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领悟到了界
而腿上这一支更加狠毒,该是被骨头所阻,卡在了腿上,却比腰上的伤更加痛彻心扉。顶点23S.更新最快
持鞭女子吃痛娇呼一声,脸上血色尽失,不过手中的长鞭没有停顿,依旧卷向武侯连弩射出的利箭。一轮箭雨之后,又有一支利箭飞了进来,刺到了女子挥鞭的手臂上。只是这一箭,就废了女子的这条胳膊,抬也抬不起来了。
女子将长鞭换到左手上,后头望去,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怒气,娇躯一抖,缓缓坐倒在地上。女子看到的是用刀男子头也不回的跃入密林之中,当断则断,颇有枭雄本色,同门师妹,舍弃之时没有一点犹豫。
再看这两名草海武士,身上各有箭伤,武功不及持鞭女子,被利箭刺中要害,吭也没吭上一声就已魂归地府了。
女子回头看了过去,就见诸将士弩箭机括业已准备妥当,躲得过第一轮箭雨,第二轮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女子绝望叫道:“卓叶,救我!”
泊肃叶看也没有看将士手中的武侯连弩一眼,只是宛若见到稀世珍宝般死死的盯着李落,让李落心中泛起阵阵恶寒。
过了片刻,泊肃叶用极为古怪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你竟然领悟到了界。”
李落暗自皱了皱眉,不知道泊肃叶口中所说的界是什么东西,没有回言,只是静静的望着泊肃叶。
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泊肃叶袖中的乾坤上李落很是心惊,有点蛇堂朱家袖里乾坤的意味,不过远胜朱家袖里乾坤的威力。
方才惊鸿一瞥,泊肃叶袖中藏有一物,似曲非直,不知道是什么独门兵刃。
泊肃叶对杀势惊人的武侯连弩视若无睹,平淡说道:“他的刀法很好,赞瞬,这一次我救不了你。”
持鞭女子脸色大变,闷哼一声,想说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生生堵住了,一脸怨恨,不知道是恨李落还是舍弃自己而去的同门师兄。
“阁下武功高强,你可以试试的。”李落含笑说道。
“试?哈哈,你的刀再加上这些弓弩,我多试几次说不定回不了草海了。不过你如果杀了她,蒙厥王和蒙厥国师都是很记仇的人,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派人来杀你。”
泊肃叶见李落一脸淡然,笑了一笑,将目光投到将士手中的武侯连弩上,问道,“这是什么弓弩?”
“武侯连弩。”
“武侯连弩?你是大甘的将士?”持鞭女子忍痛说道。
李落点了点头,平声回道:“我杀不杀她,蒙厥王和蒙厥国师都想我死,不杀她,日后大甘只会多一个敌人。”李落隐去私心未说,伤了流云栈,便也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这就是武侯连弩,传说大甘巧匠的大成之作,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用这种弓弩杀死一个武功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泊肃叶多看了几眼,“柘木合图走了,我也该走了,这位大甘的将军,如果你要杀她,就给她一个痛快吧。”说罢泊肃叶竟然就腾空翻了过去,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山林之中。
李落扬手阻住身后将士,摇摇头道:“武侯连弩留不住他的,让他去吧。”说罢,李落回头看着流云栈,和颜笑道,“流公子,你怎么会来林山县的?”
流云栈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应声。
“大甘狗贼,我纵然死也不会受你们这些人的侮辱。”持鞭女子含恨喝道。
李落淡淡的看了一眼持鞭女子,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若要自尽就随你自便,倘若要我动手也无不可,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会侮辱你。”
女子似乎愣了愣神,只见眼珠微微一转,似是挑衅,似是诱惑的看着李落,不屑说道:“你舍得杀我?”声音清冽,带着一丝绵甜,倒让几个军中将士听得口干舌燥,忙不倏别过头去。
女子虽然手脚俱已受伤,失血不少,这样任人宰割的躺在地上,胸口随着呼吸不住起伏,短衣下的春色仿佛要破空而出一般。如此本该是狼狈的模样非但不减丽色分毫,反而更能挑逗男子心中的欲念。
女子的心机又怎能骗过李落,若是寻常将士说不定会中了计,受了此女的诱惑。
只是对于李落而言,这一切都觉得格外的刺眼,李落并非看轻自甘以肉身换取一线生机的蒙厥赞瞬,不过便如泊肃叶所说,既然要杀她,便给她一个痛快的了断。
见李落缓步走了过来,女子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起来,李落的眼神没有欲念,也没有怜悯,只是一个平常的歉意,仿佛打碎了一只上好的茶杯,要给主人家道歉一般,固然歉疚,但是平常的很,平常的让蒙厥赞瞬喘不上来气。
李落一步步靠了过来,女子眼中的终显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起身,便这样双手扶地,向后爬了出去,只是性子看来骄傲的很,虽然害怕死,但嘴唇紧紧闭在一起,不愿说出求饶的话。
女子像一条受伤的蛇,蠕动求生,让一众将士瞧的都心生不忍,只有李落神色不变,探手一抓,地上草海武士的佩刀跃入掌中。
李落平声说道:“我会告诉蒙厥是谁杀了你,如果日后你我地府相见,定是有人为你报仇了。”说罢颔首一礼,挥刀斩落。
众将士皆都惋惜一叹,好一个绝色佳人,便这样被李落辣手摧花了。
就在这时,流云栈忽然疾喝一声:“住手。”身随音至,手中长剑挑飞了李落斩下的草海马刀。
李落这一击并不曾灌注内力,长刀应手飞了出去。
两人皆是一愣,躺在地上的蒙厥赞瞬眼中狠色一显,在李落和流云栈失神之际反手生生从右臂中拔出武侯连弩的弓箭,单足运劲,扑向了李落,欲图同归于尽。
蒙厥赞瞬如此模样骇了流云栈一跳,流云栈俏脸失色,疾呼道:“小心。”
也不见李落如何出手,女子手中的短箭就到了李落,李落反手一扬。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一念之间
流云栈急忙说道:“王爷,手下留情。顶点23S.更新最快”
短箭离手飞出,流云栈再要阻挡已经来不及了,蒙厥赞瞬神情黯然,闭目等死。就听见耳旁风声一闪即逝,却没有什么疼痛之感,蒙厥赞瞬睁眼一看,原来这支短箭并没有刺中自己,而是带飞了一只耳环,远远钉在身后一株松树上。
李落看了女子一眼,又看了看流云栈,和声问道:“为什么要救她?”
流云栈吞咽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李落说道:“王爷,她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何必赶尽杀绝。”
“她是敌非友,如今两国交战,生死早已注定,不是我杀她就是她杀我,无关对错,仅此而已。”
“王爷,无关对错怎能就这样出手杀人呢?”
“你是责备我刚才不该出手吧。”
“我并没有责备王爷的意思,只是王爷不该像刚才那样出手。”
“莫非要单打独斗么?”
“那也好过……”流云栈止住话语,眉宇间有些似忧似愁。
李落莞尔一笑道:“好过暗箭伤人。哈哈,流公子,你我相识不短了,可曾听说朝野内外有人用光明磊落这样的词语评说过我么?杀人就是杀人,起了杀心骗不了人的,我知道他们和蒙厥有关,而且还是段江的弟子,的确不想让他们再活着回去,给大甘多留一个敌人。”
“王爷?你是个王爷?”蒙厥赞瞬惊讶问道,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李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与草海大军数度交手,说起来彼此不算陌生了。”
蒙厥赞瞬眼中异芒连闪,忽然记起了什么,大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大甘的定天王!”
“嗯,我是李落。”李落扫了蒙厥赞瞬一眼,回身向众将士挥了挥手,示意戒备四周,而后赶回去与钱义汇合。
女子见李落对自己视若无睹,杀在一念之间,不杀亦在一念之间,不觉心中有气,喝道:“你怎么这样瞧不起人!”
李落不禁有些好笑,讶然问道:“我怎么瞧不起你了?”
女子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就是瞧不起我!”
李落摸了摸鼻尖,只是这样淡然的神色更加火上浇油,女子蹒跚而起,怒目而视,看样子竟是要和李落理论一番的阵势。
“姑娘言重了,你的鞭法很好,如果真的要单打独斗,也许还要费一番手脚,而且你还是蒙厥赞瞬,我更加不会瞧不起你。”
“要杀我的是你,不杀我的也是你,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样无足轻重么?”
“那倒不是。”
“那你说为什么?”女子恨声说道。
“她不让我杀你,我便不杀你。在我心中,她远比你重要的多。”
“你……”女子气急攻心,恶狠狠的瞪着流云栈。
流云栈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一说李落便听了,也不多说什么,仿佛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多谢。”流云栈轻声说道。
“救一个想杀你的人,还为此谢我,流公子果然是一位奇人。”
流云栈轻轻一笑,道:“王爷不论对错,单凭我一言就留她一命,王爷该算奇人才对。”
“流公子?恶心,肉麻,大白天的在这里卿卿我我,不害臊么?”女子呸了一声,恨恨说道。
流云栈脸色更红,急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盘膝调息的中年女子一眼,脸上显出羞恼之意。
李落淡淡说道:“我不杀她,是因为她已经是个废人,腿上的短箭刺入骨中,这条腿多半保不住了。刚才她拔出手臂上的弓箭,用力过重,已经伤了经脉,伤好之后也没法子再用长鞭。如此断了一条腿,废了一只手臂,就算能回去草海,武功尽失,不知道蒙厥王室还会不会容得下这样一位赞瞬,段江只怕也不会要这样一位残废的徒弟。日后的下场也许比死在这里还要凄惨,我杀她,实则也是为她好。”
李落娓娓道来,女子脸色大变,阵青阵白,着实不怎么好看。虽然李落有些恫吓的意味,但并不是无的放矢,也许结局真的比死更为凄惨。
“王爷你别吓唬她了,王爷的医术高明,该能治好她的伤。”
“谁要他救!他在意你,不在意我,我的死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女子嫉恨娇蛮的喝道。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难以度测,如今命悬一线,也不知道这个蒙厥赞瞬生出哪门子的嫉妒。
李落正颜看着流云栈,半晌才缓缓说道:“可有救她的缘由?”
“王爷,她本性不坏。”
“何以见得?”
“王爷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流云栈反问道。
“我与营中将士追杀草海残兵而来,路途听到有兵刃相击的声音,随即过来查探,没想到遇见了你们。”
“王爷此来是否路过一个村子?”
李落神色清幽,应了一声:“见过。”说罢从怀中掏出那件儒衣,平声问道,“这是你的外衣?”
流云栈眼皮一跳,伸手接了过来,轻声说道:“是,多谢王爷。”
“流公子言重了,我该谢你收敛了惨死村民的尸身,避尘珠在营中将士身上。”
流云栈轻轻嗯了一声,垂首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与她何干?”
“败退的草海将士流窜入山,祸及大甘百姓,村子里三十八口尽遭毒手,王爷也见到那些惨死的百姓了,王爷可觉得有什么异常?”
“我不曾留意到有什么异常,心中唯有恨意杀心,方才出手也有这个缘故。”李落直言应道。
“惨死的百姓中没有孩童。”流云栈轻声说道。
李落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身旁诸将,众将士思索片刻,都点了点头,如今想来的确没有见到有孩童的尸体。
“莫非是她救了村子里的幼童?”李落眉头微皱,不解的看了蒙厥赞瞬一眼。
“正是她救了那些孩子。”
女子逞强喝道:“他们是草海将士,这笔账也该算到我头上,哼,不用你替我求情。”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地心丹
“你真的想死?”李落双目一寒,冷冷的看着蒙厥赞瞬。顶点23S.更新最快
女子一滞,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再多说一句话,就算有流云栈为自己说情,李落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流云栈歉然一笑,轻声说道:“她没有杀过那些村民,而且还救过村子里的孩子,王爷,理应留她一命的。”
李落静静的看着流云栈,过了许久,平声说道:“好,我应你。”说罢望向蒙厥赞瞬,淡淡说道,“我会替你疗伤,之后送你去十堰府,不过你我为敌,下次如果再遇到,我会取你性命。”
女子冷哼一声,没有答言,却是对李落的善意不屑一顾,对着流云栈清冷说道:“你还不去取地心丹么,时辰快到了。”
流云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调息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柔声说道:“云栈,你去吧,小心些。”
“是,师叔。”流云栈应了一声,看着李落,似有话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李落和声说道:“这里有我营中将士,你不必担心。”说罢微微一顿道,“可要我一起去么?”
中年女子和声说道:“只是取丹而已,云栈一人足矣,不用再劳烦王爷了。”
李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流云栈颔首一礼,返身快步进了山崖下的裂缝之中。李落看着流云栈的身影,出了出神,回头看去,只见中年女子正在静静的打量着自己,随即和颜一礼,道:“前辈的伤不碍事了?”
“还好,不碍事,没有伤到经脉。”
李落哦了一声,并没有问起流云栈和中年女子怎会出现在鹿跳岩,又怎么会和草海来人动手,这里发生的事必然和地心丹脱不了干系,只是中年女子既然不愿多言,李落就只当没有听说过地心丹,亦没有什么兴趣。
“贫尼时常听云栈和她师姐说起你,没想到会和王爷在这里有缘一见。”
“晚辈得见大隐于市的前辈高人,亦是有缘。”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道:“王爷可知道云栈和心儿如何评说王爷么?”
“哈哈,愿闻其详。”
“她们都说王爷是世间罕见的盖世奇才,尤其擅长谋略,洞悉人心,不过结论却大相径庭。”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不知道是怎样的说辞?”
“心儿说你是天下之祸,云栈说你是天下之福,这样的结语难道不是南辕北辙么?”
李落一怔,展颜一笑,随意说道:“果然相差很大。前辈请暂且稍坐片刻,我先去替蒙厥赞瞬止血疗伤,得罪。”
“王爷言重了,请便。云栈这孩子就是心肠太好了,唉。这里的事牵扯甚多,非三言两语能说的完,日后若有机会,王爷自会知道。”
李落嗯了一声,笑道:“前辈安心调息,我不日就要北上十堰府,有些事我未必能有心力知晓。”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落暗叹一声,地心丹,区区一枚天成丹药而已,却还不放在李落眼中。
营中将士分散于山谷各处,戒备四周,只留下蒙厥赞瞬孤零零的靠在一块石头上不住喘息,此刻失血过多,如花玉容上罩上一层寒霜,流云栈进入地穴未归,倒是放心李落的很,倘若李落不施援手,只怕等流云栈出来的时候这位蒙厥赞瞬就会失血过多而亡了。
李落走到女子身侧,略微瞧了瞧,伤口虽然可怖,但对于军中将士而言已是司空见惯,比眼前伤势更重的也见过许多了,自然还不至于让鬼谷老人的传人束手无策。
李落伏下身子,运指封住女子穴道。蒙厥赞瞬脸色一变,只觉四肢力道尽失,娇声喝道:“你干什么?”
“救你,不过倘若你再出手伤人,只怕我会分心。”
女子嘲弄一笑道:“原来你是怕我趁机杀了你。”
李落淡淡一笑,道:“你想的多了,我只是担心如果你真的心存恶念,我会不小心杀了你,这样一来怕是没法子为别人交代了。”
蒙厥赞瞬气得面无人色,不过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逞强好胜也没有什么意思。女子随即收了声,不过脸上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和嫌弃,着实让李落觉得自讨没趣。李落索性不去理睬不知死活的蒙厥赞瞬,既然答应了流云栈便不会再推三阻四,着手为蒙厥赞瞬医治伤口。
女子所受的伤俱是外伤,伤口吓人,但医治起来并非难事。封穴止血,剔骨取箭,再正骨敷药,熟练的很。蒙厥赞瞬初时还有讥讽之意,不过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脸色渐渐便有了变化,眼中浮现出惊讶神色,李落这般精妙的医术当真闻所未闻,至少在蒙厥王室帐下还没有这般医术高超的医者。
“你真的是大甘定天王?”
李落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的医术很好啊。”
“多谢。”
女子见李落似乎不愿理睬自己,撇了撇嘴,颇是不忿,讪讪收了口。李落唤了谢小石过来,取出怀中几株草药,又起身在这处有耕种迹象的乱草堆中翻找了一番,拔出几株看似杂草一样的草木,交给谢小石,命其揉碎了敷在女子伤处。
乱草泥浆刚敷到女子伤处,这位蒙厥赞瞬便慵懒的呻吟一声,极尽娇憨。李落皱了皱眉头,颇显不耐。女子轻哼一声,看似不以为意,实则心中极为震惊,看似不起眼的草药敷到伤口上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气窜入心肺之中,伤痛骤减,如此神乎其技的医术不禁让蒙厥赞瞬更加好奇眼前这个大甘的王爷。
“你真的是大甘的王爷?”女子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会是谁?”李落漠然说道。
女子轻蹙娥眉,还是有些怀疑道:“我听说你是大甘了不起的将军,武功很厉害,杀人也很厉害,为什么医术也这么厉害?我在蒙厥还没见过随便找几株杂草就能医病的。”
李落闷哼一声,道:“蒙厥雄踞草海多年,医道一途定要独到之处。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流公子随行
你没有见过只是没有见到而已,再者这也不是杂草,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种植了草药,只是药田荒废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嘻嘻,嘿嘿,你终于肯和我好好说话了。”女子狡黠笑道。
李落着实有些无奈,不知道此女当真如此天真还是故意做作,平声说道:“伤你的是我,要杀你的也是我,日后说不定你我还会敌对沙场,是敌非友,我是否与你好好说话又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关系啦,你伤了我是我技不如人,我恨你,但我并不怨你,比起抛下我自己逃生的柘木合图,你比他强多啦。”
李落没有应声,自顾将女子腿上的伤口包了起来。蒙厥赞瞬怔怔的看着心无旁骛的李落,忽然悠悠一叹道:“喏,你知道么,要是在草海让人知道你碰我的手臂,腰上,还有腿这里,大王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的。”
李落手下一乱,包扎的力道大了些,疼得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娇叱道:“轻点,疼!”
这一声叫的极是妩媚,营中诸将齐齐回头望着李落,眼神颇是怪异,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想到歪门邪道上去了。
李落包好伤口,平视蒙厥赞瞬,淡淡说道:“这里是大甘,你的大王想杀我未必这么容易。”
“那要是有一天你去了草海呢?”
“如果有一天我去草海,必将率大甘将士同往,那个时候你的大王一样杀不了我,或许我还会杀了他。”
蒙厥赞瞬咯咯娇笑,大声说道:“我喜欢你。”
这一声可叫众人吓了一跳,蒙厥王的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直言喜欢李落,这要传出去恐怕要让不少人寝食难安。就连闭目养神的中年女子也睁开了眼,古怪的瞧着李落两人。
李落亦被蒙厥赞瞬清脆的呼声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蒙厥赞瞬扫了众人一眼,哼了一声,不满众人吃惊的神色,大声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众将士嘿嘿一乐,见李落脸色着实尴尬,忙不倏别过头不看两人。李落没好气的说道:“倘若我去草海,必将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说不定尸横遍野,你怎会喜欢我?”
“胆小鬼,我只是喜欢你,又没有其他的意思。再说了喜欢一个人无关大甘和蒙厥,喜欢便是喜欢,你如果是草海中的汉子,说不定我会嫁给你,现在么,只能喜欢喜欢啦。”
李落怔怔的看着眼前女子,心中颇是复杂难解,平声说道:“草海与大甘征战多年,我去草海或是你的王上南下大甘,终将不会是什么好事,如果我率军北上,也许你的亲人好友都会因此丧命。”
蒙厥赞瞬眨了眨眼睛,脆声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到草海了,你会怎么办?”
李落淡淡一笑,有些萧索的回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并非是我想怎么做便能怎么做,恩易忘,仇难泯。”
“那你会做出像草海将士他们做的那些事么?”
李落静静的看着蒙厥赞瞬,没有应声。
蒙厥赞瞬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很讨厌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来,只是我是蒙厥赞瞬,有些时候和你一样身不由己。”
李落长身而起,和颜说道:“你重伤未愈,休息片刻吧。”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蒙厥赞瞬唤道:“唉,定天王,我叫格根塔娜,在草海上是明珠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李落一愣,才知道蒙厥赞瞬有这样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格根塔娜,微微一笑道:“我叫李落。”
“李落?”格根塔娜念了一遍,皱眉问道,“在你们大甘,落这个字不是有不好的用意么?”
“嗯,是有不好的用意。”李落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格根塔娜暗自嘀咕。
李落回首看向山崖下的裂缝,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王爷请稍候片刻,云栈很快就出来了。”
李落嗯了一声,眉宇间的忧色并没有化解多少,自古天地奇物伴生凶物守护,流云栈此去取丹,未必不会遇险。
“王爷很挂念贫尼这个师侄?”
李落看了中年女子一眼,总觉得中年女子眼中有别样的意味,和声应道:“流公子为人很好,我平生树敌良多,生死相交的朋友也不少,流公子是我愿意以友相待的人,我的确挂念她。”
“是么。”中年女子轻声应道,叹息一声,只是不知道这一声叹息包含了怎样的心绪。
“她心肠很好,我也喜欢她。”格根塔娜不甘寂寞的插言说道,本是敌对,此刻倒让这个蒙厥赞瞬搅得似乎成了知交好友一般。李落暗自苦笑,如果此女心性当真如此,之前流云栈所说十有**是真的,格根塔娜的心底确有可取之处。
一旁谢小石忽然嗅了嗅鼻子,李落转头望去,就见流云栈俏生生的站在山崖下,美目流盼,定定的看着李落。
李落展颜一笑道:“取到了?”
“取到了。”
“那就好。”李落没有多说什么,环目一扫,天色已经不早了,不便在此耽搁太久,和声说道,“我会送她去十堰府,流公子,你们意欲何往?”
流云栈看了一眼中年女子,快步走到中年女子身旁耳语几句,中年女子嘴唇微动,该是传音入密,两人在商量什么。过了片刻,中年女子似是被流云栈说服,宠溺的摸了摸流云栈的秀发,摇头叹息一声,却没有再坚持什么。
“王爷,你带着蒙厥赞瞬路途不便,我送你们一程吧,路上也好照顾照顾她。”
李落微一思量,带着一个蒙厥王妃上路的确不甚方便,如果流云栈在一旁照应一二倒也方便些,只是不知道大隐于市的尊长会否有什么顾虑。
“王爷,倘若没有不便,就让云栈送你们一程。”中年女子淡然说道。
“也好,正好将避尘珠还给你们,只是前辈的伤不要紧么?”
“贫尼的伤势无碍,有劳王爷挂心。”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大有深意
“你们要去十堰府?”格根塔娜插言问道。顶点23S.更新最快
“嗯,到了十堰府,我自会放你离去。”
格根塔娜翘起了嘴角,脆声说道:“我劝你最好别去十堰府。”
李落一愣,不解的看着格根塔娜。谢小石取笑道:“怎么,怕我们又赢了你们草海大军?”
格根塔娜讥笑的白了谢小石一眼,道:“你说的是落云苏乍尔木吧,嘿,相柳儿那丫头根本就不在乎他,派他攻打掖凉州的郡县,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的。”
李落心中一沉,如果格根塔娜所言不虚,那就恰恰应了李落的猜测,板田府一战果然大有蹊跷。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我等不能北上十堰府的理由。”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就这样死了。”格根塔娜振振有词的说道。李落只觉得身后流云栈怪异的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刺在背上,着实让李落有些心虚,额头竟然有冷汗渗出,这个格根塔娜口无遮拦,一个女儿家,还是蒙厥王妃,这样口不择言,委实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还要多谢你的美意了。”
格根塔娜不知这是李落语含讽刺的话语,颇有些沾沾自喜道:“当然是美意啊。”
“你且说说,为什么十堰府去不得。”
“因为你们的涧北城已经落到相柳儿手中了,如果你去了十堰府,就再也回不来啦,相柳儿可不会因为喜欢你而不杀你。”
李落脸色大变,同行诸将也齐齐失色,一时间心神皆被格根塔娜的惊天言语所引,倒不曾留意格根塔娜最后说的一句话。
“信口开河,涧北城还好好的在我们大甘手中,蒙厥拨汗也不会什么妖术,岂是想攻打下来就能得逞的。”诸将齐声呵斥道。
格根塔娜不以为意,皱了皱鼻子说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涧北城已经落到相柳儿手中了,只不过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涧北城中还是有大甘的兵将,但是城池已经是相柳儿的了。”
“妖言惑众,既然有大甘的兵将,城池怎会落到你们草海手上!”
“哼,你们大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心当了什么的,我听到相柳儿亲口说了,还会有假?
我告诉你们,在草海,没有人能猜到相柳儿那个丫头的心思,就连她哥哥也不行,如果说蒙厥的王还会害怕什么人的话,那就只有他的妹妹,就是蒙厥拨汗。”
李落凝神思索,扬手止住将士斥责言语,眉头紧锁,兵将仍在,城池已然失守,听起来不合情理,不过李落却不这样想,这其中定有相柳儿的阴谋阳谋,再者也没道理故意说假话给格根塔娜听到。
如果相柳儿能算准格根塔娜会在林山县遇到李落,还会吐露消息,那这一仗不打也罢,服输称臣就好。
李落望着格根塔娜,格根塔娜一脸坦然,绝非骗人的模样,只是这个消息乱了李落之前的部署,倘若涧北城已经失手,整个掖凉州已经无险可守。若是李落还要率军北上十堰府,那这十三鬼将就真的要成鬼将了。
忽然,山间风起,惊起一只只寒鸦,啼声刺耳,莫名的让众将心中一寒,林山县的秋似乎变得更加冷了。
李落和众将士离开这处隐秘的断崖,流云栈辞别师门长辈,护送格根塔娜返回草海大营。
中年女子嘱托了流云栈几句,与众人辞行离去。离开前中年女子和声说道:“王爷,还望照拂云栈。”
李落嗯了一声,躬身一礼道:“前辈放心,晚辈定不负所托。日后倘若有余暇,晚辈再去拜会前辈。”
“会的。”中年女子大有深意的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
李落微微一愣,只是寒暄客气而已,不想中年女子似乎另有所指。
不过此刻一众将士皆被格根塔娜的惊人言语分了心神,眉宇之间颇显凝重,记挂着掖凉州战事,没有耽搁,赶回去和营中其余诸将汇合。
格根塔娜这个模样甚是不雅,在大甘礼法中算得上伤风败俗了。流云栈将李落收起来的儒衣披在格根塔娜身上,山路难走,格根塔娜腿上又有伤,倒是省了自己翻山越岭的力气,伏在流云栈背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鹿跳岩左近的景色,一点也不为眼下的处境担忧。
李落扫了一眼格根塔娜,没有说话,若是告诉这位蒙厥赞瞬这件儒衣是盖在死尸身上的,也不知道格根塔娜还会不会有这般雅兴。
不过看似没心没肺的格根塔娜总让李落觉得有一丝诡异和费解,数刻之前是欲分生死的仇敌,转眼间就能冰释前嫌,这变脸也太快了些,也许这其中还会别的心机。
众将返回营地与钱义等人汇合,诸将见李落一行平安归来,皆是松了一口气,而且人非但没少,还多了两个。
格根塔娜丝毫没有见生的意思,眼神大胆的审视着李落麾下将士,看样子还要评头品足一番。
李落亦无隐瞒之意,直言格根塔娜的身份来历。
营中诸将一听,即刻变了颜色,若不是李落不曾言语,只怕就要将格根塔娜乱刀分尸,为惨死的大甘百姓出一口恶气。
谢小石赶忙将流云栈先前说的话告诉给营中诸将知晓,诸将这才明白李落救人之意。
英雄豪杰自来看重恩怨分明,既有恩,便先还了这个人情,之后再决生死。不过虽然营中诸将压下心头火气,但眼中的憎恶之情丝毫没有掩饰。
格根塔娜甚是不忿,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模样。
好在男儿不跟女斗,诸将虽然厌恶草海之人,但也没有人恶语相向,干脆便当格根塔娜不存在一般,着实让这位蒙厥贵人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
李落顾不得其他,唤过钱义几将将格根塔娜所说的话说与诸人知晓,诸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涧北城失守,板田府一战好不容易才扳回来些许的声势转瞬之间就荡然无存,非但如此,林山县中这一支北伐大军也成了孤军,困在掖凉州。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追杀残兵
钱义知晓轻重,涧北城事关重大,不单只是城中定北军的死活,而且事关北府门户,涧北城一旦失守,掖凉州再无屏障,如此一来,入冬落雪之前草海大军就真的在大甘北府站稳了脚跟,再要驱敌难上加难。顶点23S.更新最快为今之计只有先派出斥候探马,查清涧北城中的境况是否确如格根塔娜说言,不能单凭她的一面之词就自乱阵脚。实则阵中诸将大半不相信格根塔娜说的话,只以为是这个蒙厥赞瞬故意危言耸听,不过李落却不敢掉以轻心,只要对手是相柳儿,稍有疏忽就是万劫不复。
这样一来,追杀草海残兵凶徒的事大约是要无果而终了。营中诸将还好,分得清轻重缓急,大甘与草海诸族之间的纷争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杀几个草海残兵败将无济于事。不过这位林山县的猎户一听李落要掉转返回,却是义愤填膺,嚷嚷着要为惨死的乡亲讨回一个公道,如果李落不愿去,那他就自己去,死也要拉上一个草海兵将垫背。
猎户如此血性让营中诸将面面相觑,有人劝说,但没有人斥责,这般血勇的大甘男儿不多了,几将有心追凶,不过李落治军极严,没有将令,谁也不能擅离职守,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落身上。
李落沉吟少顷,如此半途而废的确让人有些泄气,眼见就要追上了,凭空又生出这样的事端。报仇虽不是小事,但林山县中四万大甘将士的性命更加不能儿戏。
钱义见状沉声说道:“大将军,不如这样,末将率一队弟兄继续追踪草海贼寇,大将军先行回返与郡主他们会合,末将手刃这些凶徒之后再赶回来。”
话音一落,就有数将上前向李落讨令。李落摇了摇头,似是在算计什么。
“大将军,那咱们都撤回去?”
“钱义听令。”
“末将在。”钱义见李落传令,正颜一礼,恭声应道。
“你率营中两百二十人原路返回,带口讯与牧蝉郡主和洪将军知晓,传我口谕,将涧北城可能的异变即刻传书袁将军和班将军,没有探清确切消息之前不要北上十堰府。”
“末将遵令。”钱义应了一声,接道,“这,大将军……”
李落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沉声喝道:“谢小石听令。”
“属下在。”
“你和营中五十弟兄随我继续追杀草海残兵,此去一来一回不能耽搁太久,告诉营中将士需得昼夜赶路。”
“属下遵令。”
“大将军,还是让末将带弟兄去吧,涧北城事关掖凉州存亡,大将军早些回去计议为上。”
李落看了一眼群山密林,并没有说起此刻鹿跳岩这片山林之中还有两个草海高手暗中窥视,如果不是李落前去,一旦遇见泊肃叶和柘木合图只怕营中将士凶多吉少。
“不耽搁,查明涧北城的消息少说也要数天时日,足够了。眼下已经耽误了些时候,事不宜迟,你我各自行事,动身吧。”
钱义见状也不再多言,确如李落所说,这数天时日换成轻功了得的营中将士,一个来回也赶得及。钱义随即从诸将中点出五十名高手,连同谢小石在内,和李落同行,武侯连弩悉数交给了谢小石诸将士,速战速决。
引路的猎户本也想跟着一道前往,不过从这里开始的山路就没有走过了,识路认路和李落几人差不了多少。李落温颜婉拒,命其随钱义返回,至于报仇雪恨,李落自然会给惨死的村民一个了断。
此行多了一个人,流云栈也要随李落同去,李落略略思量,应了下来。倘若再撞见泊肃叶两人,有李落和流云栈在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天色渐暗,李落和钱义亦无迟疑,各自率众分头而去。格根塔娜让钱义一并带了回去,如果涧北城真的已被相柳儿攻破,也许不必送格根塔娜去十堰府,转道涧北城还会更近些。
夜里行军更加不好走,倘若跟丢了踪迹,赶的路越多只会离得越远。好在此行有一个谢小石,深山大泽之中人迹的味道容易分辨,只是山里风大,谢小石不时需得分辨方位,以防追错了方向。夜色越来越深,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脚下草木盘踞,委实不好走,又不能点起火把打草惊蛇,只能靠着谢小石的鼻子引路了。
李落瞧了瞧天色,这般赶路事倍功半,随即传令让将士停下来歇息,待天亮之后再行赶路。
众将士露宿荒郊野岭倒也是平常,流云栈身具内力,自然也耐得住山里的寒风。谢小石找了一处背风的隐秘山坳,稍事清理,点了一堆甚小的篝火,驱驱夜里的寒气。
李落和流云栈围坐在火堆前,两人似乎一时间没有什么话说,尽都盯着火光呆呆出神。
过了良久,李落忽然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
“重不重?”
“不重。”流云栈随口答应,脸色骤然一红,埋怨的看了李落一眼。
“是在山洞里受的伤?”
流云栈没有吭声,丢了一根枯枝进去。李落洒然一笑道:“地心丹天生地长,定然会有灵物守护,岂是那么容易就取得出来的?再说你本就已经负伤在先,如此逞强又是何苦来哉。”
流云栈闷闷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生什么的气,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这样冷落李落有些小气,轻声问道:“你既然知道是地心丹,难道就没有动心么?”
“倘若我说半点没有动心多半是骗人的,地心丹有洗髓易筋之效,乃是天地奇物,而且妙用尚且不止于此,只是我要它有何用处?”
流云栈抬眼看了李落一眼,好似是要分辨李落是不是故作大度。李落一脸坦然,仿佛这颗地心丹还不如夜里的一滴凝露诱人。
“格根塔娜喝破你欲取之物,看似无心,说不得也是有意挑起我的贪念,将她留在营中也不知道会怎样。”李落叹了一口气道。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王爷心中的战场
流云栈没有吭声,丢了一根枯枝进去。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洒然一笑道:“地心丹天生地长,定然会有灵物守护,岂是那么容易就取得出来的?再说你本就已经负伤在先,如此逞强又是何苦来哉。”
流云栈闷闷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生什么的气,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这样冷落李落有些小气,轻声问道:“你既然知道是地心丹,难道就没有动心么?”
“倘若我说半点没有动心多半是骗人的,地心丹有洗髓易筋之效,乃是天地奇物,而且妙用尚且不止于此,只是我要它有何用处?”
流云栈抬眼看了李落一眼,好似是要分辨李落是不是故作大度。李落一脸坦然,仿佛这颗地心丹还不如夜里的一滴凝露诱人。
“格根塔娜喝破你欲取之物,看似无心,说不得也是有意挑起我的贪念,将她留在营中也不知道会怎样。”李落叹了一口气道。
“是我自作主张了。”
李落轻轻一笑道:“也不怪你,军中弟兄向来快意恩仇,既然格根塔娜有一念之善,也好承因论果,举手之劳而已,一个蒙厥王妃还没法子左右北府大势。”
“王爷将她留在后面会不会出事?”
“出事?”李落微微一怔,不解问道,“会出什么事?”
流云栈轻轻看了李落一眼,低声说道:“她说话很不中听,而且还是蒙厥王妃,就怕惹恼了王爷军中的将士。”
“流公子是担心她的安危,不过你亦可放心,我已传令军中弟兄,若是她留在营中一日,我自然会护她周全。如果她借机逃离,军中将士会阻拦,但却不会因故杀了她,且看她的造化吧。”
“其实王爷心里还是想着让她自己寻机离开。”
李落洒然一笑,坦然说道:“我不骗你,我的确有这样的念头。”
流云栈轻轻哼了一声,格根塔娜如果从李落麾下将士手中逃离,就算李落这一诺已然了结,身在林山县群山当中,说不得还有再见的机会,到那时就单单只是大甘和蒙厥的分别罢了。
过了少顷,流云栈忽然一笑,轻声说道:“板田府一战,王爷的声名顷刻之间轰传天下,再无人猜疑王爷领军攻伐的本事。”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神情甚是平淡,没有应声。
流云栈别过头看着篝火照不到的茫茫夜色,清幽说道:“板田府一战之前,大甘之中有人说王爷的才学只能应付得了西域敌军,如果来犯之敌是草海铁骑恐怕王爷也未必能抵挡的了,嘿,这一战多半让这些人无言以对了。”
李落笑了笑,道:“如果格根塔娜所言属实,我赢了板田府一战,却输了一个掖凉州乃至整个北府,说到底还是我输了才是。”
“不,王爷,你赢了。”流云栈笃定甚或是坚决的应道,让李落愣了一愣,“板田府这一战王爷让世人都知道论战大甘并不输给草海铁骑多少,大甘的骑兵不但不弱,而且犹有胜之,区别只在于是什么人统率这些虎狼之师。”
李落呆了呆,忽然破颜一笑,道:“多谢流公子赞誉。”
流云栈浅浅一笑道:“王爷何须如此客套呢。”
“非是客套,谢你是真。哈哈,板田府虽是侥幸胜了一场,原来还搏取了些许虚名。”
流云栈抿嘴轻笑道:“岂止是些许虚名,都是鬼神之号了。”
“鬼神之号?这是怎么回事?”李落愕然问道。
“嘿嘿,王爷率军在板田府一带神出鬼没,北府百姓称呼王爷帐下将士是神兵鬼将,有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本领,瞬息千里更是信手拈来,来无影去无踪,端是神仙鬼怪才有的手段。”
李落摸了摸鼻尖,无奈笑道:“好好的一卷国史兵卷,以讹传讹,倒成了神话演义,哈哈,也罢,那我便过一回神仙的瘾。”
流云栈莞尔一笑,开玩笑的说道:“王爷以凡人之躯行仙家之能,小心遭了天妒。”
“诸如天谴,与我而言和尘世中的生死离别并没有什么不同。”李落微微一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间有些缅怀,和声接道,“领兵作战,攻城略地,胜则名传天下,败则亦名传天下。
在旁人看来征战沙场也许总有一股浩荡苍莽之气,并肩高歌,谈笑生死,重义而轻生,然则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战争,或许不算是真正的战场。”
流云栈微微一怔,柔声问道:“那王爷心中的战场该是什么样子的?”
“当年我在西府时曾遇到一位戍边的将士,叫什么名字我如今已经记不得了,他曾向我说起过一番景象,一处哨所,一伍八十余人,守着一个箭塔,几间屯屋,一个马厩驴棚,候着冬去春来。
遇到年景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在哨所后开上一片小田,种些果蔬解解口腹之欲。对面数十里外同样有一座差不多的哨所,里面多半也是这么多人,日作夜息,年复一年。
两处戍守哨所的兵卒见面不多,但彼此都熟悉的很,只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虽是敌对,但也并非见面就要你死我活。
一道阵线,这样的哨所便有成千上万,不管是世道太平还是兵锋战乱,戍守的将士人来人往,但这些哨所一直耸立,或许多,或许少,或许残破,或许废弃,时光境迁,却总有些东西没有变过。
从无所事事,再到剑拔弩张,而后新仇旧恨。一天中若有余暇,士卒们会坐在日头下晒一晒,说些闲话,论些生死成败,而后过了这一天便是另一天。
这样一守,运气不好的时候也许只有几天就会抽调去了别处,有时候会以年计单调的守着一处边疆哨所。
如此模样的确不如纵横沙场来的快意,但也许这才是真正沙场的模样,或许该说沙场并不只是旁人想的那般模样,如果没有这些将士枯燥的年复一年的戍守边疆,何来如今的沙场。”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秘法催生的地心丹
李落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发呆的流云栈,展颜一笑道:“如果我不是出身大甘王室,也许就会在边疆守卫着一处哨所,约莫也不会认得流公子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我实在难以想象王爷戍边的模样,不过如果王爷并非大甘皇子,兴许王爷也会以文治武功闻达于诸侯。”
“哈哈,何必那般辛苦,识几个字,读几卷书,去私塾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也不差。”
“如果我不在大隐于市,我会做什么呢?”流云栈抬头望天,怔怔出神道。
李落莞尔,和声说道:“不论做什么,多半都不会和我在林山县的荒郊野岭之中风餐露宿。”说罢微微一顿,接道,“我替你疗伤吧,穴居异兽多有剧毒,莫要留下暗疾。”
流云栈警惕的护住左肩,摇摇头道:“不碍事的。”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天下间医术能与我匹敌的决计不会多了,莫非流公子信不过我的医术?”
“王爷师传医道至圣鬼谷老人,我怎么会信不过王爷,不过伤的不重,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说的有道理,流公子既然知道我医术传自鬼谷老人,自然也该知道我当也能分辨得出流公子身上的伤是重或是不重,如果并无大碍,我不会这样放肆孟浪的。”
流云栈没有拒绝的理由,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出什么推脱的借口来,等醒过神的时候却发觉李落已经在自己身后。
李落划开流云栈肩上衣裳,伤口不算太深,但也不甚浅,再有一两寸就要见骨了。
伤口处红肿发黑,余毒未尽,不过流云栈内力精纯,黑气只是笼罩在伤口左近,并没有扩散开,说不得也服了大隐于市的避毒良药,一时半刻不会伤及性命。
不过这样耽搁下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说其他,倘若在香肩之上留一道疤痕,想来也大煞风景的很。
李落鼻口观心,目不斜视,对流云栈微微发红的耳廓视若无睹,祛毒疗伤,颇显得心应手。
流云栈坐直了身子,显得有些僵硬,虽是平日里都作男儿装扮,但想必很少会和男子如此亲近,呼吸稍见紊乱,不管再是什么剑心通明的江湖后起之秀,但总归先是个女儿家。
“你们大隐于市和段江之间也有纷争?”
流云栈长出了一口气,李落扬声说话,两人之间的尴尬意味化于无形。流云栈和声回道:“大隐于市与魔门之间的争斗已有数千年之久,其中有缓有疾,争斗的手段层出不穷,日前王爷所见也是其中之一。”
“地心丹?”
“嗯,地心丹正是其中之一。王爷该知道一颗地心丹成形需要千年万年之久,倘若枯等,前人记事,后人也未必能守得住。
不过数千年间不乏有惊才绝艳之辈,另辟蹊径,将原本的天成之物以外力干涉,从而用秘法催生地心丹,这一颗就是蒙厥国师以魔门秘术催生的地心丹,效用自然无法与天生地长的灵宝相提并论,不过亦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哈哈,机关算尽,反倒让流公子捷足先登了。”
流云栈嫣然一笑道:“那还要多谢王爷拔刀相助呢。”流云栈顿了一顿,轻声说道,“段江只是蒙厥国师行走大甘江湖时的一个假名,他的姓名很少有外人知道,而且平日所见也不是他的真实模样,常以易容之后的相貌示于人前,或许只有木先生才知晓他的底细。”
“原来如此。”李落微微一怔,淡淡笑道,“没想到蒙厥拨汗会在身边留着这样一个人,当是出乎意料。”
流云栈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轻声说道:“王爷下次若是见了木先生,问一问他,也许他会告诉你呢。”
李落和声笑道:“看来你不满我与魔门中人过从甚密。”
流云栈轻哼一声,道:“王爷与魔门中人交往过多,对大甘而言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嗯,我大约明白流公子的意思,大隐于市和魔门纷争千年不休,彼此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朝堂天下自然也是其中较量的筹码。追溯到残商,乃至更久远的朝代更替之中,背后一定曾有过大隐于市和魔门的影子。数百年间大隐于市居于上风,魔门不单在江湖上失势,而且还被朝廷与江湖势力联手围杀,销声匿迹了好些时候,不过一旦乱世将至,魔门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借天下之乱行自己的谋算。只是,大隐于市和魔门争了这些年,到底在争什么?难道单单只是道法和理念不同么?若是如此,想必还不至于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流云栈沉默半晌,低声说道:“大隐于市和魔门争的是什么我不能告诉王爷,如果王爷有机会去一趟大隐于市,王爷可以当面问我师尊她老人家。”
李落展颜一笑道:“流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其实我寒暄之时向你的长辈说起日后拜会云云,多半都是我口不对心,流公子莫怪。大甘传承只有区区百年光景,我出身王侯之家,看得见的只不过就是大甘上下百年而已,多少有些鼠目寸光,越是久远的事我未必看得清,也未必担得起,如此一来就只好难得糊涂啦。”
流云栈撇了撇嘴,甚是不满李落这般推脱赖皮,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睬李落。
李落见状一笑,道:“好了,肩上的伤不碍事了,过几天毒祛尽之后慢慢就会愈合。”
流云栈拉了拉衣衫,道了一声谢,却还是没有抬头看李落,似乎对李落言不胜其任颇有微词。
李落莞尔一笑,不以为意,就算流云栈埋怨责备几句,说不得也会虚心领受就是了。
“我的确有一事请教。”李落正颜说道。
流云栈见李落郑重其事,不免心有惊疑,抬头瞧了瞧李落,不知道李落口中的请教语出何意。
“流公子,你可曾知道一个名号为连山的人?”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心中所惧
流云栈脸色骤变,呼吸一沉,良久没有应声。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一愣,心中一震,看来这个名字在大隐于市竟似是一个忌讳一般,却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闻旧事。
“王爷怎会知道这个名字的?”过了许久,流云栈才缓缓问道。
流云栈的模样颇让李落费解,随即直言应道:“我曾在东海鬼船和另一个地方见到过这个名字,似乎牵扯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惊天秘闻,这些年我也曾留意过,但是并没有找到关于此人的蛛丝马迹,所以才有此一问。”
“王爷不是并不关心这些事么?”
“流公子的言中之意这个名字牵连甚广,莫非大隐于市和魔门的千年之争,此人也身在其中?”
流云栈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李落一眼,沉声说道:“岂止是牵连甚广,这个名字的秘密不比千年之争的隐秘少多少。我的确知晓此人的名号,不过内中缘由我不能说,王爷若是想追根究里,也许真要去往大隐于市一行了。”
李落怔了怔,略一思量,和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随口一言当真是应了天意,也好,北府事了再说吧。”
流云栈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同行将士各自歇息,亦有暗桩守夜,为鹿跳岩的夜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王爷,你可曾害怕过什么?”流云栈忽然问了一句。
李落挑了挑越来越小的篝火火苗,轻声说道:“自然怕过。”
“哦,那是什么?”流云栈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落。
李落盯着火焰缓缓说道:“我应该不算怕死,也没有担忧过落魄穷苦,身边亲人好友的生离死别固然伤心,但总归轮不到害怕。这些年于大甘朝堂,江湖沙场,也曾经历了些风雨,有惊有险,总是这样一路过来了,但还不曾让我怕过。”
流云栈静静的看着李落,如果这些事都不能让李落害怕,那还有什么事会让这位大甘权倾朝野的皇子害怕。
李落长吁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我心底最怕的其实是势。”
“势?”
“大势所趋的势。”李落怅然一笑,和声说道,“大势所趋,顺者昌,逆者亡,其实在这之后就是无力与无奈。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势之将成,必先有术,术有妙算,其后成法,进而成势。不论是术还是法,必然有势可寻,应势成势,则可事半功倍。世人所说的势多指权利和威势,有言道君持柄以处势,故令行禁止;柄者,杀生之治也;势者,胜众之资也。凡明主之治国也,任其势。飞龙乘云,腾蛇游雾,云罢雾霁,而龙蛇与虫寅蚁同矣,则失其所乘也。贤人而诎于不肖者,则权轻位卑也;不肖而能服于贤者,则权重位尊也。说的就是帝王治天下的势,其实一个势字,又岂是区区一朝天子王侯的权势威望所能囊括的。”
流云栈眨了眨眼睛,仔细聆听李落的一番话。
今夜的天气虽不算好,但不知何故,李落看着眼前的流云栈忽然谈兴大起,和颜一笑,轻咳一声接道:“势,古字作‘’,字形从‘’从‘丸’,‘’为高台,‘丸’为圆球,单从字面意象是圆球处于高台即将滚落的情形。上古兵法曾有云‘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说的就是这个字。
即成的事态局面往往有众多人的参与其中,每个参与者都能对局面的演变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权贵王侯的影响称之为权势;山川地形称之为山势、地势;一个并未实际在场,但又使人不得不有所顾忌的威慑,由此形成一种引而不发的威势;事态不可阻,但却反向而行之际,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动而不可止的势力。
身在局中的或即将入局的人或物所具有的影响力,可以形成为阵势、气势、声势,各种影响混而为一,就形成了趋势。它们有强有弱,有攻有守,或相抵消或相辅相成,或相抗争或相妥协,这便是势态。如果势态一旦大成,难以被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左右的趋势,即为大势,也便是所谓的大势所趋。
凭借阴谋阳谋营造一种利于预料演变的趋势、大势,称之为谋势、集势、蓄势或造势。凭借业已具备的趋势而推进,则称之为借势、乘势、顺势、任势……呃,我似乎说的多了些,有些乏味了吧。”
流云栈全神贯注,听罢连连摆手道:“我从未听过这些,很好听呢。”
李落展颜一笑,颇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气:“势一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清楚,不过不论是王朝兴衰更替,亦或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去留,莫不都可以于势中找出痕迹来。
只是势可为,亦不可为,有些势求不得,避不开,也躲不过,所以才有求之于势,不责于人的说法。”李落微微一顿,忽然间身上散出一股仿佛沉积了千百年的沧桑,说不出怎样的感觉,只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神轻颤,“就以此刻与你我同行的五十位军中将士为例,只要身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借山川之势和兵锋威势,倘若对敌,就算草海残兵有近千之众,我亦有把握来去自如,而敌将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不过,我率五十人胜千人又能如何,这座鹿跳岩的势并非能抵挡林山县的势,而林山县的势也未必能左右掖凉州的势,如此而已。”
“掖凉州的势也不能影响北府乃至大甘天下的势。”流云栈轻声接道。
李落轻咳一声,静静说道:“对,所以这个大势所趋便是我最怕的。”
“我明白了,可是,王爷将这些话说给我听,你会后悔么?”
李落呆呆出神,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夜了,明日还要赶路,流公子早些歇息吧。”
流云栈一愣,李落忽然转了心绪,格外显得萧索。不等流云栈再出言,李落突然起身,歉然一笑,走进了残败的火焰照不到的暗处。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山中斥候被杀
李落自己也有些错愕不解,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这些从来没有向外人说起过的话告诉流云栈,似乎这里的夜分外让人感到寂寞。顶点23S.更新最快
翌日清晨,天色还没有放亮,众将士便即动身,务必尽早赶上这些草海残兵。
流云栈偷偷打量了李落几眼,李落神情如常,丝毫瞧不出有什么异状,似乎昨夜一番言谈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不过流云栈心中的震惊却不减反增,单是一个势字,没曾想李落竟然会有如此深的见解和畏惧,如果昨夜这番话传扬出去,恐怕还要在当年的扬南论道之上。
李落诸将加紧赶路,身边皆是军中好手,再有谢小石几人的觅迹追踪,终是在日落前看见了流窜到林山县的草海残兵。
李落不虞再耗费时辰,排兵列阵,悄然率众掩了过去。
这一战,从头到尾,来的很快,去的更快。
流云栈并不曾出手,却看见了武侯连弩下李落诸将收割草海残兵性命的凶厉和迅捷,几乎就在数息之间,这些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草海将士就变成了一具具没有气息的尸体,狠辣精准,一动一静没有分毫多余,直叫人瞧的心生寒意。
流云栈行走江湖也算有些时候了,生死仇杀并不少见,自然也见识过江湖上一些杀手刺客的手段,只是和眼前李落诸将比较起来总是差了些什么。
不论是因为仇,还是因为钱财,亦或是冲冠一怒,江湖中人的厮杀总归还有生死的忌惮和谨慎。
而流云栈眼中所见的这些将士,杀人似乎就如同一呼一吸一样平常,也许心有敬畏,但平淡的就像喝一杯茶。
杀人之后清点战场,诸将士各行其是,脸上没有别的杂色,举手投足之间神情淡然的让流云栈咋舌不已。
此事已了,也许还有草海残兵藏在林山县别处,不过李落无意再费时追杀,率众折返,与众将汇合。
去时路途难走,回去的时候不必再分神追踪觅迹,众将士脚程快了许多。三天后,李落和流云栈赶上了钱义诸人。
钱义众将并无异状,只是格根塔娜却不在了。
李落微觉讶然,一问之下,钱义一脸愧色的说起李落和流云栈离去之后发生的事,格根塔娜被一名草海高手劫走,问起相貌,该是早前与格根塔娜同行的柘木合图。
此子在入夜时分突然出现,不曾伤人,只是救走了格根塔娜,钱义诸将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没入群山密林之中。
李落略一思量,也没有放在心上。格根塔娜是蒙厥赞瞬,又是柘木合图的师妹,柘木合图前来营救也在情理之中。李落本无意留下格根塔娜,如今既然被柘木合图救走,也便随她去了。只是流云栈倒显得有些担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众将兵合一处,李落随即传令,即刻动身启程。数日后,诸将与呼察冬蝉和洪钧所率大部会集一处,李落将格根塔娜所说告诉营中诸将,着实也让呼察冬蝉几人大吃一惊,急忙传书袁骏和班仲,早作戒备为上。
探马斥候在李落回营之后不久便即遣向林山县外,探查掖凉州的动向。
李落麾下诸将暂且按兵不动,待查明虚实之后再做定夺。
好在林山县群山环绕,是一处绝妙的藏身之地,不要说此次北征的区区四万将士,就算百万之师悉数丢进林山县,一时半刻也碰不到面。
不过倘若林山县成了一座孤岛,眼下尚无外患,却有内忧,粮草供给委实叫众将头疼。
所幸入山前李落没有再行破釜沉舟之计,备足了粮草,月余光景当还维持得了。不过一月之后,众将可就只能就着山风喝溪水度日了。
探马陆续回转,探得的消息并没有让诸将惊讶,也没有让诸将放下胸口大石,而让诸将一时捉摸不透。林山县外的掖凉州有些太过平静,就和李落诸人入山之前的情形没有分别,涧北城还是原本的涧北城,十堰府也没有什么别的异动。
如此平静,对于草海与大甘两国之间的干戈而言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李落待听过探马报回的消息,只说了两个字:“再探。”这一次李落的探查之处不单只在掖凉州,渡江而过,雁沉州和牧州皆在此列。消息传回来晚是会晚些,但总好过一无所知。
袁骏和班仲先后传书于李落,自然免不了对掖凉州战况的担忧,先后暂缓行军,派出斥候出山刺探敌情,以谋后动。
洪钧得李落授意,派出军中不少探子,散布在林山县中,倘若林山县有丝毫异变,当要先下手为强。
不过军中探马找到了不少躲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北府百姓,但并没有草海敌军的踪迹,好似相柳儿忘记了林山县和李落的北征大军一般。
这一次出山的探马还没有传回消息,山里的斥候却先遭逢不测。军中回报,数支在林山县搜寻敌踪的将士不知所踪,数日之后才被营中士卒找到,已无一人生还,皆被人以利器屠杀。
先后有近百将士蒙难,让洪钧大为火光,接连派出麾下高手入山搜寻,不过一无所获,只是仍旧还有将士罹难的音讯。
被杀将士的尸体让军中袍泽挪了回来,伤口是刀伤,一击致命,是个高手。
李落一看之下脑海中便浮现出柘木合图阴鸷狠毒的面容,此子救回格根塔娜之后,看来并没有离开林山县,反而留在这里,伺机袭杀大甘将士,只是不知道就连流云栈颇为忌惮的武尊传人泊肃叶是否也逗留此间,不曾离去。
行凶之人极是隐忍,洪钧派出大队人马搜寻之时藏匿不出,只要遇到落单的大甘将士,便如同跗骨之蛆,刺杀偷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物,丝毫不理会所谓高手风范。
倘若果真是柘木合图,定然是以泄李落横生枝节之恨,如此手段,半是泄愤,半是示威。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巡山小分队
李落神情如故,不似军中将士这样怒不可遏,来人固然手段残忍卑劣,但以一己之力与数万大甘将士抗衡,如此行事也无可厚非,总不能苛求行凶之人力敌数万大甘兵将。顶点23S.更新最快
李落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曾有什么异色,只是流云栈却极为自责,眼下大甘将士惨死多半和鹿跳岩争夺地心丹一事不无干系,说到底却还是自己给大甘将士惹来了这些麻烦。
一天夜里,流云栈留书一封,独自悄然离营。
看了流云栈留下的书信,李落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看似平常,只是诸如呼察冬蝉和钱义却察觉到了李落身上压抑静滞的怒意,这一怒,极是罕见。
军中探马并没有回营,只是小心了许多,倘若因为有人行凶便不敢派出斥候,这一仗未战先输。
一支十余人的探马小队,领头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相貌颇显稳重,双目有神,警惕的打量着四下山林。
“刘头,咱们还要走多远?”一旁一个精瘦汉子眯着精光四射的细长眼睛仔细的审视着远处林间的一花一草,手中握着一张强弓,是此行斥候中的箭手。
“咋了,害怕了?”领头大汉一瞪眼,故意讥讽道。
精瘦汉子嘿嘿一笑,道:“我阮小三什么时候怕过,奶奶的,要是让咱们找到这个恶贼,大爷非得在他身上射个窟窿出来。”
“三小子,你可别吹大牛,到时候别连人影都没见着,就让别人给弄死了。”一个与精瘦汉子年岁相当的男子坏笑说道,生的浓眉大眼,颇显精神。
“火炮儿,你皮痒了是不!三小子是你叫的?”阮小三怒骂道。
绰号火炮儿的男子亦不害怕,笑嘻嘻的说道:“三爷,这总行了吧。”
阮小三听罢乐了,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阮小三和火炮斗嘴,领头的大汉并没有喝止,此行凶险,离营之前上头说了已经不下好几次了,务必要出行将士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小心固然理所应当,但只是一味小心,泄了勇力,就怕遇见强敌未战先怯,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如此两人斗嘴,同行将士善意调笑几句,倒是能缓解将士心中紧张的情绪和畏惧之心。
“好了,都把招子放亮些,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看准了。三小子,你眼力好,多留点神。”大汉沉声喝道。
阮小三应了一声,这次没有丝毫不满,看来三小子这个称呼只有领头的大汉才能这么叫。
众将士稍稍散开了些,各自留神戒备。
大汉身侧骤然一空,只剩下一个三十许的男子,这个男子相貌甚是清秀,和身旁这些军伍将士颇显不同,沉稳处不及身边大汉,灵动不及阮小三,杀气也不及火炮,不过一眼望去,此行众人便属此人最为引人注目了。
眼不大不小,鼻不高不低,嘴似笑非笑,看似有些许几分闲散,却让人不可小觑,如果多看几眼,就能知道此子该是此行众人中最危险的人。
“一府,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营里的弟兄都说派咱们出来是送死,老徐他们几个的尸体你不是没见过,一刀毙命,这样的身手咱们几个未必能敌得住啊。”
“你都知道的事,上头那几位能不知道?”
“嘿,那还让咱哥几个出来干嘛,找死么?”
“大军征战,没有斥候探马,蒙着眼睛上路,那也就离死不远了。堂堂北征大军,连敌人的影子都不曾见到,就吓到不敢出营,那还打个什么劲,干脆回家守着自家三分地算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我这心里着实有些没底气。”
男子打了个哈欠,平声说道:“刘大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想的越多顾虑也就越多,你是咱们这些弟兄的底气,反言之我们也是你的底气,你若心怯,这一趟必死无疑。”
大汉心中一凛,重重的点了点头,男子言辞有些重,不过一语成谶,如果自己露了怯,怕是身边这些弟兄的半条命就葬送在自个手里。
“三小子他们几个我倒是不怎么操心,就是这么凶险的事,杨将军怎地派了个娃儿过来,嘿,还得你我操心。”大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众人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卒,与营中士卒并无二致,如果要说有什么分别,就是腼腆木讷了些,不善言辞。
男子也回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板田府一战,营里能活下来的还有娃儿么?刘大哥,莫要走了眼,依我看这小子身手不在火炮之下,要不然杨将军决计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咱们这送死。”
“说的也是,杨老头奸猾似鬼,没道理塞个雏儿进来,再打上一两仗,说不定又是一条好汉。对了,杨老头说他叫个什么名字来着,有点绕口,听过就忘了。”
“诸葛捭阖。”
“他娘的,什么破名字,这么难记。”
男子看了大汉一眼,摇头叹息道:“刘大哥,我劝你多少次了,让你读些书。你要是读过几本兵书,依你的武功和从军阅历,不敢说成就个什么镇军大将,至少也是个游骑将军,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还是个怀化司戈,连个七品都没入。”
大汉尴尬一笑,嘿嘿几声,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道:“读书就算了,那玩意和老子不对付。”
大汉微微一顿,岔开话题道,“倒是你一府,你说你中过秀才,才智不比营里那些将军差,读过书,认得字,天天和咱们这些粗人混在一起算什么事。
我给你说,这次不比以前,领头的可是定天王,我都打听了,在他手底下的将士论功行赏,不问出处,这次回去我去找找杨老头,怎么着也得把你弄到王爷帐下,说不定就有机会得了王爷的赏识,到时候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弟兄。”
男子淡淡一笑,看似并未在意,平声说道:“王爷帐下猛将如云,智士如雨,想在牧天狼军中出人头地可不容易。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诸葛捭阖
我只是读过几年书,论起智计远不及牧天狼中的将领,还是留在这里自在痛快。顶点23S.更新最快”
大汉见状暗叹一声,男子身世成谜,虽有过人才智,但对军功封赏向来没有兴趣,直到现在也不过是大汉身边的得力帮手,虽然颇得军中将领器重和袍泽弟兄敬重,但却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个普通士卒。
大汉岔言问道:“扯远了,你说说看这娃儿的名字有什么名堂?”
“诸葛捭阖。”男子叹息着又念了一遍,和声说道,“诸葛是姓,捭阖为名,这两个字可是有大讲究的,古时纵横一道以捭阖作为权变根基,先有捭阖,再有张弛。与人交谈时,或者拨动游说,或者闭藏观变。游说时拨动对方,即捭之,是为了让对方实力和计谋全部暴露出来,以便正确的估量和判断对方,了解实情,据以说理而服之;有时要适当闭藏,即阖之,这是为进一步说服对方而施展的手段。所以有捭阖张弛,惟其所命,其为变也不已极乎的说法,这是权变游说术中的精妙所在。”男子说完,见大汉一脸神游物外的神情,没好气的笑了笑,亦是知道自己这番话多半成了耳旁风,只怕大汉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走了一个时辰,大汉传令命众将停下来稍事歇息。众将士三两成伍,虽是歇息,但彼此进退有序,依然有章法可寻。
阮小三靠在一株槐树边上,一双眼睛一刻不闲的四下打量,如今林山县风声鹤唳,虽说到不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但这个不知踪影的凶徒却是悬在大甘将士心头的一把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行凶伤人。
“新来的,把水拿给我。”阮小三看了一眼新入行伍的小卒,冷声喝道。
年轻将士应了一声,取下背囊,将水袋送了过去。阮小三接了过来,狠狠的瞪了年轻将士一眼,喝道:“长点眼力,下次再要我开口说话,要你好看。”
年轻将士一愣,低低哦了一声,却没有反驳。大汉脸色一沉,不满喝道:“阮小三,长威风了!来的都是兄弟,你他娘的欠揍不是?”
火炮几人幸灾乐祸的看着一脸苦色的阮小三,皆都嬉笑出声。阮小三苦着脸说道:“头儿,这不是咱们的规矩么?”
“规矩个屁!谁他娘的定的规矩?”
“不是都要杀杀新来的锐气么?”阮小三小声嘀咕了一句。
大汉瞪着牛铃大眼,阮小三缩了缩脖子,收了口不敢再说三道四。大汉招了招手,叫道:“诸葛……那个诸葛什么玩意来着……”
“诸葛捭阖。”身旁男子无奈的又轻声说了一遍。
“对对对,诸葛捭阖。他奶奶的,怎么起这么个难叫的名字,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诸葛捭阖摸了摸鼻尖,应声走了过来,抱拳一礼,学着阮小三的称呼和声说道:“头儿。”
大汉应了一声,摆摆手说道:“咱们不兴这些礼数,叫我一声刘大哥就行。杨将军带你来的时候哥几个正要出营巡山,也没工夫问你,你打哪里来?和我一样是官山营将士么?”
诸葛捭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以前在都骑营,这次随军北上,和杨将军只是初见。”
大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卓城都骑,难怪,我说杨老……将军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感情也不知道你的底细。”
身旁男子直翻白眼,诸葛捭阖的来历离营之前杨将军说的清清楚楚,怕是大汉根本没往心里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管你打哪来,到了这里咱们就是弟兄,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你的命也是身边弟兄的命,明白吗?”
诸葛捭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士众一,则军心结。”
大汉直吸凉气,没曾想又来一个书呆子,不过既然是出身卓城都骑,说不定还是那个世家里的公子,掉几句酸溜溜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大汉不懂装懂,故作坦然的说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旁男子不觉好笑,意思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大汉多半不知道。
“我姓刘,叫刘开山,让你拿水的混小子是阮小三,火炮,周木,吕九两,陈冲,陈闯,他两个是亲兄弟。”大汉一指麾下诸人,一一将名字说给诸葛捭阖知晓,诸葛捭阖仔细聆听,神色颇含敬意,大汉指到一人,诸葛捭阖便即抱拳一礼,虽说大汉说了不拘礼数,但诸葛捭阖如此模样,总归让人瞧的舒服些,就连试图来个下马威的阮小三也缓了颜色,不再横眉冷对。
最后刘开山指着身边男子说道:“这位是咱们的军师,万一府。在咱们这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可以对我不敬,那都是兄弟间的屁事,只要是不违军法,闷起头还是弟兄。但要是敢对一府不敬,哼,可别怪弟兄们翻脸不认人。”
诸葛捭阖微微一愣,看了万一府一眼,似是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异言,一礼唤道:“万军师。”
万一府莞尔一笑,道:“你别听刘大哥胡说八道,到了这里都是弟兄,没什么贵贱高下之分,你也别叫我什么军师,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万大哥吧。”
“嗯,万大哥。”
“你读过书?”
“小时候读过几年。”
“嘿,读过书有什么了不起的。”阮小三冷嘲热讽道。
“闭嘴,看好外边,出了事老子第一个收拾你。”刘开山喝道。
阮小三吃了个瘪,悻悻闭上了嘴,不过看向诸葛捭阖的眼神便又不怎么友善了。
万一府不以为意,和声笑道:“军中陋习,哎,想当初我刚来军中的时候也没少吃刘大哥的苦头,哈哈,给点颜色瞧瞧是常有的事。不过眼下不同往日,入山探查敌情,草海将士先不说,想必你也知道这些天四处残杀咱们军中弟兄的凶徒了,这一次巡山次要,紧要的是找到这个人的下落,为军中枉死的将士报仇。”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成家了没
诸葛捭阖点了点道:“我离营前听说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知道就好,我也不用再浪费唇舌。行凶的人武艺高强,单凭咱们几个恐怕还不是对手,不过既然营中将军遣咱们巡山,其后必有其他布置,放宽了心,只要能找到此人行踪就是大功一件。能杀敌最好,杀不了也要活着回去,所以不管发生过什么口角或是意气之争,一旦遭遇敌兵,这里的诸位都是彼此唯一可以依靠的弟兄,生则同袍死则同穴!”万一府沉声喝道。
诸将血一热,便觉得就算死在林山县,只要身旁有这帮弟兄在,却也不枉了。阮小三的眼神渐渐也变了,只是好面子,憋着气没有说话。
诸葛捭阖看着阮小三和声说道:“阮大哥,我初来乍到,得罪之处还请阮大哥见谅。”
诸葛捭阖这一声致歉言语将阮小三闹得满脸通红,艾艾期期说不出话来,哪里是诸葛捭阖得罪了自己,分明是自己小气,平白让火炮几人瞧了笑话。
阮小三干笑一声道:“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没有的事。现在营里的将士都躲着巡山探马的差事,你倒好,别人躲不及的你偏偏自个凑过来,嘿,不管别的,冲你这胆量,我阮小三敬你是条汉子。”
诸葛捭阖微微一笑道:“你们不也是一样么?”
“咱哥几个和他们可不一样,嘿嘿,虽说是上头派人巡山,但咱们也算主动请缨,那些胆小如鼠之辈怎么比得上。哈哈,这次要再立上一功,赏银绝对少不了。”
一提赏银,火炮几人来了兴致,盘算着掖凉州这一战该得多少银子,说不定日后回去了也能置上几亩薄田,再娶个媳妇好生过日子。
诸葛捭阖含笑看着算计日后生计的一众将士,没有说话。
“诸葛,你攒了多少银子?”火炮扬声问了一句。
“我?”诸葛捭阖摸了摸鼻尖,想了想道,“约莫有十几两吧。”
“嘿,还真瞧不出来你还是个狠角色啊,十几两银子,死在你手上的草海兵将不少啊。”火炮一脸惊讶的说道。
诸葛捭阖轻轻一笑,道:“算是吧。”
“你回去了打算怎么花这些银子?”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诸葛捭阖如实回道。
“那你成家了没?”
“嗯。”诸葛捭阖点了点头,道,“成家了。”
火炮一愣,不免有些泄气,看模样这个诸葛捭阖比自己还要小些,人家都已经成家了,自个还是光棍一条,也不知道能讨到谁家的姑娘。
“婆娘长的俊不?”阮小三几人坏笑着揶揄问道。
诸葛捭阖愣了愣神,想了想,颇有些肃穆的说道:“长的还算好看。”
几人哈哈笑了起来,刘开山和万一府也不禁莞尔,这个诸葛捭阖当真实诚的很,不但木讷,还有些许呆气。
“你说说你,守着自家俊俏媳妇不要,偏要跟咱们混在一起,真是自讨苦吃。”阮小三一脸惋惜,颇是憧憬的说道,“要是我能讨个漂亮媳妇,嘿嘿,老子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床都不舍得下。”
几名兵卒趁机取笑出声,言语虽是粗俗下流了些,不过并没有什么恶意。阮小三争锋相对,自然也要反唇相讥才是,一时争论不休,不过声音很低,而且谈笑风生的几人眼神没有丝毫放松,都在盯着山林野地之间。
“哎,你和你家婆娘干那事的时候和窑子里的青姐比起来,哪个更有滋味?”火炮似乎还有些不忿,没有从诸葛捭阖已经成家的事实中缓过劲来,诚心恶心道。
“那事?是什么事?”诸葛捭阖微微错愕,轻咳一声道。
“你该不是从来没有逛过窑子吧?”火炮睁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去是去过,不过……”
“啧啧,原来你没睡过窑子里的姑娘啊。”火炮恍然说道。
诸葛捭阖无奈一笑,点点头道:“不曾和风尘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可惜了,可惜了,瞧你生的细皮嫩肉,还能时不时掉上两句酸文,这要是去逛窑子,指不定还有窑姐倒贴过来的。嘿,等这次回去,哥带你取见识见识,我给你说,这窑姐可骚的很,保管比家里的有滋有味多了。”
诸葛捭阖甚是尴尬,不过并没有生恼,只是摇头苦笑一声,没有接言。
“行了行了,攒点银子还不够你显摆的,你要这么大方,咱哥几个一块去,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再说了,如今不比以前了,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还成天想着逛窑子,别他娘丢了脑袋还不知道咋回事。”刘开山喝道。
火炮嘻嘻一笑,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却没有接茬,真要是这群人都去了,拼了命换的这点银子怕是就打了水漂了。
“还这次回去,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哪找窑子去?难不成你去抓上两只兔子,自个留一只,再给诸葛一只,玩玩兔子就当逛窑子了?”阮小三和火炮一向不怎么对付,抓着机会便冷嘲热讽。
刘开山见两人越说越是龌龊,听的耳朵都疼,呵斥了几句,这才让两人闭上口。
“不用抓兔子,就看你火炮有没有这个本事。”陈闯笑着说道。
“什么本事?”
“咱营里可有的是百里挑一的姑娘,郡主就别想了,高攀不上。不过郡主娘娘手下可还有不少女将,那身段叫一个飒爽,火炮,你要是走了狗屎运,要么哪个姑娘眼瞎了,真个就看上你的,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火炮怔了怔,竟然连连点头,看起来很是认同陈闯的话。
万一府无奈笑道:“口无遮拦,当心祸从口出。牧蝉郡主心高气傲,手下的将士眼界自然不会差,你想得人家姑娘青睐,还得瞧瞧自己入不入得了眼。还有,切记莫要妄议牧蝉郡主和郡主帐下的女将,论起作战勇猛,她们不比我们弱,而且以女子之身与异族贼寇对阵沙场,很了不起,当要心存敬意。”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撒出来的鱼饵
刘开山连连点头道:“这话说的不错,我前些日子碰到过一个郡主手下的女将,别管手下有多狠,人家那叫一个知书达理,没有半点傲气,也没觉着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摸爬滚打,啧啧,要说实话,跟咱们这些糙汉子待在一起,保准都委屈这些姑娘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众将士并无异议,呼察冬蝉和她帐下女将名声在外,颇得军中人心,如今几乎听不到有什么诽谤诋毁的言语,大都礼敬有加。
“诸葛兄弟,他们就是随口一说,要是说的话过分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万一府和颜说道。
“不会。”诸葛捭阖温颜回道。
“诸葛兄弟成家这么早,看样子家道不错。”
“是,家境还算殷实。”
“家中次子?”
“长子。”
万一府微微一愣,若是家道殷实,如果是次子的话也算在情理之中。家道传长不传幼,自来都有这样的规矩,长子继承家业,次子可就要差些了。倘若诸葛捭阖是次子,自立门户建功立业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如今这样好好的放着世家公子不做,偏生跑来行伍之中卖命,着实让人费解。
诸葛捭阖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离家已经有些年月,近年之中回去的不多了。”
万一府双眉一扬,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诸葛捭阖几眼,看来世家也有世家的苦衷和难处,并非世俗中人艳慕的那般模样。长子离家,多半是家中出了变故,从军博取功名,或许是想有朝一日可以正名立身。至于为什么要选一条凶险的路,万一府没有问,问了怕是诸葛捭阖也不愿说,家中之事不传于墙外,万一府也就不再追问,随意和诸葛捭阖闲谈了几句。
刘开山见众人歇息的差不多了,招呼众将士继续巡查山里。诸葛捭阖依旧走在队列后端,沉默寡言,和方才没什么两样。
“一府,这小子怎么样?”
万一府打了个哈欠,懒散说道:“刘大哥,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倒不用怎么提防,不过小心些总归没什么坏处。”
刘开山皱了皱眉头,一时间没有明白万一府话中之意。
“这么说吧,不必担心他上阵杀敌,不过会不会用命就不一定了,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总归不是咱们自己的弟兄。”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为了军功而来?”
“富家公子,有家有业,如果不是为了功名,我实在想不到他甘冒这样的风险所图为何。不过既然杨将军能让他过来,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不必担心他会拖咱们的后腿。”
刘开山嗯了一声,寒声说道:“可惜了老七。”
万一府神情亦是一黯,叹息一声道:“身在沙场祸生旦夕,免不了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让弟兄们都小心些。虽然军中有令,五日之后须得返回前锋营,不过这五天想必不容易。”
“嗯,我心里有数,你也小心着点,别离我们几个太远。”
万一府洒然一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刘开山不再多言,提起精神留神山间异动。
今日是离营之后的第二天,军中有令,七日内必须返回大营,接下来还有五天光景。
入目所见山水相连,奇峰迭起,山间叶草半数变了颜色,斑驳杂乱,更让这片山林显得难以捉摸。在这样的地界莫说是藏了几个人,就算丢进去一座宫殿也不易察觉。
万一府凝重的看着山间四处,心有疑虑,只是不曾向身侧袍泽将士说起。巡山次要,探查行凶杀人者也是次要,恐怕自己这些人是营中上头那些将军们撒出来的鱼饵,等着藏身暗处的凶徒显露行踪。
不过这些话却不能说给刘开山诸人知晓,一旦知道自己成了弃子,还能不能活着返回军中大营实难预料,如果不说,只要没有泄了意气,也许能活着回去。
想着想着,万一府忽然回头看了沉默少言的诸葛捭阖一眼,心中窜出一个念头来,也许眼下这些人的生死都要落在此子身上。
诸葛捭阖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万一府一眼,颔首一礼,神情甚是平静。万一府展颜一笑,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留意诸葛捭阖。
这一天风平浪静,众将士踏足之地安静的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间或只有鸟兽为伍,别说是人,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如此情形一连过了三天,众将士找到了几处荒废的村落,有几处看似住在这里的人家刚刚搬走不久,还有几处已经荒废许多年了。算算时日,该到回营的时候了。
天色渐晚,刘开山命一众将士就在废弃的村落中歇脚,明日一早赶回军中大营。
士卒各自收拾行囊,也许是连日里风微浪稳,诸人都有些松懈,阮小三和陈闯生火烧饭,沿途阮小三射了一只野兔,入了秋,兔子肥美多肉,瞧的人垂涎欲滴。
刚刚架到火堆上一烤,香味便飘进了鼻子,不禁让几人直咽口水,就连埋头记录山川河流路径的吕九两也被引去了心神,直勾勾盯着火堆上的烤兔肉,心不在焉,诸葛捭阖只瞧了一眼,就看见这一会工夫,吕九两少说也画错了好几座山峰。
几日下来,诸葛捭阖与营中诸人都熟络起来,尤其是阮小三和火炮,对诸葛捭阖颇是照顾,早就没了刚来时的刻意刁难。
“小三哥,咱们架火煮食,会不会暴露行踪?”
“怕个鸟,还怕草海蛮子不来呢,来了看老子怎么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了吃。”阮小三大声说道,没让诸葛捭阖再叫阮大哥的称呼,依着阮小三所说,这里只有两个大哥,一个是刘开山刘大哥,一个是万一府万大哥,别人还都差些火候。
以长幼分,但再没有大哥的称谓了,所以只让诸葛捭阖称呼自己小三哥。
“这样不好吧。”
“少废话,再絮叨一会兔子肉没你的份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一明一暗
过来,添点柴火。顶点23S.更新最快”阮小三喝道。
诸葛捭阖应了一声,蹲在火堆前添着干柴,不时转一转穿在木枝上的野兔。
不远处万一府看着诸葛捭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几日相处下来,这个新来的兵卒总让万一府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总觉着似乎应该在哪里见过一样。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这一顿有肉有菜有干粮,可惜没有酒,有些美中不足,不过已让诸将士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一个个都打起了饱嗝,闲散的靠在残破的院墙边上养神。
明日便要回转,看起来这次是白跑了一趟,虽说军中悬赏的银子是赚不到了,但有命活着回去也是好事。
夜幕降的很快,不多时山脊上的夕阳余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入了秋,夜空中的星星也没有几颗,听着耳旁风吹过山林晃动树叶的声响,四周没有别的响声,几疑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众将士围坐在火堆边说上几句闲话,待得久了,聊什么也觉得乏味,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女人和美酒。
吕九两打了声哈欠,说是困了,自去一边合衣睡下。刘开山似乎觉得诸葛捭阖怎么说都是个读书人,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便让诸葛捭阖去一旁的残屋中歇息。诸葛捭阖微一思量,道了一声谢,自去屋中躺下歇息。
屋外众将士无所事事的扯了些闲话,夜色渐深,众人也都有了困意,自去找地方睡觉,只剩下这堆篝火越烧越暗,火焰也渐渐冷凝了下去。
后半夜,当空依旧无月。似乎是前半夜天色着实黑了些,到了后半夜反而透了点亮,依稀能瞧见草木竹石的影子,没有前半夜黑的那般密实。
也不知道守夜的是谁,不过大甘军中守夜向来是一明一暗,看得见明处守夜的将士,只是不知道暗桩在何处。
未时,守夜的恰巧是诸葛捭阖。
行军这几日,诸葛捭阖也曾巡过哨,不过和今晚一样都是明哨,还没有守过暗桩。
在其位谋其事,诸葛捭阖警惕的留神暗处的动静,双耳仔细分辨风声叶声中是否有别的声响,一叶知秋,秋来了,秋杀接踵而至。
一道黑影,与夜色混为一团,像一块稍显斑驳的黑点,无声无息的向这处残破的村落靠了过来。
黑影迅敏无声,比之山中昼伏夜出的野兽还要不易察觉,就算眼睛看见了,多半都会一扫而过,视而不见。黑影越来越近,诸葛捭阖一无所觉,固然十分小心的守夜巡哨,只可惜独独漏了近在眼前的黑影。
黑影靠近之后并没有着急上前,似是打量了打量这个村子,而后才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却并不是去往诸葛捭阖的身处之地,反而是向一处不甚起眼的乱柴杂草悄然掩了过去。夜风带起一阵沙沙作响声,而后归于宁静,诸葛捭阖似是被身后风吹过枯枝杂叶的声音惊动,回头看了几眼,入目所见并没有什么异常,便又将头转了回去。
四周静寂无声,夜有些凉,诸葛捭阖看似耐不住山里的阴寒,起身正要走动走动,忽然身后一团漆黑浓郁的影子猛然间扑了上去,罩在了诸葛捭阖身上,仿佛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之间就被黑暗吞噬,尸骨无存。
没有呼叫求救声,就连闷哼声也来不及响上一次,黑影诡异的滑了出去,只见诸葛捭阖已经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影没有停顿,只是稍加分辨了分辨,便朝着一间还算完好的木屋飘了过去。木屋中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声音很轻,听起来此间屋子里的大甘将士已经睡着了,只是睡的有些浅,稍有动静就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黑影在窗外仔细聆听了片刻,窗户已经破烂不堪,入夜前只是被大甘的将士稍稍收拾了收拾,捡了些树枝挡住夜里的寒风,不过是暂且歇一晚上脚而已,也不曾下力气修葺,只怕到了明后个就能被山里的秋风吹落。
黑影一闪,也听不见带起什么风声,就这样飘忽的进到了木屋之中。呼吸声还在,只是到了下一刻就不好说了。
果然,这道悠长的呼吸声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木屋中死寂一般的沉寂。村落中的黑夜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连同光阴一起冻结在山林之中。
突地,一道人影飞出了木屋,这一次顾不得掩藏行迹,就这样直直从破败的木屋窗户中飞了出来,激起了漫天的枯枝落叶。一声暴喝宛若平地惊雷:“等你多时了,掌灯!”
喝了一声掌灯,院落中并没有亮起火光,而是只听见黑暗中前后左右四处不辩其形的破空声冷嗖刺耳,追寻着黑影退去的方向。不等破空声停歇,只听左侧传出一声断喝:“拉!”是万一府的声音。
紧随这一声断喝其后,数名大甘将士齐声呼喝,黑暗中看不到情形,只听到一张宛若战船扬帆般的张弛之声从下而上的呼啸而出,夹杂着土块岩石崩裂四散撞击的声音,也许是夜静了些,恍惚间有些许地动山摇的错觉。
“收!”又是万一府一声沉喝。
就听得呼啸声瞬间低沉了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合了起来,不单要锁住这道黑影,就连院子里的黑气也要一并收入囊中。
其后声势不减,万一府大喝一声道:“火!”
四道火龙快如流星,从院子的角落席卷而过,齐齐聚向院落正中。一句掌灯之后,院落终于见了火光,此刻火光不但亮了起来,而且有电火行空之势,将左近几十丈方圆照的纤毫毕现。如此火势,绝非自然而成,定是借助了外物。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闻到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不知道大甘诸将用了什么助长火势。
火势大起,居中而至的地方是一张大网,打结处有暗光萦绕,挂满了钩刃利器。大火火势很迅猛,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将整张网都笼罩在了烈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