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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奴娃嗯了一声,便止住说话,看样子对李落和钱义的不识抬举仍旧还有怨气。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不以为意,趁机领略草中行舟的滋味。舟行很快,迅若奔马,只觉得两侧牧草如过眼云烟一般从船舷两侧划过。越往深处走,草丛已经足以没过船身,抬头望去,只能透着低垂的草叶看见天色,仿佛置身苍莽密林一般,只不过这一根根参天巨树换成了一支支牧草而已,别有一番景致。

    这般景象李落闻若未闻,着实有些惊讶,透着牧草缝隙,李落与钱义相视一眼,都能瞧见彼此眼中的惊讶之意。

    船虽然快,倒是颇为沉稳,少见晃动。船底有破开草丛的声音,微微还有些震动。李落似有所觉,这牧草之下该是并非土石,而是泥浆多些,如若不然,就算这艘船是铁铜制成,也禁不起这番奔波。

    也不知道这草中船是靠着什么力道驱使,行进了这么久,非但不见慢上几分,反而有渐行渐速之感。初时的新奇意味渐渐淡了些,李落闭目调息,忽然想起了东海鬼船,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怕是怎也料不到会有前辈先贤单凭星辰之力驱使船只在茫茫大海中航行,只是不知道这般手笔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上古秘闻。

    李落虽是闭目调息,但心神却不见丝毫松懈,不管怎么说身外都是一片未知之境,稍有不慎,身死道消约莫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反观和库尔四人就平和多了,似乎见怪不怪,非但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过了数个时辰,四人竟各自取出干粮清水吃了起来,这幅模样委实不像是去往生崖这等凶险之地,反而像是游山玩水。

    和库尔向钱义递了些干粮,言语之中此去往生崖鬼市路途不近,怎么说也有百里之遥,吃些干粮充饥。钱义婉言谢绝,言道随身带了干粮,饿得时候再吃不迟。和库尔也没有坚持,闲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说,似乎对李落二人并没有多少戒备的心思。

    行进之中李落向和库尔问了几句往生崖的境况,犹是这四凶天险李落最为在意。不过照和库尔的意思,他也只是对黑水有些了解,至于黑龙、黑心和黑山到底如何也是知之不详。早年间和库尔来过一次,只是在往生崖鬼市打了一个转就离开了,往生崖再深处也不曾踏足,其中境况不甚明了。李落一时间分辨不出和库尔话中真假,许是当真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了不愿说给李落知晓。

    两个人谈说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被身外景致扰了心神,而后都闭口不言。和库尔倒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了打听李落和钱义的来历,被李落不着痕迹的遮掩了过去。和库尔也不再追问,看似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诸人虽无明言,但彼此之间终归不是同道中人,警惕之心必不可少。

    李落不以为意,若是和库尔没有一点猜疑之心反倒就有些假了,无论如何,此行是和库尔带入往生崖中,却也要承了这份人情。

    身在牧草之下,不辨南北,不知时辰,就连船只是否直行都有些模糊起来,只是从牧草缝隙中透过来的光亮觉出日已渐斜,看情形当是在这片黑水中走了不少时辰了。

    一路行来李落并没有察觉到和库尔口中所说的瘴毒,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和库尔所言,此刻的黑水正是瘴毒毒性最弱的时候,亦或者这两艘草中船别有玄机。

    六人走了许久,牧草越来越密,好半天才有一丝一闪而过的缝隙中透着些微亮,瞧着光泽,已是黄昏时分,要不了多久这日头就要落山了。

    暮色渐渐浓了起来,牧草也愈加暗沉,散发出些许阴寒之意。船头偶尔有水声传来,应了李落之前的猜测,这片黑水恰如其名,是一片鸟兽绝迹的沼泽。

    和库尔脸上的轻松模样随着渐行渐浓的暮色变得凝重起来,李落身前的奴娃也慢慢绷紧了身子。两人离得太近,偶有触碰,李落能清晰的分辨出奴娃此刻略显紧张,玉背宛若弓弦,稍稍与李落有些碰触,奴娃便猛然向前挪出一分,似乎不愿和李落靠得太近,只是船舱就这么大,再怎么挪动却也免不了肌肤相接,让李落甚是无奈,只得向后靠了靠,聊胜于无的腾出一指的空处来。

    终于,黑暗笼罩了这片神秘莫测的黑水沼泽,就在夕阳西下的一瞬间,这片黑水几乎就在眨眼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连同和库尔六人在内,悉数消融在阴寒的黑夜之中。

    李落心中一动,正要出言询问,突然身下船只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晃动,似乎船只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李落一怔,双目微微一凝,这一路走的久了,而且还是穿梭在牧草之下,竟然忽略了一桩异常。这片黑水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死寂,如果不是这一声刺耳难听的声响,李落还不曾察觉到这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李落心念微动之际,周身四处的黑气愈发凝重了起来,仿佛能在虚空中凝出墨水来,压的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就在这时,和库尔急促的喝道:“奴娃,罩上阴阳伞,快!”

    话音刚落,在一声让人牙酸倒胃的吱呀声中,这艘船停了下来,就停在这片黑水沼泽中不知何处的牧草之下。

    李落一愣,不知道船只为什么会停下来,也不知道和库尔口中所说的阴阳伞是什么东西,不过能让和库尔如此焦急,想来必是关乎诸人的身家性命。

    奴娃应了一声,身子一探,从船头扯过来一张不知是何质地的黑布,系在船舷上,将整个船只罩了起来。到了船尾,奴娃回身不便,将黑布递到李落手中,急促说道:“快些系上去。”

    李落接过黑布,微微有些愕然,船舷四周早已看过了许多遍,却不知道这块黑布要系在什么地方。奴娃见李落没有动静。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沼泽中的妖虫

    嗔怒娇喝一声,劈手从李落手中夺过黑布,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往后一仰,差不多整个身子都挤到了李落怀中。顶点23S.更新最快只听得一阵的声响,黑布牢牢的罩在了船舷上,只是到了船尾,奴娃伸手不便,不得已半转了娇躯,不偏不倚,李落便觉得奴娃胸口的一抹柔软压在了脸颊上,李落连忙侧了侧头,就听奴娃羞愤喝道:“别动!”

    李落好一阵无奈,不知就里,闻声也不敢乱动,定定坐在船尾。好在奴娃系的很快,不多时就已经系好了黑布,回身坐回船只正中处,娇躯传来阵阵轻颤,看似身前玉人颇是恼怒。

    李落尴尬的轻咳一声,好在天色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如若不然,怕是彼此间更觉窘迫。

    黑布罩的密不透风,微微有些透不上气的压迫之感,鼻间隐约有一股异味从黑布上传了过来,想必这块黑布也并非只是寻常布料。

    船舱中更加狭小,白日之时好歹两个人之间还稍有空隙,不过眼下却只能紧紧靠在一起。李落稍稍动了动身子,想往后挪上些许,就听身前奴娃幽怨一叹,认命般低声说道:“你别再往后了,后面也没有空隙,就这样吧。”

    李落哦了一声,虽是无心,总归是有些孟浪。白天的时候好歹几人能坐直了身子,如今都要蜷缩在船舱之中,这本就狭小的船舱更见局促。奴娃本是绷紧了玉背,不过这般倾斜的身姿的确太过费力,李落便觉得靠在胸前的奴娃越来越沉,慢慢的带着小心翼翼的一具娇躯轻轻的拥入了李落怀中。

    幽香阵阵,撩拨着心弦,盖过了黑布上的异味。李落尚算坐怀不乱,只是心中一时也五味杂陈,成家已是不少日子了,除了那夜李落心神俱疲,扑入谷梁泪怀中之外,就算谷梁泪也不曾离得自己这般近,却不知玉人如今身在何处,有没有回到沉香河畔的小楼之中。

    夜入凉,身旁另一艘船上悄无声息,倒是能听见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想来并无大碍。难熬的只是李落,怀中人的身子渐渐有些发烫起来,呼吸似乎也有些许紊乱,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涩,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

    李落苦笑无语,却也并没有别的法子。黑水之中凶吉难料,这个时候稍有异动,怕是就和那只云雀一般化成了黑水中的一具枯骨。

    “船为何要停下来?这块黑布可有什么用处?”李落刚要说话化解几分两人间的尴尬,便听奴娃娇叱道:“别说话!”

    李落一怔,倒也没有动怒。怀中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不耐烦。过了许久,才听到奴娃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你听。”

    李落心中一动,死寂清冷的黑水中忽然多了一声异响,响声过后并没有停息,反而汇聚了起来,听起来像是沙沙声响,又似乎是嗡嗡蜂鸣。李落脸色微微一变,听音辨形,这个时候的黑水再不是一片死寂,仿佛有不知模样来历的妖虫从沼泽深处爬了出来,而且有成千上万之多,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佳人入怀

    看不清船外景致,李落倒还好些,约莫是有些不知者无畏的意思。顶点23S.更新最快不过奴娃却像是害怕极了,身子不住发抖,向李落怀中又靠近了几分,呼吸声从紊乱变得凝滞起来,显然是被船外的动静吓到了。

    李落定了定心神,轻轻拍了拍奴娃手臂,如果有旁人见到两人这幅模样,大约也会心领神会的笑上一笑。

    奴娃将头埋进了李落怀中,抬起双手堵着耳朵。李落微觉诧异,不知道船外到底是什么虫兽,竟然将这个女子吓成了这般模样。李落只得轻轻拍着奴娃,安抚怀中人恐惧不堪的心绪。许是李落的安抚起了些作用,奴娃虽是害怕,但稍稍安定了几分,不再有方才的不知所措。

    船外是无尽的黑暗虚空,还有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船舱中却是另一番境地。佳人在怀,仿佛能化了黑水之中的暗沉。唯有李落不解风情,怔怔出神,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不知何故,脑海中竟然会浮现出雪岭孤峰顶上的那个梅花仙子,仓央嘉禾。

    夜凉风冷,船舱中一片旖旎,柔的水,温的香,却让这入秋的漠北草海也温暖如春。

    过了很久,奴娃动了动身子,梦呓的哼了一声。这一夜竟然睡的很安心,还做了一个美梦,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便想躺在身边暖暖的臂弯中多睡一会儿。

    奴娃睡意惺忪,伸手挠了挠痒痒,好像有些冷,但是身子下面却是温热,随即贪婪的向下又趴了趴,一双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进去,去寻找那些暖意。

    忽然,奴娃身子一僵,忙不倏抽回了手,猛然坐了起来,一头将船舱上的黑布掀了起来,呆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牧草。

    天亮了。

    奴娃的动静有些大,身边数步外另一艘船上的三人早已醒了,正在打量着船舷外的境况。奴娃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三人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转头望去,只见奴娃目光迟钝,愣愣的看着什么,脸色红的却比晚霞还要多彩几分。

    和库尔一脸诧异,往奴娃身后看了一眼,目光一凝,呲牙吸了一口凉气,神情煞是精彩。

    钱义也扫了一眼,紧接着便是和和库尔一般无二的动作,只是眼神中还多了些别的意味。

    船尾处李落似乎还没有醒,睡意正浓,不过让和库尔和钱义侧目的是此刻的李落衣冠不整,这身衣裳好像被什么蹂躏了无数次一般,歪歪扭扭,倒是身前的奴娃衣裳整齐如初,没什么异状。

    钱义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想笑,但决计不敢笑出声来。李落内功精绝,平日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很难逃过李落的耳朵,如今奴娃这般大的动静,李落却还能睡的安稳,不用猜都知道此刻定是在装睡了。

    “少主。”钱义轻轻唤了一声,果不其然,应着这声轻唤,李落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一声哈欠,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躯,讶然说道:“天已经亮了啊。”

    钱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随口说了句:“嗯,天亮了。”

    李落坐起了身子,似乎没有看见身前奴娃脸上的异样,哦了一声,四下打量了一眼。黑水之中一如往昔,平静的让人有些分辨不出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忽然,李落似是记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问道:“昨夜这黑水中是什么虫兽?”

    和库尔神色亦有些凝重,沉声应道:“我只是听说过,来往鬼市的人都叫它吸魂虫,没有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

    钱义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喝道:“如此凶毒!”

    和库尔苦笑一声,叹道:“岂止是凶毒,若不是这块黑布,你我眼下恐怕都成了一堆枯骨,任是有通天手段,在吸魂虫下一样十死无生。”

    李落扫了船头还不曾收起的黑布一眼,往生崖前隐秘凶险,过了黑水之后,却不知道往生崖是个怎样的境地。

    李落这看似随心一言,倒是解了身前奴娃不少窘迫尴尬的意味,默默和船头沉默寡言的同行男子卷起了黑布,不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只依旧静静的停在黑水当中,几个人闲谈了几句便即沉默了下来。牧草遮盖了视线,仿佛也停滞了时间,等的久了,倒有些度日如年的错觉。

    “怎么不走了?”

    “不急,时辰还没到,时辰到了,船自然会动。”和库尔哈哈一笑,神色如常,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模样。

    和库尔话音刚落,就听见和昨日停船时一样的刺耳吱咯声响了起来,船只缓缓向前滑动。和库尔朗声笑道:“好了,赶路吧,再有半天工夫就到往生崖下啦。”

    船只渐渐快了起来,宛若两只游鱼穿梭于大海湖泊之中。一夜之后,奴娃似乎对身后的李落少了些戒备嫌弃,轻轻的靠在李落腿旁,还有一声低的不能再低的轻声细语:“小心些。”

    李落淡淡一笑,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这船只两旁的牧草仿佛退了些暗沉,隐隐透着些许春意。

    两个时辰之后,牧草渐渐稀疏起来,可以看见牧草下的沼泽。黑水的名号名不虚传,牧草之下的水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黑的如同墨汁一般,看不见黑水之下的情形,倒是船只倒影清晰可见。

    看得久了,就连李落和钱义这样深悉武功之辈也觉得微微有些恶心之感,也不知道这片水泽中掺杂了什么稀奇古怪之物。反倒是这些牧草长势极好,大异别处。

    牧草渐渐变少了,水泽渐渐多了起来,船只比起昨日行的还要平稳些。李落抬头打量了打量天色,眉头微微一皱,方才还是个晴天,转眼头顶之上阴雾蒙蒙,已经瞧不见日头了。更让李落隐隐有些不安的是在远处瞧得高耸入云的黑山,身在黑水之中,照理说该是越来越近了,但从昨日到今晨,却再也没有看到这两座隔谷相望的高耸黑山。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迷雾中的黑索

    起雾了,或者说船只滑进了一片迷雾之中。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和钱义虽有顾虑,但依着和库尔所言,大约要不了几个时辰就到往生崖下了。

    雾有些浓,但也能瞧见左近丈许之地的情形,只是这里的雾游荡在黑水之上,沾染了些墨色,看起来要比别处黏稠些。

    到了这里,按理说离往生崖不远了,但李落偶有察觉,和库尔和奴娃似乎有些紧张之意。和库尔离得远还好些,身前奴娃白嫩的脖颈处李落却能清楚的看见带着寒栗的寒毛。

    这片雾有古怪。

    李落呆呆出神,似乎每逢大雾总会遇见什么凶险的事,当年翠括山的迷仙阵如此,东海鬼船亦是如此,还有被燕霜儿押解入重楼府的时候,路上也曾遇见这样的情形,这一次怕是未必能有例外。

    船速慢了下来,水泽中的牧草愈见稀少,有时候船只滑行数丈才能看见一支孤零零的水草。

    黑水孤寂,看不见流动的迹象,这是一潭死水。迷雾伏在水面之上,亦没有飘忽的动静,就这样静静的笼罩着。只有两艘船,破开迷雾,缓缓行进时发出轻微的水浪翻涌的声音。

    此刻的黑水比昨日还要沉寂。

    船速虽然慢了下来,但是没有停顿的迹象,依旧向前滑行着。水面之下偶尔会有一道水痕一闪即逝,像是绳索之类。李落瞧了瞧,该是此物为机关驱使,拉动船只滑行。只要上了船,便不虞会有迷路的风险。这个机关想来一定很精巧,未必能及得上鬼船星图,但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船外四周很安静,奴娃的呼吸声也刻意的压低了几分,似乎是怕惊动罩在黑水上的迷雾,两艘船就在这沉寂压抑的迷雾中悄然行进。

    过了许久,忽然,李落双目一凝,凝滞死寂的迷雾突地旋起了一个漩涡,而后极快的消失不见,带动着一旁的雾气稍稍晃动了片刻,又再归于平静。

    异变来的很快,去的更快,钱义没有察觉,和库尔和奴娃似乎也没有察觉,或许只是黑水迷雾中的平常景致,转瞬即逝,不甚紧要。只是李落心中的不安渐渐强烈起来,这片孤寂暗沉的黑水迷雾中似乎并非只是一片荒凉的死地,而是有什么藏在迷雾之中窥视着两艘船只。

    奴娃察觉到李落的凝重心绪,回头瞧了李落一眼,抿嘴轻笑道:“没事,小心点就……”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从水底激射出一道黑索,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如同一条吐芯的毒蛇,缠在奴娃胸前,将奴娃拖入水中。

    变故极其突然,李落近在咫尺,竟然来不及拉住奴娃,足见黑索来势之疾,犹快过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李落脸色微变,奴娃娇躯的异香还残留在李落鼻间,只是玉人却已经不知所踪,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李落沉喝一声道:“小心!”起身正欲搜寻奴娃的下落,就见船舷一侧又惊起一道黑索,迅捷无声的缠向李落腰腹之间。

    李落神情一冷,身在狭窄的船舱之中腾挪不便,随即运掌如刀,切向黑索。黑索随着掌风轻轻一摆,似乎是个活物,入手有些黏滑,冰冷异常。待到李落荡开这支黑索,破水声接连响起,数支黑索宛若阴魂不散的厉鬼,从船舷两侧缠向李落双臂和腰间。

    钱义眼中厉色一闪,低叱道:“少主,当心。”话音刚落,便见数支黑索寻声而去,缠向钱义。

    此番异变实属突然,而且来势凶猛,再加上船舱束缚,李落和钱义仓促之下应变不及,便听得两声噗通的落水声,水花飞溅,再看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潭死水,少见的荡起了几道涟漪,只是涟漪没有游出多远就平复了下去,和落水的李落和钱义一般消失不见。而更加奇怪的是奴娃落水,李落和钱义遭逢黑索暗袭,这船上与奴娃同行的三人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不知道是受了惊吓忘记出声,还是另有缘由。

    船只仍旧在滑行,不多久就离开了遭遇黑索的水域。和库尔面容平静,多了些许阴鸷,冷漠的瞧着身边迷雾和船外水面,没有找寻奴娃的意思,更加没有搜寻落水钱义和李落两人的念头,便这样施施然的抛下几人离去。如果离得近些,当可瞧见和库尔看似冷漠的神情实则并不平静,眼底却还残留着一缕散不去的恐惧和忐忑。

    船划出数十丈之后,和库尔眼中的惧色和紧张才慢慢退去,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惋惜,只是不知道是惋惜奴娃,还是突遭横祸的李落二人。

    和库尔又再依依不舍的多看了一眼,谨慎小心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回身诀别而去,突然从黑水中探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船舷。和库尔一惊,神情一紧,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握住一把匕首,作势就要刺向这只挂在船舷边上的手。

    “是我。”这只手的主人急促低沉的喝了一声。

    和库尔一怔,几乎就在眨眼间便收起了脸上的阴狠杀气,换了一副焦急热切的神色,疾声说道:“奴娃,你没事吧?”

    哗啦一声,奴娃跃上船只,一身黑水,却难掩惊心动魄的**,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和库尔急忙扶住奴娃,满脸的焦虑疼惜,似乎方才一脸厉色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离开这里再说话。”

    奴娃娇躯轻颤,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闻声只是默默的嗯了一声,缓缓靠在和库尔身上,闭目调息。

    船不疾不徐,冷眼旁观,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两艘船而言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船滑过,迷雾又再将这里笼罩了起来,掩埋的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渐渐牧草又多了起来,和库尔紧张的神色才彻底放缓,回头看着一身黑水的奴娃,笑道:“奴儿,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出马,任是谁也一样手到擒来。”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水中黑龙

    奴娃擦了一把脸,露出如花玉容,看着和库尔,蓦地破颜一笑,柔腻娇憨的低吟道:“老爹,你真舍得奴儿,我还以为你不要人家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和库尔哈哈一笑道:“怎么会,我舍了谁也舍不得你啊,你这个狐狸精,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哪一天说不定连老爹也被你一口吞进肚子里了。”

    “老爹,那人家要吃了你,你愿不愿意呀。”奴娃媚眼如丝,含情脉脉的望着和库尔。

    和库尔早前的忠厚模样荡然无存,换上一副淫邪神色,垂涎三尺的淫笑道:“自然是愿意,不过先要让我吃了你这个小妖精。”说罢一双手急色的摸向奴娃沾水贴身的湿衣。

    奴娃咯咯娇笑,极尽挑逗之能,扭动着身子,躲避和库尔的一双魔手。只是船舱太小,哪里又能躲得开,就听见奴娃发出一声似是满足,更似久旱逢甘霖的长长呻吟,糜音颤颤,险些能融化了一片迷雾。

    和库尔的呼吸声急促起来,一双手撩拨的更快,双目冒火,看着模样当真是像把奴娃吃了的样子。

    奴娃呻吟不已,断断续续的腻声说道:“你……老爹,你轻点,奴儿……奴儿招架不住,呀……”随之便是一声长长的娇喘。

    “哼,昨夜想着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老子就恨不得把你们这对奸夫**的皮扒下来。”

    奴娃娇笑道:“你吃醋啦,那你还让人家去勾引别的男人,嘻嘻。”

    “哼,若不是为了省下三份避龙散,我早就一刀一个宰了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还能容他活这么久。”

    “老爹,他看起来来头不小,你不怕惹来麻烦?”

    和库尔手一顿,瞪了奴娃一眼,不满喝道:“怎么,你舍不得他?”

    “嘻嘻,奴儿就是舍不得他,老爹要怎么惩罚奴儿呢?”

    和库尔啐了一口,狠狠的揉捏了一把。奴娃娇躯一挺,长长的吐出一声淫语,媚眼迷离,与昨日判若两人。

    “来头不小又能怎样,被黑龙抓走的人还从来没有能活下来的,到时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能说就是老子下的手。不过可惜了,落在黑龙口中,要不然还能搜出点油水来。”

    “老爹,他既然有些来历,你若是帮了他,兴许更有好处呢。”

    “屁的好处,藏头露尾,一看就知道别有用心,真帮了他,说不定还会被人杀人灭口,还不如省下避龙散来的实在。”

    “咯咯,老爹你真狠心,那个雏儿昨晚一晚上可没动奴儿一根手指头,奴儿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呢。”

    “你这贱人,老子喂不饱你还是怎地,竟敢当着老子的面偷汉子。”

    “嘻嘻,这不是你让奴儿这么做的么?再者说了,你不是最喜欢看奴儿和别的男人亲热么?”

    和库尔脸色涨红,气血上涌,下手愈加重了起来。奴娃娇喘连连,浑身颤栗,颤声说道:“怎么这么猴急,奴儿身上沾了黑水,不舒服呢,还有避龙散的味道。”说罢轻轻拍了和库尔一把,腻声说道,“你也真是狠心,眼睁睁看着奴儿被黑龙抓走,你就不怕奴儿被黑龙一口吃了?”

    和库尔淫笑道:“怕什么,黑龙一定不喜欢你这一身的骚味,再说了还有避龙散,最后也就是呛几口黑水,死不了人的。”

    “你还敢说,奴儿险些就死在这里了,你这个没良心的,难道三份避龙散就比奴儿的命还值钱?”奴娃眼圈一红,楚楚可怜道。

    “哈哈,三份避龙散,那可不是小数目。”和库尔见奴娃脸色不好看,急忙辩道,“自然远远及不上我的好奴儿了,咱们载了他们这么久,也该叫他们出点力,填饱了黑龙的肚子,可不就能省些钱么,到了往生崖,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你就是了。”

    奴娃转怒为喜,嗔道:“这还差不多。”

    和库尔摩挲了半天,手上全是湿哒哒的黑水,甚觉无趣,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衣裳都湿了,脱了吧。”

    奴娃白了和库尔一眼,笑骂道:“色鬼,不脱。”

    “着凉了可就不好了,来来来,我帮你脱。”说罢,和库尔便手脚齐用,扒起了奴娃的衣裤。

    奴娃娇笑连连,半推半就,不多时一身衣裳寸缕不遮身,像一只赤条条的白羊,裸露在迷雾之下。

    和库尔欲念大盛,低吼一身,扑了上去。便听得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声,一个低沉,一个高昂,回荡在黑水迷雾之下,经久不散。

    和库尔趴在奴娃身上不住耸动,奴娃喘息着,忽然瞥了一眼身后已被迷雾笼罩的黑水水面,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李落的面容,心中倒有了一丝不知缘故的遗憾,随即又抛之脑后,纵身欲火之中。

    船尾两人颠鸾倒凤,船头男子充耳不闻,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状,就连回头瞧一眼的兴趣也没有,直直的坐在船头,仿佛一块没有生气的岩石,定定的望着前方。

    船只渐行渐远,没入了迷雾之中。四下一片寂静,没有风声,没有水声,这本就是一片被人遗忘的水泽。

    过了许久,平静的黑水下忽然闪过一丝红芒。红芒一闪即逝,直让人以为是看花了眼。红芒过后,黑水平静如初。突然,刚才还波澜不惊的水面一分为二,出现了一道数寸宽的裂缝,一道刀光斩破了黑水,紧接着一只红色云雀从水中一跃而出,绕着半空盘旋数息之后才慢慢消散。

    不知道是刀光凶厉还是云雀显威,就见那些黏稠的迷雾惊恐的向四下逃窜,空出了好大一块清朗的区域。

    黑水被刀光刺伤,平静的水面翻滚了起来,涟漪阵阵,竟然有些风浪的声音。黑水一开一合,两道人影从黑水中浮了起来,若是和库尔多留片刻,怕是能惊得魂飞魄散,本该葬身异物口中的李落和钱义竟然活了下来。

    此刻两人颇显狼狈。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黑水毒瘴

    此刻两人颇显狼狈,李落一手握着鸣鸿刀,一只手拉拽着钱义。顶点23S.更新最快钱义神色略显狰狞,却是吃了黑龙暗亏,身受重伤。

    “钱义,可还能撑得住?”

    钱义咬了咬牙,沉声应道:“放心,大将军,末将撑得住。”

    “那就好。”李落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水下这一番折腾,此际更加难辨东西南北,勉强从水下毒虫口中逃得一命,眼下却不知道哪一处才是生路。

    “如果他没有骗我们,这里应该离往生崖不远了。”

    钱义杀气一显,寒声说道:“当诛!”

    李落神色未变,淡淡说道:“眼下方位难辨,如果选了一条往回走的路,多半逃不过瘴毒,如果朝着往生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钱义,你我凭运气吧。”

    钱义一愣,生死之事,固然此际除了碰运气之外也没有别的良策,但李落说的这么平淡着实让钱义吃了一惊,随即沉声回道:“末将听大将军的。”

    李落嗯了一声,稍加分辨,朝着一侧缓缓游了过去,似乎真的是要听天由命。

    “你不要运气,我拉着你就好。这里的水有些古怪,像是比别处的水要沉些。”

    钱义脸色赧然,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危急关头非但不曾帮上李落,反而成了累赘。

    “大将军,末将,哎……”

    李落轻轻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温言应道:“别多想,当年你们四个一起陪我去狄州,倪青倪白跟在沈先生身边多些,你和朱智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多些。这一战还没有交手,朱智就先走一步,是我失算,误了他的性命。这一次,我却不想还要再失去一个生死兄弟,钱义,你和我一定要走出去。”

    钱义眼眶一热,喃喃低吟道:“大将军……”

    “这一次还是我失算了,自以为是,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李落怅然说道。

    “大将军,末将定会手刃此贼,以报今日陷害之仇。”钱义沉声喝道,杀机尽显。

    “其实我早已察觉此人心怀叵测,你也瞧出来了,只不过我以为离得这般近,如果有什么异心,你我大可出手擒下他。岂料会遇到这样的奇兽,着了暗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是我小瞧了别人的算计。”

    “大将军,这是个什么东西?”钱义心有余悸道。

    李落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肯定,多年前曾在一本山野异志中瞧见过一种远古奇兽的描述,倒是和这条水下恶龙很相似。其名摩多颉,寓意为多手恶兽。书中记载此兽偶见于深山水泽之中,性喜阴寒,目不能视,耳力却是极佳,生有八对触手,习性凶残,最喜血食,为百兽公敌。但凡此兽所在之地数十里之内再无其他鸟兽,据说此兽贪婪成性,但不能离开水源太远,往往吃光了栖身之地的鸟兽之后被活活饿死,大概算是自食其果吧。”

    “**不离十,要不然怎么那个女人一说话就被卷走了,现在想想,自始至终,就算自己的女儿遇险,那恶贼也没有吭上一声。”钱义怒声说道。

    李落淡淡笑道:“他们不是父女。”

    钱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啐了一口,喝道:“无耻之徒。”

    李落莞尔笑道:“好了,省些力气,虽然斩落了两根触手,但难保这只恶兽不会卷土重来报仇,早些离开这里为上。”

    “萍水相逢,竟然就能下如此毒手,其心可诛!”钱义恨声喝道。

    “大约是把你我当成祭品,献祭给这条水下恶兽吧。”

    “这?”钱义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一次就要献祭一次,出入往生崖,到底要死多少人?”

    “也不尽然,那个唤作奴娃的女子被触手卷入黑水之前我闻到了一股异味,只是事出突然,来不及细想。如今想来,定是有特殊的药剂,可以避开水下凶兽的。”

    “那这些人一开始就打算害我们的性命!?”

    李落平声说道:“往生崖四凶天险,一为黑水,你我已经见过了;二为黑龙,想必就是这只水下恶兽;三是黑心,如果我猜的无错,当是这害人之心,恐怕这里最不少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四见其三,就是不知道最后一险黑山是个什么模样。”

    说话间,两人眼前出现了一根孤零零的牧草。李落神色一振,拉着钱义游了过去。钱义重伤之下行动不便,心中甚是叹服,没想到李落的水性这么好,方才入水时已经领教过黑水的厉害,除却阴寒不算,水流极是黏稠,好像有什么搅浑了水底的黑泥,悉数飘在了水中,拉扯着身子不住向下沉。李落能在黑水中稳下身形便算不易,还要再带着钱义,万幸当年有个弄水如戏耍一般的鸠彩儿指点了几句,倒是没曾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李落二人落水的水域牧草稀疏,几近于无,此刻见了牧草,不管方向是向前还是向后,总归是离着黑龙盘踞之地稍稍远了些。

    李落探手抓住牧草,不等使上力气,这根牧草便被李落拔了起来。李落苦笑一声,水泽不浅,这些水草成片的还好,孤零零几支皆是难以受力。

    李落稳了稳心神,继续向前游去。约莫过了不少时辰,头顶的雾气又重了些,除了湿气,还有一股淡淡的刺鼻恶心的味道混杂在水雾之中。李落眉头一皱,该是消散之后的黑水毒瘴又盛了起来。钱义久在水中,伤口不及处置,游了这么久,神色已经有些萎靡起来,再有瘴毒侵体,上了岸怕是要好生费些手脚。

    李落从怀中掏出一物,交给钱义,沉声说道:“含在口中。”

    “避尘珠?”钱义讶声回道。

    李落嗯了一声,没有多说。流云栈当日留书与李落辞别离营之际并没有带走避尘珠,之后在那个无名山谷中与李落生了罅隙,也不曾回营,这颗避尘珠就一直留在李落身边了。

    “大将军,还是留在你身上吧,小心中了毒。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锈迹斑斑的长盒

    那咱们谁也出不去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抬头看了看雾气,沉吟道:“眼下瘴毒尚还不足为虑,莫要分心,听令便好。”

    钱义只好接过避尘珠,虽然不曾多说什么,不过心中却有暖意。钱义怎知李落这一句不足为虑并非只是开解自己的说辞,而是这些瘴毒眼下的的确确对李落没有大碍,不管怎么说吞天兽都是上古灵物,血脉不同凡响,至于这瘴毒要是再浓烈些那就不好说了。

    毒瘴逐渐弥漫过来,钱义含了一枚避尘珠,但也不好说功效如何。李落加紧了几步,水泽之中的牧草越来越多,渐渐密集起来。若是向外,依着船行一天有余的光景,大约不等游回去就要毒死在黑水之中。如果向里,约莫能在瘴毒大盛之前寻一处栖身之地。

    一生一死,一里一外,只是在李落脸上看不见丝毫焦虑愁容,稀松平常,就和喝一杯茶,吃一顿饭一般,平平淡淡。

    钱义本来还有些不安,待见到李落淡然的神色,不由自主的静下心来,就算困在这黑水之中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人在水中游了很久,天色愈见暗沉,快到了日落西山的时辰。环绕在身旁的黑水也渐渐更加的冰寒,不过万幸没有再遭遇水底凶兽的滋扰。不过如果天黑还上不了岸,昨夜那些不知名的声响,还不知道黑水中藏着什么样的毒虫。任是鸣鸿刀锋芒再厉,斩杀一条毒龙还有处施力,要是来一群虫蚁,恐怕两个人都要被吭食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李落的脸色随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凝重起来,不知道是畏惧之心作乱还是怎样,两人竟似听到了什么虫蚁在枯叶上爬动的声音,声音虽然小的几乎分不出是幻觉还是真有其事,但着实让两人背心发寒,倒似这一声声爬动的微小声音都是响在耳旁心头一样,让人胆寒发竖。

    忽然,李落一怔,转头看了钱义一眼。钱义一脸紧张之色,依稀能瞧见李落脸上挂着些许似笑非笑,有些古怪的神情,就听李落淡淡说道:“我们上岸了。”

    钱义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出去还是进来,只要能避开黑水夜里的毒虫,就多了一线生机。

    两人向前游了数步,钱义脚下一沉,碰到了水底泥沙石块之类的杂物,便即一挺身站了起来,水面刚刚没过胸口。脚下虽然还有些发软泥泞,但已经可以借力行走了。李落和钱义不再多言,急赶了几步,终于在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前上了岸。

    岸边,黑色的大山比夜色还要深上几分,不知道是冷漠还是淡然,就这样静静的耸立在黑水之畔。

    李落搀扶着钱义向山崖下走去,离得黑水越远越好,眼下着实不好说这些不知名的毒虫会不会游荡到岸上来。

    两个人沿着崖底找寻可以栖身的地方,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侧旁墨色苍山的压迫感却无时不在,到了明日有了光亮,却不知道从近处看去,这座往生崖该是何等的壮观。

    今夜李落的运气极好,才走了百十来步两人就看见一个山洞。山洞不小,似乎还有通往深处,纳下两个人绰绰有余。说起来自从李落纵兵漠北之后,运气都还算不错,除了遇见的和库尔和奴娃,还有那夜让李落至今也不曾忘怀的刺杀。

    山洞颇显空旷,也不知道在往生崖下存在多久了。洞中有些潮湿,隐约还有滴水声从山洞深处传了出来,分辨不出是空灵还是沉闷。

    钱义亮起了火折子,术营的火折子做工极是精巧,只要入水的时间不算太长,捞出来之后和新的差不了多少。听闻术营在沈向东授意之下接了不少活计,不单是火折子,听说还有些别的器物,替贯南大营赚了不少银子。不过这些日子李落分心旁顾,一时倒不曾在意,反正有沈向东和殷莫淮在,决计难出什么岔子。

    李落借着火光打量了打量这处山洞,自然是简陋了些,不过暂且栖身亦是绰绰有余。

    “大将军,这里有干柴!”钱义喜道。

    李落寻声望去,果然看见山洞一处低矮凹陷的石坑中堆着一些枯柴,除了枯草之外,竟然还有些木柴,在漠北草海的确不多见。

    钱义小心的引燃枯草,放上干柴,阴暗的山洞明亮温暖起来。篝火驱走了漠北草海的阴寒,也让李落和钱义稍稍安定下来。李落只是受了些轻伤,钱义负伤颇重,尤其是腰间一道血痕,深及数寸,显见这水底凶兽力大无穷,若不是凭借鸣鸿刀的锋锐,此番脱险难于登天。

    李落晾干了几块布条,为钱义包好伤口,随身带的伤药足够用度。万幸这条黑龙固然凶残,但触手上并没有什么会置人于死地的剧毒,对李落而言处置起来不算什么难事。

    靠坐在火旁,热气暖暖,静宜安闲,美中不足就是身上的干粮都见了水,而且还是黑水,也不知道吃得吃不得。

    李落和钱义相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都有些劫后余生的自嘲,终日打雀,却被旁人算计,说起来倒也算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火光摇曳,听不见风声,听不见昨夜的虫鸣嗡嗡声,看似这些毒虫只在黑水沼泽中觅食,却与这堤岸泾渭分明,不会踏足岸上。

    钱义向火堆里添着柴火,不紧不慢,这些柴火撑到天亮该是足够用了。就在这时,钱义忽然神色一动,在柴火堆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一物,愕然说道:“咦,这是什么?”

    李落抬头望去,只见钱义手中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长盒,长短与当关相差无几,只是要窄上许多,只有当关一半宽窄。

    钱义拿在手中掂量了掂量,脸色微微一变,沉声说道:“好沉的盒子,怎么也有三五十斤了。”

    “小心些,莫要有什么机关暗器。”李落随口说了一声,固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什么惊讶模样。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子母剑

    这里是往生崖下,漠北赫赫有名的凶险奇异之地,捡到一个长盒似乎也不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顶点23S.更新最快

    钱义将长盒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眉梢一挑,道:“大将军,这里有一把锁。”

    李落扫了一眼,在长盒一端有一个暗锁,看上去颇是精巧。只是长盒丢在山崖下不知道多少日月了,如今早已腐朽不堪,一道道锈痕宛若丑陋的蚯蚓伏在长盒身上,如果不是恰巧混在这堆柴火中被钱义发觉,恐怕一眼望去都只会当是一块顽石。

    李落不置可否,颇显得有些兴趣乏乏。钱义倒是执着,看样子非要破开这个长盒瞧瞧里面的乾坤。不过长盒虽是锈迹斑斑,但钱义细查之下这工匠的手艺当真了得,除了瞧见一个暗锁之外,几乎看不到有缝隙。

    钱义捣鼓了数刻,不得其门而入,瞧了瞧一脸淡然的李落,尴尬说道:“这盒子紧的很。”

    李落笑了笑,钱义早有打算用强,只是被李落一句恐有机关暗器的言辞打消了念头,如今一时还没有下手的地方。

    钱义不擅破解机关,李落也不算怎么深悉此道,牧天狼中除了术营这些人之外,说起来还要属姑苏小娘和沈向东是此道好手,犹是姑苏小娘,一根蜈蚣鞭在手,或许竹阴公孙家的翘楚也未必能及。

    “你放下盒子,我来破开暗锁。”李落见长盒手艺精巧,不免也兴起了几分好奇之意,不知道长盒之中藏着什么东西,需得这般慎之又慎。

    钱义放下长盒,退开几步,李落取出背上当关中的鸣鸿刀,微一沉吟,扬手挥出。就见刀光一闪,暗锁发出一声清脆细微的响声,已被鸣鸿刀一斩为二。

    长盒打造的手艺固然精良,不过显然材质只是凡铁,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锈迹斑驳。暗锁已毁,长盒并没有触动机关的迹象,安安静静的躺在火堆旁,被火光映照的忽暗忽明。

    李落反手一转,鸣鸿刀挑开长盒。没有异变,长盒应刀打了开来。鸣鸿刀身忽然闪过一丝暗红,李落一怔,掌中鸣鸿刀似有雀跃激荡之意,在手中轻轻一跳,又再安静了下来。

    “这是?”钱义愕然望着盒中物,“一把剑?”

    长盒之中一览无余,一个古朴简单的剑鞘,微微泛黄,带着点铁青的暗哑颜色,仿佛积淀了百年千年之久。剑长三尺三寸,和大甘所用佩剑相仿,不过剑柄要长出半尺有余,尾端有一根小指粗细的铁链,一端镶在剑柄上,另一端没入剑柄尾部正中处。铁链约莫有五尺长短,通身青黑,不知是何质地,但只看外表要比凡铁青铜胜出数筹。

    “看来是什么人的兵刃,不知道怎会流落到这个地方。”

    钱义扫了一眼柴堆,咋舌说道:“依末将看来只怕是有人故意将这把剑留在这里的,要不然随意丢进黑水之中恐怕谁也找不到了。”

    李落点了点头,这把剑背后或许有什么故事,不过山洞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单凭猜也猜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长盒之中再无他物,钱义却也没有大意,小心的试探了试探剑鞘,的确没有暗藏机关算计,这才将剑鞘握入手中,反手一抽,寒芒乍现,但觉这山洞之中骤然冷了三分。鸣鸿刀嗡响了一声,李落亦是一惊,急忙将鸣鸿刀收回当关之中,这才定睛望去。

    李落和钱义异口同声的喝道:“好剑!”

    这把剑的确是一把好剑,剑身清幽透白,比大甘军中佩剑宽出一指,算是一把阔剑。长剑剑身不知是何物打造,分量不轻,比寻常长剑重逾数倍,非臂力惊人之辈多半舞不动这把长剑。

    长剑幽寒刺目,隐隐有剑意流转,灵动处确是逊于鸣鸿刀,不过也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至少李落便觉得这把剑倘若落在善使重剑的江湖高手手中,多半不会逊色道家的雪骊剑多少。

    钱义将长剑递给李落,入手一沉,李落暗自咋舌,好重的一把剑。要知道寻常长剑也不过十几斤二十斤,有些以特别锻造之法打造的长剑才会超过这个重量,眼前这把剑便是其中之一。

    李落单手持剑,舞了一个剑花,收剑之后瞧着手中长剑怔怔出神。

    “大将军,怎么了?”

    “这把剑好像有些奇怪。”李落轻轻的抖了抖剑柄末端的铁链,忽然伸手施出巧劲一拉,就听见哗啦一声,铁链带着一把尺许长的小剑从长剑剑柄处掉了下来。

    短剑突跳,宛若一条银鱼闪现出几束毫光,随即落在地上,没入地面上的山石数寸,剑尾犹在轻颤。李落和钱义脸色皆是一变,不借外力,单凭自身的锐利锋芒竟然可以入石数寸,这把短剑足可称得上神兵之列。

    长剑剑身中空,暗藏短剑,这般巧夺天工的技艺当真是闻所未闻。短剑离开长剑剑腹,李落便觉出手中兵刃最少轻了一半,倘若以质地而论,这尺许短剑还在长剑之上。

    钱义一怔,惊讶说道:“这是?”

    “看来还是一柄奇门兵器,和子母日月剑有些相似,不过不知道打造这把利器的人有没有属意一个名字。”李落脸上闪过惊容,这样一柄神兵利器丢弃在荒郊野岭中实非平常,是有人故意如此,还是另有缘由,总归不是什么随意可以丢弃的平凡兵刃。

    山洞就在往生崖下,这把兵刃想来和往生崖也脱不了干系,是凶,是吉?眼下李落两人难以预料。不过既然碰见,便是有缘,倒也不至于为了一句凶吉难料就让神兵蒙尘。

    “钱义,你将这把剑收起来,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钱义应了一声,接过长剑,随手舞了舞剑,眼中颇有些惊叹热切之意。不过钱义的一身功夫都在刀上,剑法并非所长,要不然怎也得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

    钱义用布包好长剑,财不可露白,这些神兵宝物更是如此。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进山的路

    倘若有人觊觎,定是凶多吉少,而且还不知道这把长剑和往生崖有什么渊源。顶点23S.更新最快

    添了柴火,安静如初,许是离开了黑水水泽,山崖下固然安静,倒是没有身在黑水中的死寂,无声无息的宁静中却还能施舍一丝安详。

    一夜无语。

    翌日清晨,李落和钱义出了山洞,四下雾茫茫一片,运上内劲也瞧不出去多远。山洞前是一片不足两丈宽的乱石滩,乱石嶙峋,高矮不一。石缝中随处可见有白骨裸露,大多是牛羊之类的兽骨,但有少数让李落和钱义神色微凝,是人的骨头。

    钱义上前两步,俯身瞧了瞧,沉声说道:“大将军,骨骼上没有刀斧砍杀的痕迹,像是风化或有别的什么剔了个干净。”

    李落应了一声,看着不远处在迷雾笼罩下的黑水,心中一冷。这片黑水之中的隐秘绝非只是一条水底凶兽和那些夜晚不知名的毒虫,也许还有别的乾坤。瞧着岸边的牧草,此刻似乎通了灵性,不怀好意的盯着李落和钱义。

    李落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无章的念头抛了开来,沉声说道:“走吧。”

    钱义在前,李落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寻一处方向饶着山崖走了出去。昨夜只觉得往生崖前颇有压抑之感,今晨借着天色,李落和钱义才看清所谓压抑之感从何而来。

    一道天堑黑山拔地而起,笔直耸立入云,抬头一眼望不到顶,只有近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就连最善攀爬的猿猴也难以立足。崖间有云雾环绕,山峰通体黑沉,不见杂色,更没有飞鸟啼鸣,冷若冰霜中带着苍莽浩然之气,就这样平静的看着草海的日出日落。

    站在山崖下,莫说是人,就算是这世间身躯最庞大的活物也一样显得极其渺小。如果不抬头看天还好,倘若抬头,黑沉山体扑面而来,不单是压抑,更有让人窒息的感觉。

    李落和钱义甚少说话,或许在这一边是大雾,一边是黑山苍石的压迫之中的确少了说话的心思,两人只是埋头赶路,好半天才会说上一句,随后又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钱义一顿,低声说道:“大将军,前面有一条进山的路。”

    李落走到钱义身边凝神望了过去,浑然如一的黑山山体上破出了一道裂痕,靠近地面有数丈宽窄,越往上裂缝越大,看似将这本为一体的黑山一分为二。其下没入黑水岸边的乱石之中,看起来这些深入地面以下的黑山山体亦有这道裂痕存在。黑水黑山,不知道是先有黑水,后有黑山,亦或者恰好相反。

    裂痕左侧有一块稍显平整的石面,上面刻着三个字,钱义不认得,不过字迹和黑水前石碑上的几个字如出一辙。

    “往生崖?”钱义轻声问了一句。

    李落点了点头,道:“正是往生崖。”

    “大将军,咱们?”

    “哈哈,本就是为往生崖而来,虽说路途曲折了些,但总算是来了。既然来了,总不能过门不入,你我且去瞧瞧这一处往生崖到底有什么让人谈之色变的玄虚。”

    钱义双眉一展,诚颜回道:“谨遵大将军令。”

    “进去之后可别称呼错了,你我兄弟相称最好。”李落展颜笑道。

    钱义神色一正,道:“末将还是唤大将军少主吧。”

    李落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随你。”说罢微微吸了一口气,踏出藏身的一块碎石背后,向刻着往生崖的这道裂痕处走了过去。

    乱石嶙峋,崎岖不平,裂痕探入山腹之中,一时看不见底,影影绰绰,仿佛通往另一处界域。一侧黑水牧草丛中停着两艘船,与早前李落两人乘坐的船只一样,宛若豆荚,只是不知道这两艘船是否就是和库尔和奴娃所乘。

    李落和钱义扫了一眼便不再留意,都将心神放在这道裂痕上。痕迹久远,仿佛亘古长存,隐隐有丝丝古旧冷幽的气息飘了出来。裂痕两侧的山体相比要更深幽发黑些,不单只是墨色,许是颜色太深,反而有些透亮萦绕的细微光芒。一道石阶自裂痕入口伸向远处,缓缓消失在这条不知道有多深有多远的山缝之中,静静的等着人踏入这一片未知的世界。

    钱义吐了一口浊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处往生崖处处透着异于寻常的古怪,黑水如此,黑龙如此,裂痕如此,这道石阶也是如此。

    钱义看着李落,李落略有沉吟,石碑上的告诫历历在目,往生崖下,一往无生,眼下看起来并非是前人一时心血来潮刻在碑上。

    李落举目顺着裂痕向上望去,头顶雾气茫茫,目力所及之处除了白的雾就只剩下黑的石,再无其他。

    “既来之则安之,若不进去,恐怕你我也回不去。”李落洒然一笑,当先踏上石阶。钱义紧跟着也踏入石阶,不多时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暗沉的迷雾幽暗之中。

    石阶盘延,伸向黑山不知名的去处,只凭脚下触感,似乎越走越深,并不是穿过黑山,而是逐渐往低处走,竟是去往黑山之下的地底。

    李落和钱义小心戒备,这道山体裂痕时而变宽,有数丈之距,道旁漆黑一片,一侧悬崖下黑不见底,钱义丢了一块碎石下去,等了好久也不见落地的声音。钱义面露惊悚之意,瞧着模样似乎这道裂痕足有万丈之深,或许通往阴曹地府也说不定。时而也有变窄之处,两侧山体之间仅余一道石阶的宽度,但这石阶有三尺宽窄,从入口一路过来至今,这些石阶竟是宽窄不变,都是三尺,不知道是何人修筑了这条穿山而入的通路。

    大约走了顿饭的工夫,除了钱义手中的火折子,这条通路之中再无别的光亮,也不知道尽头在什么地方。好在一路走来并没有岔路,倒不至于会迷了路。

    一顿饭的工夫在山外不算长,只是到了这里仿佛时间也停滞了一般。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地底下的城池

    便觉得这段路花费了很久的时日。顶点23S.更新最快头顶漆黑一片,不见天日,脚下石阶旁更是迷雾重重,只有目光透不过的暗,没有风,没有响声,安静的让人窒息,只道这是一条黄泉路,路的尽头便会是一处光怪陆离的界域。

    钱义微显汗意,倒不是耗费了多少力气,只是压抑的紧,两侧岩壁暗沉淡漠,冷冷的看着眼前两个不速之客,格外有一种叫人喘不上来气的压力。

    李落听着身后钱义渐渐有些粗重的呼吸,没有作声,这般境地,的确对人的心性是一个极大的磨砺,便是李落亦有些心神不宁,只不过脚下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极是平稳。或许是李落稳若磐石的背影,钱义看罢,心中稍稍安定下来,稍稍慌乱之后复又归于平静,紧跟在李落身后。

    李落暗自点了点头,此番如果平安离去,想必钱义的定力该能再有突破,武功一道未必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转过一块突出许多的黑色巨石,这块石头与山体连成一片,没有缝隙,却被这道裂痕从中破开,便如这座黑山一般一分为二。石阶绕着黑色巨石盘旋了出去,转到大石背后不见了踪影。李落入山时摸了摸黑山通体的岩石,很硬,比起寻常青石还要犹胜三分,实不知这条路是用什么法子开凿出来的,论起险峻诡异,犹在朝木山云间栈道之上。

    两人转过这块巨石,李落身形一顿,钱义一惊,提气戒备,忽然神色也是一变,低喝道:“怎地热起来了?”

    就在两人转过黑色巨石的瞬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山外还是深秋落叶,渐入冬季的时节,到了这里气温骤然升高,比之酷夏也不遑多让,而更加让人吃惊的是在这块黑石之前,李落和钱义却分毫没有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热气。

    李落吐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接近地底了。”

    钱义双目一凝,仔细闻了闻热气的味道,隐约有硫磺烟熏之类的气味,在这个地方待得久了,或许还会坏了内力根基也说不定。

    “前面有火光。”

    钱义一怔,李落侧开身子,钱义连忙望去,果然看见远处山体裂痕的缝隙之中隐隐有暗红的光照了过来,时隐时现。这些黑色的山石似乎有吸纳火光之能,但见暗红光亮摇曳闪烁几下,便不见了踪影,看上去像是被黑色山石吞噬了一般,极是诡异莫测。

    “快到了吧?”钱义有些不敢肯定的问了一声。

    “嗯,该是不远了。”李落轻轻一笑,举步走了过去。钱义收敛心神,换了一个火折子,向着暗红光亮所在之地走去。

    火光看着近,走起来却不近,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到了光亮近处。这大半个时辰之中,石阶明显的更加向地底而去,山路变得愈加陡峭。李落向钱义摆了摆手,钱义知机熄灭火折子,只靠这缕微薄的暗红火光引路前行。

    这一处极其狭窄,宛若一道石门,钱义只瞧了一眼,头皮便是一麻,在这种境况之下,要是有人埋伏在这里,当真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境。

    李落驻足数息,冰心诀缓缓探了出去,亦是担忧这道石门之后会有埋伏。冰心诀心映外象,刚一展出,李落眉头便是一皱,这里的黑石似乎不单能吞噬光线,就连内劲神识也一样能吞进腹中。有那么一瞬,李落只觉得这座黑山不像是死物,更像是一个矗立在草海深处的洪荒巨兽。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鸣鸿在握,没有通灵示警,看似前方通路并没有危险,随即压下心头杂念,从这道酷似石门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钱义不敢怠慢,连忙跟上,亦是打起了十二分小心,若非李落明令,这打头阵的差事怎也不该让李落来做。

    石门不长,大约只是十来丈远近,越往前走,暗红火光就越明显,渐渐照出了两人的影子。许是钱义看花了眼,侧壁岩石上的影子也显得诡异起来,就像是除了李落和钱义之外,尚有两个不知名的鬼物跟在身侧。

    石门之后,李落突然止步,定定的看着眼前所见。钱义一惊,以为事出有变,半伏身子,窜到李落身旁,手中长刀出鞘,凝神戒备。

    就听李落呢喃自语,仿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一座城池么?”

    钱义一愣,急忙顺着李落的目光望了过去,紧接着呼吸一沉,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眼前的景象让李落和钱义都屏住了呼吸,天工造化到了这里仿佛有些词穷了一般,如此景致,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真假,若是乱花迷眼,揉了揉眼睛,眼前景物却还在。

    裂痕尚在,却不再是一条黑沉不见底的虚空,而被一条底衬火红的河流所代替。河水不宽,但也不窄,约莫有十丈左右。河水涛涛,有汹涌之势,从不知来处的幽暗虚空中出现,没入远方不见去处的暗处。长数里之遥,河水透亮,泛着一阵阵幽蓝碧翠的瑶光,还有碎银点点,世间别处再找不到这样颜色的一条暗河了。

    河面上如此绚烂多彩,河底更加精彩,一条火红的红带宛若一只远古火龙蛰伏于河底,一呼一吸,便见火花飘了出去,混入清澈的河水,像极了一朵朵末世红莲,妖异引人。火龙身上有暗淡,亦有明亮泛金之处,有动有静,宛若活物,灵动异常。

    河岸两侧,黑山峭壁上,不计其数的孔洞楼阁赫然在目,挂满了整个悬崖峭壁,高逾百丈,鳞次栉比,杂乱之中带着一股异样的韵味,一眼望去能让人停止了呼吸,便想问一问如何能在地底建造一处这样的玄妙之境。

    两侧峭壁有数十飞鸿链索桥,将暗河两岸连接了起来。此刻岩壁星火处处,亦是有暗有明,光照之处,人影晃动,吆喝笑骂声隐约可闻,就像是在崖壁绝境挂上了两帘光幕,莫论散乱,却是言语难以描述的震撼。

第一千三百章 往生崖鬼市

    索桥上有人来回行走,或是匆匆,或是放浪不羁,对酒当歌,用言语实难形容其万一。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怔怔出神,与钱义相视一眼,亦是半晌无语,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这莫非就是往生崖鬼市?”

    钱义咽了一口唾沫,艰难说道:“这,怎么可能!?地底竟然有这样一座……城池!”

    李落平息心神,展颜朗笑一声道:“我倒是信了几分和库尔说的话,这处鬼市或许真有集天地鬼神的妙处。”

    “大将军?”

    李落双眉一扬,笑道:“既然是鬼神聚集之地,你我世间凡人怎也要闯一闯,见识一番这地底城池的景色。”

    钱义一振,压下心头杂念,大笑道:“也好,末将便同大将军会一会这一方牛鬼蛇神。”

    “走!”李落朗喝一声,率先踏了出去。

    钱义哈哈一笑道:“大将军,这一次就让末将引路吧。”

    李落莞尔一笑,也没有异言。钱义在前,李落在后,向着这处不知会藏着什么秘密的地底城池走了过去。

    往生崖下姑且算是夜里吧。

    华光不落,日夜不明,暗河碧水清晰可见,河底火龙随波逐流,只是不会去的远了。

    李落和钱义走到近处,一声声喧哗嬉闹喝骂接踵而至,繁华至极,论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似乎不下于卓城城南庙会之时。

    断壁前,这里稍微宽些,有一丈有余,靠里是石阶通路,靠外则竖着一面石碑。

    石碑有半人多高,上面刻着两个不知道是字还是画的图案。第一个看上去像是许多鬼影熙来攘往,颇有点百鬼夜行的意思;第二个则是两个鬼影子凑耳低语什么,一旁还有第三个影子,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寥寥数笔,极是抽象,但却极为传神。李落和钱义几乎是在看见的第一眼,虽然分辨不出这该是字,或者是画,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便是往生崖的鬼市。

    一为鬼,一为市。

    李落离开之前多瞧了石碑一眼,不知何故,有一道闪念,这些鬼影似乎在哭一般。

    跃过石碑,往生崖鬼市近在咫尺。

    李落两人站在鬼市门口,尚还没有举步入内,已被眼前景象所吸引,说不上是感慨还是震惊,但这一份叹为观止却怎也免不了。

    这座鬼市以入口石阶上下两分,三分在石阶之下,七分在石阶之上。石阶之上的楼阁洞窟远比石阶之下的要宽大许多,装饰也更加富丽堂皇,反观石阶之下的这些处所就显得寒酸了许多。离暗河越近,洞窟就愈见破败,就连洞口也开凿的坑坑洼洼,不甚齐整,远远及不上头顶那些洞窟楼阁的华丽。好些的能透出一缕昏黄光亮,差些的连烛火都没有,兴许只能借着暗河河底透上来的光勉强度日。

    但是这些昏暗无光的洞窟中却都有人影晃动。

    最底一层的洞窟虽然开凿的参差不齐,不过这些洞窟与身下暗河的水面高度却出奇的一致,都在十丈上下,没有一处洞窟超出这个距离,离暗河更近。

    一上一下,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但见那些洞窟楼阁,越往上在岩壁占据的空间就越大,或古朴,或华丽,气象远非下方诸地能及。

    石阶所在这面崖壁正中最高处有一座半个身子镶在黑山石壁中的楼宇,宛若宫殿,金碧辉煌中透着一股威严之气,约莫有十六七丈高下,宽窄难辨,李落和钱义入目所及,这座楼宇是此间鬼市中最大的一桩建筑,不知道是何人所居,却也猜得到此人定是往生崖鬼市权重一方的人物,也许执掌整个往生崖也未可知。

    钱义暗自咋舌,这样一座楼宇,放在山面怕是只有皇家王侯才有财力物力修建的起,往生崖鬼市竟然也有一座!除此之外,鬼市中尚有比这栋宫殿小些的建筑,虽说略有不及,不过却也相差不多了。

    石阶到了鬼市入口处就戛然而止,化成无数条小路,没入鬼市这些洞窟楼阁之间,看起来就像是石阶为树干,而这些小路为树根一般。

    树根有粗有细,小路亦是有宽有窄,盘综错杂,只见这条条小路竟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大约走不了几步就要迷路了,看得见,却走不过去,如果能展翅而飞,想来会方便很多。

    崖壁上的小路穿梭在洞窟楼阁之间,有些小路干脆穿门而过,有些从下或是从上绕了过去。小路宽窄不一,有些仅供立足,有些宽逾数丈,有些是石阶,有些是木桥铁索。

    李落颇是惊讶,这样一处山腹深处,也不知道这些木材从何处来。

    不过越是靠下往暗河一侧,几乎见不到有栈桥木台,越是往上,楼阁木料渐渐多了起来,栈桥也更加宽阔。

    两侧崖壁各有楼阁飞檐斗拱,有离得近些的,无须凭借两岸锁链,单凭轻功也能借力跃到对岸去。

    钱义呲了呲牙,苦笑道:“大将军,这地方……的确让末将大开眼界。”

    李落朗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让我大开眼界了,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啦。”

    钱义挠了挠头,笑道:“山腹之中,本该是魑魅魍魉出没,末将第一个感觉反而是繁华,嘿。”

    “这个地方,很不错。”李落笑了笑,和钱义踏入了往生崖鬼市。

    这里的鬼市虽然杂乱了些,但该有的都有,酒馆、赌馆、医馆、杂货铺,还有七七八八这些让李落和钱义叫不上名字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贩卖鸟兽毒蛇一类的活物。

    鬼市温暖如春,这里的人大多都身穿单衣,袒胸露乳的也有不少,既有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的魅;亦有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的妖。

    每一间,每一个洞窟,几乎都有人,或多或少,或长或幼,粗略瞧去,往生崖鬼市里约莫有不下数万之人居于此处。

    李落和钱义漫无目的,也不曾刻意分辨道路,就这样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迷宫般的小路

    没有人盘问,也没有人觉得吃惊,最多只是有人看见李落和钱义面生,多瞧上一两眼,神情冷漠,不见喜怒。顶点23S.更新最快

    这里的人衣着并不华丽,多以麻布黑布居多。不过也是,这样的地底之下,就算穿上七彩华服,多半也瞧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脸上的神色也很暗沉,有意无意的避开灯火,不愿将相貌暴露在火光之下。

    有人喝酒,酒到酣处,便能听见口若悬河的叫嚷;有人喝茶,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都是轻声细语,看也不看嘈杂的酒徒;有人嗜赌,吼叫起哄的声音还要比酒徒更大;有人忙碌劳作,似是店中小二或是这里的人家,进进出出;有人奔波,在狭窄的小路上急色匆匆。俨然众生百态,在此间鬼市中淋漓尽致。

    李落和钱义走的不快,神情俱是平淡无奇,似乎只是走在一处寻常城池之中。周遭诸人对李落二人视若无睹,仿佛两人不存在于此。不过擦身而过时,但见那酣睡的男子虽然没有醒,只是睫毛却微微动了动;倒水的店家小二手微微一抖,有一滴茶水不小心从杯口溅了出来;正在摇掷筛子的赌场庄家微不可查的缓了一缓,而后才开始大声吆喝;喝酒的酒徒明明一口可以饮尽的烈酒却分了两口,眼睛却看也没看李落两人;还有喝茶的茶客,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好生是怕李落和钱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落微微一笑,鬼市之号名不虚传,虽有众生百态,看似与常人无异,只是一个个却都透着一股鬼气,好似一只只恶鬼毒虫,小心翼翼,却又阴毒的窥视着李落二人。

    李落洒然一笑,众生环视,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隐隐有些许如鱼得水的错觉,此间若是鬼狱,以大罗鬼为名,也许更算是鱼游沧海,鹰翱长天。

    只是钱义就差些了,此间异状钱义自然也差觉的出来,脸上的神色虽无变化,只不过心中却有寒意,不如李落这般闲散自若,脚步渐渐沉重起来。如此幽暗诡异的氛围,实不亚于与江湖高手的生死之争。

    路散乱,鬼市中人自然熟门熟路,只是李落和钱义一时间却有些难以分辨。寻了一条路,走了半晌,驻足一瞧才发觉又转了回来,只比刚才落脚的地方高了些而已。

    李落和钱义相视无语,皆是苦笑一声。路就在眼前,却和迷宫没有分别。最好的法子便是施展轻功,不过此间人虽然多,却不见有人攀岩而上的,都是沿着这些纵横交错的小路行走。李落两人不明就里,不过入乡随俗,自然不会轻易施展轻功身法,万一有什么忌讳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走在这些悬崖峭壁的小路上,除了人语声和河水声,还有细微可闻的流水涓涓的响声。只不过听得见水声却看不见水流,不知道这些细水流淌在什么地方,鬼市众人取用之后,剩下的都将汇入地底暗河之中。

    只有身在鬼市之中才知道这个地方暗含乾坤,看见的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乾坤,每一个小小的楼阁和洞窟,当也是别有意境。

    不知道走了多久,李落和钱义都有些口渴饥饿,既是鬼市,也该有客栈才对。李落四下瞧了瞧,忽然眼睛一亮,轻笑道:“那边有家酒馆,我们过去歇歇脚再做计议。”

    钱义应了一声,李落所指的酒馆就在两人身前十丈外。这是一块突出来的巨大圆形黑石,中间被人生生凿了开来,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只张着大嘴的蟾蜍,蟾蜍口中就是这酒馆所在之地。酒馆中灯火通明,虽然没有搭建什么木台楼阁,不过黑石悬空,其下就是滔滔暗河,别有一番意境。

    李落和钱义留了心,虽说路途不远,不过找错了路多半又得大费周折。两人打量了半刻,这才从纷扰的小路中选了一条,举步走了过去。

    这一次没有多绕路,眼前是两条岔路,一条向上,直直通入酒馆之中,一条往下,从蟾蜍颚下绕了过去,转到了另外一侧。

    李落和钱义一前一后进了酒馆,酒馆不大,但在鬼市也算不小了,堂中有五丈方圆,随意的摆放着黑石雕刻而成的石桌石凳,如果看得仔细些就能发觉这些石桌石凳和地面黑石浑然天成,竟是在开山的时候就地取材,留下了这些简陋却又古朴的石块,充作店中桌椅。

    酒馆靠外一侧就是虚空,没有栏杆,没有遮挡,一任风吹雨打。靠里这侧有两扇门,此刻是关着的,也许是此间酒馆掌柜入寝的住所。

    紧贴着黑山岩壁有五排架子,亦是从山体上挖出来的形状,上面放满了形色各异,大小不均的酒坛子。一旁还有两个黑色石缸,不知道盛放的是什么。

    在酒馆外还不觉得怎样,等到李落两人踏进这家酒馆,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有几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

    李落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扫了一眼两个硕大的石质大缸,便即收了回来,没有多看。

    酒馆中酒客不多,也不算少,石桌石凳满了一半,空了一半,不见拥挤,恰是刚好。

    李落和钱义随意寻了一张石桌坐了下来,三步外就是虚空,就是少了几缕风,要不然这番临空对饮的意境还要再胜三分。

    两人刚一坐定,便见从里侧暗处走过来一人。李落望了过去,眼中讶色一闪即逝,暗自称奇。

    来的是一个女子,灯火摇曳,一时分辨不出年纪,就见身姿妖娆的很,穿着也极为大胆,露着两条修长**,赤足而立,上身只穿了件短衣,裸露着双臂和腰肢,就算是月下春江也极少有这样率性的女子。更为惹眼的是此女一头暗红长发,格外妖艳,鼻梁高挺,凤目含煞,一侧脸颊上有一个刺青,非但没有坏了女子的容颜,反而更添了一股神秘冷艳的气息。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你们是南人

    美是极美,不过一看就是个难惹的主。顶点23S.更新最快

    女子走到李落和钱义身旁站定,打量了两人一眼,平淡的说了一句什么。钱义没有听懂,转头看向李落,只见李落也是一脸疑惑,看起来也不曾听明白的模样。

    女子秀眉一皱,朱唇轻启,就要再问一遍的时候,李落忽然用字正腔圆的大甘言语说道:“一壶酒,两碟菜,两杯茶。”

    女子一愣,惊讶的看着李落,李落亦是淡淡的看着这名女子,没有说话,便是这女子出神许久,甚是无礼的盯着李落,李落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就这样静静的等着什么。

    过了片刻,女子似乎从记忆深处搜寻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在钱义惊讶失色的眼神中生涩的问道:“你们是南人?”

    和李落一般无二的大甘言语,只是数处音调极为别扭,也极为生硬,不像如今的大甘言语。

    李落双眉一扬,眼中微微闪过异色,女子的音调固然古怪,但肯定是大甘一脉,或许比之现今的大甘言语古老了些。

    “我们是从南而来。”

    女子看起来吃了一惊,眼中精芒连闪,几息过后,玉容归于平静,哦了一声,转身往来处走了回去。走了两步,女子身形一顿,回头望着李落和钱义,生硬问道:“你们第一次来往生崖?”

    李落点了点头,这倒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只看两人穿着就知道了。别人都是单衣,唯有李落和钱义穿得多,谁能知道往生崖下竟然会这般热。

    女子嘴角弯起一个古怪的笑意,让钱义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冷。不等钱义再瞧得仔细些,女子嘴角的笑意就已敛去,转身去了别处。

    少顷,一壶酒、两碟菜和两杯茶放在两人桌上。酒不知名,闻起来味道很烈,颇有纯意。茶倒是很清澈,只是没什么茶香,不怨钱义翻起白眼,这茶水和白水相差无几,倒叫两人想起了素娘的茶,若是和这杯茶比较起来,素娘当日卖的茶已经能算是茶中上品了。菜是两盘肉食,不见菜蔬,有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显然是用了特别的佐料烹制而成。

    酒菜端上来之后这名女子就不再多看李落两人一眼,径自去了别的桌上,和相识的酒客放浪笑骂,喝酒的豪放模样让李落和钱义亦有些汗颜。

    钱义见堂中无人留意,悄悄试了试酒菜,没有下毒的迹象。钱义轻轻点了点头,先于李落之前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不等细嚼慢咽,就见钱义脸色一变,猛然咳嗽起来,倒是吓了李落一跳。只见钱义脸色通红,手忙脚乱的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半天才呼出一口热气,骇然说道:“好辣!”

    李落一怔,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不知道这肉里添了什么,竟然能让一个武功高手这般模样。不过看上去绝非什么要命的毒药,只是这入口的滋味想来不怎么好受。

    钱义连着喝了三杯茶水也压下舌尖的辣意,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心有余悸的瞧着盘子里叫不上名堂的菜肴。

    李落摸了摸鼻尖,稍有迟疑,自己倒是能吃些辣,不过比起钱义也强不了多少,吃下去的下场约莫不会比钱义好看多少。

    就在李落两人盯着一盘肉食望而生畏之际,堂中其余的酒客见状哄然大笑起来,嘲讽讥笑,听起来格外刺耳。

    钱义脸色一沉,一只手微微紧了紧,抬头看了李落一眼。四周虽有嘲笑挖苦的声音,李落却是平静如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下酒菜如此,多半这酒也不好入喉啊。”

    钱义面有愧意的说道:“十有**也烈的很。”

    “掌柜的,可有清淡些的饭菜么?”李落回头望向美目流彩,正自饶有兴趣的看着李落和钱义的美貌女子,和声问道。

    女子秀眉一扬,有些轻视的容色,长身而起,走到李落身前,一只好看的玉足踩在石凳上,半伏了娇躯,嘴角微微上扬,奚弄道:“怎么,我的酒菜太难吃了,不合你们的胃口?”

    “掌柜说笑了,酒菜的味道我不敢妄言,只是太辣了些,我们两人吃不了这样辛辣的饭菜。”

    女子大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里的饭菜都是这个口味,换了别的也是一样,想吃就吃,不吃就走,不过桌上的酒菜钱一样要结。”说完女子冷哼一声,耻笑道,“没胆鬼!”

    李落和钱义面面相觑,很是无奈,只是吃不了太辣的味道,怎么就成了胆小之辈。不过当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冷艳女子,倒也发作不起来,由得酒馆诸人的嘲笑。

    女子取笑了李落和钱义几句,隐隐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钱义神色不善,只是李落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钱义只好压下心中怒意,默然无语。

    掌柜女子见李落和钱义有些逆来顺受的软弱,甚觉无趣,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再理会二人。不过此间酒馆中的酒客却似一下子有了谈资,有意无意之间目光都在李落和钱义身上扫来扫去,城府深些的只是目光游动,倒不曾有什么过激的言语。亦有那些粗豪汉子,对李落和钱义二人指指点点,一脸的轻蔑嘲讽,嗤之以鼻,大声放肆的说着什么。虽说李落和钱义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不过猜也猜得出来这些人言语神色中轻视和鄙夷,说起来还是掌柜女子的不屑一顾要好受许多。

    堂中诸人这般神色,纵然淡泊如李落也不禁有些动气,脸色稍沉,目光微微闪动,却道是不能叫这地底之人看轻了。

    就在这时,掌柜女子忽然脆喝了一声什么,说的很快,脸上的神情瞧着也有些阴沉。一声断喝,堂下这些鼓噪的议论说话声瞬间敛去了大半,有人眼中凶光闪现,怀恨的瞪了一眼李落和钱义,闭上了嘴。李落哑然,这酒馆掌柜该是在鬼市中颇有些权势地位,大约是斥责了众人一句鼓噪。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火与冰

    收了声,只是落了面子,又不敢对着这个美艳女子面露凶光,只能阴狠的瞧着李落和钱义。顶点23S.更新最快

    眼前诸人的神色让李落想起了往生崖的四凶天险,既是天险,不知道为什么要将黑心归于此类。

    酒馆中安静了些许,不再有人对李落和钱义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李落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既然花了银子,自然不能就这样糟蹋了,深吸了一口气,凝神聚气,缓缓说道:“怕是这里的饭菜都是这个味道,怎也要吃上些。”

    钱义答应的倒是痛快,不过迟迟没有动筷子。李落吃了一口,便觉得从口中开始,沿着喉咙,直到肠胃都有一道火线烧了下去,面色瞬间一白,复又慢慢恢复血色。这一口饭菜吞进胃里,竟然比吃了内家高手一掌还有难捱。

    李落骇然瞧了瞧桌上饭菜,又看看钱义,两个人皆是一幅心惊肉跳的模样,硬着头皮在堂下众人轻蔑的眼神中勉强吃了三两分,茶水倒是喝下去好几壶了,不曾吃饱,水是喝足了。

    李落放下碗筷,钱义忙不倏也放下碗筷,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苦笑无语。李落展颜轻笑,这些饭菜固然极辣,不过味道却也不算差,如果能耐得住这股辣味,该也是可口的菜肴。

    至于酒,李落两人滴酒未沾,敬而远之。

    这家酒馆地处鬼市中间一带,稍稍靠上些,如果此间所有的洞窟楼阁合起来的高度以十分算,此处酒馆差不多在六七分的模样,不知道这个美艳女子有什么来历,看上去在这纷杂的鬼市中倒是有些权势。

    就在李落和钱义硬着头皮塞到口中几块肉食的时候,这家酒馆的掌柜女子拎着一壶酒,独自一人走到外侧悬空崖壁之前,伸了一个懒腰,席地而坐,两条修长的**在半空中随意闲散的飘舞着。

    一口酒,一回眸,不知道是眼神凝了酒香,还是这酒气让女子的眼神更见扑朔迷离,酒色如水,水映灯火,仿佛这女子的眼中盛下了整个鬼市的火树银花,格外让人迷醉,却是别处没有的绝美景色。

    李落看了看掌柜女子的背影,沉吟数息,向钱义轻轻示意,长身而起,走到女子身后。李落向岩壁之外望了一眼,对岸的灯火离的很近,能看见那些洞窟楼阁中形色各异的鬼市中人,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一支烛火,触摸到夜空的温柔。李落收回目光,随即向脚下瞧了一眼,酒馆探出虚空,低头望去,就是那条妖艳无比的暗河,红芒闪烁,七彩琉璃。李落头颅微微一沉,竟然有些眩晕的感觉,让李落暗暗一惊,轻轻吐了一口气,将眼神放在了掌柜女子身上。

    掌柜女子似未察觉身边李落脸上的异状,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方天地,却不知道这一缕目色送去了什么地方。

    “叨扰掌柜了,但有一事想要请教。”李落诚颜一礼,和声说道。

    美艳女子置若罔闻,忽然将手中酒壶丢了过去。李落接在手中,不解的看着女子。

    “先喝再问!”

    李落一怔,摸了摸鼻尖,轻笑一声,看起来此间的酒不尝一尝是不行了。李落洒然一笑,举起酒壶满饮了一大口,果然不出李落所料,入喉的瞬间,鼻口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就算有冰心诀的压制也无济于事。不过不等李落缓过来一口气,酒窜入腹中,并没有李落预料的火烧之感,反而是与喉间截然相反的冰寒凉爽。

    李落脸色一变,同是一口酒,先入喉,再入腹,滋味却有天渊之别。如此酿酒的手段闻所未闻,至少在大甘不曾听过。固然醇厚不及青州从事,但冰火同途,此等美酒端也称得上世间一奇。

    掌柜女子见李落凝神细品,笑道:“好喝?”

    李落沉吟少顷,朗声说道:“此酒之奇远胜酒香数倍。”

    女子伸手一张,娇喝道:“拿来!”看模样似乎有点不愿多让李落品尝的意思,甚是小气了些。

    李落递了回去,女子接过之后连饮数口,而后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晃了晃好看的玉首,有些愤懑的自言自语道:“什么破酒,怎么喝也不醉。”说完摇了摇酒壶,这壶酒已经见底了,女子扬手一抛,将酒壶丢了出去,远远没入黑山裂缝中的暗河水中。

    “你想问什么?”

    “这里可是往生崖鬼市?”

    女子眼睛一亮,惊讶的看了看李落,道:“你竟然知道往生崖鬼市?”

    “曾听人说起过。”

    “哦,听什么人说的?”

    李落一顿,心念电转,直言回道:“一个名唤和库尔的中年男子。”

    女子神色古怪的看了李落一眼,落在李落眼中,此女神情有些不阴不阳,如果李落没有猜错,眼前女子该是认得和库尔,最少也曾听过这个名字。

    “不错,这里就是往生崖鬼市。”

    “这里在往生崖地底之下,不见天日,如何分得白天黑夜?”李落本意是想问关押人犯的地方在往生崖何处,只是鬼市处处透着诡异,如今自己和钱义的处境差不多算是四面环敌,稍有不慎,后果实难预料。

    女子白了李落一眼,眼中神色无异于瞧着一个白痴的眼神,冷笑道:“想睡的时候睡,想醒的时候醒,分什么白天黑夜。”

    李落笑了笑,倒也不曾着恼,和声说道:“听说往生崖鬼市中天下诸物无所不有,但凡想要的此处都可以找到,这可是真的?”

    女子啐了一口,喝道:“胡说八道。”说完女子一顿,冷冷的瞥了李落一眼,道,“要看你想找什么。”说罢掌柜女子努了努嘴,指着对岸一处高出此间酒馆,悬空近丈的一座楼阁,“那里的人也不少。”

    这座楼阁李落早有留意,楼阁凭栏扶窗颇见精美,其上有各种五颜六色的丝带,色彩斑斓,灯火映照下像极了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艳花。楼阁上人影幢幢,欢声笑语。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黑山钱

    就是隔了这么远也能听见放纵肆意的笑声。顶点23S.更新最快间或有一扇窗开了半边,透过窗,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屋中春色。

    若是有女儿家气闷了,便掀开窗户凭窗远眺,倘若能瞧见顺眼的人了,倒是不吝飞去一个媚眼,有些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意味。

    李落点了点头,道:“人虽不少,不过却不是我要找的地方。”

    掌柜女子淡淡应了一声,语气突然之间转冷,漠然说道:“你要找的我这里没有,我也不知道你想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结完酒钱走人。”

    李落眉头轻轻一皱,此女变脸之快简直让人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看着掌柜女子略显冷峻的神色,约莫李落再问什么也不会有结果了。

    李落沉默片刻,淡然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掌柜结账吧。”

    “二十。”

    “二十?”李落一愣,这个价格可是高了些,若是在大甘,哪怕是瑶庭蒙厥,二十两银子都足够置办一席好酒好菜,倘若放在寻常人家,二十两银子那便是数年的用度了。

    “这么贵?”李落皱了皱眉头,二十两银子并非出不起,只是平白让人当作肥羊宰上一刀,任是谁这心里也不会太舒服。

    掌柜女子冷眼瞧了瞧李落,哼了一声道:“嫌贵就别吃,吃了就是这个价。”

    钱义走了过来,看了女子一眼,低声问道:“少主,怎么了?”

    “没什么,结账吧。”

    钱义点了点头,张口正要问结账的钱数,李落平声说道:“二十两。”

    钱义冷哼一声,双目一寒,盯了掌柜女子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冷声说道:“二十两银子。”

    掌柜女子回过头瞧了瞧钱义手中的银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和钱义,没有做声。

    “怎么,莫非还不够?”钱义阴沉着脸,语气不善道。

    “我说的是二十。”掌柜女子淡淡回了一句。

    “这不就是二十两银子么?”钱义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耐烦。

    掌柜女子双手扶地站了起来,神态轻松的拍了拍手,并没有因为钱义神色不善有什么不愉之色,平静说道:“你们果然是头一次来往生崖。”

    李落心中一动,看了一眼钱义手中银两,和声说道:“还请指教。”

    “在往生崖是没人用银子的,我说的二十,是二十个黑山钱。”

    “黑山钱?”李落和钱义面面相觑,这倒是头一遭听说黑山钱,如此说来,的确是错怪了眼前女子。

    “这黑山钱从何而来?”李落拱手一礼,此刻和钱义身上确是带了些银两,不过一枚所谓的黑山钱也没有。进山之前,这一路上也没有听和库尔说起过,现在想想,只怕和库尔早就认定两人不过是黑水凶兽的腹中餐,说与不说也没什么打紧。

    “你身上的银子怎么来,黑山钱就怎么来。”

    李落哦了一声,看起来这黑山钱是往生崖流通的货币,也同山外一样,要么是以物换钱,要么是想方设法赚些黑山钱,再者就像那些二世祖,有族中长辈赠予的钱财,不过哪一种都不是眼下李落和钱义能行得通的。

    “可否能用银子换取黑山钱?”

    “你可以试试。”

    “如何试法?”

    “一万两银子换一个黑山钱,你愿意么?”掌柜女子淡淡说道。

    “二十万两银子一桌饭菜,你当这里卖的是琼华宴么!”钱义寒声喝道。

    掌柜女子冷冷一笑道:“二十万两银子或许是个大数目,不过在这里,就算扔在路边,除了碍事,捡都没人会去捡,你觉得很了不起么?”

    “你……”

    李落扬手止住怒不可遏的钱义,想了想平声说道:“我们身上的确没有黑山钱,也不曾带着二十万两银子,掌柜若有别的法子结了酒钱,还请明言。”

    掌柜女子还没来得及回话,堂中几个鬼市中人起身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李落二人自然是听不懂,不过该和外头差不了多少,冲着掌柜女子的脸面围拢过来抱打不平了。

    “你们要是没有黑山钱,这结账的法子么也不是没有。”

    钱义警惕的看着掌柜女子,沉声喝道:“什么法子?”李落生平重诺,只要这女子所说之事不违道义,李落多半会应允下来,只不过往生崖有黑心之险,这法子决计不会太简单了。

    “其实很容易。”掌柜女子忽然笑了笑,笑容甚是诡异,让钱义没来由的心中一寒。不等钱义出言询问,身前不远处的女子身形突然模糊起来。钱义一惊,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影更加朦胧,像是喝醉了酒,醉眼惺忪时的模样,可是这壶酒钱义只是闻了闻酒味,并不曾喝上一口。

    四周诸人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像极了一头头披着人皮的妖魔,眼中泛着冷漠、嗜血和无情无义的寒光。

    晕过去之前,钱义耳旁响起了李落细微却又清晰的传音:“不必担忧。”随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钱义昏倒之后,李落却还神智清明,静静的看着掌柜女子,忽然破颜笑道:“好厉害的迷药。”

    美艳女子一愣,猛地心中一跳,这个男人的笑很奇怪,说不上有多好看,只是在往生崖中却是从来都不会见过的笑意。

    周围这些窥视等待着李落和钱义倒下的人都有些吃惊,钱义晕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李落竟然还能站立清醒,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李落单薄的身躯微微晃了一晃,双手合十,缓缓盘膝坐倒在地,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在李落闭上眼睛之前,耳边听到围观众人发出一声宽心般的叹息,李落淡淡一笑,不再理会身外事。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耳旁似乎有风声传来,还有些奇怪的轰隆声,有些像磨盘或是飞瀑轰鸣的声音,还有些……好像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和狂吼声。

    李落睁开了眼睛,没有着急站起身来,便这样躺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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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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