地就坠落了下来,跌在了台子上。
这一下,众人哗然:“那是天师府养着的报事鸟?”
“怎么偏偏今天……”
我心里顿时也是咯噔一声。
这叫“画眉坠梁”。
是报灾的!
“哟,”江采菱一双长腿交叠起来,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今年这个十年盛会,只怕不会太平。”
原来,天师府作为行当最高机构,风水预兆上,也都是登峰造极的,养了很多的“报事鸟”,就是为了灾难来临之前,给人们一个心理准备。
今天的十年盛会,要有事儿。
好些人嘀咕了起来:“上一次,据说还是闹魔的时候落的。”
“现在,不会又出什么事儿吧?”
“可这些年,还是挺太平的——除了四相局的那事儿,可四相局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不能又是跑出来什么了吧?”
怪了,我是唯一的破局人,而玄武局这一阵也没来得及怎么着,四相局能出什么事儿?
更何况,这种盛会上,全是高手,几乎是业内最高战力了,有事儿也不至于能闹起来吧?
我看见邸家老两口子,也皱起了眉头——他们旁边坐着的是西装革履的何有深,对看一眼,脸色都不好看。
果然,不少年轻人一看,虽然觉得晦气,但谁都不愿意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立马说道,还是照常举行吧,这么多前辈,能出什么幺蛾子。
众人一合计,是这么回事,也就开始武先生的第一场了。
开了帘子,后面挺着一个大棺材。
第一场武先生比试,就是看谁能抓住第一个行尸。
按理说,这个行尸是个白僵。
可一瞅那个棺材缝隙的煞气,我立马皱起眉头——里面的东西,不对!
第854章 棺中之物
金毛撩起眼皮看了棺材一眼,像是完全没兴趣,又把眼睛给和上了。
江采菱捅了我一下:“看见哪个美女了,眼睛这么直?”
上哪儿看美女去,我是看出来,那个棺材里面装的,绝对不是白僵。
因为小尖嘴走到了棺材缝隙旁边,他腰上的风水铃,小小的晃荡了一下。
可周围,绝对没有风,不足以吹动沉重的风水铃。
而且那个风水铃晃动的角度很怪,分明是被棺材里的煞气震响的。
白僵没有这么大的煞气。
江采菱似信非信的看着我:“我怎么没看出来?”
是啊,江采菱的本事,比我不知道大多少,可她也没发觉那个棺材里的异常。
不止是江采菱——放眼望过去,甚至连何有深他们都没发觉到。
江采菱见我看别处,以为我故意不理她,又轻轻踢了我一脚:“那你说,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那东西很奇怪,我也看不出来,反正,肯定不是白僵,而是一个比白僵厉害很多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我又看了一眼“群英荟”的告示,分明就是写的“白僵”啊?
哑巴兰不以为意的说道:“哥,你就别担心了,可能天师府故意安排个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考验吧!我祖爷爷也说过,这种大奖可不是阿猫阿狗来了就能拿的,再说了,这边这么多天阶,他们在这,能出什么事儿。”
程星河一边抓盘子里的蜜饯,一边说道:“七星,我看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什么异常也不管你的事儿,你又不是天师府上门女婿。啊,对了。”
程星河用肩膀撞我一下:“我还忘了,你提前要给你你“爹”分忧?”
“滚。”
确实,天师府的什么操作不是我一个局外人应该瞎掺和的,反正这次我是为了五灵锦的事儿来的,还是把自己管好吧——偷眼一看,他奶奶的,金麟眼也不看棺材,只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棺材里玩意儿,竟然是一个坑。
棺材盖子一开,小尖嘴儿一看就是平时冒惯了傻气的,事事争先,这会儿生怕落人后头,先凑到了前面,打算第一个抓住白僵——把白僵脑袋摁地上算赢。
可没想到,小尖嘴儿刚靠近,人忽然就失去了平衡,跟没站稳似得,整个人就掉进了棺材里面。
哑巴兰激动了起来:“哟,砸锅里了!”
这是行话,意思是你没拿住行尸,反而被行尸拽进棺材里,这就跟踩大缸的掉了缸,顶碗的跌了碗一样,同行看见笑话死你。
程星河刚被小尖嘴踩了一脚,也跟着幸灾乐祸,旁边一些参赛的武先生哄堂大笑,台子下面有个胖老头儿是唯一一个没笑的,也是一张尖嘴,显然是小尖嘴家里人。
而剩下几个参赛者一拥而上,对着棺材就过去了。
可我一看清了棺材底下,立马站起来,大声说道:“别过去!”
其他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棺材上,我这一站起来,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视线,全落在了我身上。
江采菱本来正看激动呢,立马气的拉了我一把:“你吃撑了,不是说低调吗?”
白藿香他们也全看着我:“怎么了?”
我是要低调,可出人命了,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有损功德。
我立马说道:“刚才的小尖嘴已经不行了,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已经闹出一条人命了,快把盖子合上!”
这一声,一下把所有人全镇住了。
但是紧接着,整个场子一片爆笑:“这是哪个不出世的大师,在这么多天阶面前班门弄斧呢?”
“我见过,大齐各庄的朱英俊,花钱买的请柬。你别说,这村里人就是没见识,一个白僵都没见过,把孩子吓成这样。”
朱英俊的胖堂姐就更别提了,一个劲儿远远的给我使眼色,看口型是让我别丢她的脸。
何有深他们全转过了脸来看着我,这一下,何有深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显然,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又改头换面,可他毕竟是天阶,还是认出我来了,立刻看向了棺材。
可一个顶着金毛狮王卷发的干枯中年妇女,不知道从哪里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在三清盛会上,哗众取宠的也不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小子给摁住,免得大放厥词,扫了大家的兴。”
这个金毛狮王,显然是天师府的高阶管理层。
她这话一出口,身边哗啦啦出现了不少高阶武先生,直接就要把我给摁住。
妈的,不摁棺材里的东西,摁我干什么?
“不信你们看棺材底下!”
棺材底下,已经淌血了。
可白僵干了不知道多少年,哪儿还有血?有也只能是小尖嘴的血!
可谁也不听我说话,那几个年轻人鄙夷的扫了我一眼,谁也不想落后,对着棺材就冲过去了。
果然,这一下,跟饺子下锅一样,没抓住了白僵,全砸了锅。
一个都没出来。
这一下,台子下面那些年轻人的家族都给站起来了:“这怎么回事?”
“不就是一个白僵吗?能有多大能耐,把这么多人抓进去?”
“我们家徒弟,绿僵都不在话下,怎么会比一个白僵给……”
终于,天师府的人面面相觑,全看向了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珠子一转自己没上去,抬手让一个高阶武先生过去。
我一寻思,跟苏寻,不,现在应该叫贾老赢,使了个眼色:“枣核。”
他平时不声不响,但是脑子很快,一听我这话,手腕一抖,六个枣核对着棺材就打过去了。
枣核是行尸最畏惧的几样东西之一。
苏寻的百步穿杨也没白训练,这一下,棺材顿时跟莲花一样,轰然裂开,里面掉出了几个好几具枯骨。
那几个枯骨,身上穿着的,分明就是那几个参加群英荟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的。
我脑瓜皮一麻,这众目睽睽之下,才多长时间,那几个人竟然就被吃干了?
而东西——除了几个参赛的人,竟然没有行尸。
架住我的武先生也忍不住自言自语:“白僵呢……”
偌大的会场顿时一片安静,何有深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这棺材里的白僵是谁准备的?这不是白僵!是——”
话没说完,几具堆叠在上面的枯尸咕噜噜掉了下来,像是被底下什么东西拱下来的。
我们这才看见,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跟吹皮球一样,迅速隆起变大!
金麟眼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不好,是玄阴胎!”
一听这三个字,在场的人,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是——能吞万物的,玄阴胎?”
“那东西不是早在八十年前就被天师府灭绝了,怎么现如今……”
哑巴兰也直了眼:“难怪呢——我祖爷爷说,这东西见血就附……”
这种东西,是死胎凝结成的邪祟。
现在社会发达,所以这种东西,跟以前的天花疟疾一样,已经没有了。
但是在旧社会,大灾之后,时常出现。
大灾的时候,尸横遍野,许多孕妇生不下孩子,就一尸两命卷在草席里扔了,如果许多一尸两命凑在一起,再落入阴地里,就会滋生出玄阴胎。
这是那些马上能见到天日,却胎死腹中的怨念凝结出来的,它们会互相蚕食,胜者就能成型,见血就吃。
有一年某个地方灾后尸体本来要火烧,来预防瘟疫,可堆积如山的尸首,一夕之间全城了枯骨,当地人也觉得奇怪,可没多长时间,一城的人都死绝了,邻近城市的人知道了之后,发现满城全是枯骨,而枯骨都有一个特点,虽然浑身皮肤干在身上,可唯独肚子是开肠破肚的。
因为玄阴胎能附在人的肚子上,迅速吸足人的血肉之后,再窥视着附近的活人,附着到了其他活人身上,苟延残喘。
一旦沾上,就净等着被吃干抹净,变成枯骨之前,绝对甩不掉。
这东西可怕就可怕在,速度比蝗虫吃庄稼还快,蝗虫国境,寸草不生,玄阴胎出现,一息不存!
称得上,是灾难级的邪物。
江采菱也愣住了:“拿这个当群英荟的题目,天师府的人疯了吗?李茂昌那小子怎么管人的!”
金毛狮王喘了口气——她出生之前,这玄阴胎就“灭绝”了,当然也没见识过,这回儿缓过神来,立马大声说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上去,把这个东西给抓住!”
说着又是莫名其妙的攥紧了手心:“可这里面,明明是个白僵,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东西了……”
她身边的武先生全是训练有素的,唰的一下就落在了台子上,可那个玄阴胎刚吃完了几个年轻人的血肉,现如今煞气大的要炸起来,一见来了人,只见那个肚子隆起的尸首腹部猛然爆裂,一个肉球似得东西,对着离着他最近的一个武先生就扑过去了。
那个武先生还没来得及抬手,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肉球悄无声息的没入到了他肚子里面,而他自己的一身肌肤,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风干,在我们眼前,变成了一具站着的枯尸——时间之短,他甚至都没来的及跌倒。
连武先生都对付不了,文先生就更别提了,一时间场子里的人如梦初醒,不少资历浅的女眷没见过这个世面,直接尖叫昏倒。
何有深一步抄上去,手里一把绅士伞脱手而出,就把那个枯尸钉在了地上:“谁也别过来!”
说着,就要从怀里拿什么东西。
金毛狮王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搅屎棍,一见何有深亲自上场,也就有了底气,踩着豹纹高跟靴哒哒哒就上了台,大声说道:“你们这群吃干饭的,是谁把这东西给放进来的?”
何有深一瞅金毛狮王来了,脸色一变,就要把金毛狮王给推下去,可说时迟那时快,枯尸虽然被钉住,但是猛地从肚腹上脱出,对着何有深和金毛狮王就过去了。
何有深好歹也是乌鸡的爷爷,对我也一直很客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儿,我立马单手撑在桌子上,翻身上了台子,七星龙泉出手,直接对着那玩意儿劈了过去。
这一下,玄阴胎被一劈为二,一股子腥臭极了的汁水溅了出来,滚落在地。
程星河第一个叫好。
可我一瞅那个东西,就知道叫好叫早了——那玄阴胎一分为二,两边一起动了起来,两面夹击,对着我们就扑了过来。
卧槽,这个东西属蚯蚓的——砍成多少块,就能活多少个?
第855章 玄阴怪胎
难怪是灾祸级的东西,这么下去,多少人也弄不完这玩意儿。
何有深大声说道:“快把茂昌给喊来……”
可哪儿还来得及,那东西势头别提多急了,又不能砍,又防不住——再拖不了多长时间,这地方的人就都得倒大霉。
我只好把七星龙泉归了鞘,用鞘跟打棒球一样暂时把这东西给打回去:“何老爷子,当年这东西,是怎么灭的?”
“归拢在一起,佛前琉璃火烧的。”何有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当时大家提前准备好了防身的鸡血藤甲,这东西攀附不上去,现如今都是血肉之躯,恐怕……”
佛前琉璃火——我看向了坐在座位上,气定神闲的江采菱。
她拿佛前琉璃火对付过江采萍。
她有。
话刚说到了这里,那两块玄阴胎其中一个机灵,知道我们是不好啃的骨头,转身对着看台就扑过去了。
还有一个要给那一个打掩护,截在了我们身前。
邸老爷子也站了起来,可被邸老太太给拽住了:“你忘了你这一阵干了什么了,还能掺和这个!”
我耳朵一动,邸老爷子干什么了?
不过根本来不及想了,这地方已经一片大乱,而这东西特殊,打不得防不得,我心念一动,看向了金毛。
金毛又在打瞌睡——这东西特别嗜睡,一个错眼不见就着了。
这玄阴胎虽然稀罕,可这也是行尸之中的一种,而金毛,是行尸里的至尊。
眼看着一块玄阴胎扑向了西派一行人身前,大脑门脸色顿时就变了,抬起手要拦,可哪儿拦得住,江景倒是幸灾乐祸:“这玄阴胎也算有点眼力,知道哪里人多势众,可以吃个饱。”
西派出事儿,可对不住杜大先生。
可我已经过不去了,立马大声说道:“金毛!”
我这么一张嘴,金毛合着的眼睛瞬间睁开,登时精光四射,我大声说道:“把这玩意儿给搞定!”
这一下,何有深顿时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这狗……”
毕竟是犼,九成九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更别说我们已经把金毛作为犼的特征给掩盖住了,何老爷子一眼都没认出来。
江景几乎笑了起来:“养一条土狗,以为是哮天犬呢……”
而金毛往前一扑,只“呜”了一声,已经趴到了大脑门肚子上的玄阴胎,冷不丁就从大脑门身上给滑了下来。
大脑门一身汗毛都给炸了,眼瞅着这个玄阴胎自己滑下去,一下也傻了眼。
不光那一块,我们面前这一块,也跟没电一样,坠落在地上不动了。
玄阴胎不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块肉,然而血污满身油亮亮,也没人敢打这种“肉”的主意,反而偶尔会被人误认为传说之中的“太岁”,都知道“太岁头上动土”是凶险的意思,倒算是起了个示警的作用。
何有深盯着那个玄阴胎,眼神更不可思议了:“这个狗,能镇住玄阴胎?”
在场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看着金毛:“那个狗什么来历?”
“好像不是普通的狗!”
“狗是不一般,可是……”有人看向了我:“用得了这种狗的人,更不一般。”
“这个朱英俊,名不见经传。哪儿来这么厉害的狗?”
金毛立了功,立马抬头瞅着我,吐出半截子舌头。
这个意思我也看得出来——邀功请赏。
可是……它要什么?
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地宫里面,它吃了毛僵的喉头肉,难不成……它还想吃玄阴胎?
于是我就试探着说道:“想吃就吃吧。”
金毛得令,立马扑过来,跟上次一样,只吃了小小一口。
而玄阴胎跟贝类一样的肉皮子边缘,虽然在剧烈颤抖,却一动都不敢动。
一瞬间,一小块肉下毒,那玄阴胎顿时委顿在地,不动弹了,发出了一股子极其难闻的恶臭。
煞气泄了,这东西,算是第二次“死”了。
我倒是看出来,金毛的毛被风一吹,似乎隐隐约约,金色的毛又多了几分。
吃的越多,就越容易变成一个真正的金毛?
江采菱立马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大声说道:“敢问谁有佛前琉璃火?”
“对,”何有深虽然对金毛的能力大吃一惊,但还是反应了过来,大声说道:“这东西,得斩草除根,烧了绝后患。”
这东西稀罕,哪儿是人人都有的。
“哎,真拿你们没办法。”果然,江采菱款款的站了起来:“回头你们跟李茂昌说——我江采菱来还人情了。”
说着,纤纤细指一捻,只见那两坨子烂肉,瞬间就滋起了一团子的琉璃火,也怪——那么臭的东西,被琉璃火一烧,反而只发散出了一股子淡淡的檀香气,很快就燃烧殆尽,化成了两团飞灰,早春的风一拂,也就不见了。
她到了我身边,低声说道:“算你有点眼力。”
礼你也送完了,不用惦记金毛了。
这下子,在场的人才惊魂甫定,全看向了我,冷不丁爆发出了一阵掌声:“这个朱家小哥虽然名不见经传,可这次临危不乱,立了大功了!”
“没错,要不是这个朱家小哥,我们全倒霉了!”
“这个不着急。”可没想到,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秦天师,群英荟上的白僵,是怎么变成玄阴胎的?”
原来金毛狮王姓秦,她才刚回过神来,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这个嘛——”
“这还用说”,何有深冷冷的说道:“肯定是有人,在棺材里动了手脚了。”
没错。
我看向了那散落一地的棺材碎片。
有人跟天师府有仇?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敢在咱们的好日子三清盛会上闹事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金毛狮王马后炮似得,立刻说道:“快来人,给我查清楚了——这个棺材,几个人倒过手?”
“是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少天师聚拢过来查看,我这就看见,棺材板下面,压着一封信。
有一个眼快的也看见了,拿在了手里,就打开了,结果一瞅上面的字,脸顿时就白了。
金毛狮王更着急了:“谁让你先看的!”
那个人赶紧道歉,金毛狮王瞪他一眼:“上面写什么了,你倒是说呀!”
那个人咽了一下口水,把信转过来,我看清了上面的字,顿时就傻了眼。
“恭贺天师府三清盛会,弊门特献礼一份助兴,厌胜门李北斗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