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三章 蔫黑蔫坏的
通幽城的后半夜起了雾,大街小巷都埋在黎明前的黑暗与大雾里,伸手不见五指。
两道如猎豹般矫健的人影从通幽知府王羌家书房潜出来,一人手拿厚厚一叠纸张,在通幽城几条人流量最多的主街上,逐墙挨柱地张贴。
纸上的内容倒也简单,就几句话:
我冤枉,进献美妾巧逢皇帝被刺杀,皇帝惊慌丑态毕露,怒下我狱,抄我家产!
落款,王羌。
“黑哥,你不是说王羌罪不致死,这告示一贴,皇帝明天还不得砍他脑袋”一片黑暗中,传来姬凤鸣压低的轻快的声音。
“这分明是栽赃嫁祸,他若真砍了王羌的头,那才是落人口实”黑枭冷哼。
“啧啧,杀人诛心!这一觉醒来,皇帝和王羌还不都得气疯!你够狠,蔫黑蔫坏的,我太特喵喜欢跟你呆一块儿了”姬凤鸣兴灾乐祸地嗤笑,手底下的小广告贴得更勤。
黑枭手底下的动作却是莫名顿了一下,有种似曾经历之感。
仿佛曾经的某时某刻,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
黑枭不禁心下纳闷:为何我练习了小瑶儿给的内息心法,总会出现这般诡异之感?
难道是因为他心不能静,所以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黑哥,我贴完了”姬凤鸣回来找黑枭,见他手里还拿着最后一张,道:“干什么,还留一张做纪念啊,我帮你贴。”
“这张不贴这里”黑枭避开,将那张纸收入怀中。
“那贴哪?”姬凤鸣疑惑。
“不是要去避暑山庄看小瑶儿么,这张贴去皇帝床头”黑枭长袖一甩,走得身姿潇洒,步履风流。
“噗!”
姬凤鸣差点被他这大胆又刺激的想法呛喷,随即兴奋地在墙上也揭了一张小广告。
第二天早上,商熹澈迷糊醒来,就听见一阵细微的纸张摇曳声。
睁眼一看,床头的幔帐上正贴着一张字迹端正的纸。
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商熹澈倏地一下自床上坐起,一把将那张纸抓进掌心揉碎,愤怒咆哮:“来人!即刻把王羌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拉出去给朕砍了!”
靠在门口打瞌睡的德公公被皇帝的咆哮惊醒,睁眼发现门口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侍卫,门楣正中间还贴着一张小字报,吓得连滚带爬地起身,扯着嗓子后知后觉地喊:“快来人呐,有刺客,护驾、护驾!”
寝殿里的商熹澈面色阴鸷:一群没用的东西,等你们来护驾,朕早死八百回了!
高成蔚赶来,处置了那批失职的侍卫。
此时天已放亮。
王羌肿着两只睡得浮肿的眼睛,手里拿着一张小字报,哭得稀里哗啦,吓得屁滚尿流地过来向商熹澈告罪:“皇上,臣以九族老小的人头作保,这真不是臣干的呀!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这东西贴得满大街都是!”
“你是说,这样的东西,贴满了通幽城?!”商熹澈蓦然起身,感觉脑仁生疼!
这么说,现在整个通幽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因为遇刺的丑态被王羌进献的美人撞见,这才心胸狭隘地把王羌下的狱?!
第三零四章 抠门的妹夫
相比起商熹澈那边的鸡飞狗跳,清苑这里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大哥,你怎么来了”姬凤瑶早起看见院里的姬凤鸣,高兴得飞奔过去。
“你这腿怎么了,哥哥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受伤了,妹夫是干什么吃的!”姬凤鸣一眼就看出了姬凤瑶的步伐不对劲,顿时对她身后的商熹夜怒目而视。
商熹夜:“……”
看在这可恶的大舅子心疼的是他家小媳妇儿的份上,他忍。
“没事没事,这是我自己弄的”姬凤瑶怕姬凤鸣一言不合就和商熹夜打起来,赶紧拉着姬凤鸣在院子里坐下。
看见桌畔的黑枭,姬凤瑶笑着打趣:“萧神医都快成避暑山庄的人参果了,你现在还敢回来?”
“想小瑶儿了,回来看看不行?”黑枭毫无正形地撩撩额前美须,仍然口无遮拦:“要不,小瑶儿随我和你哥哥出去玩儿去,呆在这里守着小九这根木头有什么意思?”
“这个主意不错,哥哥带你出海上蓬莱州玩去,那里的红灵果可好吃了,别处吃不着”姬凤鸣顿时也来了兴趣,百倍不待见那个让他妹妹受伤了的九王。
“大少爷,还我呢!”喜雀莫名蔫了一夜,这会儿看见姬凤鸣,才又欢脱起来。
“自然不会落下你这个傻丫头”姬凤鸣回头冲喜雀灿烂一笑。
姬凤鸣的眉眼生得与姬凤瑶十分相像,笑起来凤眸清亮仿佛会发光;再加上他男儿天生的青春阳刚之气,便得他的笑容更为眩目。
如朝阳一般,惑人心神,心生欢喜。
喜雀最喜欢看他笑了,跑到姬凤鸣身边坐下,一脸仰慕:“大少爷真的去过蓬莱州?何时去的?那里好玩吗?”
“久闻蓬莱州海匪猖獗,你别告诉本王,那也是你们秃鹫寨的据点”商熹夜将轮椅停在石桌前,眼神探究地盯着姬凤鸣。
姬凤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颇为尴尬地打哈哈:“额,我就是随口吹个牛,你可别乱说,好歹咱们秃鹫寨也是招安了的人。”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给姬凤瑶,赶紧转移话题:“妹妹,这些是哥哥近日抢……嗯,挣的,你拿着。”
姬凤瑶:“……哥,我都快要被你给的银票埋了。”
“胡说什么,娘说了,女孩儿家要娇养、富养,咱摊上这么个抠门的妹夫,一两碎银子都不给你,哥哥还不得多给你些”姬凤鸣强行将银票塞进姬凤瑶手里。
喜雀像是才想起事实真相一般,回头认真地看着商熹夜补刀:“姑爷,你好像确实没给过我家小姐零花钱。”
商熹夜:“……”
初次找媳妇儿没经验,怪他吗,他以后改还不行吗?
有些担心地瞄瞄小媳妇儿的脸色。
姬凤瑶触到某王爷的眼神却是会错了意,以为他在向她无声控诉:
本王替你收集那么多药材,是不是钱?!
赶紧开口替他辩解:“你们想什么呢,王爷把王府金印都给了我,整个王府的钱都归我管,那些个散碎银子是我给他留的私房钱。堂堂一个王爷,身上连点碎银子都没有,出门不是太没面子了么?”
第三零五章 这种报复行为有点酷
姬凤鸣听了姬凤瑶这话,才总算对商熹夜有了些好脸色。
想想商熹夜一个大老爷们,身上就几两碎银子,确实有点可怜,又从怀里摸出两张面额一百的银票,推到商熹夜跟前:“这个你拿去傍身应急,免得别人说我妹妹苛待你,到处败坏她的名声。”
姬凤瑶:“……”
商熹夜:“……”
黑枭右手手肘撑在石桌上,手背死死抵住口鼻,肩膀疯狂耸动。
清苑虽然位置偏远,到底是皇帝眼皮底下。
姬凤鸣和黑枭不好久留,几人简单吃了顿早餐,两人就要走。
见两人像是在一起的,姬凤瑶深知自家哥哥的脾气跳脱,忙将他拉至一旁,用传音术对他嘱咐:“哥哥,你对黑枭好一点,别欺负他。”
“你怎么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姬凤鸣很是奇怪,又有点吃醋:“妹妹不会是喜欢了他吧?”
“什么呀,别胡扯。我是怕你开玩笑不知轻重,伤了他,总之你对他好点,只许哄他开心,不许欺负他”姬凤瑶神情严肃。
“这你就放心好了,哥正准备招揽他上山,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他”姬凤鸣俏皮地冲姬凤瑶眨眨眼睛,笑得像只大狐狸。
姬凤瑶:“……”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商熹夜的墙角真的好么,人家基情深厚,我怕你锄头会断。
又询问了几句姬凤鸣药浴和修练的事,替他和黑枭各拿了一下脉,确定他俩的状况好得不得了,姬凤瑶这才放心让他俩走了。
见小女匪对姬凤鸣和黑枭这般上心,商熹夜面色沉了又沉。
他家小媳妇儿,待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关切,对他却张嘴闭嘴的都是敷衍,好气!
姬凤瑶一回头,就见某王爷默默的赏了她一个帅气的后脑勺。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幽)冽(怨)气息。
想起姬凤鸣之前给了他两张银票的作死行为,姬凤瑶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唉,哥哥行为,妹妹买单,天经地义,马屁继续走起!
姬凤瑶才刚跟进屋,一连串的彩虹屁还没来得及吹,就听生人勿近的某王爷淡淡对无影道:“把金库的钥匙,给王妃。”
无影:“!”
王爷,那可是您全部家产!
您要是给了,往后连买个包子馒头,都当真得问王妃要钱了!
姬凤瑶:“?”
金库?
听起来好值钱的样子?
他不是生气了么,给她金库干什么?
难道是暗示她,他很有钱,有钱到动不动就能赏个金库砸死她的地步?
这种报复行为,好像有点酷的样子,这么任性,好招人喜欢啊!
“王爷,这个金库……?”
“里面的钱肯定比你爹和你哥哥给你的多,以后全部都是你的了。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自己买”商熹夜面无表情地说,眼角余光却悄咪咪地注意着小女匪的表情。
姬凤瑶:“!”
窝草!
这货还真要用银子砸死她?!
幸福的人生简直就像开挂,没想到她有朝一日竟也能遇上如此任性的土豪!
第二零七章 没想到你是这种王爷!
如今突然再想起这个画面,记忆异常清晰。
看师父的唇型,他说的应该是:“小娇娇,别恨师父。”
姬凤瑶秀眉微蹙,呆坐在塌上。
她一遍遍重复回想这个画面,确定他说的确实是“别恨师父”,不禁有些奇怪。
师父为什么对她说别恨他,从小到大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恨他?
唉,师父,徒儿不恨你,徒儿好想你。
姬凤瑶感觉脸上有点凉,抬手一擦,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眼泪。突然有点想去见商熹夜,虽然他脸上的伤还没痊愈,黑气也还没散净,看看他那双眼睛也好。
轻轻一跃跳下塌来,姬凤瑶满意地点点头。
嗯,如今她也勉强算是有“轻功”的人了。
虽然飞檐走壁还有些勉强,踏水凌波也还不行,但翻个墙什么的,绰绰有余了。
商熹夜院子里的暗卫们见姬凤瑶来,心道以王爷如今宠王妃的程度,应该不需要提醒通报,所以便没吱声。
以至于屋子里正在发愁的俩货,根本没想到,这铁桶似的院子里还能有旁人进来。
“王爷,要不,咱还是问王妃先支一万两银子吧”无影头一次为银子发愁。
“说了全部是她的,就都是她的,不许再问王妃要一两银子”商熹夜声音低沉,不带半分情绪,听着有种不容抗拒的清冷。
姬凤瑶前进的脚步顿在台阶处:“……”
等等,这俩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明日清苑里的开支……”
商熹夜打断无影的话,字句从容:“这二百两先拿去,再让银甲军的人找陈识羽两兄弟,每人写十万两的借条来。陈国公付了帐,就提前放他们出来吧。”
无影:“……”
姬凤瑶:“!”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王爷!
把买菜的银子都送出去打肿脸充胖子,转头就向对手各种敲诈勒索媷羊毛。
姬凤瑶总算明白,这货为什么动不动就喜欢扒拉他的羊皮毯子了。
感情那一整块皮的羊毛都是有主的,那哪是扒拉羊毛,那是扒拉钱呢!
姬凤瑶想想还是不进去了,免得某死要面子的王爷犯尴尬癌猝死。
话说陈识羽和陈肖亦一对难兄难弟,在偌大的密林中逃窜奔命了好几天,竟然十分“巧合”地在一处山洞偶遇了。
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挨过饿、吃过苦的兄弟俩乍一重逢,不禁抱头痛哭了一场。
跟他们一起逃进密林的士兵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不剩几个了,剩下的也大多身上带伤,萎靡不堪,像打猎、捡柴、生火这种事,兄弟俩也不得不自己学着做。
最令他们绝望的是,常常他们捡柴、打猎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偏偏猎物快烤熟的时候,追兵就来了,就像那些追兵是闻着烤肉的味儿来的。
如此追逃了几天,陈识羽哪还不知道对方在存心耍着他们玩?
他干脆也不跑了,有气无力地撑着剑坐在地上,含恨带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如此戏耍我们兄弟,到底意欲何为?”
第三一零章 除了九王还有谁?!
“结党营私、招兵买马,你这是要做什么,是嫌太子之位坐腻乏了,想要造反吗?!”商熹澈将御案拍得碰碰作响,气得面色铁青。
商东旸更是心如雷击,恍若晴天霹雳。这些事他一直做得极小心,也从未招惹什么厉害人物。
更何况,他还有那些人暗中帮助,普通人即便要查也不可能查得这么清楚。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承认!
人员名单、账册都在这,却丝毫没提那些银子的下落,想必银子肯定没有上缴国库,否则商熹澈不会如此动怒,至少能缓三分情面。
在大昭,还有谁有这份能耐把他查个底朝天,又有谁够胆吞下他那么多银子?
商东旸心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九王商熹夜,由此又想到了近日陈姿萦和那土匪九王妃的冲突,及他母亲,皇后及陈家的频频动作,心下恨得滴血!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素来专攻学问,何曾有时间侍弄这些权谋商贾之术,请父皇明察!”
商东旸咬死抵赖:“这定是有人刻意要诬陷儿臣,否则怎么证据如此齐全,却不见半分银两,那可是至关重要的证物!”
商熹澈一想也是,证据倒是齐全,可与此事有直接关系的大笔银子呢,去了哪?
没有那笔银子,这就是一堆空头票,太子就算有罪,罪名也不实。
要么,太子是冤枉的;
要么,那些银子被人吞了,他们送这些东西过来,就是纯粹来恶心人,看笑话的!
有能耐干出这事的还有谁?
就问问,除了九王还有谁?!
商熹澈自打登基以来,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心里的憋屈、怒火已经积攒到了极致。
避他妹的暑,度他大爷的假!
他就不该听信妇人之言,脑子有病特喵带九王来通幽!
九王如今好好的,他特喵快被九王整出的一堆破事儿气死了!
将商东旸狠狠斥责了一顿,又缴了他那块象征东宫权威的龙佩,商熹澈气的头晕眼花,直接赶人。
商东旸也是郁闷得心底呕血,从御书房出来后,直接冲进皇后住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怨:“母后,您可长点心吧,您难道要为了陈姿萦那么个不争气的草包,往死里招惹那土匪,往死里得罪九王,毁了儿臣?!”
皇后得知皇帝连东宫龙佩都收走了,就差没下旨废太子,也是惊得一个激灵。
于是接下来几天,姬凤瑶发现各路人马突然都消停了。
皇后更是奇怪,偶尔在皇太后那里碰到她,还会对她点头微笑,别提多惊悚!
两次被人闯进寝殿,通幽城的百姓又因王羌的事议论纷纷。
太子的事不论真假,都给商熹澈敲了一记警钟。
商熹澈越想心中越是惶惑不安,病恹恹了好几天后,终于以皇太后腿疾不适为由,宣布提前起驾回京。
也没人通知秦未央,还是佘姑姑自己打听到了圣驾要回京的消息,秦未央这才拖着两条断腿,在龙船出发之际险险赶到,上了船。
第三一一章 王妃替本王擦
龙船之侧,肃亲王府的楼船上,商熹夜与姬凤瑶相携登船。
商熹夜气度尊贵傲然众人,一身暗紫华袍,衬得他挺拔的身姿格外隽逸。
姬凤瑶身着与商熹夜王袍同色系的锦袍,身量纤长,肤肌莹白娇嫩。
两人携手共行的画面十分唯美,自成一道扎眼的风景线。
旁边被绮萱和绮莹抬上龙船的秦未央见了这一幕,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瞬间就尝到了腥咸的血腥味。
凭什么她来通幽倒霉了一路,这粗鄙土匪却活得越来越滋润。
如今她终于看清楚了,皇帝太薄情!
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萧神医,也太不可捉摸,难以把握。
所以,她后悔了!
她要挽回原本属于她的九王,不管他是不是曾去过那个地方,都无所谓了;
现在她和他谁都不用嫌弃谁,扯平了。
上了楼船三层,姬凤瑶照例先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难受的汗渍。
出来见商熹夜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挠脸上的面具,知道是他脸上的疤被鬼面蛊的余毒刺激得骚痒难受,转身取了特意为他调配的药膏递给他:“给,抹上这个就不痒了。”
商熹夜自手里书卷中抬头,看见她清新出浴,肩侧还搭着半湿长发的娇俏模样,脸上倒不觉得怎么痒了,心痒难耐。
“王妃替本王擦”简单的几个字,被他说得微哑低缓,自带蛊惑。
姬凤瑶正愁夏衫单薄,头发又长,很容易就湿润了衣衫。
她一边抓紧用帕子绞着头发,一边头也不抬地答:“臣妾绞头发呢,王爷要是看不见,就叫无影进来给您擦一下。”
“他笨手笨脚的,如何能做这等精细活儿”商熹夜将小女匪拉至身前,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拽过她手里的帕子,面不改色:“本王替王妃绞发,王妃替本王擦药。”
门外的无影:“……”
说得好像从前在战场,您没让属下擦过药似的。
反正两人擦头发、擦药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男人做事也确实比较粗手粗脚。
姬凤瑶不疑有它,便伸手揭了某王爷的面具。
商熹夜脸上的伤痂已然脱落,只剩一块浅淡的痕迹。
鬼面蛊残余的黑气便不死心地绕在这块淡痕周围,看起来像是生了指尖大小的一块黑斑,细看有些许难看,但离远了看却不太能影响他的盛世美颜了。
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想到师父。
姬凤瑶的心都跟着软了一软,拿着药膏在指尖上挑了一点,凑近他,动作轻柔地在他脸上缓缓抹开,清澈如水洗过的眸中倒映着他玉璧微暇的脸,眸光轻软温暖。
这样近的距离。
商熹夜能轻易嗅到她身上沐浴过的沐浴花膏清香,和少女独有的体香;眼前的她肌肤细致如瓷,既使这样近看也光滑细嫩,找不出半点瑕疵。
白嫩嫩、水盈盈的,仿佛破弹可破。
目光微沉,喉头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商熹夜手中绞发的动作也渐渐顿住。
第三一三章 从前就该这么做
“良人不负,是得正正经经的补她一场风光大礼才是”商熹夜起身曲坐,忍耐下体内的躁动,低低地懊恼自语:“只是眼下时机不对,看来,沧州那边还得再加快些进度。”
语罢,想起小女匪那粉面娇软的小模样,眉眼轻弯,绽放出一抹绝色倾城的浅笑。
他的小东西,知道害羞了。
出了一回神,发现自己的耳朵尖也是火烧似的发烫,轻咳一声收起所有表情,一秒变回正经九王。
龙船上。
绮萱和绮莹上膳房领了食材和案板等工具,送回房间。
秦未央便迫不及待的强撑着起了身,净了手,开始细心将面粉、栗果粉等食材按一定比例和弄在一起,再用精巧的模具填装,上炉火小蒸笼文火慢蒸。
许是太久不做了,她一连蒸了好几次,都没有做出满意的味道。
秦未央的伤都在后面和腿上,佘姑姑看她做得辛苦,也坐得辛苦,小声劝道:“娘娘,还是等回了宫,您好些了再做吧,依老奴看,九王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回西北去。”
“姑姑,从前是本宫太糊涂,伤了他的心。他是个心极重的人,一旦为谁倾了心,便很难转还。如今他对那土匪已有几分意思,本宫若再不及时争取,只怕他当真会把本宫忘了”秦未央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充满了自信与斗志。
她是唯一一个靠近过九王的女人,自信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女人会像她这般了解他的喜好与厌恶。
栗糖糕,是他最喜欢的糕点。
当初在边关的时候,她特意讨好了他的厨子,费尽心思学了来。
那次他吃过后,便对她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那样的神瑛潋滟,绝色无双。
想着这些,秦未央终于做出了一屉满意的栗糖糕。
她小心翼翼的用碟子将糕点装好,想了想,又拿出一只玉盒,从里面挑出一条通体鲜红的足有手指粗细的大肉虫。
将肉虫倒提起来,秦未央用染得同样鲜红的指甲弹弹它的头,它便缓缓吐出几滴无色透明的液体。
虫液滴在新鲜的栗糖糕上,很快浸没消失不见。
“娘娘,您……”佘姑姑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妥。
她以为秦未央给九王送东西挽回旧情,也就是为了利益及生存。
可秦未央竟然给九王的糕点里下情蛊蛊液,这可相当于定期催情药,且非得找秦未央解不可。
这要是被皇上发现了,就算九王权势滔天,那也很难抗下雷霆震怒,难平天下悠悠众口。
“早知今日,本宫从前就该这么做了”秦未央轻叹一声,亲手将那碟糕点放入食盒:“绮莹,你替本宫将这栗糖糕给九王送去。”
“是,娘娘”绮莹答应,提了食盒准备要走。
秦未央又嘱咐道:“一定要亲手送到九王手里,务必告诉他,这是本宫亲手做的。”
“奴婢记住了,娘娘”绮莹再次郑重答应,这才提着食盒去了。
秦未央目送绮莹离开,颇有自信地在心中呢喃:“他会吃的,他一定会吃的。”
第三一四章 忘记的就让它永远忘记
主子们在屋子里不需要伺候,喜雀、临霜和白露三个丫头便站在船侧看风景。
看着越来越远的通幽码头,一向大大咧咧的喜雀突然轻叹一声。
没过一会儿又嘟囔道:“咱们就这么突然回了京都,也不知道无痕那狗东西接了虚空石,知不知道直接回京都去。”
临霜和白露闻言,颇为诧异地互视一眼。
“哟,喜雀姐姐这是惦记人家了呢”白露笑着打趣。
喜雀药浴后皮肤变白了,此刻被白露一调侃,脸上透出几抹红晕,彪悍的大嗓门儿和气势却是丝毫不减:“你懂什么,我那是惦记我的银子,怕他半路落跑了。”
“嗯嗯,姐姐确实很缺银子,日后成亲、养家糊口什么的,当真很费银子”白露见她脸红,嘴上越发没个把门的。
“你这丫头,混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喜雀恼怒,伸手去抓白露。
两人围着临霜,在船尾你追我赶地打闹起来。
姬凤瑶红着脸跑出来,见三个丫头玩得正开心,没惊动她们,自己从另一侧去了船尾。
船尾处。
一袭水粉色长裙,外披米色轻袍的单于赫叶也正独自远眺。
卓娅和卓拉两人在屋子里收拾打扫。
这屋子之前是黑枭住过的,许多东西都要重新置换一遍。
“王妃怎么自己来了”单于赫叶见姬凤瑶独自前来,连喜雀都没带,不禁好奇。湛蓝的眸子在姬凤瑶仍然绯红的脸上瞧了瞧,发现她神色不自然,心下便有了数。
“你不也一个人在这里吗”姬凤瑶假装无事,强装镇定。
单于赫叶轻浅笑笑,未答。
姬凤瑶现在脑子有点乱,来都来了,也不好立刻转身去别处,捂着兀自狂跳的心口默然静立。
单于赫叶见她这般混沌彷徨,心情复杂:“王妃何故彷徨,难道王妃不喜欢王爷?”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姬凤瑶叹气:“反正很复杂,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也说不明白。”
她能说,王爷那混蛋,其实就是个没什么界限的盟友而已?
她能说,那货长着师父的脸,她敢推倒日后师父八成就敢削她?
“王妃心里有喜欢的人?”单于赫叶也不知受了什么启发,突然神来一句。
“没有啊”姬凤瑶懵然答,心底滑过师父那张笑靥滟滟的脸。
脑中灵光一闪,似要想起什么,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记忆有失这件事,她知道。
那是第一世她被黑龙抓走后的一段记忆,是她求师父帮她洗掉的,洗掉记忆之前,她还给自己留了信,免得自己误会师父,也告诫自己不要刻意想起。
只是突然之间,她怎么会勾动了这段被洗掉的记忆?
好可怕!
别想、别想,忘记的就让它永远忘记!
单于赫叶目光在姬凤瑶出神的脸上停留片刻,露出几分艳羡,不再开口多话。
此时。
绮莹提着食盒,乘坐小船上了肃亲王府的楼船。
她拿着秦未央的腰牌径直来到商熹夜的房门外,却被无影挡住了去路。
第三一七章 为【夏梦盈雪】小主加更
她小手一挥,匪气凌然,豪气云干:“没事,本宫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差钱。回头本宫让人打一箩筐的金钗,天天给你们扔着玩儿,扔习惯了,你们也就不心疼了。”
临霜:“……”
那是心疼的问题吗?
那是凤钗,是九王妃身份的象征,而且您还当着王爷的面丢!
“嗯,王妃这个主意甚好,你们是王妃的贴身丫头,眼界自然不能如此浅薄,铸凤钗的事,本王来办”商熹夜煞有介事地应和。
临霜:“……!”
白露:“……!”
喜雀:“我去,姑爷,原来你这么大方,我以后再也不和大少爷说你抠门儿了!”
商熹夜垮脸:“……”
这个乱打小报告的小叛徒,好想打人怎么办。
忍住,冲动是魔鬼,这是王妃最疼爱的丫头,不能动手。
姬凤瑶:“……”
商熹夜这货今天突然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他在故意配合,甚至讨好她?
有阴谋,好可怕!
她还是给这货写一份合作契约吧,把各自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写清楚,然后签字画押。
无规律不成方圆,有了规矩以后才好相处。
那厢,半死不活的绮莹,一路顶着众人“窝草,那是哪里来的猪头”的惊诧眼神,鼻青脸肿地回到秦未央的住处。
就连佘姑姑和绮萱乍一看见她,都下意识去拽东西准备砸人。
“娘娘……”绮莹进门口齿不清,悲哀又绝望地唤了一声,跪倒在地。
秦未央心里最坏的打算,是商熹夜将糕点退回来,万没想到绮莹竟然这副德行回来,心顿时像摔下了万丈深渊,无限下沉。
“怎么、怎么回事”秦未央的声音都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绮莹哆哆嗦嗦半天,口齿不清又惊慌混乱地将之前的经过说了一遍。
虽然具体的大家听不太明白,但有一点绮莹说的特别清楚。
秦未央,像莲妃。
像九王的亲生母亲,莲妃!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当场震懵了秦未央在内的所有人!
许久,秦未央才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了:她把他当男人去爱,他却把她当妈来敬!
“我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那你就给我去死!”秦未央双眼通红,终于彻底癫狂。
她从床上滚爬下来,急切地要去找鬼面蛊的母蛊,急切的想立刻发动子蛊,让商熹夜痛苦万分,然后在极度折磨中死去!
正在房里写契约的姬凤瑶突然笔尖一顿,她感觉自己留在鬼面蛊子蛊身上的灵力印记被激醒了。
“呵,秦未央终于承受不住打击,想要彻底毁了商熹夜么?”
姬凤瑶勾起一抹冷魅的笑,眸底滑过一抹狠厉:
她说过,师父的皮相是她的!
损伤加害者,死!
将笔暂且搁置,姬凤瑶丢下写到一半的契约,去找她装鬼面蛊子蛊的那只玉瓶子去了。
一直在另一边假装认真看书的商熹夜见小女匪突然离开,赶紧俯身探头去看她写的东西,顿时气得薄唇紧抿,面色有如烧了几百年的锅底!
第三一八章 没关系
只见那张纸上开篇便端端正正地写着“合作契约”几个大字,下写紧跟着:
九王商熹夜与民女姬凤瑶就利益合作关系,结为表面夫妻。
秉承精诚合作、互不背弃的合作态度,为确保双方利益最大化、猜忌最小化,现拟义务及忌讳以下诸条,双方需谨记遵守。
若有一方违背三条以上内容,则合作关系自动结束。
对方可自行离开,且违背方不得纠缠。
看到“可自行离开,不得纠缠”这几个字,商熹夜只觉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地跳:
她还想自行离开?
还希望他在她离开后不得纠缠?
而且看她后面罗列的那几条忌讳,字字句句都不离亲密触碰的内容。
她就那么讨厌他触碰她?
或者,她因为黑枭的事已经猜到了,他也去过黑炼狱,所以如那些人一般,其实心中对他已早有芥蒂,这才迫不及待的要与他划清界线?
商熹夜骤然伸手,因为寒冰符而显得异常白皙的手指,抓在那张写了一半字迹的纸上,用力弯曲将纸张迅速抓皱,想将它揉烂捏碎,却又在半途生生顿住。若她真的早已萌生去意,他就算毁去一千一万张契约,但她心里的那份,他永远无法毁去。
心中的悲凉与那股潜藏已久却始终寻不到出口的怒火,冲击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似又看见了他怒斥黑枭放浪形骸、自暴自弃的那一幕:
那时他十五岁,已在战场初露头角,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以为靠着一腔热血与杀敌对阵的宣泄就能忘却前尘和痛苦。
那时黑枭十六岁,整日喝洒买醉,迹混勾栏风月场所,勾搭各处的头牌姑娘。
一次出征前,他闯入青楼找到正抱着一个姑娘,喝得烂醉的黑枭,将那座青楼砸了个稀烂,然后揪着黑枭的衣领将他硬从青楼里拖出来。
他永远记得,他将黑枭丢上马车时,黑枭突然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的那句话。
黑枭说:“小九,有些事,你以为你忘记就可以了吗?你太天真了,就算你失了忆,世人也会替你永远记住,然后用各种让你绝望的方式,让你再次知道真相。”
手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商熹夜渐渐收回手。
连同他脸上、眼中的情绪也一并收敛直至消失不见,仅剩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这契约,她要签,他便签;无非是又一个人再离开一次而已,没关系。
“无殇!”
浑厚低沉的嗓音没有半分不喜不耐,却让人觉得格外清冷,深入骨髓的冷。
听见这个声音,门口的无影身体不由得一擎。
自从主子心里有了王妃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听见主子用这种语气说话了,至少在主子与王妃独处时,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无殇疑惑推门而入,看见商熹夜果然又变回了从前那般生人勿近的状态,眼神落在小方桌那张被反过来,只能隐约看见字迹,却看不清内容的纸上:“王爷?”
第三二零章 本王要你,可好?
秦未央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用酒水洗完脸,没发现脸上有什么异样,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秦未央目光阴毒,心中暗恨:一定是那个萧神医回来了,帮商熹夜压制住了子蛊。
没想到一个区区江湖游医,竟然有这份本事!
看来要杀商熹夜和那土匪,就必得先设法除了萧辰这个不识抬举的障碍!
姬凤瑶将玉瓶收起,心情极为愉悦地暗道:“秦未央,来世多读点书。你要是知道虫子这种生物是自然界的霸主,只要条件合适,它们就能立地繁衍,此时你就该自我了断了!”
她没有立马催动子蛊取秦未央性命,是因为商熹夜的大礼包还没送到。
商熹夜被秦未央那恶毒的女人毒害折磨了这么多年,她身为他的盟友,总得留点机会让他自己报个仇、出个气。
姬凤瑶暗戳戳地报了个大仇,心情好得走起路来都是一步三摇晃,十分流氓。
但她转出屏风一出来,就察觉到了外面的气氛不对劲。
滋,这个人,突然之间好像有点冻人啊。
走到凉榻前坐下,发现自己写到一半的契约被人反过来盖在了桌上。
姬凤瑶心下一凛,因为之前的“学亲亲”事件,她着急想跟他保持正当盟友之间的距离,所以这上面写的满满的都是忌讳,还没来得及写各自应尽的“义务”。
这看起来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契约,看起来确实很……过份。
整得好像他成天尽占她便宜似的。
人家九王像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吗?
“额,王爷,这个臣妾还没写完,您就是看了也别往心里去,臣妾保证,它真的是一份非常合理、合适而且划算的契约”姬凤瑶一边狗腿地软言讨好,一边伸手去拿那张写了一半的纸。
突然,一阵江风“呜呜”吹来,掀起长发衣带飞扬。
等姬凤瑶回手扒拉开糊在脸上的发丝,再去看桌上那张写了一半的纸。
它,飞了。
姿态悠美地随风翩然,落入江中。
姬凤瑶:“……”
商熹夜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屈,看向她:天都将它收走了,就不写了吧?
“Emmmmm……没事儿,臣妾再重新写一份,这次臣妾先写咱们各自应尽的义务,以及合作双方能得到的利益”姬凤瑶极为上道地拿纸,提笔。
商熹夜眸光淡而无力地从她娇俏的脸上,滑落在她利落的笔尖上。
果然,这次她写下的,满满的都是好处。
比如她能保证他余毒全清,伤势痊愈,武功大进,军队整体实力大增……
可这些他要来何用?
他想要的,只是一束光,一束能照亮他、温暖他;
让他觉得活着就有希望的光而已。
姬凤瑶写好契约,又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是一份相当诱人的契约合同,才将它推至商熹夜面前,十分讨好的语气:“王爷,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如果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就签了吧?”
商熹夜并未细看后面的内容,稳稳执笔:本王要你,可好?
第三二一章 皇上好像被绿了
姬凤瑶见商熹夜手中笔尖在条款的末尾处点了一笔,却又提起。
他游龙走凤般地,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未发一言。
姬凤瑶拿起他推回来的契约,看着写得极苍劲有力的“商熹夜”三个字,还有末尾处那未成字的浅浅一点,心里升起一种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人好像都没怎么看契约内容,他就不担心她在里面暗藏什么玄机,把他坑了?
不过他既然这般信她,她又怎会坑他?
“好,有了这个,咱们这盟友关系就更加稳固了,祝咱们合作愉快”姬凤瑶忽略掉心底那抹浅浅的不适,喜笑颜开地对商熹夜伸出右手。
商熹夜不明所以地看她。
“握手,表示咱们的意见达成一至,友好庆祝的意思”姬凤瑶解释。
“无甚好庆祝的”商熹夜淡淡答,面无表情地起身坐上轮椅,自己出去了。
姬凤瑶微怔,这人突然怎么了,谁招惹他了?
傍晚,商熹夜没来三层吃饭。
姬凤瑶还以为他有事去了别人家的船上,随口问起时,才知道他去了二层。
晚上,商熹夜针灸完毕,自动自觉地合衣坐上轮椅,出去了。
姬凤瑶手握银针怔了怔:这人好自觉,那契约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在宽阔的床塌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她才抱着薄被勉强睡着。
二层的商熹夜却是躺在床塌上,睁着眼睛彻夜未眠。
天近黎明时。
一道状似醉酒的人影自某个阴暗里的角落里摇晃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秦未央的房间,另一道人影紧跟其后,等第一道人影进房后,往屋里吹了一把药粉。
佘姑姑年纪大,觉少,发觉有人进屋,却是浑身瘫软,连叫唤都乏力:“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抓刺客!”
但她的叫声有如刚出生的,发育不良的猫儿,连熟睡中的绮萱都没惊醒。
等秦未央被惊醒的时候,那人已然趴在她身上好一会儿了。此种情形下她更不敢出声惊动旁人,死死闭着眼睛,权当自己没醒。
那人完全被药性控制,秦未央身上又重伤未痊愈,很快就被折磨得快昏过去。
而这时让她最绝望的事终于发生了,一声震天大吼,蓦地在大敞四开的门口响起:“抓刺客!有刺客闯进秦嫔娘娘房里啦!”
用内力震出去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尤其惊心动魄。
几乎整个龙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霎时火光大亮。
商熹澈和殷贵妃赶来时,皇后已经着人封锁了秦未央的房门,没让后面来的人看见屋里的情形。但龙船上大多都是后妃,都经过人事,哪能听不出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姬凤瑶本就睡得浅,被对面的声响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硬梆梆的床沿上,半个脸颊被碜得生疼,心底顿时一阵空落落的。
爬起来推开窗往对面看,只见对面龙船上灯光通明。
“小姐,皇上好像被绿了哟”喜雀八卦又兴灾乐祸的脸突然自窗外探过来。
姬凤瑶:“……”吃瓜不嫌事大!
第三二二章 萧辰此人,留不得!
商熹澈也是有些日子没见过秦未央了,此时进屋,看见她衣衫不整,体无完肤的模样,想到自己也曾碰过这个女人,不禁一阵恶心。
侵犯秦未央的那个男人,不过是御林军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
商熹澈虽不喜欢秦未央,但对她的习性还是了解的,就算她要出墙,也不会找这么个一无是处的虾兵蟹将。
于是他遣退了众人,只留德公公和高成蔚在门口守着。
“怎么回事”商熹澈端坐在椅子上,离床塌远远的,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是九王,臣妾想通了,若再任由他壮大,他早晚会成为皇上的威胁。于是臣妾发动了下在他身上的蛊,但那蛊好像被萧辰压制住了。所以,九王找了这个人来找复臣妾”秦未央知道发生了这种事,以她现在的状态,断不可能求宠,只能先求生。
“想通?”商熹澈冷哼:“朕怎么听说,是你先差婢女给他送糕点,他不但没收,还把你的婢女打了一顿?”
“臣妾敢以十二皇子的性命发誓,若九王吃了那糕点,从今以后都会生不如死,只可惜,被那乱吃飞醋的土匪搅了这桩好事”秦未央气喘吁吁,咬牙切齿地说。
商熹澈仔细盯着她的神情,觉得她不似作伪。
再者,都说女人为母则慈,她能以自己的儿子性命为誓,所言应该可信。
“朕不会杀你,但你半年之内,要替朕除掉九王”商熹澈冷漠至极道。
“好,但臣妾有一个条件”秦未央昂起脸,浮起一抹狞笑。
商熹澈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只见她脸上大大小小生了许多骷髅头一样的东西,顿时惊了一跳,却没看出个所以然:“什么条件?”
秦未央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皇上要先替臣妾除掉萧辰,有萧辰在九王身边,大抵这世上的任何毒与蛊都无法再伤九王半分,萧辰此人,留不得!”
其实商熹澈也早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他暂时还没有非动萧辰不可的理由。
此时秦未央提出这个要求,倒也正中了商熹澈的下怀。
“嗯,朕会即刻着手安排”商熹澈答应,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门外传来他威严无情的声音:“将冒犯秦嫔的侍卫凌迟处死,坐连三族;秦嫔身边的人一律处死,另派两人侍候。日后若有多言者,挖眼割舌,诛连九族!”
姬凤瑶趴在窗口看了半天,也没等来皇帝一怒之下,怒斩秦嫔狗头的画面。
最后还听见皇帝为了护着秦未央,亲自给众人下封口令,也是够够的了。
“小姐,这秦嫔该不是给皇帝也下了蛊吧?要不然皇帝都被绿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忍住,不砍秦嫔的狗头”喜雀也是愤愤不平。
“依她那性子,她怎么可能不对皇帝动手脚。这样也好,反正从今天开始,她所活着的每一天都将无煎熬,就让她痛苦的熬着吧”姬凤瑶语气凉凉。
“那好吧,天还早,那我继续回去睡觉啦”喜雀没心没肺地摇摇头,走了。
姬凤瑶回头望望空荡荡的床,冲喜雀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算了。
第三二六章 亲密自然是亲密
青衫少年赶紧冲过去接住人,用臂弯晃了一下黑枭的脑袋:“喂,那药这么厉害?你还真晕了?”
伸手拍拍黑枭的脸,发现他确实没反应了,青衫少年不禁失笑。
他俩这是什么诡异的缘分,回回都让他捡到晕倒的他?又不是个姑娘,捡回去还能以身相许?
半拖半揽地将人扶起来。
黑枭的头本能顺势往青衫少年肩头上搭过来,撞得少年头上的斗笠都歪了。
“唉,你这人……”青衫少年有些不耐烦,真想把手里的人丢出去。
低头看见黑枭眉眼狭长如狐,自带呹丽与霜华,既瑰丽惑人,又清冷让人不忍亵渎。
将这样出色的人丢在满地尘土中,简直就是一种犯罪。
“算了,本少爷遇上你,就是命里犯欠,早晚有一天你得连本带利,翻着倍的还给本少爷”青衫少年都都囔囔的,半架着人离开。
姬凤瑶入睡晚,早上醒得也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外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将近中午。
忽听得头顶有书页翻动声,震惊抬头,猛地撞进一双幽深如渊的眼眸,昨夜的事清晰浮现:“王爷……”
“本王觉得,契约里应当再加一条共处内容,配合对方病症,需要同榻,直至双方痊愈”商熹夜放下书,主动出击,神色极为认真。
所以,他为了配合她的病,醒了也没起床,就坐在这里,一直让她这么抱着?
虽然想想有点不好意思,但这契约好像真的挺管用。既然这么管用,该加的肯定都得加上去。
“要加,要加”姬凤瑶十分麻利地起床梳洗,然后将那张契约摊开送到商熹夜面前。
商熹夜执笔,在昨日最后点下的那一点上直接开笔写下:为配合双方病症,双方需得每日同榻亲密共处,直至对方病症痊愈。
写完,他又原模原样的誊抄了一份,自己先签上名字,然后递给姬凤瑶:“一式两份,本王的这份,王妃也该签名。”
“好”姬凤瑶提笔。
突然感觉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没看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等签完了名,商熹夜都把他那份契约书揣怀里了,她才后知后觉的质疑:“王爷,您那句同榻亲密共处,措辞会不会不太妥当?”
“都同榻了,王妃觉得此举还不够亲密么”商熹夜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认真讨论契约内容的模样。
亲密自然是亲密……
唉,算了,人家九王对她写的契约内容毫无异议,都这么大度爽快的签了字,她还在这里咬文嚼字,就太过分了。
“嗯,就这样吧”姬凤瑶十分欢喜地将自己这份契约收好。
突然看见商熹夜朝她伸过一只手来,那手白皙如玉,紧致修长,手型极为好看。
“干什么”姬凤瑶有点懵。
“庆祝”商熹夜浅浅道。
这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昨天不是还一脸欠了他八百万似的说,有什么好庆祝的?
两脸懵逼地和商熹夜握完手,姬凤瑶丝毫没发现某王爷眸底滑过的,得逞的笑意与精光。
第三二七章 过河拆桥
皇太后的腿疾本就未好,只是姬凤瑶以瘾针暂时给她镇了痛。
经过昨日的车马劳动,昨晚就有些隐隐作痛。
早起时,已渐大痛。
叫了随行的太医们来,照样是针灸,却没有半分效果,反倒折腾得更痛了。
昭平郡主已然能起身,她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姬凤瑶讨好太后,但眼见太后痛得心情烦躁,谁都安抚不住了,也只得强忍着憋屈,故作大度地劝解:“太后,要不还是宣九王妃来侍疾吧,看您难受,昭平却不能为您分忧,心里更难受。”
“是啊,太后,九王妃心里也惦记着太后的,昨儿还差人问了太后的病情”孙姑姑也从旁劝解。
“她差人问哀家的病情?”太后略感诧异,
昭平闻言也是心中不快。
那该死的土匪,抢了她的熹夜哥哥,现在又想跟她分姑母的宠爱吗?
“是的,太后”孙姑姑点头。
她并没说那只是两边相熟的婢女遇上时,客套的代主子问了一下。
在她看来,此时谁能医好太后的腿痛更要紧。
有了孙姑姑这个台阶,太后在昭平和诸人面前的架子也好放下来了,淡淡道:“那便传她来罢,让高御医也在一旁伺候着。”
“是”孙姑姑答应着,转身出去打发人去请姬凤瑶。
昭平郡主开始听太后同意时,心里老大不痛快。
后来听太后又说,让高御医也在旁伺候,心底里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高御医在宫中也是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银针术而闻名,太后让他在旁伺候,定是让他暗中观摩学习那土匪的行针手法。
待高御医学成之后,以后太后犯病,也就用不着那粗鄙的土匪来了。
“姑母,您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昭平的”昭平郡主感动得跪依在床塌前,亲昵拉起皇太后的手。
“好孩子,你是孙家仅剩的一点骨血,也是哀家亲姐姐的留下的唯一血脉,哀家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去”皇太后反握住昭平柔嫩的手,满脸慈爱。
姬凤瑶和商熹夜一同前来时,皇太后和昭平郡主姑侄二人的手仍然亲密地握在一处。
看见商熹夜和姬凤瑶手牵着手进来,昭平郡主的心就像猛的被刺扎了一下。
皇太后脸上的慈蔼也慢慢变淡,恢复寻常。
商熹夜和姬凤瑶简单向太后问了安,仍和无影去了屏风外的外间。
喜雀寸步不离地跟着姬凤瑶来到皇太后床前,瞪着两只大眼睛,满脸警惕地死死盯着近侧的昭平郡主。
昭平郡主被喜雀这形同恐吓的眼神吓得心底打哆嗦,再加上姬凤瑶要针灸,她也不好再呆在这里碍事,便起身远远退至一旁。
姬凤瑶拿出针包,抬头看向近侧如同柱子般伫立的高御医。
高御医见姬凤瑶看他,赶紧躬身冲她行礼。
姬凤瑶仍然盯着他,冲他眉眼弯弯地一笑也不说话;
高御医知道她这是在赶他走,为难地看向太后。
皇太后见这粗鄙小气的土匪这般藏着揶着,分明不想教别人,面色越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