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1章 等你回来
坏了,就好像一根线要穿过针孔的时候,忽然化作灰烬一样!
她撑了太久,已经撑不住了!
“白医生!”
乌鸡一声喊出来,哑巴兰张大了嘴,掐住了苏寻的胳膊,可苏寻的眼睛也只盯着白藿香,像是根本没觉出疼来。
程星河则屏住了呼吸,澄澈的二郎眼跟冻住了一样。
白九藤长长出了口气,摇摇头:“不行了,最多,给她预备个好褥子,以后,躺着舒服点……”
像是一记响锣,敲在了耳边,心骤然一缩,眼前就空了。
像是周围的一切,全看不见了,脑子里只想起来,她戳我额头的时候,熬夜给我打游戏里的红色法拉利的时候,一边骂我作死,一边仔细给我护理伤口,强压着眼里心疼的时候。
再也见不到那样的白藿香了?
做不到。
就在最后这一瞬,我一下抱住了白藿香,金色龙气封住那些魂魄的退路,把魂魄努力往她身上推。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白藿香,回来!”我在她耳边大声说道:“我在等着你回来!”
欠你的太多,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还!
白九藤摇摇头,声音苦涩:“我都告诉你,来不及……”
可白九藤的声音,冷不丁冻住了。
因为他看到,听到了我这话之后,白藿香的魂魄颤动了一下——眼看着要消散的魂魄,像是听到了什么,犹疑了一下。
“快!”白九藤立刻大声说道:“保持住,把她魂魄给压住——千万别让任何一丝出来,否则……”
否则,重则成魂魄不全的植物人,轻则,跟江采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立刻把她的魂魄往里催,抱她抱的更紧——用尽了全力。
那些魂魄往外游离溢出。
可触碰到了我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依恋的停留住了。
“有戏!”白九藤喊道:“说点让她高兴的,快点!”
得让她高兴到——有留下来的动力。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抱着她就喊:“白藿香……回来!你回来,我带你吃上次的冰糖葫芦,我带你去逛南三条那条小路,我听你唱歌,我吃你做的菜,你说你没有家——你的房间,我这辈子都给你留着!别走,别走!”
越说,我抱她就抱的越紧,心里眼里,却越是发酸。
能让她高兴的事情那么多,可一直以来,我给她做过多少?
可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魂魄,像是重新有了力量——本来是要消亡了,可她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
白九藤屏住了呼吸,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藿香的眼睛里,映照出了我来,只有我。
她像是笑了,是前所未见,心满意足的笑容。
但很快,她的眼睛重新闭上了。
我心里一沉,这是一种以前的我,难以想象的感觉——恐惧!
我竟然会害怕!
可下一瞬,白九藤一根药巾就拍在了白藿香的头顶上,盯了大概三十秒,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她到底——还放不下的东西。”
身后咯噔一声,乌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发抖。
哑巴兰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白九藤:“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藿香姐——死不瞑目?”
“放屁!”白九藤被这话气的瞪了眼:“我的医术在这,能出这种事儿?她是想起来了放不下的东西,舍不得走,不走了!”
胸口半天没起伏,像是忘记呼吸的程星河跳起来,就给白九藤脑袋上来了一下,骂道:“你个老头儿,学点什么不好,学说话大喘气!”
这话对我来说,却像是一个杠杆,瞬间,就把心里大石头给撑下去了。
她不走了,她不走了,他回来了!
乌鸡张了张嘴,像是在拒绝这些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接着,忽然就哭了:“白医生——你还惦记着我,是不是?”
一直不言不语的苏寻正想咧嘴笑,听了这话,没忍住,虎着脸给乌鸡脑袋上来了一下:“蛤蟆吃高粱——顺杆往上爬。”
哑巴兰也缓过来了,上去给了乌鸡一脚:“蛤蟆跳上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乌鸡很不乐意,指着嗓子喊:“师父——白医生刚好,他们就欺负你可爱的徒弟!你说个公道话,师父?”
乌鸡的声音调子有点不对。
我这才觉出来,自己眼眶子已经湿了。
我已经多久没流过眼泪了?
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过,我又对她笑了。
她回来了就好。
第2342章 宫中之物
程狗递上一张卫生纸,质地很粗糙,像是小时候收纸壳子换的那种,上头还有一团一团的纸浆渣滓,上厕所都拉的慌。
他只舍得拿出一张:“省着点用。”
我梗着脖子:“我是风大迷眼。”
程狗一副不跟我计较的样子:“嗯,你们家屋里有风。”
我撇嘴:“你懂个毛,这不是屋里,这是宫殿。”
程狗的脖子跟个大蟒一样绕在了我脖子上:“你杠就是你对。”
杠你大爷。
我看向了白藿香。
她的魂魄终于归位,整个人的气色逐渐好转了起来——跟之前不一样,是真的好了。
白九藤又盖药巾,又扎针,也坐下长长的出了口气,把脑门上的汗给擦了下来:“得亏这次没砸了招牌。”
乌鸡爬了过来,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掸下去:“我白医生什么时候能醒?”
白九藤瞪了乌鸡一眼:“现在不能醒——醒了只会耗费心神,我用了药,睡一阵子就好了。”
哑巴兰也回过神来,竖起了大拇指:“你老的医术,还真是名不虚传!”
白九藤傲然的梗着脖子:“那还用说,不过嘛……”
白九藤看向了我:“我不争功,作用更大的,其实是她心里的人。”
我知道,她是为了心里的人,才拼尽全力回来的。
我盯着白藿香熟悉的脸,心里乱。
不过,只要能回来就好,欠她的,就有机会还。
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犼牙雕出来的护身符放在了白藿香身上——但愿,这个东西能管用。
“那,就把她先交给你了。”我看着白九藤。
白九藤点了点头:“你只管去忙你的!”
说着,就拿出了一柄小刀子,要把白藿香的手割开——像是某个位置要放血。
可一看见那柄刀子,我忽然一愣。
那个刀子——眼熟。
回过神来,我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白九藤一愣,转脸看着我。
“这个刀子是哪儿来的?”
白九藤盯着手里的刀子,眨巴了眨巴眼睛:“哎呀,好眼力啊,这是我在银河大院弄到的,怎么,不错吧?”
银河大院?
“怎么弄到的?”
“一个关在里头的囚犯身上的。”
“那个囚犯呢?”
我抓的更紧了。
白九藤吃痛,吸了口气,也看出来了:“怎么,你认识这个?很要紧?”
我点了点头:“要紧。”
“那个囚犯——死了。”
我心里一震。
程星河也看出来了,赶紧把我的手拉下来了:“你要把老头儿的胳膊给攥折了还是怎么着?哎,你认识那个囚犯?这东西说不上很值钱?”
我记得这个匕首,是因为,我小时候见过。
真龙骨里,有了朦胧的记忆。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就是这个匕首,剔除了我额头上的真龙骨。
也就是,老头儿把我从江家大宅抱出来的时候,遇上的那个神秘的鬼医。
那个鬼医剔除了真龙骨,又用老婆蛾把我的额头给遮盖住。
这才让我平平安安,知道进了杨水坪的那天。
要不是他,怕是我早就暴露出来,被天河主给收拾了。
我一直记得这件事儿,可是,却一直没有那个鬼医的消息。
那个鬼医,开口就是一句“得罪”,一定知道关于我转世的内情。
我以为,那个“鬼医”是个吃香火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死在了银河大院?
还想谢谢他,这是,没机会了?
程星河弄明白,就拍了我一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亏欠的,实在是太多了。
有白藿香,那个鬼医,老头儿,许许多多的人,还有——外头那些为了我,没法回到了神位上的神灵。
我点了点头,现如今,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去找江仲离吧,他一定知道关于我的全部消息。
转过了神,就看见江仲离站在了门口,依然是从容不迫,细长的眼睛里含着笑意。
我冲着他就走过去了:“你刚才说,帮我想法子,这是想出来了?”
江仲离眯起眼睛,还是一样的从容不迫:“国君英明——我研究了研究从封宝宫里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差不多,想到去找天河主的法子了。”
果然。
“什么法子?”
江仲离对我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他过去,到了个没人的地方,他伸手就从怀里,抱出了一个盒子来。
这个盒子黑漆麻乌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只是……就因为看不出出奇之处,看来这东西,似乎跟碧落黄泉木一样,能完美的藏在隐匿里面的东西。
第2343章 你被骗了
我看出来了。
“这个——就是你从封宝宫里弄出来的东西?”
江仲离为了这个,算是拼尽全力。
差点,大家都因为这个东西,交代在了虚无宫前,五大人设的陷阱里。
“国君现在,还认识这个东西吗?”
我仔细看了看。
别说——这东西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却有一种极为眼熟的感觉。
像是以前见过,不对,最近也见过!
我想起来了:“这个盒子,在东海见过!”
也就是,河洛放在自己的密室里,我见到,就拿出来了。
河洛说,那是我的东西,但是被潇湘拿走了。
潇湘没告诉我,里面到底是什么。
江仲离仔细听我说完,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他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周遭“哄”的就是一声响!
身后是万龙升天的浮雕,被那个里面的东西一震,扑簌簌落下了一片灰尘。
那是,一道极其强大的神气!
这一下,冲天而起,哪怕外面的神灵,都感觉到了:“神气……”
“哪儿来那么大的神气?”
这东西,好大的排场!
但是越过神气,我看见里面的东西,却是个跟这种强大神气,并不大相符的东西。
一个灰色的碎片,像是一片瓦砾。
这是……
“我知道,封宝宫里有五大人在二十年前设下的机关,就觉出不对,”江仲离说道:“不早不晚,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国君从真龙穴里,跟着江夫人出来的时候设下的,我认为,就是为了防着国君。”
跟我猜的一样。
“他是,害怕这个东西,有朝一日被国君发现,所以才把这个东高原地匿在这里。”
他很怕这个东西被我发现,却没有扔到了虚无宫去销毁。
这就说明,这个东西,说不定还有其他用处,他不能销毁。
江仲离看着我:“国君想一下,这个东西还能认出来吗?”
看上去,很像是上次见到那个碎片。
能让人有强大的力量,来自九州鼎上的碎片。
可是,说不出哪里,跟上次见过的,又不大一样。
这东西是碎的——说明还有另外一块。
也就是,河洛从我那里拿到,却又被潇湘拿走的那一块。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伸手想拿起来细看。
可刚碰到了这个东西,我的手就被一股子极其强大的力量,给打了起来。
我顿时吃了一惊。
一转脸,就看见我的手上,出现了一道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炙烤过一样!
我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的脱胎换骨,可身体已经接近五爪金龙了,这东西,只一碰,就能在我身上留下伤痕?
拼凑整齐的话,得是个威力多巨大的东西?
江仲离眯起了眼睛,眼里的光忽明忽暗,一只手,不由自主,就在身后的墙壁上敲打了起来。
他在盘算着什么事儿。
果然,他抬起头盯着我,说道:“这东西——会不会,就是天河主想要对那位敕神印神君,赶尽杀绝的根源?”
我皱起眉头,努力想要想起来。
没错,我以前是见过这个东西。
可这到底是……
跟以前一样,一触及到了这里,真龙骨依然还会剧痛。
我的潜意识,似乎又想逃避。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了。
既然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比起拖延,不如快点解决。
想起来……我逼着自己压制住那种剧痛,给我想起来!
一瞬间,翻涌的记忆力,我见到了一片模糊的黑色。
“要想制服了祟,这东西,不可获或缺。”
记忆之中,是个熟悉的声音。
天河主——这是天河主的声音!
“可是,这东西对你来说,实在太要紧了。”
那个时候,我似乎十分为难:“拿了这东西对付祟,你怎么办?”
“对付祟,是三界最要紧的事情,只要能把祟镇压住,我这个坐守天河的,不算什么。”
我那个时候,是极为感动的。
“我替三界谢谢怒——无祁。”
“不,没有你,那可……”
剩下的声音,开始模糊,似乎,天河主叫了我的名字。
记忆越来越鲜明了,无祁,无祁——原来天河主的名字,叫做无祁。
跟着这个名字,我又想起来了很多的事情。
翻滚的洪水,铺天盖地,灾难,消亡的神祇,那像是个悲壮的战场,还有,一个黑魆魆的东西。
那个是……祟!
我扑向了祟,义无反顾,手里就执掌着这个灰色的东西。
祟被我镇压住,可是最后,祟忽然仰天长笑。
“你被骗了……”
第2344章
那个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祟是被我压住,可我浑身上下,都是一阵剧痛。
疼,疼,疼……
那种痛苦,是迄今为止,都没有感觉到的,几乎,跟看着潇湘用锁链把我缠住的时候,一样痛苦。
难怪想逃避,难怪再也不愿意触碰……
这是,消亡的感觉!
“国君!”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十分温暖,也十分可靠。
江仲离。
我睁开眼睛,大口喘气。
“或许,这个时候让国君想起来,还有些勉强……”
“不勉强。”
我盯着那个灰色的碎片:“这是无祁借给我的——九州鼎里的东西。”
九州鼎是用来保护三界平安的,九州鼎里的东西,集中了三界的精华,自然是最强大的东西。
他借给我,当初是为了让我镇压祟——祟强大的连斩须刀都不好对付。
可是有一样,使用了那个东西之后,敕神印神君自己身上,也产生了变化。
所以,祟说,敕神印神君,被骗了……
江仲离的眼睛微微一亮:“那个九州鼎里的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那东西——叫什么来着?
人有时候会有一种感觉,就是一句话一件事儿,明明就在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出应该怎么说。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我只记得,那个东西能镇压一切。”
那东西确实帮了大忙,但是就跟江仲离帮我下骑龙葬一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怕事情成功,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那个“牵连”“反噬”,就是天河主借给我那个东西的目的。
江仲离盯着那个灰色的东西出神。
他应该是跟我想到了一处去了。
那个东西,就是天河主的罪证。
所以,天河主利用五大人,就是想把这个东西在虚无宫前封存起来,哪怕封存不住,真的被盗,可是机关启动,封宝宫也会被虚无宫吞噬,做到万无一失。
可江仲离拼尽全力,还是把这个东西给弄到了。
“要想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那关键,就看另一片了。”江仲离看着我:“国君有法子吗?”
另一半——在潇湘手上。
我得去找潇湘,把那个东西要回来,拼在一起。
也许,拼在了一起,那些残损的记忆,也就可以严丝合缝了!
潇湘……
我倏然想起来了,在记忆之中,潇湘提起了斩须刀,对着我。
还有,她在镜子里,看向了斩须刀的那个眼神。
江仲离察言观色,知道我现在想的事情极为痛苦,就岔开了话题:“国君,还有一件东西,要给国君过目。”
他拿出了一片丝帛。
这个丝帛,跟上头看见的守卫身上的一样,天衣无缝。
而这个质地……我想起来了。
是天河主身上穿着的那种料子!
翻过来看清楚,我皱起了眉头。
这种料子上,沾着一团暗红色的痕迹——血。
天河主是现如今最高的神灵,怎么会受伤?
不对——既然是神灵,他哪怕受伤,裂开的也是一重一重的神气,不会跟活人一样,有血。
那这血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会粘在他身上?
“国君现在,还没完全的脱胎换骨,贸然去找天河主,怕是有危险,说不定……”江仲离盯着那块衣料,眯起了眼睛:“这是克制天河主的某个关键。”
成王败寇,只有证据是不够的,只要找到了天河主的弱点,打败了他,那我的账才能算清楚。
我看着江仲离:“这一切,多谢。”
江仲离摇头:“还是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好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我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有时候,我会疑心——你真的只是个凡人?”
江仲离还是从容一笑:“臣下就当,这是国君夸赞臣下了。”
江仲离的多智近妖是怎么来的,也几乎是个猜不透的谜。
“万华河的事情,你怎么看?”
江仲离也听说了,略一思忖:“臣下来想法子,国君只要好好休养,把真龙骨养好,就足够了。”
真龙骨……似乎这才是真正的根源。
“放龙哥哥呢?”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响动,赫然是小龙女的声音。
她也回来了?
江仲离盯着外头,微微一笑:“又是一笔桃花债。”
是啊,那位神君,没少欠下。
我出了门,就看见除了阿满和九尾狐,剩下那些神灵,全对着小龙女拜了下去。
不愧是出身高贵的祥瑞身份,小龙女好大的排场。
可她看都没看,一双眼睛,只看向了我:“放龙哥哥!”
第2345章 幼时相识
小龙女火热的气息一炸起,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我抬起手要迎她,可一个身影挡在我前面,对她一笑:“丹凰,你也来了?”
阿满。
小龙女看见了阿满,眯着了丹凤眼,显然有些不悦:“你也来了,知道了,一边歇着去,别挡着我找放龙哥哥。”
“好没良心!”阿满露出个很不乐意的表情,不着痕迹的挽住了小龙女:“一起长大的交情,这么久没见到我,你也不想我?”
“我又没病,想你做什么?”
阿满是山神,管药。
阿满的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
这两个站在一起,一个明朗一个妩媚,交相辉映,美的画都画不出来。
“不过嘛……”小龙女的眉毛舒展开:“你出来了就好。”
阿满噗嗤一下,露出个极为动人的笑容:“你也一样。”
小龙女跟阿满看上去互相嫌弃,可——有点像我跟程狗。
每天都想当对方的爹,可一出什么事儿,为了对方,孙子都当。
这么想着,我就无限感慨的看向了程狗,无奈程狗正要大力咬牛肉干,牛肉干硬,他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根本没工夫跟我共鸣。
小龙女刚要说话,却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看向了:“我劝你,可别耽误了我的大事儿。”
阿满存心挡在我和小龙女中间:“什么事儿,我先听听。”
小龙女抬手对着阿满推了过去:“一边去。”
说着,看向了我:“放龙哥哥,我来跟你说关于白潇湘的事。”
这话一出口,我顿时愣了一下。
阿满本来要推开小龙女的手,也僵在了半空:“又是她?”
我想起来,阿满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露出了对潇湘的敌意。
但是后来,阿满眼看着潇湘对我的好,也逐渐改观了。
但我觉出来,阿满一直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肯跟我说。
而这个时候,小龙女已经推开了阿满,不满意的说道:“你先跟放龙哥哥见面,缠了他那么久,这会儿,换我了。”
说着,挎着我的胳膊就往里走。
阿满的背影,在原地怔了一下,倏然,我对那个背影,有了心疼。
但阿满重新抬起头,转身还是跟了过来:“我就要缠着他,怎么啦?”
我是很喜欢阿满这一点的——她跟胡孤山上的藤一样,看似柔弱,似乎离开依靠就不行。
可其实,多难的地方,她都能攀援而上,比谁都坚韧。
小龙女似乎也知道阿满的性格,出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拉着我到了背人的地方,就小心翼翼的说道:“白潇湘走了。”
我心里沉了一下。
其实我并不意外。
可是一听到了这话,还是跟站在深渊边,却被人人忽然推了一把似得。
“她去哪儿了?”
小龙女抬起头看着我,明净的眼里,带着几分心疼和愤慨:“这还用说?去找天河主了。”
仿佛被推下悬崖,重重摔下,那种居高临下的恐惧,终于实打实成了头皮血流,支离破碎。
“你怎么知道?”我盯着她:“河洛呢?”
阿满看着我,满眼的担心。
“那还用说,”小龙女气咻咻的说道:“跟她一起走啦!两个姐妹,同心同命。”
同心同命……
我还想起来了,说起来,河洛像是跟潇湘,达成了什么协议。
本来是势同水火的,现在,同心同命?
潇湘和河洛,都不像是能原谅对方的人。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她们俩这次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而且——我想起来了潇湘最后一个水神小环。
她说,她早就知道,那个小环在哪里,她找到了没有?
小龙女接着说道:“放龙哥哥,亏你那么信得过她,现如今,你算知道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丹凰对你好。”
阿满则抱住了我另一侧的胳膊:“姑爷,白潇湘走了也就走了,你的阿满还在呢!你若是要去找天河主算账,阿满跟着你。”
我还没答话,小龙女的眉头倒竖起来:“姑爷?你这是从哪里论来了一个“姑爷?”
“我给你姑爷,那是拜过堂,喝过交杯酒,揭过盖头的,”阿满振振有词:“我在胡孤山,等了他几百年!”
“可我怎么听说,你那个时候,没认出他来?”
“你还说我,你在摆渡门的那个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一切吧?”
她们俩的话就在我耳边,我却渐渐都听不到了。
潇湘带着河洛,一起去找天河主……
第2346章 我跟你去
她去做什么?
她带着那个灰色碎片的另一片,又想做什么?
“哎。”小龙女回过神,要拉住我:“放龙哥哥,你去哪儿?”
我得去找潇湘。
有些事情,我要亲自弄清楚。
“那不行。”阿满似乎早就猜出来了,挡在了我面前:“你要对付的,是天河主——现在的你,绝对不行!”
我依然还没完全恢复五爪金龙的能力,这种肉眼凡胎,面对三界最高的天河主,跟送死差不离。
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非去不可。
那些被我解开神封的神灵,需要恢复神位。
我的债,要讨回来。
跟潇湘之间的秘密——要揭开。
程星河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看见我这个样子,愣了一瞬:“七星,你让人煮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谁能煮我?要煮——也是我去煮别人。
“嗤……”
不自觉的,我身边莫名出现了一阵极其低微的响声。
一瞬间,小龙女和阿满缠在我身上的手,都抬了起来,像是被烙了一下,她们俩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是一片骇然:“龙行雷……”
真龙一出,风雷随行。
守在外面的神灵,不由自主,全看向了这边。
“神君——终于回来了。”
我和那个五爪金龙,越来越接近了。
程星河担心了起来:“可,那是天河主——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准备?
大万极雷,已经准备好了。
“走!”
一片宁静之中,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厌胜的,干活了。”
师父……
真龙穴里极为宽广,那些神灵在里面一侧,上无极山去救我的人,则跟神灵避开,坐在了另一侧的大殿里。
真龙穴宽阔而宁谧,一句话,外面里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师父,你岁数大了——七星这次,要处理的,不是咱们这些肉眼凡胎能管的事情!”
可师父悠哉悠哉的说道:“不是又怎么样?只要门主要去的地方,咱们厌胜的,一呼百应。”
“是!”
数不清的厌胜门人,应声如雷。
“门主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管他是个什么地方!”
我心口顿时就热了。
可我还是清醒的:“这件事情,跟你们没关系,是我个人恩怨。”
“不是!”
师父扬起了声音:“不光是门主你的个人恩怨——是谁害了咱们厌胜蒙受了这么多年不白之冤,是谁害的二宗家,一辈子都没能回来?”
厌胜的轰然回应:“那个真凶!”
这下,我心口顿时就是一闷。
师父悠然搔了搔自己的花白短发:“那他跟咱们厌胜,什么关系?”
“仇深似海!”
厌胜的声音,如雷贯耳,竟然没有一个,是退缩的。
这下,连一些神灵也被镇住了。
“这些活人——好大的胆子,他们不知道,天河主是什么身份?”
“他们是吃阴阳饭为生的,不会不知道。”
“管他是谁。”师父这话,语气十分柔和,却落地有声:“害了咱们厌胜,就没那么好干休!咱们厌胜,有个规矩,是什么来着……”
厌胜的更是群情激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师父抬起眼,笑眯眯的看着我,一副“你看吧,人心所向,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可是……
这个时候,一阵“轧轧”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宗家的轮椅,从师父身后出来,推着他的,是四宗家,脸上还是挂着那个近乎野蛮的笑容。
“我们就不用你操心了。”大宗家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要做的,就一件事儿——领着大家伙,给厌胜出这口气!”
老四勾着嘴角一笑:“你去吧——四叔给你撑腰!”
我吸了口气。
眼前忽然有点模糊。
我想起了以前。
我一个人长大的孤单童年,那个时候,我没想过,有人站在我身边,给我自己全部的力量。
老天总还是公平的,早年缺失的,总有一天,会以你想不到的形式,连本带利,全还给你。
“不光是他们,还有我们!”
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厌胜说的对,既然是欠我们的,就得还给我们。”
那个利落挺拔的身影——我差点没认出来。
兰建国?
兰建国,带来了很多兰家人,还有——其他四大家族的人。
马家那些散落天涯的人,摸龙奶奶,还有齐家人,十二天阶家族的人。
程星河和哑巴兰也直了眼。
更别说,许许多多,我以前帮过的先生们。
他们全都来了。
第2347章 找你报信
“只要能帮上忙,”那些先生大声说道:“去哪儿都行!”
“我们绝对不给神君拖后腿!”
那些从九重监里带下来的神灵,见到了这个阵仗,也全都被震慑住了:“这就是,神君这一世身边的人。”
“明明都是凡人——他们知道这一次,到底是要做什么?”
“神君,到底是神君。”
“本神也去!”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是从神灵所在的这一侧响起来的。
一个佝偻着,却极为高大的身影。从角落之中缓缓站了起来。
所有九重监带来的神灵,都是比邻而坐,唯独他一个,在一个角落里,孤孤零零,被其他的神灵,敬而远之。
祸招神。
祸招神现在的头发已经黑了许多,抬起头看着我:“有件事情,本神,也得跟天河主说说清楚——要去,一起搭伴。”
“哎……”一个声音从祸招神身后响了起来。
玉成公主。
她抬起了头来:“要是事情成了——神君,不要别的奖赏,求你让一个人,跟我平起平坐。”
我记得玉成公主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为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香客?
“我们也去!”
那些从九重监带下来的神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站起来了。
神气璀璨的,让人眼花缭乱。
“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
九尾狐斜倚在大柱子附近,微微一笑,抬起了兰花一样的手,掐算了起来:“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是在算,这些年来,跟天河主仇怨的利息。
终于,是时候了。
公孙统环顾四周,露出了十分遗憾的表情,转脸看向了九尾狐:“师父,你说我们……”
“你们就不必了,”九尾狐掐着自己莹润如玉的指节:“这是我的账,不用你们算——再说,你们到底是摆渡门,跟他们闹僵了,不大好。”
“那也没什么……”公孙统摩拳擦掌:“也不为别的,就是想闹一闹。”
一边的皇甫球他们听见,脸都绿了。
摆渡门,毕竟那么多人,他们跟上头没仇。
“行了,别说了,”九尾狐的眼睛一提,是异常的凌厉:“我这算乱了,你担待的起?”
公孙统一听,赶紧就退开了。
乍一看,公孙统都能当九尾狐大伯了,可他却对九尾狐恭恭敬敬,看着别提多违和了。
“这也算是师徒?”程星河靠在一个梁柱上,一边嚼着嚼不完的牛肉,一边啧了一声:“倒是有点像是个爹,面对这刁蛮女儿。”
可话音未落,他椅着的那个梁柱,轰然一声,就断裂了下来,他躲闪不及跟着柱子滚下去,一口牛肉噎在了嗓子眼儿里,喘不过气翻白眼。
公孙统看着这边,眼睛冰冷如霜。
哑巴兰见状,上去就给了他胸脯子上一拳,这一下的力量,无异于攻城大锤,程狗吐出了牛肉,肋骨差点也没断了:“你他娘倒是轻点……坏了我肋巴骨断了……”
哑巴兰十分委屈:“我怕这不是怕你噎死嘛!”
公孙统这才出了口气,眯着眼睛,像是在说“该”。
“这里……”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热闹?”
是江采菱带着江采萍来了。
江采萍面对着这里强大的神气,不由自主就往江采菱身后躲了躲。
江采菱见到,油然有了傲然之心,挡在了江采萍前面,也不提什么“死妖女”之类的了,像是被江采萍依靠,是一件十分骄傲的事情。
不过,江采萍一边忍受着神气的烘烤,一边勉强探过头,竟然还能拍着手在笑:“好多姐姐……”
江采菱一下把江采萍的脑袋摁到了后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可别祸从口出——这地方的,谁能当你姐姐?不怕折寿……”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她才想起来,江采萍早就死了。
我也松了口气,她们平安无事就好。
“你们也来了?”我连忙就问道:“路上没什么差错吧?”
把他们留在门脸,正好也不大放心。
江采菱连忙点头,伸手跟遛狗似得拉出了一个人来:“捎带脚,把他也弄来了。”
齐雁和。
齐雁和被我们当护身符,扣留了一段时间了。
江采菱有些得意:“别说,靠着他,这一路上,谁也不敢拦着我们,跟通关文牒一样。”
齐雁和见到了我身后那些神灵,浮现出了一抹无可奈何来。
“哎,不说别说,”江采菱把齐雁和交给了哑巴兰,说道:“我是来找你报信儿的。”
第2348章 传话之女
“什么信?”
“我说了,你可得做好了心理准备,”江采菱盯着我,有点担心,这才说道:“你的那个龙,带着她妹妹走了。”
小龙女看了我一眼。
这事儿我其实已经听小龙女说过一次了,可再听第二次,我心里还是会极其不舒服。
程星河看出来了,替我生气:“以前是七星把她带出来的,可现在,说翻脸就翻脸,放着七星不管,以后她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关我们什么事儿?”
江采菱也没想到,之前还是谈婚论嫁的感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听程星河抢白,又有了几分不甘心:“你们就不想知道,她是为什么走的?”
为什么?
小龙女只是见到她去找天河主了,但是没看到她是为什么走的。
程星河一皱眉头,还想说话,我拉住了程星河,看着江采菱:“你说。”
一看自己的消息有用,江采菱的情绪就上来了:“是因为一个女的。”
我皱起眉头:“哪个女的?”
江采菱啧了一声:“她又没给我出示身份证,我哪儿知道?”
原来,自从程星河他们知道我在九重监暴露了,带着阿四就过去了。
潇湘不肯来,加上还得看守齐雁和,江家两姐妹被留在门脸看家。
不过江采菱本来就担心我,加上江采萍一个劲儿的在一边问,她最喜欢的那个先生怎么总不回来,搞得江采菱更加心烦气躁,她本来就是个爆竹脾气,一着急,就跟跑到了楼上,管潇湘要个说法。
可这一上楼,她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那边等你,可等的苦。”
江采菱皱起眉头,知道这个人,来者不善。
她就在楼下,明明楼下没进来过人,这个陌生女人,是怎么来的?
江采菱长了个心眼儿,尽量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就伏在了楼梯下听。
接着,就听见河洛的声音:“那你赶紧去——辛苦了这么久,也总算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了,你跟天河主认个错,以咱们的关系,他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当时江采菱就听出来了,顿时火冒三丈——她心想,李北斗为了白潇湘,多少次把命搭上,也为了白潇湘,功德都填不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她一开始倒是理解,毕竟白潇湘是三界最美丽的神灵,谁把心给她,都不奇怪,可李北斗不一样,愿意追随李北斗的,实在太多了,但李北斗为了白潇湘,谁都不肯多看,现如今,这个白潇湘竟然跟天河主有关系?而且,什么叫辛苦了这么久?
她后心一凉,难不成,白潇湘害过李北斗?
白潇湘不说话。
而那个前来传话的陌生女声笑吟吟的说道:“话我传到了——那位大人说,让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的承诺,反悔不了。”
白潇湘这才开了口,声音没什么感情:“可以,但是,那边得答应我三件事。”
陌生女声的声音也沉下来:“你说。”
“第一,那块真龙骨,是我的,谁也不许动一分一毫。”
陌生女声一笑:“天河主一诺千金,答应过你,自然会做到。”
“第二,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那个女声显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装出笑声:“这得听天河主的。”
“我说,还给我。”
潇湘的声音,极为凌厉,那一声,是极其强大的神气,所有门窗,都被强风吹袭一样格格作响。
整个门脸的温度,似乎都降下了几度。
那个女声显然也被震慑住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只要见到天河主,一定奉还。”
“第三,”潇湘的声音还是没有感情:“我要到乾坤……”
可话没说完,这个是,门脸的迎客铃有了响动,江采菱心里顿时一沉,果然,就听见上头的谈话戛然而止,她正想抬起头,就觉出,头顶忽然起了一阵厉风。
是耀眼的神气!
江采菱只好躲在了一边,等厉风散开,她抬起头,上头已经人去楼空。
这个时候,一边的门里传来了个声音:“别追了,她们奔着远大前程去了,你也追不上。”
是关在一边的齐雁和——显然,他早把这些事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江采菱知道不好,潇湘怕是要对我不利,这才急忙带着江采萍和齐雁和来找我。
到了附近,就见到前头爆发了巨大的神气,还听到了附近的灵物提起,说上面好像劈死了一个身份很高的神君。
第2349章 全是为你
身份很高的神君?
那些灵物点头,说身上有金气,额角有个伤疤。
当时江采菱一听,人都站不住了,脑子里也一片空白,还是江采萍扶住了她。
江采菱气都喘不过来了,倒是江采萍若无其事。
江采菱忍不住就问她,你不害怕,被劈死的,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先生?
江采萍却气定神闲的说道:“不会。”
“为什么?”
“我喜欢的那个先生,不会死的。”
江采菱想骂她,你不是亲耳听见了吗?可她没说出来——因为她不愿意相信,我真的会死。
江采萍悠哉悠哉,她魂魄不全,光凭着自己的心意去认定事情,也没法跟她计较。
倒是齐雁和来了一句:“他没死。”
江采菱看着齐雁和。
齐雁和这才说道:“你看上头的神气。”
上头的神气,依然十分辉煌,
齐雁和游刃有余的回答道:“他要是真的死了——上头不是这个颜色,必定聚在一起,大加庆贺,可现在……”
现在的神气,是分散的。
说明各处的神灵,依然在防卫。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要防卫?只能说明,被劈死的,未必真是他。
江采菱这才高兴了起来,要来找我。
可她不知道,我到底上哪儿去了,也是齐雁和看向了一个位置,努了努下巴。
那地方,有几个引路童子,像是看见了这附近发生的一切。
江采菱也认识,前去跟引路童子祈祷,他们就高高兴兴的把她给带到这里来了。
我还想起来了,那几个引路童子我也知道。
在南三条的时候遇上过,那个时候,他们就开始一直跟着我,后来事情太多,把他们给忘了,没想到他们一直跟到了这里。
心里有点发木。
小龙女听见了,冷笑了一声:“放龙哥哥,你也听见了?白潇湘一开始,对你就没有什么好心,我说给你,你不信,现在明白了?”
阿满皱起眉头,推了小龙女一下,抱住了我的胳膊:“姑爷,白潇湘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刚才听那个姑娘说的话了,追随你的,还有很多。”
我知道,我都知道。
程星河看着我,叹了口气:“我也不劝你了,我早就跟你说——不在身边的爱情,就好像树上的叶子,不是绿了,就是黄了,你这可倒好……”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现在说这个,很像是风凉话,接着就看着我:“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周围的那些神灵,全看向了我。
还能怎么办,到了要说法的时候了。
“上万华河看看。”
我攥住了手里一个东西。
上次在真龙穴里,打败了祟之后,被小绿吞下去的那个铃铛。
没有缝隙的哑巴铃铛。
“李北斗,你还真想去找天河主?”
齐雁和开了口。
程星河皱起眉头:“关你屁事?”
齐雁和扬起眉头:“你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怎么跟你舅舅说话呢?”
“实话告诉你,我正月已经剃头了,你也当不了几天了——你放心,以后我给老头子烧纸,运气好了,能分给你点灰。”
齐雁和还想骂他,我却想起来了:“当初,你到底为什么会投生到了齐家?”
齐雁和叹了口气:“为了你呗。”
跟我猜的一样——二十年前,我一跟江夫人出来,天河主其实就知道了。
只是一直没找到我。
哪怕让江辰再一次投身到了唯一有可能带我出来的真凤凰命身上,也没能成功把我给挤掉。
我被老头儿给抱走了之后,天河主就开始派人来寻找我——要不是那个鬼医剜出了我的真龙骨,我这一辈子,已经断在那天晚上了。
齐雁和就是当初在二十年前真龙穴被破开的时候,追查的屠神使者之一。
江辰已经去了江家,他看出这是个能上升到更高地位的好机会,主动请缨,把自己安排到了齐老爷子家里,作为插在十二天阶,风水家族里万无一失的棋子——所以,他这一生的年龄,比我小一点,一生下来,就会说话。
这一世的任务,就是帮着江辰找到我,为此,不光出身于十二天阶家族,还进入到了天师府。
上次我去江家大宅,齐雁和本来是有机会抓住我的,但刚巧那个时候,九尾狐在九雷锁大江里大闹,这才被支开去压九尾狐。
齐雁和看着我:“我告诉你这么多,就想表达一句——天河主做的准备,比你想象的要充分,这一次,是你们各自,最后的机会。”
第2350章 致命弱点
我看着齐雁和:“所以,天河主现在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陷阱,在等着我跳下去?”
齐雁和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程星河听的愣了半晌,这才难以置信:“良心发现?”
不对,齐雁和这辈子,没长过良心。
齐雁和扬起眉头:“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用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跟你交换。”
我就知道。
“你说。”
齐雁和咧嘴,露出了两颗看似人畜无害的虎牙:“简单来说——我告诉你一点关于天河主的秘密,你要是能赢,那就把九重监监正的位置,留给我坐。”
我听出来了,跟程星河对视了一眼,程星河嘴角就撇下来了。
齐雁和还跟之前的作风一样。
他被我抓住,这一次,指引我上天河主所在的位置上去,要是我输了,他开开心心返回到上头,自称是自己的引导我进去的,功不可没。
我要是赢了,他正好从我这里获取个人情,蹬上自己想蹬的位置。
齐雁和这种性格,其实非常常见——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这对他来说,是进退两宜,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叶大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在一边就是个冷笑。
我对他点了点头:“大监正的位置,我已经给了叶大人,你提供的线索,如果真的有价值,那我可以按罪处罚,论功行赏,总之,给你一条退路。”
齐雁和见惯了我万事不计较的样子,这会儿张了张嘴,没想到我算的这么清楚——他之前办的事情,也要算进去。
他咧了咧嘴,这才说道:“李北斗,跟景朝国君和敕神印神君,果然不一样了。”
老头儿说过,肥油吃了胖,菜叶吃了柴,亏吃多了,会精。
人生总有许多坑,没人能精准的躲过每一个,唯一能做的,是让自己不要白踩。
齐雁和看出我已经不是善茬了,这才犹豫了一下,示意我到背人的地方去。
绕了过去,齐雁和就低声说道:“我知道,天河主这二十天,为什么下地。”
我扬起了眉头,心头一跳,真要是这样,那确实有价值。
齐雁和咽了一下口水,低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见过一次——那一次,本来是天河落地的日子,但是有一件要紧事儿,我得去报告给天河主,天河主这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你猜怎么着,我看到,天河主受了重伤。”
我顿时愣了一下:“受重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十年前,或者更多,”齐雁和说道:“我只能保证一点——那个时候,三界平安,没有任何像是祟或者祸招神一样的存在。”
在敕神印神君离开之后,按理说,这天河主应该是三界最强大的。
他怎么会受伤,谁会让他受伤?
“你也想到了,是不是?”齐雁和察言观色:“既然没人能伤到他,伤是哪里来的?”
除非,是旧伤——每到一个时期,都会复发的旧伤。
也就是说,天河落地,其实是天河主在隐藏自己的弱点。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隐匿二十天。
是天意,还是什么,不偏不倚,正赶在了现在这个时间。
“这一次,他一定是在万华河躲避,”齐雁和接着说道:“他绝对不会直接来面对你,而是跟以前一样,给你设下什么巨大的陷阱,你想想,你现在,已经接近原来的五爪金龙了,大万极雷,都能召之即来,他能挡住你的,还有什么?”
所以,他才会把潇湘叫过去——难不成,是想要让潇湘来护住他这唯一的软肋?
还有,利用潇湘跟我的关系,跟前几次一样……
一想到了“跟前几次一样”这几个字,镇龙链,锁龙井,滔天洪水,数不清的辱骂……都闪回到了眼前。
真龙骨倏然就开始剧痛,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锯子,在一下一下的磨。
可我没动任何声色。
这种痛苦确实难以忍受,可是次数太多,我习惯了,扛得住。
从江采萍的话里,也听出来了,潇湘跟天河主,有某个重要约定。
猜也猜的出来,想必,是一个跟我有关的约定。
她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齐雁和犹豫了一下:“怎么样,这个消息是不是很要紧,值不值得一个有分量的神位?”
我没回应,而是拿出了那个哑巴铃铛来:“这是天河主身上的,是不是?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第2351章 八千卫戍
齐雁和观察了一下,皱起眉头:“这确实是天河主身上常常带着的,不过嘛——天河主身上的东西,谁敢过问?”
可刚说到了这里,他看向了那个哑巴铃铛的材质,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这东西i,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啊,我想起来了,九重监!我记得,有个要紧的囚神,似乎就是被这种材质束缚着的,但是不久之后,那个囚神就被投入到了虚无宫了,我也就见过那么一次。”
是用来束缚神灵的?
可是,跟一开始到了手里的万行乾坤一样,我并不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用。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齐雁和盯着我:“这一次——你怕不怕?”
怕?为什么要怕?
啊,我想起来了,因为是天河主的手下败将,已经在他手底下输了两次。
我对齐雁和一笑:“既然已经输了两次,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我没了任何退路,而且,我非赢不可。
管前面有什么。
齐雁和看着我,眼里忽然亮了——像是,看到了升上下一层阶梯的希望。
横竖对他来说,风险对冲,哪一方赢了,他都能获利。
也只有从这样性格的人身上,才能得到想知道的消息。
程星河早等在外头了:“七星,齐雁和说的有用没有?他要是想拿什么来搪塞你,先把他收拾了,我给老亓发个传声符,找个五菱宏光先押到了齐家坟地再说。”
齐雁和翻了个白眼,想说话,似乎又懒得跟程星河计较,就在一边憋着。
我出去:“消息管用。”
程星河的澄澈的二郎眼一闪:“这么说,决定上万华河了?”
我点了点头。
“好,”程星河一拍我肩膀:“上阵父子兵,爹来陪你,打这最后一仗!啊,对了,你跟我过来——师父说了,你要是下定了决心,过去找他。”
我跟了过去。
师父正在一面墙上蹭后背,好像身上藏了几只虱子似得。
一转脸看见了我,眯起眼睛,露出个温暖的笑容来。
那个笑容,满是关心,恍然让我想起来老头儿来。
老头儿现如今,过没过奈何桥。有没有投胎?
我希望,能让他晚一点——好亲眼看见,坑害了厌胜门的,是个什么下场。
我亲手来给他报仇。
而这一次,我也不会让身边任何一个人,落得老头儿那种下场。
我来保护他们。
师父冲着我摆了摆手:“门主心意已决,有件事儿,得在之前做了——问问凶吉。”
以前用预知梦来预知凶吉,但是最后一个预知梦,还没有实现。
我吸了口气,潇湘用斩须刀对着我劈下来的那个预知梦。
而师父说着,往身后一指点。
我看见了一个五花大绑被拉过来,活像中秋节大闸蟹的庞然大物。
它抬起头,露出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浑身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全是僵着的。
我一笑,好久不见了——千眼玄武。
千眼玄武的能力,几乎是个外挂,只是,作为房租,为了我交了多少眼珠子了?
千眼玄武盯着我,艰难的张开了嘴:“这一次,轻点问?”
我冲它一笑,蹲下了身来。
“你说,万华河到底有什么陷阱?”
千眼玄武吸了口气,眼看着,跟要挨针的小孩儿一样:“万华河边,有八千卫戍灵……”
“啪!”
千眼玄武倒抽冷气:“那些卫戍灵是天河主用天河里神灵的残损神气制造出来的,跟泥人一样,不受敕神令的命令,但是,能力极强。”
“啪啪……”
千眼玄武的眼神已经绝望:“天河主在万华河最中心的一个深宫里,房顶子是黑色的。”
“啪啪啪……”
“他,他跟白潇湘和河洛在一起……”千眼玄武在剧痛折磨下,几乎体力不支:“他还带来了九州鼎,想把你给封住……”
“啪啪啪啪……”
九州鼎都拿出来了,好大的阵仗。
“你说,”我声音里没有了感情:“他跟潇湘的约定,是什么?”
“等……等镇压了你,让白潇湘跟他……”
“啪啪啪啪啪……”
前所未有的密集爆炸声音在千眼玄武身上响了起来。
天河主是至高无上的地位,暴露他们的事情,对千眼玄武来说,无异于找死。
我站起来:“不用说了。”
我自己去看。
而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急急忙忙过来了。
杜蘅芷。
杜蘅芷一把抓住了我:“北斗,听我一句,你这一次,绝不能去。”
第2352章 星轨断裂
我顿时有些意外。
杜蘅芷平时是很稳重的,而且,也不是刚知道我要去,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慌张?
程星河连忙说道:“我也理解,七星上万华河,你作为未婚妻不大放心,可你要是知道,这一次七星为什么去……”
“我怎么不知道?”杜蘅芷直接打断了程星河:“哪怕他那一次来真龙穴,我拦着没有?”
不光没拦着,下玖龙抬棺的时候,她是跟我一起下来的。
她那个时候就说,只要我想做的,她就会跟我并肩一起。
师父和厌胜门的全看了过来,千眼玄武刚才痛苦的几乎死过去,一抬眼,看见杜蘅芷来了,顿时跟松了口气一样,彻底趴下不动弹了。
杜蘅芷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杜蘅芷拉着我,说道:“你的星轨有变化,天象有了异动,是太白经天。”
我和师父顿时都皱起了眉头。
这跟荧惑守心,几乎是同一个级别的大灾之兆。
太白星应该是阴星,也就是夜间出来的。
但如果白昼出现,日夜颠倒,是君主灭亡的意思。
杜蘅芷死死抓住了我:“只要你去夺那个位置,必死无疑,只要你不去,这么多人帮你,你不会有事的!”
程星河吸了口凉气:“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你不是看错了吧?”
“那怎么可能?”杜蘅芷平时脾气不错,可这个时候,一眼瞪向了程星河:“这是杜大先生跟我一起测算出来的,万无一失!”
“星相……”哑巴兰早也过来听蹭了,接着就说道:“这东西准不准啊?”
再听了这话,杜蘅芷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准,当然准了。
我看向了杜蘅芷身后。
杜大先生也来了。
杜家祖上,就是专门观星的钦天监。
在旧时代,为什么设立钦天监,就是为了从天文上看到预兆。
真正厉害的太史官(管星相观测的被称为太史官),什么蛛丝马迹都看得出来——东汉光武帝刘秀身上,就有过一个传说,说是一早,太史官慌忙来报,说昨天夜里观测到了,客星犯帝星,怕皇帝身上有恙。
光武帝一思忖之后大笑——原来,是那天夜里,光武帝请了旧日朋友把酒言欢,醉卧的时候,那位客人把脚放在了光武帝的肚子上。
这种事情都能被观测到,更别说主生死的大灾了。
那个时候有句话——上应天象,下应民情,可见自古以来,对天象有多重视。
程星河他们听明白了,都直了眼,看向了杜蘅芷。
杜蘅芷死死的抓住了我的手:“不瞒你说,每一次你遇上劫难,我和杜大先生都会一起观测你的星轨,前几次,确实看到了你的星相劫难重重,可那些散碎犯星,可能会从你身边擦过,但没有一个,能掩映你的光芒,可这一次不一样,你的星轨迎合上了太白经天,会断。”
我心头一震。
断……
杜大先生轻轻点了点头:“我拿我们杜家这么多年的名誉作证。”
关于那种危险的预兆,我听过了很多次。
可这一次,第一次听到了斩钉截铁的“必死无疑”。
师父张了张嘴,看向了我。
杜蘅芷充满希望的看着我:“只要你不去,避开了那个劫难,那你的星轨会重新平顺下来,咱们还是会跟以前一样……”
我想起了杜大先生以前就说过,我和潇湘的星轨,只能交叉,无法重合。
程星河皱起眉头:“真要是这样,七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要不,咱们先让他这一年,明年天河落地再来?”
我摇摇头:“那就来不及了。”
我能等,那些被我从九重监里放出来的,一直等着我的神灵等不了。
他们得不到敕封,一年之内就会消亡。
再说了,明年的天河落地,谁知道天河主会不会做出其他的措施,防不胜防。
“那……”
我看着杜蘅芷:“谢谢好意,这一次,我还是会去。”
杜蘅芷满怀希望的眼睛,顿时就黯淡下去了,抓住我的手,也更用力了:“你不怕死?”
五爪金龙,已经死过两次了。
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
杜大先生叹了口气,看着杜蘅芷,并不意外。
杜蘅芷咬着牙,抬起头看着我,忽然死死抱住了我,冷静惯了的声音,第一次失控和任性:“不许,不许!我不许你去,我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她身上很好闻的桃花香气,很温柔。
我拍了拍她的背:“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2353章 一片金鳞
可她不松手,反而抱的越来越紧,像是怕我从她手边消失。
“我答应你,我一定回来、”我拍了拍她后背,温和的又说了一次:“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杜蘅芷的手僵住了。
我抓住了她的手,从身上拉下来:“你信我。”
杜蘅芷死死握住了我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抬起了头:“那这样吧,你给我一件你的东西……我要你的金麟。”
我一愣:“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注意到,她身后的杜大先生,听了这句话,眼神也微微一沉。
杜蘅芷吸了口气,努力露出个笑容来:“我给你做个护身符。”
取人身上的一部分,比如指甲头发,确实能求护身符。
规格越高的,护身符就越灵验,骨,血,甚至眼睛,不过除非遇上极大的灾难,否则不会轻易伤身。
“金麟……”我皱起眉头:“不好弄,我给你头发指甲……”
“都不行!”杜蘅芷在我面前,素来是个和顺懂事,不争不抢的性格,可这一次,她显得格外任性执拗:“我非要不可,不然,我就不让你去!”
杜大先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了门外。
程星河低声说道:“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最后决战的时候,自伤身体剔金鳞,她就顾着自己,一点也不心疼你。”
杜蘅芷听见是听见了,可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就是不肯松口。
杜蘅芷为了我,其实做过很多,上次在玄武局,她为了我,自己挡在了断桥头,只留下一句——找到了她的尸首,葬在我们家的坟里。
她如果坚持,一片金鳞,也不算什么。
我拿出了斩须刀,对着右手就剔了下去。
煞气一缭,金鳞应声滋生了出来,“啪”的一下挡在了斩须刀前面。
可这毕竟是斩须刀。
“喀”,一片金鳞被我剜下来,那种痛,让脑门瞬间就是一层汗。
可在剧痛之中,我恍惚想起来,普通的鳞片,剔除的时候,都是这么大的痛苦,若是逆鳞呢?
但我立刻把思绪给拉了回来,手底下用了劲儿,“当”的一声,那片金鳞从右手上撬起来,跌在了外面。
我抓住,想递给杜蘅芷。
可杜蘅芷看都没看金鳞,只看着金鳞被剔除之后,剩下的那个空落落的伤口。
她眼里一片莹然,心疼到含了眼泪、
我笑着骗她:“其实不疼……”
下一瞬,她忽然低下头,柔软的樱唇,含住了那个伤口。
我一怔,耳朵顿时就烧了起来。
唇舌轻轻从伤口上扫过,像是努力要把痛楚全熨平。
程星河咳嗽了一声,把脸背过去了,其他人也假装看向了别处。
我不光耳朵烧,逐渐全身都烧了起来——好似小时候好奇,第一次偷喝了老头儿的劣质烧酒。
半晌,杜蘅芷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以后,如果真有万一——你要记得我,光看着这个伤口的位置,你也要记得我,永远不许忘。”
她今天简直是性情大变。
以前,她是最淡泊的,虽然她明知道,未婚妻不过是个名头,可她做的,一样一样,似乎全是妻子该做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从不责怪我,也从不要求我,唯一坚持的,就是护着我。
我回过神来,对她笑:“你这是什么话?哪怕那个预兆真的发生——要消失的,也是我,怎么会……”
“你答应我!”
她忽然特别凶。
杜蘅芷作为一个大小姐,气度修养是最好的,这是,她第一次打断我。
我被她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
她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从我手里拿过了那片金鳞,眼泪还没干,又是个和煦的笑容:“那就好,这一次,出师大捷,武运方昌——我的,北斗。”
我对她笑着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后来,每当想到这个时刻,我总会凄入肝脾。
那个时候,我只是听见了身后,哑巴兰十分羡慕的一声:“我也想娶媳妇,订婚也行。”
程星河习惯性给哑巴兰脑袋上来了一下:“这还用想?上次那个大胖小姐叫什么来着?她不是正等着你呢吗?”
哑巴兰脸顿时就绿了。
我也跟着笑,心里只惦记这一件事——万华河,谁输谁赢。
程星河叹了口气,看着杜蘅芷:“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你也跟着一起去,关键时刻拦着七星就行了。”
我却有些担心,身边人谁都是一样,这一趟,能不去就不要去,太危险了。
第2354章 殉葬之酒
但万万没想到,杜蘅芷抿嘴勉强一笑:“这一次,我不去。”
我和程星河都愣了一下,程星河一摸后脑勺,手肘子给了我一下:“七星,这就你的不对了,你这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屏你大爷,一开始到现在,不都是你自己在这叭叭叭。
我倒是高兴,还以为杜蘅芷想开了,对她一笑:“我要是能回来,一定是托你护身符的作用,到时候,好好谢你——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杜蘅芷眼里有了神采:“我喜欢吃棉花糖——八里桥办事处后面有一家,我从小就吃!”
倒是没想到,她喜欢这种东西。
“那一家的棉花糖,能自己卷,”杜蘅芷眼里有了神往:“上次,我就盼着,有一天跟你一起去那个店……”
可杜蘅芷的眼里,只剩下了遗憾。
这有什么好遗憾的。
“好说,”我点了点头:“我跟你去——想吃多少,我给你卷。”
杜蘅芷也笑,可笑的十分勉强,她用力点了点头:“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我笑了笑:“我努力。”
我会努力活下去,为了这些护着我的人——他们一心要我好好活下去,半路死了,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她握着金龙鳞,像是握着比命还要紧的宝贝。
江仲离靠在一条龙柱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对我点了点头。
是告诉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终于是时候了。
“明天辰时,是六神所值日,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吉祥如意。”江仲离环顾四周:“大家,预备好了?”
“好了!”
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江仲离看着他们,似乎十分满意:“那就,养精蓄锐,等着时候。”
程星河一听,匆匆忙忙就往后跑。
哑巴兰一看,傻了眼:“不是,程狗怕死,逃命去了?这是不是,着急了点?”
我一乐:“真要是这样就好了。”
果然,不长时间,程狗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了:“死也不当饿死鬼,吃!”
麻辣笋尖,无骨鸡爪,虎皮鹌鹑蛋,冷吃兔,糟鱼炸虾腊排骨……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吃的。
不光是这些,还有很多殉葬酒。
一掌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哑巴兰犹豫了一下:“这不是给贺兰昭他们那些陪葬的吗?咱们喝了,是不是不大好?”
程星河摆了摆手:“那你别喝。”
哑巴兰冲上去:“凭什么?”
辰时,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日出的时候。
九尾狐已经迎上去了,指着程星河的鼻子:“我老人家留着过冬的,你怎么找到的?”
程星河面对大名鼎鼎的九尾狐,也不害怕,梗着脖子就说道:“狐大姐,这是我存在那的,你拿去过冬,问我没有?”
九尾狐给程星河脑袋上来了一下:“以下犯上——不要叫我老人家姐!”
公孙统听见,飞起了一个破碗,对着程星河就招呼过去了:“你对我师父胡乱喊什么?我师父是你姐,我成什么啦?”
原来重点在这里。
可程星河头也没抬,伸手凌空接住了那个碗:“你要跟我喊个师叔师伯啥的,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是很计较。”
公孙统气的一嘴小胡子都竖了起来,劈手就把程星河手里一把牛肉干抢过去:“你身外之物没有了!”
九尾狐一人给他们脑袋上来了一下,牛肉干和酒碗凌空飘起,扶摇到了她身边:“问我老人家没有?”
哑巴兰他们都给笑了,笑着笑着,就上去争抢。
对月当歌,疏狂一醉,连江仲离都跟着笑了:“这跟以前行军前夜,何其相似……”
江仲离回头看向了外面数不清的翁仲,眼里有了说不出的怀念:“只是,人变了。”
那些翁仲,这么多年,不曾变。
“哎,吃独食要不得!”
师父风风火火的过来:“先给我点——我岁数大了,一饿就胃溃疡。”
你捂着的位置,是肠道。
哪怕杜蘅芷,也噗嗤一声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这样热闹可真好。
只是——我回头看向了身后那个宫室。
白藿香还没醒。
她要是醒的,我就给她找一种梅子酒,我记得那种酒,景朝的女人都喜欢喝,酸甜回甘,清冽异常。
只是……还是算了。
她如果喝了,又会大喊大叫,大声唱歌,最后被人背回去。
我记得,上次在杜大先生寿宴上,背她回去的时候,她说的话,还有——滴在了我脖颈上的,一滴眼泪。
第2355章 我给你治
公孙统回头看着杜蘅芷,拉着杜蘅芷去喝酒。
江采菱也被吸引过来了,后面跟着江采萍——现在,终于是江采萍在后面依靠她了。
阿满和小龙女还在一边争什么:“告诉你,要论交情,也是放龙哥哥先认识的我,你靠边站。”
“那又怎么样?”阿满是个妩媚的笑眼:“我好歹跟他拜过堂,他亲手给我揭的盖头!”
“盖头……”小龙女咬了咬牙:“肯定是你骗了放龙哥哥!”
一道火焰色神气,凌然而起,阿满也不怕,歪着头还在吐舌头。
一边有几个神灵赶紧去劝:“两位万万莫要动气——动气也莫动手,这里的,可都是自己人,池鱼之殃,就不好了。”
这里大乱,我奔着那个宫室就过去了。
“七星,你怎么不喝?”程星河立马就注意到了我,伸手就把一个小瓶子扔给了我。
小小一个瓶子,青玉瓷的,像是晴日天空。
他冲我挤挤眼:“这几位都太能喝了,我怕你摸不着,偷着给你藏的。”
说话间,他又被皇甫球给拽回去了,皇甫球一张娃娃脸现如今也醺的通红:“你刚才说那个行酒令,怎么行来着?”
“我不是刚说完吗。三匹马,五魁首,谁要养鱼谁是狗……”
嚯,这狗还挺忙。
“为什么是狗?”
“你说你……”
我去看看白九藤。
我握住了酒瓶子,修长的酒瓶子哎手指上转来转去——小时候班里流行转笔,我转的最好。
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别的小朋友才不会把我当空气,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李北斗,你怎么转的?”
“转的真好!天才!你看他那手指头。怎么长的!”
“教教我行不行?”
不,不是天才,是为了跟他们玩儿到一起,熬夜偷偷练的。
那个时候真幼稚。
那个时候,怎么能想到,我以后会长大,以后,再也不用去拼了命追寻朋友了。
我身边,有了最好的人。
乌鸡守在白藿香旁边,寸步不离,眼圈子都红了,更像是个乌鸡了。
大概是太累了,已经靠在门板上睡着了,外头那么热闹,他都没听见——只是眉头紧锁,像是冷。
大概听见了也不会去,他舍不得离开白藿香。
我随手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了乌鸡身上,大概是因为温暖,乌鸡眉头舒展开一点了。
白九藤还在忙那些药材,一个劲儿叹气。
“怎么了?”
白九藤扫了我一眼,眼神别提多悲愤了:“还不是你们哑巴兰——我让他把药磨成粉,这小子手劲儿太大,那个捣药的杵也让他给攥碎了!我还怎么弄?我还怎么弄?”
“行了行了,我替他跟你道歉,我给你弄。”
琳琅满目,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药材,扑鼻全是药香,跟白藿香身上的很相似,却又不大一样。
把一种丹砂磨碎,我小心让它没有渣滓:“她什么时候能醒?”
“三四天。”白九藤一边剥药草,头也不抬:“我下的重了点,她必须得安神,不然刚聚齐的魂魄,又会散开。”
那就太好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万华河,这一次,终于不用让她跟着我去冒险了。
“我有种感觉。”
“什么?”我不自觉,就把手上的活停住了。
白九藤在药草的沙沙声里答道:“按着我的能力,她的魂魄,其实早就应该聚拢回来了。”
我一笑,要是程狗在这里,肯定说你给自己找补。
“我可不是自吹自擂,”白九藤像是听见了我心里的声音:“她那个情况,就一种可能,那个时候,是她自己,不愿意回来。”
心里忽然一疼。
“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觉得活得太辛苦了,想放弃了,也或者……”白九藤歪着头:“怕给人添麻烦。”
这话像是一根钢针,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扎进了最柔软的地方。
给人添麻烦……
我想起来,上次她说,潇湘回来,她就会离开。
可分明,有一次,她抱怨我这么多伤,等岁数大了,可能要有关节炎。
“到时候都老了,无所谓了——哪个老头是铁打的?”
整个商店街上,那些岁数大的老头儿,不是弹弦子(中风)的,就是关节炎,出门要推着小车,一步一蹭的。
“别管别人,你到时候肯定还是铁打的,”她一边给我治伤,一边说:“你老了,我还给你治,天天治,保准跟这个时候一样。”
那个时候,她的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