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1章 金灵龙王
两个东西没想到还出来了个我,一个当场被砍翻,还有一个被伤了一半,被我一脚踩地下了。
不过,一股子秽气扑面而来,把我也给熏了个好歹,有点想吐。
能有这种秽气,是食腐的东西。
一个长满了黑毛的身体跌落在了地上,是个野兽,身上咕噜噜的滚出了一个灰白色的珠子,看上去,很像是一颗死鱼眼。
是外丹。
另一个吓的跪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俩是修外丹的灵物。
灵物修行,靠的就是丹,丹是精气的凝结,丹越大,这个灵物也就越厉害。
灵物也分好坏——有的是帮助他人获取功德,来增能耐,这种我们称之为内丹,速度很慢,需要的时间也很长,但是丹凝结出来,就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一般是红色的。
跟普通替天行道的修行者一样。
还有一种,虽然也在体内,可我们称之为外丹。
精怪变成美人,去吃书生的精气,或者其他通过哄骗迫害,害人的方式,也能修丹,这种叫外丹。
外丹一般是凝滞的灰白色,而外丹修炼好了之后,是可以被其他灵物抢走的——修行的就白玩儿了。
就跟杀人越货一样,外丹可以让灵物,自相残杀。
这就类似阴面先生了。
我一脚把那个灰白色的内丹踢起,凌空抓住,看向了手底下那个灵物:“谁让你们来的?”
那个灵物一脸邪气,显然是修外丹的,现在也靠着外丹变成了人形。
是个糙汉的模样,浑身是毛。
这显然是功夫不到家,真正有能力的灵物,得有铁蟾仙成人的美貌,不然唬不了人。
这种货色,还不至于让红姑娘如临大敌,只会是先行的喽啰。
现如今,惊慌失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红姑娘呼吸还没调匀,转脸就看见了哑巴兰。
她充血还没退下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接着,转过了脸,对着褥子上哑巴兰的身体就喊了起来:“兰如月,回家吃饭!兰如月,回家吃饭!”
这是叫魂的方法,哑巴兰的生魂跟让人推了一把似得,就跌回到了自己身体上了。
一转眼的功夫,褥子上的哑巴兰,已经翻身坐起来了,伸手就要把猎仙索给抽出来,两眼猩红:“敢对红姑娘动手——看我不……”
红姑娘立刻摁住他:“问清楚再说!”
哑巴兰这几天因为没了魂而变得蜡黄的脸,瞬间容光焕发,立刻点了点头,声音一低:“对了……”
红姑娘询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哑巴兰的脸跟春联似得,嗫嗫嚅嚅:“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红姑娘一愣,偏过头,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都咳红了。
手底下那个东西还要动呢,被我来了一脚:“你说不说?这可是要做腊肠的季节了,再磨蹭,厨房的窗户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那个东西浑身一颤,两手抱住了头:“我,我不敢说……”
对方挺厉害啊,死到临头都能震慑着你。
我嘴角一勾,甩开了七星龙泉:“那你选——腊肠,要做麻辣的,还是五香的?”
那东西趴下,不动了。
怎么回事,视死如归?
可我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趴在了地上,嘴角一抹绿汁。
吓破苦胆,死了。
这胆子是针鼻做的吗?
还是——我捡起了这一只地嘴边滚出的第二颗外丹。
那个东西真有这么厉害?
我刚要抬起头问红姑娘,红姑娘一边咳嗽着,一边就把我给推起来了:“你们赶紧走吧——我知道你们的藏很厉害,那东西大概追不上你们。”
“那不行。”哑巴兰立刻夹在了我和红姑娘之间:“真有什么事儿,你怎么办?”
红姑娘摇摇头:“它是冲你们来的,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快走吧。”
“你先说清楚,”我把两个长毛的尸体挪开:“不说清楚,我们走不了。”
红姑娘看出来我是铁了心了,一跺脚:“那是个很厉害的妖神。”
妖神?
妖是灵物,神是管理三界的,这妖神是什么路数?
红姑娘又咳嗽了起来,纤细的身材跌坐在了木头凳子上:“这个东西,是来找你的。”
原来,我们走了之后不久,就有一个很厉害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大大咧咧的问:“李北斗是不是在这里?”
红姑娘一抬头,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东西,来者不善。
浑身是秽气和神气。
邪神?
红姑娘就问,找李北斗干什么?
那个东西大大咧咧在门槛上坐下,微微一笑:“听说李北斗是真龙转世——我闲得无聊,想看看,真龙转世,杀不杀的死。”
当时红姑娘就被镇住了,但接下来,就笑了:“李北斗的能力我看见了——一般的东西,杀不死他。”
那个东西两腿一伸,也笑:“我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个时候,红姑娘的两个哥哥生怕这个东西伤害到了妹妹,上来就要保护她,可那个东西微微一扬手,她的两个哥哥,就消失了。
红姑娘瞬间就镇住了——她还没见过,谁有这个能力。
简直,跟沼泽和黑洞一样。
红姑娘就问,跟李北斗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如果不嫌弃,她可以调解一下。
那个东西对她一笑:“没什么过节——我说了,听说他是真龙转世,想见识见识。”
红姑娘知道它不像是什么正常性格,只好说,李北斗现在不在。
那东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站起来说,意兴阑珊的说:“那我等着——他一个时辰不来,我就吞一个时辰这里的东西。”
红姑娘追出来,眼看着大桑城很多灵物,忽然一扫而空。
这是一整个城啊!
那个东西的能力,可见一斑。
红姑娘想通风报信,可我们已经动身了,没来得及,这俩,就是那个东西派来的,说是主人等的不耐烦了,既然你跟他很熟悉,抓了你,那李北斗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红姑娘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路障神拦住我们。
哑巴兰听不下去了:“哪儿来这么狂的东西?他有没有提起过,他什么名号?有元身,我哥灭了他元身,有庙,我哥踹了他的庙!”
红姑娘盯着我,抿了抿嘴:“听说——他叫金灵龙王。”
金灵龙王——这个名字够大的。
而且,我皱起了眉头,他是什么来路,会不会,跟河洛有关系?
第1712章 点穴先生
说着话,红姑娘堂屋里供着的香忽然亮了一下,接着“蓬”的一声,就是一股子火。
好像,是和红姑娘相熟的,在给红姑娘传递消息。
红姑娘过去看了看,回头跟我说道:“这两个不回去,那东西一路追着你过来了,你赶紧走吧。我看那个叫金灵龙王的,不见得有什么常性,他找不到你,这事儿也就算了。”
哑巴兰立马说道:“那你两个哥哥呢?”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了,”红姑娘一路把我们往外推:“快点!”
哪儿有那么简单的,我们走了,大桑城的灵物不是要遭殃?
见见那东西,也不是不行。
果然,这一瞬间,我们就听见了门响。
我转手就把七星龙泉拔出来了——小打小闹,犯不上拿斩须刀。
结果一回头,我倒是一愣。
来的,竟然是江年。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而他沉着脸,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要开口:“李北斗……”
结果他话没说完,又一个人也过来了,一下拉住他:“家主的旧名字,也是你叫的?”
接着,他满脸带着笑:“家主,有日子不见,不知道最近可还好啊?看家主容光焕发的,料想前程似锦!”
这个人我也记得——不是那个所谓的“二叔”吗?
应该跟江良是同辈兄弟。
自打真龙骨被剔除,江老爷子去世,我还没见过江家人。
江仲离的预言,一件一件,全都实现了——江家风光几百年,也终于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了。
到最后,还是因为我。
果然,江年和这位二叔的印堂都是一片晦暗,可见日子过的并不如意。
江年对我算是深仇大恨,不过那位二叔,是个能屈能伸的——哪怕江家的悲剧,在他们心里是我造成的,可因为江老爷子临终一席话,在他们看来,唯一能让江家复兴的希望,就是我了。
哑巴兰也愣了一下,转脸看向了那个二叔:“不是,我没听错吧?当初你们对我哥喊打喊杀,现在一转脸就能跟我哥叫家主——川剧都没你们能变脸。”
当初杀我,是为了江家,现在找我做家主,也是为了江家——真讽刺。
二叔立刻陪了个笑脸:“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咱们有误会呀!要是我们知道家主也是咱们江家的血脉,怎么也做不出那种事儿来!”
只要确认了我江家的血脉,那对他们来说,我做真龙转世,和江辰做真龙转世,没有任何区别。
跟老头儿听了这么多年的戏,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一看,也能看出来,江家只怕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了。
这位二叔的意思,怕是一石二鸟——一方面,是想靠我解决问题,一方面,是以此为契机,迎我回去做“家主”,他们好延续江家的荣耀。
认定了,我讲究这个血脉情分,不忍心看见“家人”倒霉。
我一笑:“我离开的时候就说好了——是你们不认我的。”
要不是命大——不知道死在他们手里几次了。
尤其是剔除真龙骨的时候……我立刻把心思转了回来,那种巨大的痛苦,我连想都不愿意回想。
“就是!”哑巴兰生怕我心软,挡在前面就说道:“现在说误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咱们身上淌的是一样的血!”二叔立刻说道:“家主啊,你想,老爷子要是在世,会撒手不管我们吗?老爷子把一切都给你了,是为什么?为了江家!这是大局啊!”
我心里一动。
是啊,江老爷子把一切都给我了。
“算了,”江年转脸:“二叔,我就说,这李北斗忘恩负义,拿了老爷子的一切,也不会干人事儿,就是个白眼狼,找他干什么?咱们江家能做家主的,不少。”
“你懂什么?”二叔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有点良心没有了?姑姑死了,对你有好处?”
我一愣:“姑姑?解梦姑姑?”
二叔受宠若惊,立刻说道:“是了,是解梦姑姑!家主也知道?实不相瞒,我们来求家主,就是因为解梦姑姑也出事儿了,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要说江家人,确实冷血无情。
可我记得很清楚——家神离开的时候,解梦姑姑来找我,给我解了梦,还警告过我那个大劫难的事情。
解梦姑姑是不见外人的,可她见我了。
一开始,她就拿着我当家里人了。
她遇上麻烦了——确实不能放着不管。
二叔察言观色,立刻借机跟我讲述了起来:“家主不在这段时间,行当之内,可出了大事儿了。”
原来,这一阵子,十二天阶集体失踪,谁都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也找不到。
所以一遇上什么事儿,也只能行内的天阶家族来主持大局了。
乱世出英雄,谁在这个时候掌握了话语权,那就能保住祖宗基业,其他家族呢,也觊觎着能出个天阶,进入到了天阶家族里去。
正准备着大展拳脚呢,没想到,这一阵子不光十二天阶没了人影,陆陆续续,好些风水行的先生忽然也跟着失踪了。
简直跟死鬼抓替身一样。
这种事儿,只在二十来年前出现过一次——传说之中,是十八阿鼻刘,把那些先生给“封”住了。
而前些日子,十八阿鼻刘从银河大院越狱,好些人就想,八成,是十八阿鼻刘逃出生天,开始对风水行蓄意报复。
这事儿也惊动了天师府,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现如今业内人心惶惶,谁要是能抓住十八阿鼻刘,把那些消失的先生找回来,在业内,那就是大功一件,和数不清的人情。
江家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要解梦姑姑帮着解梦,可时运走低,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没能得到线索,就连解梦姑姑,竟然也一睡不醒。
江家人就剩下一个解梦姑姑做靠山了,解梦姑姑再出了事儿,那江家就更完蛋了,这不是,就赶紧来找我了。
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来就有什么金灵龙王要来找我麻烦,谁知道江家也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非要往一起凑。
而且,我动了心思——这可是江家。
江瘸子和江天,江良,当初不就是在江家找到的四相局线索吗?
要是我能到江家去,保不齐,也能寻找到什么江仲离关于四相局的秘密——比如,改局和真龙穴之谜。
我一寻思,就问道:“那些失踪的先生,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当年死的人是死在了真龙穴里,十八阿鼻刘二十年前是背了黑锅。
我好不容易帮他逃出来,结果又一个黑锅扣在他身上了。
二叔一看我松了口,别提多高兴了:“这个,咱们可以细查!只要家主肯出马,那势必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这些失踪的先生,是有个共同点,”江年却冷冷的说道:“都是在点阴穴方面最出名的。”
阴宅?
“好比沙河牛家,兴隆宫冯家,锦江府罗家……”
沙河牛家擅长点财金穴,代表作有几个出名的大商人。兴隆宫冯家擅长点贵人穴,权贵圈子都信得过他,锦江府罗家擅长点文贵,代表作“象牙笏板地”出过著名的学者。
他们的失踪,难道跟阴穴有关系?
“总之,解梦姑姑八成也是解梦的时候,被十八阿鼻刘给封住了。”二叔立刻说道:“救回解梦姑姑,就能抓住十八阿鼻刘,咱们风水行的浩劫,就能过去了。”
第1713章 财不露白
我一寻思,四相局的真相才是重中之重,这是个机会,就去解梦姑姑那看看。
不过,那个金灵龙王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我就让江家二伯等等,我会个客。
按着金灵龙王手底下那两个秽物的说法,那货也要来找我。
既然是鼓捣外丹的,自然不是好鸟,灭了他,估摸又是个大功德。
天上掉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红姑娘一听我的意向,脸色就不好看了,伸手点了一支烟,手指头还有点颤:“那个东西,确实很厉害……”
她可是灵骨童女,什么邪神的世面没见过,那东西,竟然让她忌惮成这个样子……
哑巴兰趁机说道:“红姑娘,你放心吧,有我哥在,就没什么事儿是做不到的。”
红姑娘又担心又着急,抽烟抽的猛了些,咳嗽的溅出了眼泪。
江家二叔也一样着急:“家主——你说解梦姑姑的事儿,人命关天,您那位客,是不是下次再见……”
“我不是你们家主。”
我忙着在大锅里舀烧开的水给哑巴兰喝——人一还魂,最大的需求就是喝水。
哑巴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口干舌燥,拿了就喝,
江家二叔一听更着急了,想催我又不敢催我,只能在一边搓手。
江年估摸觉得找我帮忙,都是他们江家“不计前嫌”,我竟然“给脸不要”,气的肺都快炸了。
但也无计可施。
哑巴兰倒是乐了,故意慢慢腾腾小口喝水,意思是我们的时间,想浪费就浪费。
不过,他这一喝水,我还想起来了,铁蟾仙给了我一些神药。
这玩意儿是千辛万苦才炼制出来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刚才一直没来得及看,现在闲的没事,索性就想拿出来研究研究。
神药连铁蟾仙都不能碰,小绿的嘴也藏不下,我是贴身放着的。
这一动,红姑娘似乎感觉出来了什么,顿时一愣,紧接着,一下就把我的手给摁住了。
哑巴兰见状,那口水扑的一下喷出来,咳嗽的脸红脖子粗。
怎么了?
红姑娘没松手,拽住了我的手,就拉我上了背人的地方。
哑巴兰一下更着急了,伸着脖子还想跟过来,可接触到了红姑娘的眼神,又不情不愿的缩回去了。
江年冷冷的说道:“别的能耐不多,功夫都用在了女人身上了。”
江家二叔给他来了一脚,他不吭声了。
红姑娘把我拉到了五斗橱后面,低声说道:“那东西给别人看过吗?”
“没有。”
“那你记住四个字,”她抬起眼睛来:“财不露白。”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东西——会带来麻烦?”
红姑娘点了点头:“这东西,几乎是不能存在于这个地方的,唯独拥有神位的才能吃,普通人也承受不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要命。”
我瞬间想起来了铁蟾仙要接触到这些神药时的反应了。
“那这些东西……”
“你有真龙骨,等你想起来了一切,这东西对你有大用。”红姑娘低声说道:“你前头的路还长,这件事情,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我点了点头:“谢谢你,帮大忙了。”
说实话,我也想过,既然是神药,能不能给身边同伴吃,让他们也跟着沾沾光。
红姑娘摇摇头,吐出了一口烟圈:“我帮你,不光是因为你帮过我,更重要的是,你是好人。”
话刚说到了这里,忽然“蓬”的一声,她桌子上的香再次闪耀了一下。
她松开我的手过去了,但很快,面露喜色,转脸看向了我:“你不用等金灵龙王了。”
“为什么?”
她吐出一口烟圈,笑眯眯的说道:“有一个地位很高的神祇路过,两下里冲突起来了,那位神祇能耐很大,那个东西,恐怕没法作威作福了。”
那怪可惜的,我还想收了这个功德呢——无奈,人贱自有天收。
江家二叔一字不漏全听到了耳朵里,立刻喜笑颜开:“那可实在是太好了——家主,能跟我们走了吧?”
我转头就对红姑娘说道:“只要那个金灵龙王还有命来找我,就告诉他我上哪儿去了。”
不过,我有点担心,红姑娘很讲义气,怕不肯给我引雷。
这一下,我就看向了褥子上的哑巴兰。
“我留下,保护红姑娘!”
哑巴兰一双眼睛亮的跟探照灯一样:“哥,我办事儿,你放心!”
那可真是太好了。
哑巴兰能请神上身,红姑娘跟各路神都是朋友,算得上强强联合,我就真可以放心了。
这会儿,门外先是一道光亮起,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果然,程狗他们放心不下,还是来了。
他早早就抽出了凤凰毛。
结果一进来,看到了江年和江家二叔,顿时一愣:“就是——他们?”
“嗯?”江家二叔认出来程星河,又惊又喜:“这不是南派的家主吗!哎呀,南派跟我们江家,关系一直不错……”
可话还没说完,凤凰毛已经直燎过去了:“谁跟你不错?”
这一下,江年早憋不住了,翻身就把凤凰毛给挡过去了。
雷公锥。
白藿香啪的一把银针就过去了,二叔侧身躲开,大声说道:“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一家人啊!”
苏寻一元神箭就过去了:“谁跟你是一家人!”
七星龙泉一翻,就把雷公锥给架住了。
江年看到了我背着斩须刀,眼神阴了一下。
程星河他们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阴阳怪气:“喲,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还不到三十年了,灾星变家主了?”
江家二叔毕竟能屈能伸,打定主意要一笑泯恩仇,说话十分客气:“以前有误会,现在解开了。”
再一听哑巴兰要留在这里休养,有脑袋的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我还是拖过了他:“人家是灵骨童女,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灵骨童女一辈子不结婚——有些事情要是注定没有好结果,那最好就不要开始。
哑巴兰表情一僵,露出个满不在乎的表情:“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我勉强笑了笑——我看得出来,他那个笑,是装出来的。
“行,我信得过你。”我跟你哑巴兰告别,也就站了起来,跟红姑娘告别。
红姑娘站起来,把我们送到了门外。
我看着满目荒凉的大桑城——我就有种直觉,我跟那个什么金灵龙王,迟早能见到面。
上了车,一路奔着回开——江年开车在前面引路。
程星河一边开车一边问:“风水行成了黑洞,吞起了先生来了?先是十二天阶失踪,现在,阿猫阿狗都跟着丢,这是天要收咱们吧?”
我摇摇头:“得查清楚了才知道。”
而且,天阶失踪,跟点阴穴的失踪,未必是一码事儿。
程星河等红灯的功夫,往嘴里塞了一根鸡爪子:“要说倒霉,也就这十八阿鼻刘能跟你battle,一身是锅。”
但凡是跟二十来年前那件事儿有牵扯的,就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真龙穴,说是保平安的,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诅咒。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一接,是老头儿。
“最近,你小子小心点。”老头儿嘴里像是嚼吧着什么,估计是茯苓饼:“最近,两个凶星从北斗星前面坠落了过去,你自己长点心眼儿。”
“有什么线索没有?”
“忌阴喜金——亲近小孩儿,远离女人。”
把老头儿都惊动了,这两个凶星挺厉害啊。
“哎,七星,”挂了电话,程星河也摇了摇手机开了口:“小道消息,说是那些失踪的先生,在离开之前,都做过怪梦。”
第1714章 祖宗托梦
“怪梦?”
“没错,说是做了怪梦之后,心神不宁,急急忙忙就出去了,结果就没回来。”程星河说道:“是其中一个失踪先生的侄女爆料的,那个侄女想当网红想疯了,什么都往外抖落。”
丢先生的事儿,跟梦有关?
我瞬间想起来玄武局的那个“魇”来了。
不过,“魇”会让人一睡不醒,那些先生还能往外跑,可见跟魇没什么大关系。
那个时候,我们把魇的幻境给打破了,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被消灭了,还是怎么了。
“还说,她伯伯在事发之前……”
“滴滴!”
程星河话没说完,就听见了江年在前面鸣笛,意思是催他快点。
他甩手就把手机丢给了我,嘀咕了一句:“赶着投胎呢?”
我接过来,白藿香也把脑袋凑过来一起看。
手机屏幕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拍的短视频,瞪着眼睛,口沫横飞的开始介绍“亲身经历——风水师失踪之谜”。
原来,这姑娘的伯伯,也是个擅长点阴穴的先生,尤其擅长点“簪花仙女”地,出贵女的。
可前一阵子,他带了一把伞,带了一个罗盘进了山,说是有买卖,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而这个先生在出事儿之前,有一件事儿很奇怪——他那一阵子正走了背运,手里缺钱到了饥寒交迫的程度,可有一天忽然抱回了一坛子金饼。
那一罐子,值很多钱,解了燃眉之急。
家里人又惊又喜,就问他金饼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开始不说,架不住家里人轮番攻击,只能告诉家人,是从老宅子里挖出来的。
家里人更好奇了,你怎么知道老宅子里有这种东西?算出来的?
那个老宅子虽然也是他们家的,但是在这个先生出生之前就荒废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进去过。
他不想再说了,可家里人没完没了,他犹豫了一下,说是做梦梦到的。
做梦?
原来,那天那个先生正熬夜找买卖呢,就觉出身后有人推他。
“快去,快去,老宅子最北面的柴房里,北边第三块砖下面有东西给你。”
听着这个声音——像是他那去世了四十来年的爷爷。
抬起头,他也看见了,面前的玻璃窗倒映出了一个影子——正是一个穿着五领三腰,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头儿!
他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是个梦。
他一开始是觉得,自己想钱想疯了。
可一闭眼,就觉出身后有人推他,催着他赶紧去挖,不然来不及了。
他觉出不对,一早就去了,到了地方,按着老爷子说的,挖开了一片地板。
真有个罐子——真的是满罐子的金饼!
刚抱住了那个罐子,忽然“豁朗”一声,柴房就塌了——原来是邻居盖新房,贪便宜想多铲点地,结果把这个柴房给铲了。
邻居赶紧来道歉,他这才明白——要是自己晚来了一步,这罐子就让这个爱占便宜的邻居给弄走了。
他回去就给祖宗上香,感谢祖宗。
家里人都跟着高兴,说这是老祖宗保佑咱呢!
这先生神神秘秘的说:“老爷子还说,不久之后,怕还有好事儿。”
这不是,那几天这先生又是摸黑起床,一早就出去了。
不用说,肯定是老祖宗又托梦了。
这家里人还等着好消息呢,谁知道这先生一去,就不回来了。
家里人着急,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加上之前几个先生失踪的事儿,他们家找那丢人的几家一问——好么,消失的经过,一模一样,都是做了这种怪梦。
他们这一消失,怕也是跟怪梦有关系。
现如今这几家先生的家族快急疯了,拼了命找人帮忙,这一下搞得行内人人自危,都怕一个梦把自己给做没了,正需要个救世主呢。
程星河一乐:“七星,看来你这预知梦不是独家专利了——已经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这不是预知梦,更像是托梦。
白藿香皱起了眉头:“可要是托梦——这些老祖宗,怎么会害自己的后代?”
老一辈的观念——宁可自己受罪,也不会让后代受半点委屈。
我抱着胳膊寻思了寻思,也没寻思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是再调查调查再说了。
车上了高速,面前的景色开始出现重复,我习惯性靠着窗户就睡着了。
处理了铁蟾仙的事情,还没休息过来。
昏昏沉沉之际,我也做了梦。
这个梦境里,我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洞。
黑漆漆的,像是巨大的,没有边沿的井。
冷,特别冷……
这是什么地方?
我往前走了一步,就觉出洞口里面,有很嘈杂的声音。
还带着风声。
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
“过来,拉我一把……”
有人?
我靠近,就想看看,可一瞬间,一只手,就卡在了我脚腕上。
冷——抓的还特别紧!
像是,要把我给抓下去。
脚底下一滑,可这个时候,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这地方,下去就上不来了,”一个声音说道:“这是化骨坑。”
我想回头,可身体猛然就坠了下去,失了重!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抱住了我的头,尽量稳住我,我闻到了一股子馥郁的药香。
“程星河!”身边是低低的,却充满了威胁性的声音:“你会开车吗?”
白藿香?
原来,是程星河一个急刹车,接着,他摁下玻璃就对着外面扯脖子大骂:“你他妈会开车吗?”
被江年给别了一下。
我这才觉出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白藿香的肩膀上。
我赶紧把脸正过来了:“不好意思……”
一张嘴,就更别提了——流哈喇子了。
眼角余光就看见,白藿香的肩膀上,湿了一片。
白藿香梗着脖子没看我:“我,我也睡着了,不知道。”
说着,就要坐直——可我看出来,她半边身子有些不对,像是麻了。
苏寻却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可你刚才没闭眼睛……”白藿香一瞪眼:“我睡觉就爱睁着眼睛,你也管。”
苏寻不吭声了。
而这一瞬间,呼啦啦围过来了一片人:“李北斗,真是李北斗!”
“太好了!”
这把我吓一跳,遮天蔽日的,什么情况?
程星河也莫名其妙:“接车服务?”
第1715章 箩筐捕魇
车门一开,数不清的人拥了上来,跟看大明星一样。
“现如今十二天阶都不见了,也就能指望他了——你记得他的八卦风水铃吧?”
“那怎么不记得,青囊大会,水百羽亲自给的!”
“别人江老爷子没了,江家就是江家——什么人物,兜兜转转,都是江家的。”
江家二叔顿时露出了十分自豪的表情,江年则跟现场人都欠他八百块钱一样,一张脸拉的跟吊死鬼似得。
我不认为我是江家人。
可心里自嘲——继续姓李,死去的江夫人怕也不太愿意。
我一生下来,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存在,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回头看着那个大宅子——还是巍峨耸立。
也有点百感交集——以前上这里来,基本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如今,竟然成了座上贵宾。
“李先生,呸,我这张嘴!江先生!”早有人挤了上来:“我们是沙河牛家,您受累,先帮我们找找老爷子!”
“老爷子岁数也不小了,沉一沉不打紧,我们家妹娃才二十三!”一个中年人连忙说道:“听说;李——不,江先生还没结婚,我们家妹娃长得是出了名的漂亮,都说比得上杜大先生年轻的时候,江先生找到了我们家妹娃,我们乐意以身相……哎呦!”
“你说的是人话吗?”
之前沙河牛家的不干了,一把将他揪过去:“吹牛不怕闪了舌头,你家妹娃长得跟吉娃娃似得,漂亮个屁。”
这俩人争执,说要把妹娃嫁给我的那个,忽然嗷的一下就抱住了肚子。
眼角余光看见,白藿香一只手不慌不忙的背到了身后,一副很解气的样子。
这俩人一争,后面的熙熙攘攘就围上来了:“还有我们家!”
“还有我们家!”
江家二叔可算是得了意,似乎已经看到江家的伟大复兴,大声说道:“各位不要着急——里面请,有我们江家在,风水行就乱不了!”
说着,一摆手,就叫人开了条路,把人引进去。
打眼一看,半个风水圈子的家族都来了。
程星河冷笑:“当初遇上麻烦的时候,他们不来,真是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
这可是个大人情,难怪江家这么上心。
对我,倒也是个好机会——能帮助吃阴阳饭的,功德比帮助一般人更大,何况这么多呢!
我的真龙骨虽然开始生长了,但是要想完整的长回来,功德越多越好——能想起来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靠着真龙骨想起景朝的事情,就省了大事了。
哪怕长不到想要的规模,程星河他们也有功德,大家强大起来,往真龙穴走一趟也好。
至不济,也能通过这次机会,上江家找找江仲离留下的线索。
这一趟,可以说稳赚不亏。
所以我没动声色,也就进去了。
这一进去,眼角余光就看见,有个女的举着手机一边拍一边口沫横飞,搞得人心里老大不舒服。
啊,对了,这不就是那个拍小视频,想当网红想疯了那个姑娘吗?
那姑娘一见我看她,别提多激动了,狂拍不止,还喊起了口号:“北斗,我是你粉丝!Sear放心飞,猩猩永相随!”
说着做出了个捶胸的动作,说实话不大好看。
我大吃一惊,粉丝?
这辈子没想到,我能跟这俩字产生关系。
白藿香歪过头去看那姑娘,眼神十分复杂。
程星河扑的一下就笑出来了:“猩猩?别说,意外的适合你。”
适合你爹。
不过老头儿说过,这次远女人,我就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好冷酷,好喜欢!”
她接着尖叫,这一行是传统行业,搞得大家纷纷侧目,可她也丝毫没觉得自己哪儿点标新立异,依然喊的口沫横飞。
进了门,江家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着二叔和江年的印堂都黑成那样了,面子工程做的倒是挺足,内里翻修的奢华有品位。
我进去了,一帮人众星捧月,围着我大吹彩虹屁,眼巴巴的盯着我,请我解决了“十八阿鼻刘”——就那个“粉丝”还在拼命的拍,提都没提她伯伯一句。
我把事情一问,果然,跟小视频那女的说的大同小异,都是因为怪梦得到过什么好处,所以再做怪梦,深信不疑,结果消失。
程星河低声说道:“听着,有点像是杀猪盘。”
所谓杀猪盘,就是先抛给人一些好处,等人上钩就开宰。
真要是某种邪祟,可为什么那么多行内人都上了钩?
这么善于隐蔽,还是,这东西有其他过人之处?
我想起了预知梦里那个“化骨坑”来了。
而这个时候,二叔靠了过来:“这些都还好说——你来看看姑姑吧。”
说着摆手示意,意思是我有要事。
对江家来说,要解决,也要从自己家人身上开始解决。
而解梦姑姑不见外人,我就留下程星河他们,自己跟着他进去了。
穿过了熟悉的回廊,我还想起来了:“江良怎么样了?”
江家二叔的背影凝了一下,笑的勉强:“不大好。”
能说出不大好来——难不成,人废了?
“江景呢?”
“老样子。”
我吸了口气:“那——江辰呢?”
江家二叔回头,苦笑:“尸骨无存——这也是跟您争的报应。”
是尸骨无存,还是逃出生天?
“屠神使者,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二叔苦笑了一下:“那件事情之后,它们就跟这里断了联系了。”
江家二叔绕过了一丛金黄金黄的银杏,把我引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很雅致。
揭开了帘子,果然,解梦姑姑躺在了里面。
脸色惨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明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可一辈子却只能困在这里。
也是一个江家的牺牲品吧。
看上去,跟哑巴兰之前的情况是十分相似的,像是魂魄被扣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
难不成,四相局这一动,铁蟾仙这一类的东西,都趁机出来兴风作浪了?
于是我选好了方位,回身找了个箩筐,挂在了纱帐子上。
这是一种厌胜术,要是人有梦魇,这个法子最管用——能把梦魇给扣住,人就能醒了,
在箩筐内点了一根香,我就开始拍箩筐的背部。
果然,不长时间,那个香头子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开始往南飘。
接着,香飘过去的速度,猛然变快——就好像,有人在那个位置,用力的去吸烟一样!
我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看清楚了位置,一下就把箩筐奔着那个方向给扣过去了。
果然,一瞬间,箩筐就像是在被人掀动,像是有什么活物被扣住了一样。
瞬间,解梦姑姑就动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像是要从噩梦里醒过来一样!
二叔顿时高兴了起来,可就在解梦姑姑的眼睛要睁开的时候,箩筐猛然又是一动。
接着,“啪”的一声炸响,那个箩筐,竟然整个炸开了!
第1716章 七灵之桥
我一愣,瞬间就想起了当年高老师用探灵玉试探潇湘,探灵玉也瞬间就炸了。
那东西挺猛的啊!
解梦姑姑刚要睁开的眼睛,瞬间又闭上了。
这把我给气的,就想去看那个压着解梦姑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可那东西跟个跳蚤似得,扎到了解梦姑姑身上就消失了。
二叔看出来,立马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也是一种魇。”
叫压魇。
这种魇,没有玄武局那个那么强大,算是一种山野妖怪,最喜欢吃人心口上的阳气,北方一些城市管这个叫压巴虎子,据说元身是个毛茸茸的小动物,类似獾和貉子,不过很少人看过。
有的时候人睡着觉,觉得胸口一沉,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往往就是这种东西来捣的鬼。
它一来,人哪怕是意识清醒,也没法动一分一厘。
不过这东西压住人的时间不会太长,类似蚊子吸血——粘一点,五分十分钟就走,能把解梦姑姑压这么长时间,还真没听说过。
我立马掀开了解梦姑姑的被子,就拖鞋来打她的脚板心——这种法子,能把压魇给打出去。
可这一下,解梦姑姑在睡梦之中,也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像是做了噩梦,甚至,要窒息!
是想威胁我,让我不敢下手。
可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一鞋下去,带上了九尾狐的妖气,那个压魇肯定要被打出来。
可没想到,这一下下去,非但没把压魇给赶出来,解梦姑姑的表情,反而更痛苦了。
那张雪白的脸青紫青紫的,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
二叔见状,一把拉住了我:“家主,你先别激动——解梦姑姑不能死啊!”
奇怪,以前遇上的灵物——不,甚至是铁蟾仙,见到九尾狐的妖气,没有不退让三分的,一个区区的压魇,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
除非——这个压魇得到了什么超出自己修行范围的馈赠,比如,有个很硬的后台,在支撑着它。
那肯定,就是那个通过怪梦,把先生们勾走的东西了。
它怕解梦姑姑露了它的线索,派出手下,对解梦姑姑先下手为强。
这是趁着现在的天下大乱,想讨便宜的?
鞋底子不顶用,要是能把白藿香叫来就好了。可惜,解梦姑姑又不能见外人。
二叔看着我,眼巴巴的,不住的重复着一句,江家现在就要靠我了。
解梦姑姑这才消停了下来,像是重新睡熟了。
我正寻思着呢,忽然发现,解梦姑姑的手有点不对——刚才还是攥着的,现在,松开了,不光松开,手心像是有什么东西。
手心上有三个模糊的字。
像是匆忙之间,用眉笔写出来的,睡熟了手心会出汗,所以字迹模糊不清,仔细分辨,那三个字是:“十方井”。
我看向了二叔:“这是什么地方?”
二叔愣了一下:“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不算少。”
是啊,像是七里铺子,八里乡之类的,一百度,全国好几十个。
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正好外头那么多人,我就出去问了问。
风水行的,个个走南闯北,一听这三个字,好些先生就争先恐后:“南苑就有一个十方井,据说是大禹治水的时候通开的。”
“那一个都多少年了,要我说,可能是九州山那个,当年锁魔的地方!”
一行人争论了起来,凡是叫十方井的地方,似乎都有什么说道。
可这个时候,一只手拉了我一下,是白藿香,身后还站着个妹子。
是刚才那个“粉丝”?
这妹子又紧张又激动,一张脸红扑扑的。
白藿香一歪头:“我朋友也知道一个十方井。”
我一愣,我是跳进度条了吗,你跟她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而那姑娘立刻说道:“我伯伯提过那地方!”
原来,那天她伯伯出门,家里人问过一嘴去哪儿,他伯伯说上十方井,中午不回来吃了,晚上给他预备板栗烧鸡。
那就说,那个十方井,离着他们家一天之内的路程。
我打开了地图软件,按着她说的地址一搜索,还真有一个叫十方井的地方。
妥了,过去看看。
“谢谢。”
那姑娘俩眼一瞪,脸上就是一红,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我就转脸看向了在座的先生,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一听,别提多激动了,有几个年轻的立刻说道:“咱们这就去找人,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个十八阿鼻刘?”
我立马说道:“这事儿谁看见是十八阿鼻刘干的了?”
他们对看了一眼:“除了他,别人也没这个本事啊!”
“那谁看见了?”
没人敢接触我视线了。
那不就得了,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给人背锅?
“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先过去看看。”
群情激昂都想去,家里人被困是一方面,在这个群龙无首的时候能出风头,是另一方面。
“去不了那么多人,”我答道:“这么多先生一起去,煞气太大,打草惊蛇。”
“那我们冯家去!”
“我们周家去!”
我说你们考虑一下,这事儿机遇虽然大,可风险也不小——对方能生吞先生,一个弄不好,就是送人头。
“跟您江家家主去,有什么可怕的?”那些先生大声说道:“我们信得过您!”
“您说什么,我们听什么!”
简直一呼百应。
我一寻思:“跟去可以跟去,人不能多。”
“还是江家家主深谋远虑!”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可把江家二叔给高兴坏了,江年在一边翻了半天白眼。
“一句废话也有这么高的呼声?”程星河往嘴里塞了一把牛肉干,摇摇头:“我算是明白了——成功的人,放屁都是清风徐来。”
那个十方井离着这里不算太远,我们开车半天也能到。
浩浩荡荡不少车跟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迎亲车队呢。
而那个自称是我粉丝的——叫易紫,也跟过来了,说这是她们家附近的地段,她熟悉。
我一直没往“远女人”这一说,心里是有些提防的,不过也不知道她跟白藿香哪儿来的共同话题,一见如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藿香有闺蜜,也没好多说什么。
不过,二叔倒是多看了她几眼,我有些纳闷,就问二叔是不是认识她?
二叔寻思了一下,说看那姑娘眼熟,不过忘了是从哪里见过了。
车开到了地方,有一个大峡谷,得从一个很长的桥上通过——往桥墩子下面一看,就看出来了,那桥是典型的“生桩桥”,我们之前也见过,桥墩子底下压着活人,或者活的大灵物,灵气或者怨气越大,这个桥也就越稳固。
一看这个桥就是,虽然历经风霜,可还是坚固如昔。
易紫赶紧就给我们介绍:“过了这个七灵桥,咱们就到十方井了!”
“七灵?”程星河伸脖子看了看:“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我答道:“因为桥墩子下面,压着七个灵物。”
还都不小,而且——是按着北斗七星的形状压的。
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江年的车打头阵,我们的车第二,从后视镜也看出来,易紫一直挺激动的看着我,程星河素来看热闹不怕火大,随口就稳当:“哎,姑娘,你是为什么成了七星的粉丝啊?有没有上眼科医院检查检查?”
“你才检查呢,”易紫的脸红扑扑的:“我粉他,其实是因为江辰。”
我一愣,我没听错吧,跟江辰有什么关系?
第1717章 百足之虫
程星河显然也没想到,回头还想问呢,忽然我们同时听见,桥下发出了“咯吱”一声,悠长,又让人恐惧的闷响。
坏了——我心里一提,这桥要坏事儿!
“程狗,赶紧开!”
程星河根本没有回话的功夫,一脚油门对着对岸就冲,而这一瞬,身下是剧烈的颠簸,桥面,似乎断了!
而桥下,是万丈深渊。这一下,车往前一窜,就把江年的车给超了,两个车一过,就听到后面的爆裂声跟抓死人的阴差一样飞快的撵了上来。
江年的车感觉出来,重新把我们超了——江家财大气粗,车好。
我们这个速度,已经是车的极限了,叫平时八成能把苦胆吓出来,可这个时候——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慢的跟过不去一样!
不行了,眼看着后面的爆裂,和到对岸的距离,我耳朵里嗡的一声,来不及了!
程星河已经把油门踩到底,就差自己下去助跑了。
江年的车到了对面,而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前轱辘离着对岸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车屁股已经明显有失重的感觉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下一秒,大家就……
但这一瞬,后面像是有一个力道,把车屁股给托住了,我们的车在那个力道的帮助下,顺顺当当,就上了对岸。
与此同时,身后一阵巨响,那个桥整个塌陷,简直跟灾难电影一样。
一行人立马下了车,对着身后那一片残桥瞠目结舌。
程星河回头一看,后怕的咂舌,身后把额头的冷汗给撸下来了:“七星,爹跟你这一趟,真他娘是什么世面都见了——这也能赶上?”
别的桥也就算了,我这运气我自己清楚,可这是生桩桥,底下有东西压着呢,东西不出来,这桥就塌不了。
我回头就往下看,后心开始发凉。
刚才还能看到的七个灵物的痕迹,不见了。
刚才,有谁把七个灵物放走了。
那七个灵物不知道在这里被镇了多长时间,一得到自由,自然跟孙悟空离开五指山似得,一个跟头蹿上天,还能管头上有人没人?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儿,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过来的时候身后是红灯,倒是把那些个跟我们一起来的先生给阻隔住了,大桥虽然出了事儿,好歹没有车倒霉。
身后哇的一声,易紫给吐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我则看向了程星河:“刚才你觉出来了?”
程星河惊魂甫定,也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
回头他就在路口点了一把贡香:“山神爷保佑……”
我一直认为这货舍命不舍财,这次才看出来,他拿的竟然是很贵的迦南檀香。
是他在齐家顺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是啊,刚才——有什么力量帮了我们。
可空气里没有神气,却有一丝秽气。
怪了。
“哎呀,家主,可吓死我了!”二叔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拉着我左看右看:“您没事儿就好!”
说起来,我遇上过的最多的危险,不就是你们江家人带来的吗?
这个时候嘘寒问暖,只让人觉得可笑。
手机响了起来——是对岸的先生问我们怎么样了。
弄清楚了事情,他们都担心了起来:“这事儿——比想的还难办啊!”
难办是好事儿——宁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风险越大机遇也就越大。
江年站在后面,冷笑,显然是幸灾乐祸。
不过,就看他那脸色,刚才估计也差点没把苦胆吓出来。
程星河点了香,直起了身子来,低声说道:“老头儿那话说的有道理啊——还没进去呢,先来个下马威,那东西是凶。”
一个邪祟,敢吞自己的天敌,就好比蚊子吃青蛙一样。
这得是个什么蚊子?
“这,”二叔忙问道:“咱们要不要等等其他先生?这彼此也有个照应不是?”
“这个桥要修成通车的程度,怎么也得一段时间,”我答道:“解梦姑姑,和那些消失的先生,未必能顶得住。”
易紫一边吐,一边抬起了头来,满眼惊喜:“偶像,你是说,我们家的先生,还在?”
这些亲属的面相上看,是有晦暗,但是晦暗是浮着的,说明现在还是有转换余地的,只是时间不多了。
二叔犹豫了一下:“那……”
“让他们等着通车再过来,”我吸了口气:“咱们现在就见见世面去。”
一转脸,易紫吐的差不离了,白藿香正在帮她顺后背。
“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
“那不行!”易紫立刻站起来:“偶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机会我怎么也得抓紧了!”
接着跟想起来什么似得:“我绝对不给偶像拖后腿!”
这话,竟然跟白藿香说的一样。
难怪这么短时间就能成为朋友呢。
江年还想说风凉话,被二叔给脑袋上来了一巴掌:“还愣着干什么呢?带路去!”
要是江景,八成要抱着头问凭什么。可江年被直肠子江景阴多了,也知道哪怕问了,得到的回答只怕也是“你不带还让家主”带?
于是他沉着脸就看向了后面:“刚才我就看好了——上十方井的山路很崎岖,车开不进去,得步行进去。”
二叔连忙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哪怕他是名分上的长辈,礼节上也一点没含糊。
我们也就把车留在这里,上去了。
远远一望,山上还有一些房子,但是看上去很荒败,估计原来住在这里的人都搬到了对岸的城镇里去了。
顺着山路越往上爬,越觉得荒凉,沿途见到的屋子,大多数是没有窗户的,只露出一个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跟要吞人的巨嘴一样。
拾级而上,这一条山脉横着铺开,房子都在山脊上,赫然是个百足之虫地。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种地是求平安的。
但是这种地的环境往往十分恶劣,能保平安,也未必有人肯上这地方来住。
等日落西斜的时候,我们终于上了山脊——那蜈蚣一样的山脊上,是一排房子。
但是,那些房子,因为废弃久了,个个鬼气森森的。
江年抱着胳膊:“怎么个找法?”
这地方不小,只能分头找了。
我还没说话,程星河拉了我一把,奔着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跟着他眼神一看,我也一愣。
落日的余晖把房子的影子拉的老长,在一处房子的阴影里,像是蹲着个小孩儿。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儿?
第1718章 天黑之怪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儿?
这基本是人类的常识,人烟罕至的地方,一旦出现了女人,小孩儿,老人,那未必是人。
那个小孩儿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忽然撒腿就跑了。
叫平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可今天我们是来找东西的,眼前这个小孩儿,就是个线索。
我立马奔着那个小孩儿就过去了。
这个地势叫“百足之虫”,顾名思义,主路是鱼刺一样的一整条,可两侧是数不清的分支,分支又有残垣断壁,小孩儿一进去,就消失了踪迹。
一到了暗处,我就感觉出来了,这地方,也有秽气。
这秽气被藏匿的非常好,几乎若有似无,可我有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瞒不过我的眼睛。
跟刚才出现在车屁股后面的,一模一样。
身后气喘吁吁,是程星河他们追过来了:“人呢?”
“溜了,”我回头看向了江年:“分头找。”
江年并不乐意听我发号施令,不过二叔精神头很大:“家主找东边,我们找西边!”
程星河和苏寻现如今上了地阶,已经不用我担心,也跟我分了头往其他方向找。
白藿香和易紫已经形影不离,就跟在了我身边。
易紫看着我的斩须刀,别提多激动了:“这就是传说之中的斩须刀!好帅啊!偶像,我能摸一下吗?”
“可以。”
易紫顺着斩须刀的刀鞘摸了下来,跳了起来:“哎呀,我这辈子,不洗这只手了!”
一边往里找,我一边听白藿香问易紫:“你刚才说,你把李北斗当成偶像,是因为江辰?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就是因为那个江辰,”易紫咬了咬牙:“当初听说,他是因为北斗哥死的,我就把北斗哥当成了恩人。”
恩人?
“我们家那么惨,就是因为他。”
她爹,是因为江辰死的。
当初,江辰野心不小——自认为是真龙转世,打算巩固四相局,改真龙穴为自己所用,身边网罗了不少的先生。
而易紫这一家在点阴穴上很有实力,也不知道被谁给举荐到了江辰那去了。
江辰就要网罗易家人给他做事,可易紫她爹却怎么也不肯——说自己才疏学浅,不堪大用,这个岁数,也不求前途,等着女儿结婚要抱外孙了。
可江辰那边,起了疑心。
易家人不给他做事儿,有可能,是要帮李北斗做事儿。
易紫她爹有很独特的能力,为了这个能力不落入到了我手里,江辰把易紫她爹直接抓过去了。
被抓过去之后,易紫她爹也没改变想法,把江辰彻底得罪了。
易紫的伯伯带着易紫去劝,去求,不管用,胳膊拧不过大腿。
为了救自家兄弟,易紫伯伯算是荡尽家财——之前穷到了饥寒交迫的程度,做了怪梦找到金饼,就是这个缘故。
可哪怕这样都不行。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很热,起来就是特别闷,像是要下暴雨,一辆车把她爹送到了门口,人在后备箱,被裹在了彩色编织袋里。
天气热,味道很大。
车丢下编织袋就走了,跟丢下一袋垃圾一样。
那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她追出去了老远,没追上。
易紫说道:“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都要给我爹报仇,我想尽了法子,要混进江家,可江家没那么容易混,正要看见点希望……”
她看向了我,笑的憧憬:“北斗哥,你帮我报了仇。这以后,我打听了一切关于你的事儿,你说,不把你当偶像,把谁当偶像?”
没错,这姑娘跟我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她父母宫凹陷,中间有个断节,这叫“一刀两断”相,确实是失去了双亲,而且,还都是横死。
“那以后,我就想见见你,可一直没机会,”说着,她有些害羞:“我就开始想法设法做风水行的自媒体,也许,哪一天有名了,就能见到你了。”
白藿香显然有些动容,是知道她想当网红,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这次见到了真人,别提多激动了,”易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北斗哥,你别见笑。”
我刚想说话,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小破屋。
门扉紧闭,我抬起手就敲了敲。
易紫有些好奇:“这地方还用敲门?不是没人吗?”
“别的房子有人没有,说不好,这里面,肯定有人住。”
易紫也往院门里看,可现在日头已经全部沉了下去,只能看见黑洞洞的一片。
“没人啊。”易紫小心翼翼的说道:“偶像,你会不会找错了?”
我则扬起了声音:“我们没恶意,就想问问路,希望能行个方便。”
半晌,里面才响起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你们,是谁啊?”
易紫显然也吓了一跳:“还真有人?”
果然,是小孩儿的声音。
我伸手把腰上的风水铃晃了晃:“吃阴阳饭的。”
门后沉默了半晌,这才抬手把门打开了。
是个又黑又瘦,小猴儿似得孩子。
他抬起手抹了一把鼻涕,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
我指着门口:“别人家门口都有支棱着的草,说明确实挺长时间没人进去了,走了这一路,就你们家门口的草是扁的。”
只有经常出入的地方,才会把草踩的长不起来。
那孩子露出个不明觉厉的表情,就把我们给让进去了:“那你们,你们先进来吧!先说好了,我们家不太干净。”
这孩子还挺好客,我们也就进去了:“刚才在村口东张西望的,是你?”
他点了点头:“老长时间没看见生人了,有点害怕。”
“你们这里的人都搬走了,怎么就你们还在这住?”我环望了一下:“你爹妈呢?”
“死了,”小孩儿低低的说道:“别人家都能走,就我们家不能走。”
“为什么?”
小孩儿没吭声,引着我们进了堂屋——里面乌漆墨黑,他也没有点灯的意思,而是摸黑领着我们坐在了什么东西上。
好像,是条凳。
“天黑了,你们过了这一晚上,就走吧。”他缓缓说道:“别跟那些人一样。”
那些人——也就是那些先生?
看来是找对了。
“我们就是为了那些人来的,他们上哪儿去了?”
“都没了,”小孩儿以跟年龄不相符的麻木说道:“这个地方,天一黑,就会出现一种怪东西。”
第1719章 点灯开门
“什么怪东西?”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我没看见过,”眼睛适应了光线,我看到小孩儿的身影摇摇晃晃,从比自己还高的桌子上倒水:“见到过的,都没回来过。”
“那些先生也是?”
小孩儿给我们手里放了茶碗,水是凉的,摸上去,有积年的垢。
小孩儿坐下,嗯了一声:“只要天亮,就没事了。”
这地方不对。
“你爸妈也是,因为外面的东西消失的?”
一提起小孩儿的爸妈来,他就不吭声。
白藿香暗暗拉了我一下,意思是人家的伤疤,不揭为好。
接着,她把手伸出来了:“我给你看看。”
小孩儿一愣:“看么子?”
“疥疮和冻疮。”白藿香说道:“你身上不痒?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
小孩儿不由自主,就把手给伸出来了。
一股子药香荡开,白藿香问:“舒服了吧?”
小孩儿木讷的又“嗯”了一声。
白藿香得意的一笑,把一包东西塞给了小孩儿:“拿着这个——你小伙伴得了病,也能用。”
小孩儿接过去,还是不吭声。
但觉得出来,不是他认为接收东西是理所当然,而是他不大会跟人交流。
独居的,哪儿有社交能力。
易紫忍不住说道:“这孩子,拿了人家的东西,要道谢呀!”
白藿香答道:“不用,姐姐问你,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住?”
小孩儿摇摇头:“还有别的,但是他们不见外人。”
别“的”,而不是“别人”。
这地方,似乎到处都是谜团。
我接着问道:“那个天黑就会出现的东西,在你们这里多久了?”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说,他爷爷小时候就这样,不知道多少年了。”小孩儿说道:“天黑不出门,过夜不点灯,是规矩,不守规矩的,就回不来。”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易紫伸手拿出了手机:“就是这个人,他前些日子是不是……”
她拿出了手机,手机里,是她失踪伯伯的照片。
可小孩儿先是一怔,接着猛然一翻手,就把她的手给压下来了,厉声说道:“不能有亮!”
这一下,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竟然把手电筒功能给打开了,闪光灯倏然爆亮。
易紫吓了一跳:“哎,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说着要把手机给捡起来。
可手机这么一摔,一下卡顿住了,闪光灯怎么也关不上,小孩儿眼看着关不上,忽然抱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压在了手机上面遮光。
是一床油渍麻花的破被子。
可我一抬头看见了这个屋子里的摆设,顿时也愣了一下,白藿香也同时吸了一口凉气。
易紫立马把手机护住:“不是,你到底干什么啊!这么黑漆漆的就好了?你属土拨鼠的啊?”
话没说完,易紫也借着灯光看清楚了一切,当时就惨叫了一声。
这地方——森然林立,是密密麻麻的白脸人,把我们整个包围住了。
一个个面无表情。
不过,吓人也只能吓一瞬,这些东西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纸扎人。
我没少弄过这玩意儿——男的穿红女的挂绿,惨白的脸上抹胭脂,俗称红男绿女。
小孩儿却顾不上我们看见那些东西的反应,一股劲儿就是想把手机的光给压住,可那个被子是薄的,怎么弄,手机的光也还是能投透出来,把破棉絮照出云朵的形状。
“哎,”易紫回过神来:“这是什么?”
小孩儿吸了口气:“偶。”
“我知道是纸扎人偶,可你为什么在家里弄这么多纸扎?”易紫心有余悸的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什么爱好?”
“这不是爱好。”小孩儿终于说道:“有大用。”
跟我一样,是赖以谋生的生计?
也未必,在这个地方,谁找你买这玩意儿?
“嗯?”易紫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出现了一种响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走过。
沉重的,一步一步的,拖行。
不是我们的人的动静。
甚至——不像是人的动静。
越来越近,像是冲着这里走过来的。
小孩儿叹了口气。
显然,那东西跟飞虫一样,是被光吸引过来的,所以,小孩儿才不让我们这里见光。
易紫也看向了外头:“偶像,那,那是什么?”
真要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程狗他们还在外头呢。
他们不知道天黑不出门,过夜不点灯的规矩,
我站起来就想出去看看,可一下被拉住了。
是小孩儿。
“外头……”他低声说道:“不安全。”
“我就为那东西来的。”
小孩儿却抓的更紧了:“那些先生,就是跟你一样,不听劝。”
那就更对了。
我找的就是他。
可小孩儿就是不松手:“他们死了,我没办法,可你们——”
他看向了白藿香,急切的说道:“是好人!”
“放心吧。”我微微一笑:“我跟他们,不一样。”
拉下了小孩儿的手,我就奔着外面出去了,白藿香和易紫也跟在了后面。
“等一下!”
回过头,在黯淡星光下,小孩儿抱着三个东西出来了:“你们要非得去——带着这三个东西。”
是三个纸扎人,两女一男。
这纸扎人虽然很轻,却有真人这么大,背在身上行动是极不方便的。
易紫一笑:“你留着自己玩儿吧,我们有正事儿呢!”
小孩儿却执拗的挡在门前:“不行,你们非带不可。”
白藿香接了过来:“带就带。”
小孩儿一下高兴了起来,但很快,他脸色的喜色消退了:“有件事儿你们要记住,一旦,有人要你们去大槐树那,千万别去。”
对了,来的时候,是在“百足之虫”正中间,也就是“蜈蚣背”上,看见过几棵很大的树,料想着,小孩儿说的就是那。
“你这话前后矛盾,”易紫说道:“不是说,这地方没有其他人吗?”
小孩儿没回答,只是低声说道:“我爸妈,也是被那东西拉走的。是因为……”
他声音更低了:“我小时候,不守规矩,偷偷出去看,晚上出来的是什么。后来——我爸妈来找我,把我丢回了院子里,自己被拖到了大槐树那去,再也没回来。”
我心里一动,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不守规矩害了爹妈,所以,才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情。
“我记住了。”我对他一笑:“我们很快就回来——给你带零食吃。”
找到了程星河,有的是零食。
小孩儿勉强一笑:“祖师爷保佑。”
祖师爷……
易紫一愣:“他难道也是吃阴阳饭的?可他还那么小……”
甘罗十二岁就当宰相了,早慧的孩子不是没有。
我就跟他告别,出了门。
既然亮了“灯”,我们要是不走——只怕,他也不安全。
出了门,也怪,不知不觉之中,那个声音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抽出斩须刀四处看了看。
秽气——还是有秽气。
那东西到底什么来路,是想帮我们,还是想害我们?
正在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程星河的信号。
那边肯定有事儿,我立马带着她们就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可就这么跑了几步,易紫就觉得手上的纸人没用,转手要扔,结果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她忽然尖叫了一声,指向了我身后。
与此同时,我也觉出来了,一阵破风声起,高处有个什么东西,对着我们就扑过来了。
我护住了白藿香她们,转手斩须刀就对着那个东西削了过去。
“嗤”的一声,半空中,就跌下来了一个东西。
借着星光看清楚了,我一皱眉头。
是一个干枯的手爪——上头,是老长的指甲。
第1720章 一棵槐树
易紫立刻靠过去:“这是……鸟爪?”
可她刚要过去,就被白藿香一把拉回来了。
是个什么身体部件,没人比白藿香清楚。
她看向了我:“蜡尸。”
所谓的“蜡尸”,是说尸体周边形成了一层蜡质,让尸体不会腐烂。
有经验的风水先生都知道,迁棺的时候如果遇上了蜡尸,可一定要妥善处理——只有横死,冤死,执念不散的尸体,才会出蜡,这种蜡,是怨气从七窍里蔓延出来升成的,也叫怨蜡。
是个老太太的手。
那指甲又长又黄,指尖还有一点凤仙花的痕迹,其中一个指头上,凹陷了一圈,显然生前戴惯了戒指的。
在这地方闹乱子的,是蜡尸?
可蜡尸算是一种比较低级的行尸,能把那么多专业人士给拽走,并不可能。
我抬起头,就看见高耸的女儿墙后面,蹲着一个身影。
就是这玩意儿。
把这玩意儿抓住,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些先生了。
“你们俩稍微后退点。”
话音未落,那个东西跟个枭一样,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不能杀死,我侧身躲过去,斩须刀往她足底就削过去了。
走不了,就好抓了。
但没想到,这东西比我想的还机灵,身子一震,瞬间就躲过去了。
不光是我,白藿香也愣了一下:“这东西,不可能这么快……”
是啊,蜡尸如果能动,那最大的特点,就是动作迟缓——它的关节都被怨蜡给封住了,追人吃阳气的时候,一跳一跳的,虽然爪子的力量很大,却十分笨拙。
我忽然发现了这个蜡尸和解梦姑姑身上那个“压魇”的共同点了。
都是原本弱小的东西,忽然厉害了起来。
跟黄阶打天阶一样,这种反常,如同开挂——有其他的力量,在帮助这几个东西。
秽气……又是秽气。
我往上追了一步,就要把这玩意儿给抓住,可眼看着就差一点了,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一阵破风声。
我心里一提——这地方,不光一个蜡尸,还有其他的东西过来了!
白藿香……
我立刻回头,果然,一个黑漆漆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出了,打背后,对着白藿香和易紫就冲过来了!
看白藿香头都没回,一把针撒出去,那东西跟断了线的傀儡一样,忽然就坠下去了。
她点中了那个东西的关节。
接着,得意洋洋跟我一摆手——像是在说,你忙你的,姐用不着你。
我这才回过头,可就这么一点差距,我本来能抓住那东西,那东西却忽然拔地而起,又到了更高的地方。
我一脚蹬上了女儿墙,就撵了过去,可那东西一躲,我就看见,长长的斜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谁啊?
正一错神,那个人影忽然也冲了过来,一转手,就摁在了蜡尸的头上。
“喀”的一声,蜡尸的头跟熟西瓜一样,就被他给拽下来了。
这个手劲儿——是厉害的武先生?
蜡尸缓缓倒下,我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轮廓。
一个青年。
那个青年一头乱糟糟鸟窝似得头发,对我一笑:“师兄,没伤着吧?”
同行?
蜡尸没了脑袋,秽气消散,已经用不上了。
白藿香追上来,也觉得可惜,那人举起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慨然一笑:“你们也是被灵梦引来十方井的?那你们放心,见面是缘分,我会保护你们的。”
保护?
说着,那人大大咧咧的伸出了一只手来:“我叫金小二,师兄怎么称呼?”
那只手上,黏糊糊的,全是尸蜡。
他这才察觉出来,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背过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又伸过来了。
我跟他握了握:“李北斗。”
“原来是李师兄……看师兄挂着风水铃,是文先生吧?”金小二连忙说道:“难怪对付不了蜡尸。”
易紫一听很不服气:“谁用得着你?告诉你,我偶像可是……”
白藿香拉了她一下,意思让她别太多话,易紫有些不服气,这才白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抢什么风头。”
金小二像是没听明白,我就问他从哪里来的?
他连忙说道:“嗨,这不是三毛子说受你们照顾了,怕你们遇上危险,求我过来保护你们的。”
三毛子?
他指向了我们身后的纸人:“就是扎这玩意儿那小子。”
“你跟他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大关系,”那人撇开了外八字,啪嗒啪嗒就领着我们往前走:“我也是做了灵梦,受了灵梦的指引过来的,比你们稍微早一点,跟三毛子蹭了顿饭,他劝我走,我假装走了,晚上又回来了,他一看,就让我过来帮你们,我这个人有恩必报,欠三毛子一饭之恩,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他觑了白藿香一眼:“三毛子说你们之中有仙女,还真有。”
白藿香没理这茬。
我就问他:“你也做了灵梦了?那是怎么回事?”
他一形容,跟易紫他们那些受害者家属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无外乎是梦到了自己的祖宗,让自己去某地,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做灵梦的当事人,自然比家属们知道的要多一些:“我梦见我太奶奶告诉我,上这地方来,能找到未来的老婆,这不是,我就来了,可到了这里,连个母蝈蝈都没见到,正觉得太奶奶信口开河呢……”
他看向了白藿香,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这不是,古人诚不欺我。”
欺你大爷。
我对这平地冒出来的小子没什么好印象,何况刚才的线索还被他给掐了,结果回过头看白藿香打落的那一只,身上的怨气也化了,找不到线索了。
没辙,只能再看看其他的了。
说起来,程星河刚才吹了口哨,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我就继续奔着程星河他们那个方向走,那小子锲而不舍的跟上来:“也不用太感谢我,我这人就是古道热肠,就想当个英雄。”
月亮冒出来,这人皮肤黧黑,一笑牙很白。
我回头看向了他:“你太奶奶给你托灵梦,还说过什么其他的吗?”
“说我五行缺木,上这里来,靠近树,会有好运气的。”他指向了前面:“哎,比如那个大槐树。”
我回头,忽然反应过来了——程星河他们的口哨声,就是从大槐树那传过来的。
白藿香暗暗的拉了我的衣角一下。
我们都记得,小孩儿说过,不管谁叫我们去大槐树那,也不要去。
第1721章 七星钉头
乱发青年歪着头看我,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我也习惯了——不能去的地方,往往就是有机遇的地方,你不去,这一趟来的就没有意义,事情就解决不了。
就好比上医院一样,谁都知道开刀有风险,可来就是为了开刀来的。
我就对着那个地方吹了几声口哨。
可程狗和苏寻一直没有回应。
我就有点着急了,他们俩可不知道大槐树附近有危险。
而且——江年和二叔也没动静,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就带着白藿香往附近过去了。
“哎,三毛子跟你们说了这里的传说没有?”
一边走,这个外八字的乱发青年一边没话找话。
不过这话题我倒是感兴趣:“什么传说,天黑不开门,夜里不点灯?”
乱发青年点了点头,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
易紫冷笑了一声:“还能为什么?这地方有怪物呗。”
乱发青年对易紫的印象,可没对白藿香那么好,歪头只看着白藿香,勾起了话头子:“可这怪物,也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多,就这里一抓一大把啊?”
白藿香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侧脸看着他。
他十分得意,神气活现的就对白藿香说道:“仙女,咱们交换——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你这地方的传说。”
白藿香一怔,我已经插他们俩中间去了:“这地方,是个死灵脉,怪物多,因为山脊下面,压着东西。”
乱发青年一愣:“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答道:“这地方叫“百足之虫”,是专门用来保平安的,可一般人选住址,不是为了人丁,就是为了财禄,保平安的地方,往往,就是危险的地方。”
没病的谁吃药?
远处就能看见,这是个蜈蚣形的山脉,观龙以势,察穴以形,这种山脉的势成飞虹,是“迎天接地”势,肯定是个难得的大灵脉。
但为什么说这灵脉是死的呢?
因为来的时候,我们见到了那个生桩桥。
其实生桩桥这种东西,如果是活人祭,那桥头桥尾,一男一女,就足够了。
如果是灵物祭,一个就行。
可区区一个生桩桥,生生压了七个灵物,
当时我就猜测,这是七星钉头,目的不是为了保护桥,意思是要山脉底下的东西,永世不得超生。
没猜错的话,百足之虫后面应该还有一个大水闸,叫银刀斩尾,都是要让“百足之虫”下头的东西,头尾受困,动弹不得。
上头再钉了大槐树,如同插进心脏的一把利刃,再派了命大八字硬的居住,用人的阳气压住——小孩儿说他们不能离开,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大灵脉,也得成了死灵脉。
不过,死灵脉好比说是被封上的井,虽然入口堵住,普通人取不到水,但井里依然有水,所以,活跃在底下的东西,还是能得到滋养。
底下那位,估计来头很大。
白藿香眼睛一亮,一副比我还得意的样子,扫了乱发青年一眼,像是在说:“厉害吧?”
乱发青年不吭声了,易紫听入了迷,回过神来,就给我鼓掌:“不愧是偶像!惊艳了惊艳了。”
我也回过神来,我平时不太爱出风头,今天是怎么了?
估计临进山的时候晕车,这是后遗症。
而白藿香反应过来:“那——你说这东西不断的把先生呼唤过来,是不是跟阴灵神一样?”
看上去相似,可有不一样的地方。
阴灵神能把人呼唤过去,是因为他被屠神使者解了封,需要自救,可哪怕是阴灵神,也只能在大桑城本地发号施令,引来灵骨童女,逃出生天。
而这一次,专程被灵梦引来的先生,来自四面八方。
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找人,他要是有这个本事,那不早自由了吗,还犯得上让人来救它?
易紫立刻问道:“那偶像你说,这些怪物是怎么回事?我伯伯他们又是怎么被引进去的?”
我疑心,是有外人故意想打开这个灵脉,应该是有某种目的。
但具体是什么目的,得看看真凶是谁才能知道。
易紫不明觉厉:“偶像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乱发青年则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像是没出成风头,十分不甘心。
说着话,我们离着槐树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候,我们就看见,丰茂的槐树下面,有两个人影。
易紫精神了起来:“是不是咱们同伴……”
说着手扩在嘴边成个喇叭状,就要喊出声来。
我连忙拉住了她,白藿香也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道:“不是。”
“为什么……”
因为程狗身上有凤凰毛的仙灵气,苏寻虽然没有,可他有活人气。
这两个身影,却只有煞气和秽气。
跟刚才出现的那两个东西一样,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我想起了预知梦里的那个“埋骨坑”。
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正寻思着呢,忽然远处传来了挣扎的声音。
生人气。
有人被抓住了。
很快,那个声音就抓到了大槐树附近,不见了。
易紫捂住了嘴:“那个大槐树——能吞人?”
是因为大槐树底下,有某个入口。
通往灵脉的入口。
我奔着那个方向就过去了。
这一转身,被乱发青年给抓住了。
“你——不怕?”他声音里有好奇。
“怕就不来了。”
那些先生,都是从那个洞口掉下去的?
我带上了白藿香和易紫就过去了。
不过到了槐树附近,我立马把他们拦住了。
“这就对了。”乱发青年连忙说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是要回去。
是这附近,有东西。
乱发青年还要上前呢,可等着他,就来不及了。
我抬起手,对着面前就削了过去。
就在七星龙泉劈出去的同时,数不清的黑影拔地而起,一股子怨蜡的味道,铺天盖地。
但是那些东西,被全部截断。
乱发青年看见了,嘶的吸了一口冷气,盯着我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我摸出了位置,领着他们就下去了。
这个地方,曾经有墓葬群。
那个道很像是个滑梯,我们没费什么功夫,就下到了底下。
撒手一个天花,光一亮,我就知道来对了。
地上有几只鞋——都是寻山点穴的先生爱穿的千层踢死牛。
他们就是被弄到这里来了。
而面前,是一个狭长的通道。
黑暗的,像是望不到尽头。
我领着他们就往里面走了过去。
走了没几步,易紫就拉住了我的胳膊:“偶像,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这地方自然暖和不了,但是这个冷——没错,是很盛大的阴气。
是从后面来的。
而且,那个感觉,像是有人在盯着我们看。
我回过头,就看见身后一个位置上,密密麻麻的挂着很多白色的东西。
看清楚了,我脑壳一下就炸了起来。
第1722章 黑衣之客
是人。
一个个人!
易紫嗷的一声就尖叫起来。
白藿香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她抓住了白藿香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身后那个位置:“那是……”
乱发青年回头看了看,皱起眉头:“嚯。”
人被挂的跟屠宰场的牲畜一样,只是个“嚯”。
这人,要么命里缺点人性——要么,是见过什么大世面。
我转过了身奔着那边就过去了。
还好,他们身上,还残存着些生人气。
白藿香跟了过来,看清楚了,我们同时吸了口凉气。
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么诡异的场景。
许多人一丝不挂,远远看上去,才是那种死白,肋下被藤条缚住,我们一跑,带起来一阵风,那些凌空的脚尖,跟上吊的人一样,微微摇晃。
全是先生,印堂上,隐隐约约带着功德光。
几百个人——壮观,诡谲,让人毛骨悚然。
“哎呀,”乱发青年若无其事的说道:“跟晒鱼干一样。”
我不觉得,会有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场景面前若无其事。
白藿香立刻搭脉,易紫战战兢兢的过来,拉着我胳膊:“偶像,他们,他们怎么没穿衣服?”
“因为他们的衣服化了。”
“化?”易紫显然没听明白:“衣服又不是冰雪,怎么会化?”
“不是融化,是消化。”我指着其中一个人皮肤:“看见没有。”
上面,还有皮肤脱皮,灼伤的痕迹。
而且,他们不光没了头发,连睫毛,眉毛,都没了,一张脸白惨惨的,好像人偶被洗褪了色。
像是——被某个巨大的东西吞了下去,但是又吐出来了。
我皱起眉头,这是个什么操作?这不正常啊!
易紫反应过来,脸色大变。
白藿香回头看了我一眼:“人还有气,但是魂魄被冲散了。跟解梦姑姑一样。”
听到了这里,易紫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奔着那一排一排的先生跑了过去:“我伯伯呢?我伯伯呢?”
一排一排找了过去,她忽然大哭了起来,抱住了其中一个挂着的人:“伯伯!”
其实,这些先生看上去,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哪一个都差不多。
她哭的撕心裂肺。
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我们是来救那些先生的,还没找到他们的魂魄在什么地方,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我立刻要把易紫给拉过来,可这一瞬,白藿香忽然“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
下一秒,她也扬起声音:“快跑!”
跑?
我回过头,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头顶上忽然一声呼啸,忽然落下了数不清的东西,好像下雨一样,划出了尖锐的破风声,对着我们就冲过来了。
我立马把白藿香和易紫推开,只听身后“哆哆哆”几声,许多东西擦着我们,落在了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几乎把地捅成了筛子。
是很多黑鸟,那些鸟的嘴,又锋锐又坚硬。
它们身上,都有秽气。
而那些鸟抬起头,对着我们就继续冲。
我甩手就把那些鸟直接劈碎——那些鸟落地,竟然是杏子雀。
我皱起了眉头。
这些鸟我见过,非常憨,平时爱吃小米,一把小米能抓一群,要是有人喂给过它们面包渣,它们以后再见了人,食髓知味,肯定跑人身边要面包渣吃。
这东西攻击人,那跟兔子吃肉一样,不正常。
好像,一旦沾染上了这个地方的秽气,就跟进了染缸一样,什么玩意儿都黑化了。
头发很乱的青年看着那些杏子雀,摇摇头:“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这东西烧烤出来,味道妙得很,一刀下去,都糟践了。”
我有点习惯了,这个乱发青年实在不是正常人。
他说着,冲着白藿香凑近了点:“仙女,你告诉我你名字,我给你烤烤试试。”
白藿香也没搭理他。
我带着白藿香和易紫就往里面走。
易紫连忙问道:“偶像,你要上哪儿去啊?”
我没回头:“把这些先生的生魂给找回来。”
功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都是人命,拖家带口的人命。
我辨别了秽气的方向,冲着那个位置,往里面一走,果然,这地方的的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篆。
大灵脉下头的正主,会是什么来历?
这底下跟上头一样,是长长的一条,一脚下去,四壁都是回音,静悄悄的十分压抑。
跟着天花看清楚了这些符篆,发现上面都描绘出了一团一团的东西。
乍一看,很像是玄武局里千眼玄武的眼睛。
符篆上很多东西,都围绕着这个眼睛。
有一些符篆我认识,是猪马牛羊这一类的活物的意思。
大致像是说,那个团状的东西,很多生灵都想要。
但是这东西似乎是不合规矩的,所以必须镇压在这里。
闹事儿的,是个球?
也新鲜,还没见过这一类的东西。
一边走,我一边找程星河他们的下落,也没看见,不过,刚才被挂在那里的无毛人里,也没有他们两个的踪迹,估摸着还没被抓住,有可能程星河曾经想用口哨呼唤我过来,可我被牵绊住没能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他只好自己带着苏寻下来了。
不等我,肯定是因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而且,我们来之前被拖进来的那个活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想到了这里,我忽然就看见了前面一抹红色的生人气。
我顿时就来了精神。
想什么来什么!
我立马迎了上去,果然,一个挣扎着的活人,正在被一个黑色的东西拖行!
我撵上去,伸手就把那个黑色的东西给打开了。
又是那种奇怪的秽气。
我正想看清楚了那是什么,天花倏然灭了,我抬手又放了一个的功夫,刚才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就消失了。
而身下那个人一把就将我给抱紧了:“祖师爷显灵——祖师爷显灵了!”
一低头,这个人面黄肌瘦,显然也是个先生。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我看向了那个先生:“你也是做了灵梦?”
那人一愣,猛点头:“我妈病了,我想给我妈求个灵药,做了个梦,顺着梦里我过世的说的,找到了好药,可后来我妈需要仙茯苓,外公托梦,说这里有,我就赶过来了,谁知道,这一来,就……”
乱发青年跟找到了知音一样:“你也是?我也是!”
这托梦的东西,挺喜欢冒充人家祖宗。
“你知不知道,那个黑东西要把你给拖到哪里去?”
原来,这个先生被抓进来几天了。
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只觉得像是有个穿黑衣服的领路,带他来个地方,让他等着。
那地方跟排队一样,前面的人走了,才会轮到他。
他前面的人,陆陆续续是走了,可没有一个回来的。
“那个穿黑衣服的一个一个把人带走,我开始害怕,想走,却走不了,终于轮到了我,那个穿黑衣服的说,”那个面黄肌瘦的先生战战兢兢的说道:“说是——让我去点个穴,只要点对了,就让我走,不然……不然,下场就跟前面那几个点不中穴的废物一样……救救我,我妈还等着我,我不想死!”
点穴?难怪,挑选的都是擅长阴穴的先生。
“嗤……”
就在这个时候,暗处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个面黄肌瘦的先生一下更紧张了:“就是这个声音——那个东西来的时候,发出的,就是这个声音!要来缠我了,要来缠我了!”
我心里一动,就看向了白藿香。
白藿香一下就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
那东西要点穴的,我去试试,看看到底点个什么穴。
比起自己找,人家上门来请不是更轻松。
果然,天花重新暗下来的一瞬间,一个黑东西唰的一下过来,快如闪电,跟个大章鱼的爪子似得,奔着我们的脚腕子就勾过来了。
我护住了白藿香,没反抗,耳边擦的一阵风声,就被拖过去了。
第1723章 埋骨之井
那个刚被救下的先生愣在了原地,没成想刚刚虎口脱险就重新掉入深渊,当时就是一声惨叫。
金毛不喜欢这个地方,来了之后就委顿的跟着我们,在后头一直打瞌睡,这会儿也被叫清醒了,瞬间蹿了上来,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先生。
那先生没想到忽然窜出了一个“大狗头”,尖叫瞬间就卡在了嗓子里喊不出来了。
乱发青年似乎也才刚发现金毛,伸手还想摸金毛的头:“这狗不错。”
金毛低下头,却发出了“呜”的一声,威胁性的叫声。
乱发青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把手抬了起来:“不让摸就不摸。”
“咱们……”易紫瑟瑟发抖:“是不是要见到那个传说之中的十八阿鼻刘了?”
都到了现在了,还以为是十八阿鼻刘背锅呢?
“你放心吧,十八阿鼻刘我见过,这下头的东西,比他来头大。”
不长时间,只觉得身下一转,我们就到了一个地方。
一靠近,我倏然就觉出了一阵阴冷来。
那股子寒气,简直像是从奈何桥下头吹上来的。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就缓缓的响了起来:“你们谁会点穴?”
这是个十分诡异的声音,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那个面黄肌瘦的先生自然不敢吭声,我立刻说道:“我会。”
“那你过来,”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把这地方的穴,给点出来。”
脚腕子上那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松开了。
我一只手摁在了金毛的头上,意思是让它照顾好白藿香,自己就过去了:“点穴得有要求吧?求什么?”
那个诡异的声音缓缓说道:“求——重整旗鼓,逃出生天。”
这个要求,还真是第一次听见。
不过,我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有个东西,想让我弄开这地方,压住大灵脉的封。
这毕竟是看家本领,我几乎第一眼,就找到了一个位置。
把那些先生骗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可以。”我接着说道:“卦资怎么谈?”
黑暗之中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都被拖到了这里来了,竟然还有人有胆子跟他说卦资。
半晌他才接着说道:“你还没找出位置。”
“我做买卖,先谈价后干活,童叟无欺。”
那声音冷笑了一声:“那你说。”
“先告诉我——你千方百计要打开这里,是为什么。”
“这底下,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得拿上来。”
“什么东西?”
“打开你就知道了。”
易紫着急了起来:“偶像,你倒是先救我伯伯呀……”
白藿香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可已经来不及了。
易紫这个声音一出,那个声音猛然提起:“这地方,一次只能来一个人——还有谁?”
我立刻就觉出来,周围的空气,像是在颤动。
这个东西,要发飙。
我立马要回身护住白藿香,可黑暗之中,一个东西,奔着我们就冲过来了。
血腥气,秽气……
那是一张血盆大口。
要把我们给直接吞进去。
我算是明白,那些先生为什么身上的衣服融化了。
想必,就是被这个东西给吞下去了!
金毛冲着这个东西就扑了过,听动静像是撕咬过去了,但是“哒”的一声响,金毛似乎碰到了什么特别坚硬的东西,没咬动。
这东西灵气很盛。
眼前一黑,就觉出一阵凝滞。
我们跟那些点穴失败的先生一样,被那个东西给吞进去了。
下一秒,我就觉出,那个深渊巨口一阵浓烈的腥膻气。
接着,浑身一痛,就觉出身上什么东西似乎被扯下去了。
“咯吱……”
我立马反应过来——是小孩儿给我们的那几个纸人!
这个深渊巨口,想跟吞那些先生一样,把我们的生魂也给吞下去,可小孩儿给的纸扎,成了我们的替身。
我撑住了全方位环绕在我们身边的湿哒哒的内壁肉,立马对白藿香喊道:“小白呢?”
白藿香腾出手来,大喊了一声:“小白!”
因为没有功夫买金银珠宝,白藿香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白玉貔貅了。
眼前一阵柔和的宝气,巨大的白玉貔貅从寄身符里出来,下一秒,“啪”的一声断裂声,试图吞下我们的庞然大物,跟装了过多气体的气球一样,直接就炸开了。
一瞬间,血肉横飞。
我抓紧时间,天花出手,就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我们脚底下,是一片稀烂的皮肤和肉泥,下一秒,许多隐隐然的东西亮了起来。
接着江老爷子的行气,就看出来了——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些先生的生魂!
一瞬间,那些生魂四散开,那个庞然大物,就是因为吃了这么多先生的生魂,才有那么高的灵气。
这下好了,生魂归位,我们要做的第一个任务就完成了。
白藿香也高兴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我:“咱们是不是能走了?”
我摇摇头:“真要是能走就好了。”
我看到,那个黑衣客想让我点的穴,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出了一道子裂缝。
一股子灵气,倏然就从那个裂缝里泄露了出来。
这是预知梦里见到的那个——埋骨井。
真凶千方百计把人引来——就是为了打开埋骨井,现在,成功了。
我立马转身,就要把白藿香给推出去:“赶紧走!”
可下一秒,那个裂缝猛然扩大,里面,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拉我一把……”
以此同时,那种秽气,猛然壮大了起来。
第1724章 点灯之人
那个引人过来的,就是为了打开埋骨井。
现如今,求仁得仁了。
我立马把白藿香往后推:“你们先出去。”
白藿香一把拽住了我:“你还去干什么?”
“这里肯定压着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我答道:“那东西一出来,保不齐会引出什么大灾,我得看清楚了,还有……”
还有,那些先生的生魂是回来了,可我没看到解梦姑姑的生魂。
“偶像,”易紫拉住了我:“刚才那个人说,这里面有什么怪东西,你不能下去送死吧?”
这东西不弄清楚了,也许会出更多的人命。
“金毛,把他们护送出去,我去找解梦姑姑。”
金毛嗷呜的答应了一声,回身就把白藿香她们往外拱,可一回头,白藿香倒是松了口气:“不用麻烦了——走不了了。”
嗯?我一回头,也愣了一下。
只见这地方,跟涨潮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多黑影滚滚而来,把洞口给堵住了。
有蜡尸,有各种灵物,都是被灵脉里炸出来的灵气给引来的。
这些东西,奔着我们就冲了过来。
我甩手用九尾狐的妖气把那些东西全部打开,可后面源源不断又挤上来了一片,一抬手的功夫,几个漏网之鱼就从手底下钻了进来,奔着灵气炸裂的地方就过去了。
但是,那几个东西过来的时候很奇怪。
一开始,跟渴急了要喝水一样,在灵气炸口边缘试探,但下一秒,身躯忽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奔着那个坑就滑下去了。
简直——像是被黑洞给吸了下去一样!
底下的东西,到底什么玩意儿?
这下算是狗熊钻栅栏,进不去出不来了。
我也着急,可面前又来了一波试探灵气的,我一甩手,身后忽然就觉出了一阵厉风——像是那个裂缝,跟个巨型吸尘器一样,要把我们全给吸下去!
身后一声惨叫,一回头,好么,易紫已经奔着灵气炸口方向滑过去了,白藿香立刻身后抓她,可她们俩力气都不大,根本扛不住这黑洞一样的力量,瞬间就跟刚才那两个灵物一样,跌到了埋骨坑的入口,金毛见状,立刻扑过去想把她们俩给叼回来,可只差这一丁点的距离,白藿香他们俩的身影,就被吞下去了。
乱发青年注意到了,转身也奔着那个方向过去了:“师兄,你要是浪费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我可就笑纳了。”
说着,自己也奔着那个坑跳下去了。
既然白藿香他们也掉进去了,我算是彻底死了心,转身奔着那个方向也过去了。
这个时候,身后就有一只手拉住了我。
“那是埋骨坑,千万别下去。”
跟预知梦里,一模一样。
一开始,在预知梦里还没觉出来,但是现在听出来了。
回过头,果然,是个熟人。
那个扎纸小孩儿!
“不行,”我摇摇头:“你赶紧回家吧,我们很快就上来。”
话音未落,那个灵气裂缝更大了,我顺着埋骨坑就跳下去了。
风声,邪祟的呼喝声,还夹杂着一个叹息声。
是那个小孩儿的叹息。
这给人一种感觉,这小孩儿的身上,跟居住着一个老头儿的灵魂一样。
这一下来,只觉得面前乱哄哄的——像是暗藏着数不清的怨鬼,那个声音不绝于耳:“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可它们到了洞口,似乎也无法从这个地方出去。
简直,让人窒息。
斩须刀一把划过去,面前豁然开朗,那些东西一接触到了斩须刀的灵气,十分畏惧的躲到了后面。
一落地,身上就是一重。
生人气。
我接住了,果然,是那个小孩儿也跟了下来。
“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小孩儿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本来该是我们家守着的,闹出了这样的乱子,要是不管,以后没脸下地见阿爹。”
可稍微一松手,面前又是数不清的阴魂,小孩儿要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
我一寻思,伸手进了小绿的嘴里,先抓出了几个东西。
这地方瞬间就亮了起来,同时,那些乌突突的东西退避三舍。
小孩儿直了眼:“这是……”
这是上次在铁蟾仙那拿到的神药,和之前豢龙氏送给我的龙珠。
龙珠能照亮,神药有很强大的力量,任何邪祟不敢靠近。
果然,这几个组合一亮相,周围沼泽一样的感觉才给我们让出了一个空间——这一道光,跟潜水的时候身上的防护罩一样,把那些阴魂都给阻隔住了。
“你就跟在我后头吧,白藿香?”
我扬起声音一喊,环顾四周,这地方是个极大的空间,好像是个天然的溶洞,可是被阴魂塞的满满当当的。
跟我猜的一样——这个百足之虫地,下头基本是空的。
而我这才感觉出来,脚底下有很多堆积的东西。
这种粉质的感觉——不用看也知道。
是骨头。
数不清的骨头。
不过这一低头,才意识到,小孩儿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我也是有些意外。
小孩儿竟然在数着我的手里的东西,五个神药,一个龙珠,数清楚了,他忽然就跪在了那片骨头里:“你是掌灯人,你可算是来了!”
掌灯人?
“什么意思?”
小孩儿一抬头,流下来了满脸的眼泪。
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包。
那个小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了一看,是一片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已经将近糟朽。
而皮的背面,绘制着一个人。
那绘制手法十分粗糙,简直像是小孩儿的涂鸦,不过还是勉强能分辨出来,那个人举起了手,手里有一个大珠子,和五个小珠子,周围还有代表光的图形。
我一愣——跟我手里的,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我们世世代代守在这里,等的就是点灯人——什么时候,点灯人来了,我们才能走!”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地方压的,又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大妖怪!”
“什么妖怪?”
“一个——骗了神仙的妖怪。”
什么东西,能骗神仙?
原来,小孩儿这一家,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守夜人”。
据说当年,有一个大妖怪占据了这个难得的灵脉,并且仗着灵脉吞噬了很多其他的灵物,力量极为壮大。
老天就派了一个神仙,来讨伐这个大妖怪。
那个神仙的庙就在本地。
可那个神仙非但没消灭这个妖怪,还被这个妖怪给骗走了一样要紧的东西。
这下那个神仙大怒,讨还无果,就把妖怪给封住了。
什么时候还东西,什么时候放你。
这个百足之虫地,就是那个时候建立出来的。
而这些守夜人,在当年,都是神仙庙的祭祀信徒。
那个神仙留下话——要他们永远守着那个大妖怪,别让他出来,世世代代,不许离开。
除非——掌灯人出现,他们才能自由。
这些祭祀勤勤恳恳守在这里繁衍生息,早年间确实也算是个世外桃源——战火席卷不到,逍遥快活,自给自足。
日常的工作,就是在祭祀的时候,准备纸人——代替活人,来投喂那个大妖怪,让它不要作乱。
但现在不一样了,山下的世界日新月异,甘心守在这里的,越来越少了。
到后来,就剩下小孩儿这一家了。
小孩儿也问过,咱们能不能下山?
可他爹说,咱们答应了,就得做到——咱们要是走了,这里的封解开了,就是大难。
“这地方本来不应该开开的,”小孩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出了这种乱子,引来了外面的人。”
第1725章 钉头切尾
这地方既然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按理说,知道的人应该并不多。
不过,这一次,各路先生,是被各种妖梦给引进来的。
有人知道这地方的秘密,把先生引过来,就是想打开埋骨坑,找到“里面的东西”。
我想起了刚才在上头,被小白一头撞碎的东西。
死了吗?那会是真凶吗?它是什么玩意儿,要的又是什么?
不过以我跑买卖这么多年以来的经验,没有真凶会死的这么早。
我一边举着龙珠继续找白藿香,一边问小孩儿:“这段时间,你们这有没有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来没来过什么外人?”
小孩儿想了想,摇摇头:“这地方,这些年,就我一个人。”
“那被妖梦引来的送死先生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要是有人设计,那就肯定有蛛丝马迹。
“是从前几个月开始。”小孩儿立刻说道:“我还记得,第一个过来的先生,是个瘸子。”
我吸了口气。
整个阴阳圈子里,我就认识两个瘸子,一个是专门修东西的顾瘸子,还有一个,就是无处不在的江瘸子。
顾瘸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可能是江瘸子。
我好些年没见到外人,一看来了人,高兴的不得了,还以为是掌灯人来了,结果一看他手上,他手上可没有六个疙瘩。
好家伙,原来他们这些世世代代的守夜人,一直是把手里的六个珠子,当成手上长了六个瘤子了。
“那个瘸先生来了,东踩西看,跑到大槐树那去了——世世代代我们都有教训,叫千万不要靠近大槐树,出来吃人的那些,就是打大槐树底下跑出来的。”
小孩儿拦着,可瘸子不听,还对他笑了笑:“以后,怕是会有更多的人上这里来的。”
小孩儿没明白,不过乍一听还有点高兴——这个意思是不是说,这个地方会兴旺起来?
不过很快,老瘸子就消失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小收音机。
小孩儿也不知道老瘸子上哪儿去了。
不过那个小收音机他很喜欢,从里面,听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有一种东西叫高楼大厦,鸽子窝似得住了很多人,有一种东西叫巧克力,是世上最香甜的东西。
他也开始对山下的生活有了猜测和期盼。
等那个掌灯人来了,他也能下山了。
跟老瘸子说的一样,那天开始,陆陆续续,开始有先生大老远从各地赶过来,似乎都是奔着那个大槐树来的。
小孩儿每天都出来看,就为了看看那些人的手有没有瘤子。
可他大失所望,每个人的手都是光滑的。
他也时常会劝那些人——莫去。
可所有上这里来的,都费劲了千辛万苦,奔着一个“远大目标”,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孩儿的三言两语给劝回去。
只有他知道,土路上,向来光有来的脚印,没有去的脚印。
那些先生,全没从大槐树底下出来。
能活着,干嘛要死呢?
而且,明明在山下,过着那么好的日子,吃这那么好的粮。
可面对他的劝阻,拒绝,或者不搭理他还是好的,还有些先生脾气爆,一脚就把他踢开,说你管不着。
他那次被踢了,肚子疼了好几天,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打。
这以后,他就不肯再多说这些话了,只听到了鹩鹩鸟门铃一样的动静(一种胆小的鸟,有人过就嗷嗷叫着扑腾飞起来),会伸头看看,这一次来的人,是不是掌灯人。
可他一次一次,只有失望。
直到这次看到了我们,也是一样。
他跑——是因为他认定了,外头来的人凶得很,会踹肚子的。
他对外头来的人,几乎失望透顶。
可我想起来,我叫门的时候,他还是开开了——冒着风险,只为了“能活着。就别死”。
“我好久不敢劝别人了。”小孩儿说道:“直到那个大姐待我好。”
所以,他说,我们是好人。
我空着的手摸了摸他的脑壳——他的头发跟麦田的茬子一样,割的参差不齐:“等出去,我带你上山下过生活,我给你买巧克力。”
他抬起头来,盯着我手里的几个东西,羞赧的笑了,牙齿白的反光,重重点了点头。
这事儿跟江瘸子有关系?
他想干什么?
我想起了那个入口来了。
也许,这里面埋着的东西,江瘸子也想要?
可那个封我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虽然这方面我没有苏寻那么专业,可也差不多懂个大概。
那种封,叫千层封。
一个人是打不开的,需要很多个先生,水滴石穿。
之前那些先生,都是点阴穴的能手,这些力量积蓄到了我这里,正好开了。
上头那个黑衣吞人客,应该也是被利用了——也想着分埋骨井下的一杯羹,估摸是修内丹的,所以虽然利用了先生,也吃了先生的灵气,但全把先生完好的挂在了那个地方,一个人命也不伤,估计怕影响了修仙。
可惜,为虎作伥,还是得到报应,被小白儿直接顶了个“爆胎”。
我一边继续找白藿香,一边问道:“那,关于那个神仙,和妖怪的事情,没有更多线索了?”
小孩儿摇摇头:“这些,还都是听上头传下来的哩!”
有点奇怪,任何关于神仙的传说,不说波澜壮阔,好歹也都有个来龙去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语焉不详的传说。
难不成,是因为神仙被妖怪骗走了东西,觉得有损颜面,所以不想传下去?
那就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这么久,我们跟行走在迷雾之中一样,什么也看不清楚,更找不到白藿香他们,我也有点着急了。
按理说,金毛和小白都在白藿香身边,没必要太担心,可我总觉得,那个乱发青年的来历不太对劲儿。
我把行气压在了采听官上,仔细的去寻扎她们的蛛丝马迹。
又走了一阵子,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地方,传来了骨头碎裂的“沙沙”声,显然,有人跟我一样,也在这地方走着呢!
白藿香他们?
我立马带着小孩儿就往那边跑,小孩儿跌跌撞撞,我就把他背身上了。
面前迷雾一样的阴魂散开,这才感觉出来——这个位置,好像就是吸引阴魂的中心。
地上有一个很长很大的东西,头,尾,心脏,似乎全被钉死了。
在龙珠的照耀下,我看到那个东西,一身细密的鳞,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