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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号令大军

    狄杰瞪了袁骏一眼,喝道:“没有听清楚么?全军听从李将军号令,凡李将军所传军令,如本帅亲述。”

    “叔父……”李落刚要说话,狄杰一摆手道,“玄楼,无需多言,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本帅初到战场,敌我虚实不明,难免误判,玄楼莫要推辞,若是遗漏战机,你我都不甘心。”说完冷哼一声道,“袁骏,可要本帅再说一遍?”

    袁骏急忙回道:“大帅,末将遵令。”说完便向着李落一礼道:“末将乃狄帅座下怀化将军袁骏,听大将军号令。”

    李落回了一礼,看了狄杰一眼,狄杰微微一点头,李落便不再推辞,直言道:“李落先谢过袁将军,此次出兵军力如何?”

    “回大将军,西征大军共计十二万将士,除末将外,军中另有三将率军前来,身旁这位是云麾将军周临寒,其余两位归德将军赫连城弦和忠武将军时危各率本部三万兵马前去追击西戎残军,战场之中尚余西征大军五万余众。”

    李落看了一眼袁骏身后的周临寒,此将面色坚毅,沉默寡言,见李落看来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观之狄杰麾下两将,皆都稳重少言,倒和狄杰颇有几分神似。

    西征大军出兵之众,大出牧天狼将士意料,李落追问道:“天水阵线如何?”

    “西戎左军在狄州接天水沿线共有六万兵马上下,羌行之出兵之前故布疑阵,被狄帅识破,军中副帅云无雁亲率大军十五万余众,将西戎左军余部逼于一处,断其与露水一线的联系。如今之时已是一支孤军。”

    石冲大赞了一声好,看看李落,却见李落微皱眉头,诧异道:“大将军,怎么?”

    狄杰抚着胡须,与沈向东相视而笑。

    李落双目一展道:“自行风谷和露水一战。西戎左军除了羌行之和羌清池所率部众之外,该还有三万大军,不知这三万大军行踪如何?”

    袁骏见李落心思缜密,眼中闪过佩服之色,笑道:“大将军果然心细如发,西戎左军确还有三万大军,不过狄帅出兵之前稍加安排,西戎这三万大军恐怕一时半刻还不敢抽身前来。”

    “哦?”李落疑惑的看了狄杰一眼,狄杰哈哈一笑道:“本帅与羌行之交手多年。都是胜少败多,用不着遮掩。论智谋,羌行之胜狄某一筹,这次能料敌之先,全赖沈先生指点,西戎左军三万大军困于一处,也出自沈先生手笔,本帅不敢居功。不过,”狄杰回过头望着李落道:“玄楼不妨猜猜。西戎这三万大军如今身在何处?”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得意。

    除了西征军中几将及沈向东外,其余诸人都是一脸深思神色,李落一愣,心中记挂西戎残军之事,不过不好驳狄杰的兴致,略作思量。眼睛一亮,讶声问道:“莫不是回蒙?”

    狄杰一震,诧异出声:“你怎知道?”说完别过头,却见沈向东只是淡然微笑,瞧着狄杰望过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袁骏和周临寒吃了一惊,方觉李落果然名不虚传。李落微微一笑道:“玄楼随意猜的,此计甚妙,回蒙和西戎相争之甚,犹过于我大甘。只不过回蒙也是狼子野心,屡次进军狄州,被羌行之所阻,所图者都是我大甘的天下,大甘与回蒙是敌非友,不过现今倒不妨和他们兵合一处,狄州比之平沙川,尚不算是回蒙当下必争之地。”

    袁骏由衷赞道:“大将军猜的不错,狄帅派人前往回蒙,与回蒙戍边大将达成密议,刘将军率军入狄州后,他们也陈兵三岔口一带,羌行之担忧被回蒙所乘,密令麾下大将牟钊领兵三万,暗中增援狄州临夏城。羌行之还以为可瞒天过海,不料出兵十几日,回蒙大将便遣来信使,报与狄帅知晓。”

    李落一震,回蒙在狄州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经营,尚且在大甘之上,窥视狄州之心恐怕时日也已不短。

    李落随即放下心中疑虑,双眉一展,朗声道:“袁将军。”

    “末将在。”

    “羌行之麾下众将你可熟悉?”

    “回大将军,羌行之麾下五将三子,宁厄尔峰智勇双全,不过被大将军与露水一战斩杀。另一将羌罗,在西戎军中素有第一勇士之称,是羌行之的侄子,也被大将军斩落。其余众将冉胜守城有余,但不善攻,当日被呼察将军所破,如今率西戎左军余部,被云将军围困于狄州大营,同行者尚有羌行之次子羌清竹,此子善谋略,颇有乃父之风。军中还有三将,牟钊阴狠,深悉羌行之兵行诡道个中三味,不好对付。格日勒武勇不凡,在西戎左军之中仅次于羌罗,还有一将车菩叶,能攻善守,颇得羌行之器重,至于羌行之长子羌清池,勇猛有余但谋略不足,脾气暴躁,在军中甚不得军心,据说和羌清竹最是不合。”

    “车菩叶今晨已身死战场,不足为虑。”李落说完微微一顿,没有理会袁骏几人眼中的惊色,接道:“追击西戎左军残部的是哪位将军?”

    “归德将军赫连城弦。”

    “好,袁将军率西征大军两万,连夜出兵,沿露水一线东进,至端措城后向北进军,与赫连将军和呼察将军围攻羌行之,断不可与他喘息之机。”

    “末将遵令!”

    “周将军。”

    “末将在。”

    “率西征大军中军护卫外余下将士三万,一个时辰后出兵贯南镇,守住要道,东防羌行之逃回鹰愁峡,西阻西戎援军,贯南若有敌军守兵,最迟后天清晨,务必攻下。”

    “末将遵令。”

    “刘将军。”

    “末将在。”

    “传令牧天狼余部,在露水沿线增派探马,若羌行之突围,绝不可放他越过露水。”

    “末将遵令。”

    “袁将军,请传令时将军,命他追击三百里后即可撤军,大军驻扎新野,严防牟钊余部乱我大甘阵线。羯城负伤,西戎右军不足为患,若能擒下羌行之,狄州全境尽入我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遭遇伏兵

    袁骏大喝了一声领命,告退通传李落军令。李落又命刘策传令丁斩、迟立和呼察冬蝉三人,同忠武将军时危一起撤兵,返回牧天狼大营。

    如今大甘军势远胜西戎,李落调兵遣将再无掣肘,分兵数路,将羌行之逐往狄州东北一带。

    军中将令疾急传往出战将领军中,牧天狼军中除步兵营和中垒营固守露水大营外,余部次日在刘策率领下向驼城紧逼,收拢大甘阵线,李落和狄杰沈向东随后向漠下城进军,大甘合围之势渐成。

    李落传令布阵,狄杰一一看在眼里,心思缜密,少有遗漏,谋算思虑颇多可取之处,暗自放下心来。

    五月初十。

    西戎左军残部与赫连城弦和呼察靖的大军在漠下城以南的旗凉城相遇,厮杀数个时辰,袁骏率两万西征大军精骑从东南侧掩杀而至,羌行之寡不敌众,弃旗凉城,大军退回漠下。

    五月十二。

    牟钊绕过时危驻扎的新野,突袭贯南大甘守军,周临寒得李落密令,诈作不敌,牟钊急向漠下城行军,半途被李落率丁斩迟立几将伏击,周临寒从后夹击,大破西戎骑兵。

    牟钊仓惶逃回临夏城,时危在城外五十里设下埋伏,西戎死伤惨重,三万大军出战,逃回临夏城的尚不足万余。回蒙强攻临夏,若不是时危没有过多阻拦,临夏城险些被回蒙所夺。

    五月十五。

    羌行之设谋,出兵漠山以北云无雁部,欲与羌清竹兵合一处,赫连城弦与呼察靖不查,中计被伏,损伤颇重。幸得袁骏陈兵一侧,匆忙出兵,羌行之军力不足,被大甘三军猛攻,无奈之下,只能退回漠下城。错失良机。

    同日,羌清竹纵兵强攻云无雁部,行军布阵虚实有道,只可惜遇到了云无雁,兼之羌清竹忧心羌行之安危,出兵过急,云无雁以退为进,只求伤敌,却不阻拦。倒和李落行军有几分相似之处。

    两军交战近一个时辰,云无雁亲率大军在漠山设伏,与羌行之定计几乎同出一辙,全军反击,重创羌清竹率部,斩杀军中大将冉胜,将羌清竹逼回狄州大营。

    西戎左军折损过万兵马,若不是羌清竹知机退的早些。几乎全军覆没。左军之中只有不足五千骑兵越过漠山,回援漠下城。次日军中探马探知羌行之听闻消息后。气急攻心,当场喷血。五千将士在漠下城外被大甘三将围杀,羌行之出兵解围,能入城的将士尚不足半数。

    五月十七。

    羯烽火尽起右军残部,与周临寒在贯南镇外鏖战,大有鱼死网破之势。只是攻势不久。鹰愁峡便传来消息,羯城伤重不治,右军军心大乱,羯烽火难以服众,又再探得时危自新野出兵。右军上下无心恋战,退回鹰愁峡。自此西戎左军被大甘大军所围,孤困于狄州几城。

    五月二十,狄州境内,冬雪化尽,枯木逢春,青草蓄芽,一派生机。

    李落率部与赫连城弦、呼察靖和袁骏汇合,包围漠下城。刘策领射声屯骑和虎贲三营,固守驼城,丁斩戍守旗凉,周临寒陈兵贯南,时危驻军新野,云无雁雄踞漠山,将羌行之父子隔断,几十万大军团团围住漠下城。

    中军大帐。

    赫连城弦与呼察靖站在帐中,袁骏立在一旁,三将俯首请罪,帐中诸将齐整而坐,谁也没有出声。

    狄杰居中,李落偏左而坐,三将向着李落,低头不语,帐中颇见沉闷。李落领军不久,但位高权重,且有怀王先例,众将心中都有几分忐忑,不知李落会怎样处罚帐下几将。

    狄杰见李落沉默不语,干咳了一声,道:“玄楼,该如何责罚,你做主便是,本帅绝不会徇私。”

    李落微微一礼,道:“狄帅言重了。”说完转过头,看着帐中三人,缓缓说道:“袁将军,你出兵及时,有功无过,且先退开。”

    袁骏一愣,赧然回道:“大将军,袁骏不敢领功,出兵之前,大将军和狄帅向末将再三叮嘱,行军须得步步为营,稳妥为上。赫连将军和呼察将军领兵在外,并不知晓,末将传信不力,该当一同受罚。”

    李落不置可否,抬头细细打量帐下三将。初见赫连城弦,年岁似是不大,比之迟立尚显轻些,面如冠玉,高鼻薄唇,气宇轩昂,立在帐中,与呼察靖袁骏两人相得益彰,颇见不凡。

    赫连城弦与呼察靖两人紧闭双唇,面显愧疚,但无惧色。过了半响,李落问道:“为何会中伏?”

    赫连城弦与呼察靖对望一眼,呼察靖上前一步,沉声回道:“大将军,是末将失察,羌行之引疑兵出城,末将误判西戎左军残部想逃到漠山以北,仓促率军出击。羌行之假装不敌,退向漠山,末将起兵追赶,被西戎伏兵从大军两侧夹击,越骑营死伤惨重,若不是赫连将军和袁将军及时来援,越骑营恐怕要元气大伤,此战实属末将一人之过,请大将军责罚。”

    呼察靖刚说完,赫连城弦便踏前一步,接道:“大将军,狄帅,此战并非呼察将军一人之责,末将见羌行之率军出城,也以为他要弃城,奔袭云帅后营。呼察将军出兵时末将并未阻拦,且紧随其后,心中思量与呼察将军相仿,贸然出战,被羌行之算计,请大将军和狄帅降罪。”说完深深一礼。

    众将听罢,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帐中三人,又看看李落,见李落一副深思模样,帅位之上的狄杰,也自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一时无人替呼察靖和赫连城弦求情。

    李落起身,走到呼察靖和赫连城弦身旁,凝神望着两人,不露声色的问道:“羌行之出兵之时,你二人为何没有觉察其中有诈?”

    “羌行之率军突围,直奔漠山,麾下骑兵将士备有干粮清水,加之出兵又急,末将愚钝,以为他想要和羌清竹会和,再图我大甘诸部,便即率军拦截,不曾料到反被他引入了埋伏。”

    “伏兵何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轻敌之过

    呼察靖和赫连城弦面露惭色,赫连城弦低声回道:“羌行之诈做不敌呼察将军,大军东撤,末将和呼察将军急追,伏兵自漠下城东门出城,恰在末将和呼察将军刚刚追到时设好埋伏,左右两翼皆有西戎伏兵,末将与呼察将军猝不及防,将士死伤颇重。”

    李落微一扬眉,回头看了袁骏一眼,淡淡说道:“袁将军怎会出兵的?”

    袁骏急急一礼,回道:“大将军,末将探知西戎左军残部自漠下城以东朝向漠山一带出没,动静不明,末将恐羌行之别有企图,便率两万精锐自东南一侧赶往漠山,不过还是去的晚了些。”

    “事到如今,你们觉得羌行之的计策,有没有破绽?”

    话音刚落,便见帅位之上的狄杰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

    呼察靖三人对视一眼,袁骏斟字酌句道:“末将以为,羌行之此番谋算确有破绽,云帅麾下有十五万大军,羌行之长途奔袭,兵困马倦,且与我军交手多次,深知云帅并非等闲之辈,要想一战见功,实属不易,若被我军断了后路,羌行之一旦破不了云帅的大营,几无生机。羌行之与我西征大军交手数年,老谋深算,进退有序,行军虚实难测,从未见过像今日这般铤而走险,末将几人应知其中有诈才对。”

    “嗯,除此之外,可还有异处?”

    “这?”呼察靖三人一脸苦思,帐内其余众将也都暗自思索羌行之此次出兵用计的破绽之处。赫连城弦猛地抬头道:“大将军,末将想到了。”

    “哦,赫连将军,你说。”

    “羌清竹兵困一隅,羌行之没道理破了云帅的大营。与羌清竹会合,真是如此,等到我军齐至,与云帅数十万大军,定能将羌行之困死在漠山以北。一旦我军势成,羌行之除非可借道蒙厥。还需穿过黑水回錾和回蒙两国,姑且不说回錾国,回蒙与西戎乃是世仇,两国交战已近百年,倘若羌行之择此路,简直是自寻死路,回蒙恐怕不会比我大甘客气几分。”

    李落微微一笑道:“赫连将军言之有理,若你是羌行之,你该如何破此危局?”

    “末将以为要想破我大甘军阵。除非在战场上杀散我军将士,不过如今看来,羌行之的左军已没有这等战力,须另寻他途,如此一来,羌行之只能向东行军,绕过旗凉和驼城,逃向狄州南部。或有一线生机。”

    赫连城弦的想法与李落不谋而合,帐中诸将连连点头。李落在行军之初便严防羌行之逃回露水南岸,特令刘策在露水沿线严加防备,若让羌行之越过露水,狄州地广,再想擒下羌行之便难于登天了。

    李落点了点头,接道:“还有么?”

    呼察靖不落人后。扬声道:“大将军,末将细想,羌行之率部虽有粮草,不过大军尽是轻装,粮草最多也就够几日用度。坚持不了多少时日,倘若军中无粮,西戎左军再是勇猛,也没有法子空着肚子和我军交战,一旦被困,西戎左军不战自溃。”

    “都对,羌行之率部已是强弓之末,便算有此一胜,只要没有尽杀我大甘将士,终难逃颓势。”李落语气一转,静静说道:“呼察将军,赫连将军,既然羌行之有这么多破绽,为何你们会败?”

    帐中气流猛然一凝,良久,呼察靖大声回道:“大将军,是末将轻敌之过,请大将军责罚。”

    李落摇摇头道:“先不谈责罚,呼察将军,你但说无妨。”

    呼察靖稳了稳心绪,沉声回道:“今次战败,一来确属末将轻敌之故,以为羌行之困兽犹斗,不足为虑,心急为我大甘战死的弟兄们报仇,出兵太过仓促,二来担心他会破开云将军的大营,与羌清竹的六万大军会合,我军再胜,又须多花时日,还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再者,”呼察靖看了身旁的赫连城弦一眼,脸色微红道:“末将心中还想与赫连将军一争高下,才会率先起兵。”

    赫连城弦见呼察靖直言不讳,颇为吃惊的看了呼察靖一眼,低声回道:“大将军,末将也有争胜之心,不及细想,便擅自出兵。”

    李落没有说话,大帐之中落针可闻。李落回头看了狄杰和沈向东一眼,狄杰面色肃然,无怒无喜,沈向东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似要从这粗陶杯盏中瞧出什么端倪来,李落无奈,暗自摇摇头,转身回到桌后坐下,帐中诸将呼吸一重,呼察冬蝉看看李落,又看看兄长,忐忑不安。

    李落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战场时机,稍纵即逝,倘若他日再遇到这样情形,你们该当如何?”

    帐中众将听到李落此言,已知李落实无责罚之心,都松了一口气。呼察靖还好些,赫连城弦和袁骏俱是一震,赫连城弦率先回道:“紧随西戎残部之后,与云帅呼应,破西戎骑兵。”

    呼察靖与袁骏异口同声道:“先破漠下城。”

    “好。”李落朗声说道,“不错,我大甘三军分出两军紧跟羌行之,另起一军破漠下城,一旦城破,羌行之便是无根浮萍,再难逃出我军重围。”

    说完长身而起,道:“此战非兵不利,战不善,只是诸位将军小瞧了羌行之,要知羌行之纵横狄州,数十年不倒,自有他过人之处,狄州交战,若不是狄帅来援,露水一战,我牧天狼部几近覆没,以后行军,断不可有轻敌之心。”

    呼察靖三将眼中一热,大声应道:“遵大将军令。”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道:“李落从军尚不足年,行军之道,远不及座中诸位,牧天狼死伤近半,和我这个主帅脱不了干系。这些日子在沙场之上和将士们同生共死,攻城拔寨,反倒不觉得有什么,或成或败,或生或死,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只是战事稍缓,营中负伤的将士,还有身死异乡的大甘豪杰,却总是绕在心里,难以心安。”

第一百七十九章 俘虏左帅

    顿了顿李落接着道:“我辈为将,动辄便有成千上万将士上阵杀敌,若错了一步,大甘不知要有多少父母再难见到自己的儿子,多少女儿家只能垂泪神伤,天下百姓,在我心中,实无贵贱之分,我们还能留一个残名,多少英杰,却连个墓碑都没有,李落不求他想,只是以后行军,多一分思量,便少几分死伤,也就够了。”

    帐中一片沉寂,呼察靖和赫连城弦悔色显于颜表,沈向东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李落,眼中异色连闪。李落也觉似是说的重了,朗声笑道:“战场之上,难有常胜之将,诸位不必放在心上,羌行之如今孤守漠下城,难有作为,就算是小胜一场,也难在狄州掀起什么波澜来。各部重整兵马,先行围歼羌清竹部。五月天气,青黄不接,我们看看羌行之能在漠下城守多少日子,先攻入漠下城的将士,我与狄帅记他首功。”

    “末将遵令。”诸将齐声领命,退出帐外。

    帐中只留下狄杰和沈向东两人,狄杰见众将离营,长身而起,看着李落,猛力拍了拍李落肩膀,大笑着出了中军大帐。

    李落微微一叹,淡然说道:“沈先生,我可是妇人之仁?”

    沈向东走到李落身边,微微一笑道:“营中将领或许会有人这般想,不过在老夫听来,倒觉得很舒服。”说完一礼,也退出了中军大帐。

    李落无声苦笑,缓缓坐倒,低声自语道:“我不过也是个口是心非之徒。”

    五月二十二。

    时危传来军情,回蒙纵兵强攻临夏城,牟钊已无招架之力,仅能勉强守住这座孤城。事态紧急。回蒙欲在李落围歼羌行之之前先行攻占临夏,如今两军尚有盟约,临夏城四面被回蒙大军围攻,时危不好擅自出兵,急报李落定夺。

    狄州数支大甘雄师将漠下城围得水泄不通,只是固守。却无攻势。羌行之当日本可借势突围而出,若能穿过丁斩所率胡骑营的军阵,越过露水,取道狄州西南,倒有很大把握返回鹰愁峡,只是舍不下羌清竹和六万西戎将士,白白错过时机,再要一战,大甘阵势已成。连日来。羌行之遣军出战,寻觅机会,李落传令各军严守,不得将令,切莫擅自应战,以不变应万变。羌行之苦无良策,漠下城中人心惶惶,不知李落计将安出。

    五月二十七。

    云无雁接连几日率军强攻羌清竹所部。羌清竹抵挡不住,领西戎左军余部。绕开云无雁大军,向回錾借道,被回錾所拒,四处逃窜。李落急令时危与周临寒稳守贯南镇南北,羌清竹后有追兵,前有阻拦。只好向驼城进兵,殊死一搏,怎料遇到了大甘军中最善守的刘策,大军久攻不下,云无雁率部也自后赶至。羌清竹状若惊弓之鸟,残部向东行军,被李落布阵逼到了驼城与漠下城之间。周临寒见机,挥军靠近驼城一带。

    六月初一。

    羌清竹部已不足万余骑兵,数次欲破开刘策的防线,都被牧天狼大军和周临寒率部所阻,难以越过露水。羌行之父子连心,出兵解围,被李落所乘,赫连城弦率大军攻克漠下城,羌行之与羌清竹兵合一处,不过左军上下已不到三万之众,狄州战事已近尾声。

    六月初七。

    羌行之以身为饵,暗度陈仓,亲率大军自端措城与旗凉城之间突围而出,欲越过露水。呼察靖,袁骏和云无雁三军追击,阻羌行之于露水河畔,羌行之被呼察靖所俘,格日勒被云无雁亲手斩杀,西戎左军全军覆没。

    羌清竹与羌清池率八千残兵,自驼城以东,勉强渡过露水,逃回鹰愁峡,李落密传刘策和周临寒,任两人离去。同日,临夏城破,回蒙纵兵入城,西戎将士无一生还。

    露水大营。

    李落终是见到了名扬天下的西戎左军元帅羌行之,大甘军中除了狄杰几人外,其余众将都不曾见过这员盖世名将,诸将之前心中或多或少都曾暗自猜测这羌行之是何等模样。哪知当面见到之后,刘策几人吃惊不已,便是沈向东也颇为意外,若不是狄杰证实确属羌行之无疑,牧天狼众将还以为呼察靖抓错了人。

    李落并未着人带羌行之入帐,只是在营前见了见这大甘数十年来的宿敌。

    倘若不是羌行之身着西戎将帅戎装,怎么看着都似是一个普通的西戎牧民,两鬓早生华发,身形消瘦,面色黝黑,布满了横竖的皱纹,若没有脸上的几道伤痕,放入人群之中,谁也猜不透眼前此人竟是曾经叱咤西域的西戎左帅。

    羌行之双手被缚,微有些驼背,一脸的疲惫,静静的站在大甘将士面前,无忧无惧,仿佛是认命一般,又或者淡漠了生死,恰是这份从容,却不敢让人小觑。

    李落看了看羌行之,没有说话。狄杰端坐战马之上,俯视羌行之,哈哈一笑道:“羌行之,你可有想到会有今天?”

    羌行之抬起头,看了狄杰一眼,咧了咧嘴,沙哑说道:“狄将军,别来无恙。”

    狄杰哼了一声,没有应答。羌行之自嘲一笑道:“自领兵踏入狄州的那一天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羌某根在平沙川,离根的人,怎能活得长久,不过你们大甘不争气,平白让我在狄州多活了这些年。”

    “大胆!”西征军中几将怒声喝道。

    狄杰摆了摆手,止住帐下几将,冷冷看着羌行之,寒声说道:“不错,本帅自认非你敌手,可恨我大甘一州之地,竟落在你等手中二十余年,到了今时今日才重夺回来,狄某愧对狄州战死的大甘英灵。”

    羌行之哈哈一笑道:“狄杰,你对我的脾气,我在狄州这些年,你们大甘前后派了三支大军,就你能让我费心费力。你做事光明磊落,和我不同,但我西戎人少物稀,也怪不得我总施些诡计,要不是各为其主,我还想和你交个朋友,一起去我族里,尝尝我们西戎的美酒。”

第一百八十章 斩羌行之

    狄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却似老过自己十岁的对手,心中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意,眼中杀气渐渐消散,微微叹息道:“这辈子恐怕我们是成不了朋友了。”

    羌行之眼色一暗,混混沌沌,苦笑道:“是啊,做不了朋友了。”突然一声长叹,低沉呢喃道:“我也有五年没有回去过了。”

    阵前将士只觉莫名的一股忧伤涌上心头,挥之不去,虽说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但看着羌行之这般模样,只不过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也和自己一般有血有肉,想着故乡,念着亲人。

    羌行之抬头看了看李落,出声问道:“你是李落?”

    李落一脸平淡,只是更显深沉,见羌行之出言询问,微微点了一下头。

    羌行之仔细端详了片刻,道:“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看来大甘气数未尽,不过你能有今日之胜,要多谢谢狄将军。”

    李落看了狄杰一眼,展颜一笑道:“李落记得。”

    羌行之又是一阵大笑,两行浊泪沿着脸颊轻轻滑落,似是笑的太急,连声咳嗽,良久才停了下来,面容一整道:“可惜,西戎有我羌行之,却没有生出一个狄杰,造化弄人。”语虽萧索,却自有一分豪气。

    众将心知羌行之是在叹息西戎左右两军不合,空有名将,却无贤臣,暗生出恻隐之心。

    狄杰大喝一声,冲散了闷气,双眼精光暴闪,朗声说道:“成王败寇,当年你杀我大甘将士,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如今说这等话,可是要求饶不成?”

    羌行之摇头道:“狄杰,莫要小看了我羌行之,我没死在战场,只不过想看看大甘的少年将军是何等人物,生死天命。羌某早已不放在心上。”

    “哦,今天见到了,你有何话说?”

    “西戎战祸将起,只不过这次要从狄州换做平沙川了。哎,也和我没什么干系,剩下的就让羯罗操心去吧。”说完顿了一顿,接道:“数月之前,我族人莫名返回族地,朔夕生疑。可是你的算计?”羌行之凝视李落,一字一句的说道。

    “是。”李落也不遮掩,坦然应道。

    “名不虚传!”羌行之高声赞道。

    李落见羌行之似是肺腑之言,但如此推崇,难免狄杰麾下将领心生不满,轻咳一声,沈向东知机插言道:“狄帅,李将军。狄州战事未了,临夏城还在回蒙手中。我军早作打算为上。”

    狄杰明白沈向东话外之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着李落,没有说话。李落提气喝道:“立坛,斩羌行之。祭我大甘英灵,大军休整,三日后起兵鹰愁峡。”

    “遵令。”大甘将士齐声高呼,羌行之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问起二子生死。

    三日后,清晨。

    露水营前,立起了一个数丈高的祭坛,香烟袅袅,几十万大军黑沉沉的立在祭坛两侧,众将士臂扎白带,望着祭坛,肃然而立。

    军中主将,除了戍守在外的几人,余众齐聚祭坛之前,李落当先,翻身下马,躬身一礼,全军将士整齐下马,向着祭坛,深深行了一礼。李落看着祭坛,萧索无语,西府的微风轻轻拂过李落鬓间白发,将祭坛上的挽联扬了起来,又再落下,复又再扬起。

    “与君携手,不愁前路;兵戈战定,万里同归。”李落喃喃细语道。

    “玄楼。”狄杰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李落猛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点火,起兵鹰愁峡。”

    将士齐齐上马,大军朝着鹰愁峡疾驰而去,身后祭坛不过几刻便没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六月二十二。

    牧天狼和西征大军陈兵鹰愁峡前,旌旗遮天,鹰愁峡守军无人敢出城应战,龟缩不出。

    看着数丈高的城墙,军中诸将都紧锁眉头。若是强攻,西戎残军已成惊弓之鸟,倒有不少把握攻下鹰愁峡,只是鹰愁峡本是天险,大甘先代边防守将多有修葺,如今城高壁厚,纵兵强攻,死伤必重。好在李落并未令大军强攻,大甘重兵安营扎寨,虎视眈眈。

    天气转热,军中无日月,李落屈指一算,离开卓城差不多已近一年,久在军营沙场,也不曾得来闲暇功夫,看看西府的树叶牧草,绿到什么样子了。

    大军扎营已过几日,也不见李落传出什么将令,只命两军将士休整,各营整点阵亡将士,登记造册,以归军籍。

    再有几日,眼见七月将至,狄杰终是按耐不住,寻到李落,李落见狄杰入帐,忙放下手中书册,起身一礼道:“叔父,请坐。”待狄杰入座,李落命倪青端上一杯茶,狄杰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道:“玄楼,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李落一笑道:“玄楼多少猜到几分。”

    狄杰放下茶杯,也不虚套,开门见山道:“鹰愁峡虽说险峻,但也并非毫无破绽,我军兵多将广,若是昼夜强攻,再遣武艺高强的将士攀过绝峰,里应外合,有很大机会破开鹰愁峡。”

    “叔父所言甚是,只是这样一来,我军死伤定然不少。”

    “贤侄,上兵伐谋固然不差,但鹰愁峡易守难攻,再等下去,要是让西戎残军缓过气来,到时再攻恐怕伤亡更重。”

    李落启颜道:“玄楼先向叔父请隐瞒之罪。”微微一顿,接道:“大营之中,叔父可看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狄杰愕然,苦思半响,实是想不出哪里不同寻常,茫然摇了摇头。

    李落也不再遮掩,直言道:“迟立。”

    “啊!”狄杰惊呼一声,道:“是了,大军自露水拔营,不对,本帅已经好久没有再见过迟将军,难道?”狄杰疑惑的看了李落一眼,见李落点了点头,狄杰恍然大悟,“你是说迟立现在已身在鹰愁峡中?”

    “狄州战事未落,羯城身死,西戎右军撤军之后,玄楼便暗中遣迟立趁乱潜入鹰愁峡,西戎余部皆盯着漠下城一战,反倒不曾留意鹰愁峡,前些日子,收到迟将军回报,已藏身鹰愁峡内,等待时机,引兵入城,玄楼担忧走漏风声,军中诸将都瞒在鼓中,还望叔父莫怪。”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间之计

    狄杰连看李落数眼,大叹道:“英雄出少年,本帅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啊,玄楼你的思虑如此之深。”

    李落轻轻一笑道:“叔父过誉了,此事幸得宗伯杨大人指点,加之枢密院在鹰愁峡经营多时,李落才萌生此念,非我一己之功。”

    狄杰大喜,连声夸赞,随即稍作思索,道:“时机何在?”

    “羯城之子羯烽火,羌行之之子羌清池。”

    狄杰神色数变,缓缓说道:“离间计,玄楼,可安排妥当?”

    李落摇摇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离间不成,大军强攻,鹰愁峡中我军将士虽说不多,但都是个中高手,西戎残军不过数万,李落有七成把握破开鹰愁峡。”

    狄杰猛击双拳,大声道:“好,三军若需调动,但说无妨,本帅麾下将士尽听你号令。”

    李落一礼,道:“玄楼先谢过叔父。”

    狄杰轻抚茶杯,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在卓城,想必也知道本帅与你父不合,不过身为人臣,当以国事为重,狄某自知深浅。先不说我那犬子与你私交莫逆,这些天观你行至,大甘诸子,无一人可与你比肩,本帅倾心相助,并非因你深受皇室器重,而是觉得大甘若有你在,尚有可为,假以时日,成就必在淳亲王之上。”

    李落一滞,苦笑一声,没有说话。狄杰哈哈一笑道:“本帅多言了,贤侄不要放在心上。”

    李落看着狄杰,落寞应道:“叔父言重了,玄楼久在卓城,看遍了朝中结党舞弊,尔虞我诈。此次不知天高地厚,冒然领军,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离开卓城,到外边走走罢了。”

    “一己私心,”狄杰冷哼一声。“若是朝中像你有这般私心的人多些,我大甘不至弄到今天这等境地,四境之内,多有战祸,匪盗横行,朝中大臣欺上瞒下,鱼肉乡里,就是你们四个,当初我都想好好教训教训。”

    李落微显尴尬。做不得声。狄杰语气一转,和颜说道:“不过还好,比起卓城之中的皇孙贵子,你们几个还算好些,尚没有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就是偷入宗伯府一事确属孟浪,只是本帅想不通的是你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李落见狄杰问及,呆呆出神。良久回道:“玄楼也不知道,许是厌倦了吧。”

    狄杰微微叹息。道:“淳亲王还是比我命好,有你这样的儿子。”

    “叔父,这些年父王若有得罪,玄楼替家父赔礼,还望叔父海涵。”

    狄杰连连摇手,沉声道:“父辈的事与你们无关。犬子志大才疏,我的话也听不进去多少,以后你要帮叔父多加留心。”

    “叔父过虑了,承宁文武双全,才智不在玄楼之下。只是少了磨练,多些时日,必能为叔父分忧解难。”

    “这个逆子,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不像你,淳亲王得你相助,如虎添翼啊。”

    李落嘴角微微一动,眼前浮现出当年在朝堂之上,怀王领监军一职,满朝文武,只有淳亲王能力阻此事,到最后,却没有只字片语。李落心中一痛,但愿不是如自己所想。

    狄杰不知李落心中哀伤,击案说道:“只看你任人唯贤,起用刘策和呼察靖,就知你和卓城这些人大不相同,圣上贤明,倒有先祖之风。”

    李落淡然一笑,道:“叔父去年之时,恐怕不是这般想法。”

    狄杰哈哈大笑:“确是如此,看来本帅走眼了,还要向玄楼赔个不是。”

    李落急忙一礼道:“叔父言重,玄楼担当不起。”

    两人都笑了起来,狄杰定了定心神,面含笑意,问道:“玄楼,你观我帐下诸将,有何感想?”

    李落微一思量,字斟句酌道:“叔父麾下几将,年轻有为,犹是云将军为最,能攻善守,实属大甘少有的将才。”

    狄杰连连抚须,甚是受用,“不错,西征军中几将,赫连城弦勇猛,虽说不及呼察靖,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时危颇有智谋,擅长奇兵攻袭,周临寒稳健,带兵作战,少有纰漏,袁骏和云无雁两人,本帅最为看重,都可独挡一面,尤其是云无雁,不出数年,声名当在我之上。”

    李落由衷赞道:“叔父,你的心胸却是大甘无人能及。”

    狄杰自傲一笑,道:“论起这点来,若没有你,大甘谁人敢说在我狄杰之上。”

    李落连称不敢,狄杰开怀一笑,接道:“不过,玄楼,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什么?”

    “这?”李落一愣,不明狄杰所指,与军中诸将相交尚短,李落倒不曾细想。

    狄杰见李落不明所以,凑近低声说道:“他们都还年轻。”

    李落恍然大悟,道:“叔父,你……”

    狄杰止住李落话语,道:“明白就好,不要传到卓城去,要不然又有人该参上本帅几本了。”

    李落心中一暖,这些年狄杰在西府勉力维持,朝中多有流言,数次竟有人进言,欲罢免狄杰帅位,如今李落才知道狄杰苦心,悄无声息的为大甘提拔了许多栋梁之才,若非如此,羌行之在狄州也不能这般势盛。

    狄杰颇为欣慰,缓缓说道:“早些年,营中几将都还稚嫩,不足成事,要不然就算他羌行之谋略过人,犹胜于我,但我狄杰手握五十万大军,怎会被他压制在天水沙湖沿线,数年来难收寸土。”

    李落看着眼前长者,久久未语。

    狄杰自顾说道:“本想以后的西征大军,能以云无雁为首,力抗西戎,本帅一直担忧朝中有人阻拦,说我任用私人,不过现今有了你,本帅终于放下心了。”

    李落双眉一扬,愕然道:“叔父。”

    狄杰展颜笑道:“玄楼,你太过聪慧,非是好事,要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后藏些锋芒才好。”

    李落黯然道:“以前多有人向玄楼提起,不过玄楼以为,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玄楼不作他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流言四起

    狄杰喝了一声采,道:“我辈男儿,该是如此,不过大甘之中多少豪杰,都只为了无愧于心四个字蹉跎一生。刘策便是一例,若没有你,只能终老幽州,可叹我大甘神州,英才辈出,却无人赏识,明珠蒙尘。你比他们强,圣上对你极为器重,朝中大臣谁也不敢得罪与你,自你率军入西府,粮草兵钱,比我西征军中数年还要多,也难怪我麾下将士颇多不满。”

    李落萧索一笑,万隆帝如此行事,早已惹得大甘诸军极为不忿,若不是狄州大胜,李落实难想象一旦回到卓城,该怎么面对这个至亲伯父。

    狄杰见李落意气萧瑟,打趣道:“天降大任,由不得你再风花雪月了,落冠之龄,大有可为,以后狄州便交给你了,我也该享几年清福。”

    李落一震,望着狄杰,正要出言,狄杰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些,等攻下鹰愁峡再说。”

    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长身而起,李落也站起身来,狄杰回头看了李落一眼,正颜道:“本帅遵大将军号令。”说完不理一脸无奈的李落,大笑出帐。

    大军围城,已有十日,李落并未传令进攻,军中渐生焦躁。营中诸将多次请战,李落只是不允,西征大军将领更是按捺不住,屡屡跑到狄杰帐中进言求战,去的多了,惹得狄杰火气,一通训斥,这才安稳了几日。

    不料十日刚过,李落突然下令撤军,众将一片哗然,就是牧天狼几将,也不明白李落意欲何为,除了狄杰和沈向东。刘策云无雁两人察觉异常,安抚众将听令,依命退兵。

    让李落没有想到的是此事竟被呼察冬蝉识破,神秘兮兮的跑到李落面前,追问迟立多日不见,是不是人已不在军中。而在鹰愁峡。

    李落哑然失笑,也不隐瞒,只让呼察冬蝉严守消息,不可外传,呼察冬蝉连连点头,喜滋滋的转回中军营中,李落苦笑不得,任她去了。

    鹰愁峡。

    两军无主,右军还好些。羯城身死,但营中尚有几员老将,勉强收拢各部不散。左军上下只余八千士卒,军中将领,除了羌清池弟兄两人,尽都阵亡,入关之后,士气低落。兼与右军不合日久,受尽白眼。

    不知何时。鹰愁峡中传出羌行之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不惜葬送全军将士,传的绘声绘色,露水河畔一战叙述的淋漓尽致,仿若身临其境。

    传言一起,西戎右军将士信以为真。若不然怎会只有羌清池兄弟两人保住了性命,其余众将皆都战死,就连军中将领也多是这般想法。

    羌清池怒火攻心,百口莫辩,反责右军见死不救。两军将士数度冲突,幸亏左军之中尚有羌清竹,右军之中马游仍在,苦劝之下,加之李落大军压境,这才暂且平息下去,不过两军矛盾日深。

    马游暗疑是李落离间,派人四处追查,却无头绪,无奈下令,若军中有人议论,定斩不赦,羌清竹也安抚左军将士,不可意气用事,守城为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围城之后七天,鹰愁峡中粮草重地起火,两军将士大惊,好在火势还未燃起,就被扑灭,右军自牧天狼军中夺得的粮草甚多,倒也无碍。

    马游大怒,几将鹰愁峡翻了个遍,也没有查出端倪,只在起火之初,围住几名大甘死士,力战不降,被西戎乱箭射死。自此之后,鹰愁峡中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就在李落传令退兵的前一天,西戎朝中派遣一万援兵,抵达鹰愁峡,两军将士都松了一口气,加上老弱残兵,鹰愁峡中倒也能凑足五万之众,借鹰愁峡地利,勉强可与李落一战。

    援兵领将正是西戎素称小贤王的羯可天,在朔夕便与羯烽火相从甚密,入营之后虽说没有厚此薄彼之意,但左军残部更显势微。

    羯可天身份显赫,羯罗派他增援鹰愁峡,一为拒敌,二者怕是要在战后追究问责,西戎如此惨败,羯罗若不能给诸族一个交代,王位难保。

    援军入城之后第二天,李落便下令撤军,大军缓缓撤出五十里外,羯可天随即召左右两军将领,入府议事。

    左军将领只剩下羌清池兄弟二人,入府之后,右军将领都已到齐,羯可天居中而坐,羯烽火紧挨羯可天,羌清池两人的位子竟被设在最外,马游知机,让过羌清池,入左侧首座,羌清池冷哼一声,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下。

    羌清竹暗叹,却无办法,只好向马游道了一声谢,两人添在末座。

    羯烽火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没有作声。羯可天见羌清池一脸阴沉,怒气填胸,讶声问道:“羌将军,出了什么事么?”

    不等羌清池说话,羯烽火便阴测测的说道:“还不是为了领兵出战一事,如今甘狗几十万大军就在城外,羌将军非要出城交战,本帅不允,这都闹了好几次了,不识轻重。”

    羯可天眉头大皱,和声说道:“羌将军,本王知你是我西戎勇士,不惧生死,但现今局势,出城应战,不过是白白送死,羌将军为一军领将,怎可意气用事?”

    羌清池望着羯烽火,长身而起,大怒道:“你说的好听,你父亲的尸首若还在大甘的狗贼手中,你能坐的住?”话音刚落,羌清竹便急忙喝止道:“哥哥,切莫乱说。”

    羌清池本意是怒斥羯烽火,没想到连羯可天都骂了进去,羯可天的父亲是西戎前代国君,如此说话,已属大逆不道。羯可天猛一拍桌案,声色转厉道:“羌清池,放肆。”

    羌清池醒觉过来,只是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怎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羯烽火寒声说道:“就你死了父亲,我父也被甘狗刺杀,难道我就不想出城报仇么?”

    羌清池颓然坐下,重重的砸了一下腿,低头不语。羌清竹起身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道:“可天王爷,我哥哥只是急痛攻心,并非有意,还请王爷恕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左军兵变

    羯可天面色转柔,叹了一口气道:“免礼,起身吧。本王也知道,你们和烽火一样,都被这群甘贼杀了至亲之人,都想报仇,只是甘贼势盛,我们只能暂避锋锐。清池,你不必担忧,本王想尽一切办法,也一定要让左帅魂归我西戎故土。”

    羌清竹站起身来,道了一声谢,连连向羌清池使眼色,羌清池抱拳一礼,以示谢意,也不说话,垂首坐下。

    羯可天没有放在心上,看了看座下诸将,沉声说道:“狄州兵败,朔夕上下很是震惊,更没有料到我西戎左右两军大帅先后身死,自西戎建国至今,少有这样的危局。回蒙小人,已经乘机起兵,拜火也蠢蠢欲动,我西戎又要防备鹰愁峡外的大甘军队,还要留意陈河谷一带,生死存亡,就在一线,我们要能守住鹰愁峡,就可为陈河谷争来一丝生机,只要陈河谷和鹰愁峡在,我西戎大军终将从这些狗贼手中讨回血债。”

    羯烽火转出座椅,跪倒在地,泪眼婆娑道:“王爷,都是烽火带兵不力,请王爷处罚烽火。”

    “请王爷处罚!”座下众将都起身伏倒在地,羌清池面显嘲讽,但也随众人跪下。

    羯可天离座,将厅中将领一一扶起,启颜笑道:“本王这次来,不是为了处罚诸位,本王是要与你们一起,守住鹰愁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羯烽火高声呼道。

    羯可天双手一扬,止住羯烽火呼声,缓缓说道:“本王知道,你们之间或有罅隙,但如今国难当头。就算有天大的不合都需被本王放下,同为我西戎族民,国若不在,还争个什么?”

    诸将齐齐称是,右军几将,心生愧疚。消了几分心中的怨气,羌清池见羯可天并未偏袒羯烽火,也平了几分怒意,暗暗下定决心,定要重整西戎左军威名。

    羯可天怅然说道:“西戎上下原本都以为在看大甘的笑话,竖子为帅,没想到就是这个少年将军,竟然让我西戎惨败至此,非但没有救回圣引。反将我们逼到了绝境,军中将领从今以后,断不可小瞧西戎的任何一个敌手。”

    众将唏嘘叹息,念及当初,再看今日,若如隔世。

    羯可天正欲传令各军司职,突然从府外传来杀喊之声,由远及近。愈演愈烈。

    众将大惊失色,以为李落率军杀入城中。有几将已微微哆嗦,面无人色,羯可天愣在地上,马游急忙喝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少顷,侍卫匆忙回报。道:“左军兵变。”

    “什么?”羌清池和羌清竹惊声道。

    羯烽火抽出长刀,怒喝道:“羌清池,你想做什么?”

    厅中众将齐齐抽出兵刃,围住羌清池两人,羯可天见羌清池两人也是一脸惊诧。喝止道:“住手,再探。”

    羌清池大喝一声:“我去看看。”

    “站住!”羯烽火扬手一刀,疾如闪电,羌清池匆忙之中拧身闪过,几缕长发被羯烽火手中长刀割断,羌清池怒目圆睁,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知道你要干什么。”羯烽火作势再杀,羌清池手已按上兵刃,羯可天暴喝一声道:“都住手,马将军,你出去看看。”

    “遵令。”马游急忙跑了出去,不过半刻,马游便同一将返回厅中,羌清池一见来人,疾声问道:“伊扎,怎么回事?”

    来将一脸大汗,身上数处已见血迹,看到羌清池和羌清竹两人安然无恙,也是一呆,待到羌清池再问一遍,才回道:“少将军,军中传信朔夕来人要杀两位将军,末将随阿依将军来救少将军的。”

    “放屁,叫阿依彻兰进来。”羌清池发怒冲冠道。

    “不好,有变!”羌清竹惊声呼喝道,话音未定,厅外一将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撕声大喊道:“大帅,城门破了。”

    “什么?”西戎众将惊得魂飞魄散,昨日才探知李落撤军,军中议论,以为大甘将士畏惧鹰愁峡险恶地势,不敢来攻,没曾想李落谋图已久,撤军是假,突袭为真。乍闻消息,仿若晴天霹雳,厅中众人失魂落魄,羯烽火一阵眩晕,嘴唇霎间发青,颤颤抖抖,却说不出话来。

    羯可天和羌清竹先回过神来,羯可天猛喝一声,惊醒众人,疾声说道:“快走,战至一兵一卒,也一定要守住城门。”

    “遵令。”厅中数将顾不得身份仪容,起身疾步跑向城门处,一路之上,传令声不绝于耳,但怎也盖不过城门传来的厮杀之声。

    待到近处,羯可天眼前一黑,城门大开,大甘与西戎士卒战作一团,两军将士不时将地上的死尸拖出来扔到一边,复又再战,城墙之上,西戎守军弓箭如雨,攻城的大甘将士不时倒在利箭之下,也误伤了不少西戎士卒,但守军无暇分辨,只欲将城门处两军将士皆都射死,以便关闭城门。

    大甘将士气势如虹,西戎亦是背水一战,互不相让,顷刻间,便有数千将士死在城下。

    羯可天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事,心中发寒,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应变。

    羌清竹几将厉声疾呼,大军涌上城门处,抵挡大甘攻势。

    突地,地上映出不少黑点,众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黑如乌云的一片弓箭当头罩下,正是大甘的强弩,越过城墙,刺向城门之内。虽无准头,但气势骇人,城墙之上的西戎将士也被厉弓压制,攻势一缓,西戎将领大声呼喊,命将士躲开弓箭,只是也有不少士卒被利箭刺伤,军阵一乱。

    就在这时,城门处的大甘将士突然暴出一声狂喊,众将抬头望去,只见城门处突入一将,带着一个森寒面具,手中长枪如一头恶龙一般,将西戎守军破开,突入城内,身后跃出几人,追随杀至,看衣着竟然是大甘军中领将,其中一将,手持长棍,大开大合,手下无一合之将,状若天神,攻城将士士气更盛,将西戎守阵节节逼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智取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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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戎众将大惊失色,急忙领军前去阻拦,还未近前,身后城中数处传过爆炸声响,浓烟滚滚,竟是大甘密探四处纵火,鹰愁峡内外几如一个修罗场,两军交错,乱作一团。

    有西戎士卒看到突入的大甘将领,撕声喊道:“是大甘的大罗鬼李落。”话音还未落,便被羌清池一刀劈死,狂喝道:“什么大罗鬼,兄弟们,给我杀,遇鬼杀鬼,欲神斩神。”

    城门处的李落置若罔闻,长枪一带,扫开几名西戎士卒,收枪一退,让出一条通路来,西戎士卒拼命冲杀过去,欲将李落诸人逼出城外。

    一名西戎将士纵身跃到李落身侧,大喊一声,长刀当头砍下,李落回目冷冷一瞥,转身便走。西戎将士怒火中烧,手下加劲,只欲将李落斩成两半,突然身形一轻,胸腹一痛,一支长矛直刺入腹,深深被钉在地上。西戎将士勉强睁开眼睛望去,城门之下,大甘重骑兵长驱直入,领头一将伏身拔出刺入这名西戎将士腹间的长矛,西戎将士惨呼一声,便没了声息。

    大甘重骑兵在石冲和赫连城弦带领下,冲破了西戎军阵,入城之后,并不停留,六人一队,成刺马阵,向城中各处杀去。

    重骑兵刚一破开西戎军阵,轻骑诸部随后而至,呼察靖,袁骏,云无雁三将率部杀入城中,攻向西戎大营。周临寒和武塔领步兵营将士突袭城墙高处,西戎守军被大甘骑兵撕开,各自为战。

    两军胶着不过两刻,大甘入城将士愈来愈多,西戎劣势已成,突然城墙高处传来一声震天怒吼。西戎将旗被武塔一棍砸断,武塔随手抄起西戎军旗,扔了下来。

    西戎将士志气被夺,攻势立减,大甘诸将步步紧逼,城中各处都见大甘士卒身影,城中帅府也冒起了浓烟,号称天险的鹰愁峡尽被漫天的杀气烟火笼罩。

    羯烽火斩杀了几名大甘将士,抢过一匹战马。朝着羯可天大喊道:“王爷,快上马。”

    羯可天浑浑噩噩,被羯烽火拽上战马,向朔夕逃窜,西戎诸将见已无力回天,各自领残兵逃命。

    一个时辰后,杀喊声渐渐落了下来,城中一片狼藉。房屋十之四五都被大火肆虐,火势之烈。就连大甘诸人也觉心惊。

    大甘将士收拢战场,负隅顽抗者尽被射杀,战事一定,云无雁便传令命将士灭火,医治伤兵。

    李落端坐在战马之上,面具收入怀中。身后跟随呼察冬蝉和袁骏二将。李落看着大火之中的屋舍,漠然无语,见不少城中住民被大甘将士赶到一起,惶恐不安,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分外刺耳。

    李落猛然出声道:“传令,大甘将士不得伤城中百姓,不得擅动财物,违者军法处置。”

    “末将遵令。”呼察冬蝉和袁骏互望一眼,领命而去。

    正在李落出神之际,身后传来数声大笑,几骑扬鞭而来,当先一将,正是狄杰,见到李落,朗声笑道:“好啊,今日一战见功,狄州四境,几近全入我手,痛快,痛快。”

    李落抱拳一礼,道:“狄帅。”

    狄杰极是高兴,看着李落道:“不过你这个三军主帅,怎能如此冒险,难道还要和儿郎们抢功不成。”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应声。刘策和沈向东相视而笑,倍觉欣慰。

    几将闲聊了几句,城中已无杀喊之声,呼察靖几将也策马奔了过来,李落举目一扫,沉声道:“迟将军在何处?”

    远远传来迟立声音,朗声应道:“大将军,末将在这里。”

    几人转头看去,一骑飞奔向李落,到了近前,翻身下马,一礼道:“末将来迟,请大将军见谅。”

    李落下马,扶起迟立,笑道:“何有来迟之说?此役迟将军功不可没,辛苦你了。”

    众将看了过去,迟立身着素服,脸上尽是汗水,身上衣物已有多处破损,还有几个烧焦的窟窿。呼察靖走到迟立身边,猛力拍了拍迟立的肩膀,大声说道:“好小子,有种!”

    狄杰也笑道:“你叫迟立,可来的非但不迟,反而恰到好处,既能打开城门,还能扰乱西戎布兵,有勇有谋,是个良才。”

    迟立拘谨一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礼称谢。

    “没事就好。”李落重重的握了一下迟立手臂,回头说道:“狄帅,我们入府。”

    众将簇拥着李落和狄杰两人,向鹰愁峡右军帅府走去。

    傍晚时分,除了时危屯兵新野,丁斩付秀书固守漠下城外,牧天狼大军和西征大军尽数入鹰愁峡,云无雁整军之后,向李落回报,攻城一战,虽说时间不久,但伤亡颇重。

    西戎大军之中,除羯可天,羯烽火以及马游几将领数千残兵逃回朔夕外,余下诸将大都战死,羌清池和羌清竹弟兄两人也在乱军之中被大甘将士斩杀,羌清池更是被呼察靖独力斩落。

    左军残部力战不降,连同羌清竹在内,都被击杀,就连羌清竹的尸首也找不到踪迹,不知是被大火烧毁,还是在战马踩踏之下,无法分辨。

    右军之中,擒下了两员偏将,降卒有五千之众,都被云无雁关入西戎大营之中,苟延残喘。连月大战,将士都有些倦意,李落传令大军安营休整,任西戎残军离去。

    入府之后,李落让狄杰首座,狄杰只是不允,硬是将李落按到帅位上坐下,军中各将虽说都有傲气,但两军主帅相处极恰,兼之众人大都心胸开阔,也无人计较,高谈阔论,一派喜气。

    天色渐晚,军中众将下令各部休息安歇,怎奈值此大胜,营中将士都无睡意,天气也暖,干脆便数人围坐在一起,谈论此次狄州大战,或是欣喜,或是悲伤,只是不愿意早早去睡。

    营中将领兴致高涨,便是刘策,也一改沉默之态,不时纵声大笑。过不过时,呼察靖耐不住西征几将撺掇,偷偷跑了过来,却是问李落可否喝上一杯,李落笑笑,也便允了,只是让众人不要多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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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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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察靖大喜,呼喝着唤过迟立和赫连城弦,跑到府外找些酒来。

    李落见状,唤住呼察靖,着他传令,除值守将士外,其他兵将也都可少饮几杯,一夜之间,鹰愁峡中的藏酒几近一空,李落苦笑,命周临寒将取酒人家一一记下,到了明日,将酒钱补上。

    帅府之中,杯来盏去,众将虽说高兴,但也知深浅,都不敢多喝,频频向李落和狄杰两人敬酒。呼察冬蝉最是高兴,借着酒力,娇蛮的同李落连饮三杯,李落也不在意,不忍拂众将兴致,也多喝了几杯,见众人似都有意敬酒,连称不胜酒力,逃出府外。

    到了次日,李落才知,当晚就呼察冬蝉醉了。

    疏星朗月。

    李落独自一人静静的踏上鹰愁峡城墙,戍守将士见李落前来,跪倒行礼,李落一一扶起,命众人各司其职,不必理会。

    李落随意找了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看着关内关外,牧天狼十万大军入狄州,如今只剩五万不到,狄杰西征大军来援,也有四万将士埋骨他乡,到底谁胜谁败,李落也分不清楚。

    李落在城墙之上坐了一晚,到了第二日清晨,迟立才找到李落,两人回到营中,各部将士都已归营,李落没有再入帅府,也随众将一同入营,住在军营之中。

    众将齐至中军大帐,大胜之后的喜色还未消退。只是李落一脸落寞,诸将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李落看了众人一眼,嘴角微动,却怎也笑不出来,淡漠说道:“迟将军。请西戎圣引入帐。”

    迟立一愣,自大军离开落草山后,便不曾见过长宁,今日突闻李落传令,迟立踌躇一瞬,领命前去。帐中诸将,除了牧天狼将领外,都窃窃私语,狄杰冷哼一声。西征众将急忙禁声。

    过了盏茶功夫,迟立从帐外进来,身后跟进三名女子,出奇的是三人都遮着颜面,当先女子,面带白纱,随后两人,牧天狼众将都知晓。带着青铜面具的是楚影儿,另一人却是刺杀羯城的无名女子。

    入帐之后。楚影儿微微一礼,退到一边,无名女子似是见不惯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径自出了大帐,守在帐外。

    迟立回道:“大将军,长宁姑娘来了。”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长宁,微微诧异为何长宁带着面纱,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嘴唇数动,却说不出话来。

    待了半响。帐中也无人出言,李落借西戎圣引之事,早已传开,西征诸将多有耳闻,只是见一个女子站在众人之中,心中俱是复杂难明。

    长宁俏身而立,轻柔淡雅,静若流纨,只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却看不见面容,分显孤单。

    沈向东素有才智,也不知该何如解此困局,只觉眼前情势,竟然比沙场定计还难上几分。狄杰不知个中详情,也不好说什么,暗叹一声,诈做不见。

    又过了片刻,还是无人说话,长宁微微一动,轻缓问道:“不知道李将军唤我过来有什么事?”声音一如既往,婉转悦耳,不过听在李落心中,却是一阵刺痛,没了一丝活气。

    李落萧瑟回道:“当日我许诺让你回西戎,今日请圣引过来,便是想送你回去。”

    “哦,长宁已不记得李将军有此一诺,长宁是西戎的罪人,待在哪里也是一样。”

    李落语塞,萧索之意更重。迟立上前一步,插言道:“长宁姑娘,如今战事已定,可送你回去了,不过以前怎没见过长宁姑娘带面纱啊。”

    长宁娇躯微微一震,轻轻拿下了面纱,帐中众将齐吸了一口长气,眼前的玉人正如传闻中的那般眉目如画,倾城倾国,只不过脸颊之上却有两道血痕,在凝脂玉容上格外刺眼,迟立吃惊道:“长宁姑娘,你……”

    长宁冷漠一笑,缓缓说道:“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你们大甘有语曰红颜祸水,就是我这样吧,长宁既是祸水,还要这红颜做什么。”

    李落嘴中发苦,双拳紧握,冰心诀狂涌而出,行走诸经奇脉,勉强压下一口血气,沙哑说道:“这是何苦……”

    长宁淡淡打断道:“长宁不苦,只是苦了我西戎的族人。”

    狄杰冷晒道:“西戎苦,难道我大甘族人就不苦么?你西戎大军在狄州烧杀劫掠,多少家破人亡的惨事,还不都是缘起你们。”

    长宁静静的看了狄杰一眼,朱唇微吐道:“他们也苦。”

    狄杰一滞,接不上话来,闷哼一声。

    李落微微合了一下眼,道:“长宁身属祖山,不似我们在泥沼之中挣扎,还是回去吧。”

    长宁终是正眼看了李落一眼,轻声问道:“你放我回去?”

    李落胸口一闷,咳嗽几声,道:“我,放你回去。”

    长宁叹息一声,两行清泪缓缓滑落,幽幽说道:“长宁本是阶下之囚,不过有一事,想请李将军成全。”

    李落看了长宁一眼,明白长宁所求之事,脸色惨白,怔怔不语。长宁莫名的心中一酸,但还是说了出来:“请李将军准许西戎族人和军中将士同我离开鹰愁峡。”

    “长宁姑娘,你怎能强人所难。”迟立急急阻道。

    “不识好歹。”帐中几将愤然出声道。

    长宁静静的看着李落,没有理会旁人。李落眼中一阵刺痛,垂首无语,良久,没有抬头。长宁紧咬嘴唇,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到了胜雪的白衣之上。

    长宁玉容转暗,不在说话,心如死水,或许当日在落草山上时听到李落所言,便已经心死了吧。

    突地,李落站起身,走到帐中,向着帐中诸将深深一礼,一字一句道:“李落无知,但请诸位成全李落。”

    众将纷纷起身回礼,一时手足无措,但谁也没有敢出声,尽都望向狄杰。

    狄杰见李落躬身行礼,恳求诸将,拍案而起,大喝道:“不过五千残兵罢了,你们怕什么?朝中怪罪下来,本帅一力承当。”

    李落眼中一热,微微带些颤音道:“狄帅,李落不怕朝廷责难,只是对不起我大甘战死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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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此生不见

    “我大甘男儿,自当堂堂正正,不但是你李落,就是我西征军中儿郎,也要有担当,莫说是五千,就是一万残军,又能如何?本帅舍得这五千人,也要让你问心无愧,他日你们纵横天下,也要行的正坐得端,座中众将,从今日起,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不管谁人有难处,都要伸手相助,这五千西戎兵将,若是安分守己,本帅也就算做了一件好事,但若还是死性不改,哼,我大甘儿郎,定会再杀他们一次。”

    “是。”众将齐声喝道。

    “来人。”狄杰喝道。

    “末将在。”云无雁率先领命道。

    “放了西戎的五千降卒,城中若有人要离去,让他们随圣引一同离城,不得留难。”

    “末将遵令。”云无雁领命而出。

    李落眼中一酸,终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涩声说道:“李落谢过。”

    狄杰走到李落身旁,抓紧李落肩头,沉声说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但我狄杰自认没有看错你。”

    沈向东和刘策几将也来到李落身边,将李落扶起。沈向东含笑道:“自古难有两全之事,李将军不是也说随心做事,但求无愧么。”

    袁骏笑道:“为区区五千西戎降卒伤神,传出去会不会被别人笑话?”

    狄杰一瞪眼道:“多嘴。”

    袁骏嘿嘿一笑,没有接言。李落看着帐中众人,只觉一股暖意直上心头,男儿立世,当结交这般血性手足。

    不过半个时辰,云无雁便将西戎降卒和城中不愿留下的西戎族人赶到了大营之外,西戎族民财物秋毫无犯。任他们自行收拾。

    李落和军中大将,护送长宁缓缓出营,零零落落竟有数万军民,在大甘将士利刃之下,瑟瑟发抖。

    云无雁命将士传话,放他们离去。这些西戎军民都以为听错了,不敢相信,惹得云无雁心中不快,命人驱赶,这才仓皇向朔夕城奔逃。

    李落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长宁,你也走吧。”

    长宁望着李落,悠悠说道:“长宁此生,不会再下祖山。我和你,不会再见。”

    李落黯然,低沉应道:“保重。”

    长宁转过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似是伤心,似是遗憾。却又含恨道:“你为什么是大甘的将军?”说完轻叱一声,一骑孤孤单单的追着西戎族人离去。

    李落一怔。看着长宁的背影,想起在路边碰到的那个背着行囊的娇柔女子,怎也想不到长宁在问李落为何是大甘将军时的神情,冰心诀再难压制,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众将大声呼喊,李落心头一阵恍惚,一句也没有听清。

    鹰愁峡建自太祖末年,经大甘数朝,已成天下少有的雄关。

    初时鹰愁峡不过是小小的一座石堡。到今时今日,北连哈兹,南接十万大山,扼守大甘西进,西域群豪东下要道,百年来,除了戍守将士之外,不少大甘和他族之民在鹰愁峡落地生根,渐渐自成一城。

    二十八年前,大甘朝廷积弱,西戎借机攻占鹰愁峡,自此狄州战祸不断,到了十七年前,狄州全境除漠上城外,俱被西戎所占,可叹朝中却仍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万隆帝初登帝位,也曾励精图治,数度派大军征讨,只是皆都无果而终,近些年,万隆帝和大甘朝廷似也淡忘了大甘还有狄州一处,若不是狄杰镇守,恐怕天水和沙湖也已难保。

    二十八年后,鹰愁峡重回大甘,众人举目四望,狄州已是千疮百孔,十室九空,只有这鹰愁峡的城墙还自屹立不倒,看尽了人来人往,冬去春来。

    自大军攻下鹰愁峡,朝中数次传来嘉贺,卓城之中张灯结彩,万隆帝更是大宴群臣,连连催促李落返回卓城,欲重赏李落,李落看罢,摇头叹息,随手便将朝中传信扔在一边,只言西府战事未终,不好擅离,搪塞过去。

    鹰愁峡称之为城,尚显勉强,若为关塞,倒还贴切,并非如同中府之城,城墙之内,除却屯兵哨所,没有百姓,这些零散的平民都居住在城墙之外。

    多年以前,大都在鹰愁峡以东修葺房舍栖身,自鹰愁峡被西戎所占,西戎兵将便尽将城外居民赶至鹰愁峡以西,城东房屋付之一炬。

    李落入城之后,没有如西戎般让百姓再度流离失所,命军中将士相助城下百姓,重建居所,依地势划分四处,一为住所,二为从商之处,三为城中官衙司职之所,四为异族之民栖身之地。

    城下被战火烧毁的房屋,李落令周临寒登记造册,着军中善土木的将士在各处依册重建,安置留在鹰愁峡的百姓。

    在鹰愁峡以西,建六处屯兵要塞,成刺马之势,倘若有敌军欲攻鹰愁峡,必先穿过六处要塞,方能攻城。一月之后,鹰愁峡内井井有条,六处要塞已初具规模。

    邝立辙和戚邵兵率沙湖守军不日赶至鹰愁峡,押送来了一批钱粮,数目之丰,便是李落也暗自咋舌。

    冢宰,章荣政接万隆帝圣旨,从大甘库府中拔出一大笔钱财,犒赏三军,比之李落当日命人运回卓城的还多数倍,万隆帝对李落器重赏识之心,这些年在大甘尚无一人可比,便是淳亲王李承烨也略有不及。

    李落看过,只觉更是沉重,不过军中将士都极为欣喜,李落做主,除却大军平日开销,将钱财之物论功行赏,尽都散给军中将士,战死兵将多领一倍,命戚邵兵整理妥当,发回故里,并亲书一份,倘若有府郡官吏敢私扣银两者,深究无赦,自己没有留一分一毫。

    众将惊诧,若论战功,当以李落居首,进言李落,李落只是笑笑,直言身为大甘皇子,钱财之物颇丰,着众人不必在意。众将见李落意绝,只好作罢,军中将士听闻此事,都多出了几分敬佩之心。

    散过财物不过几日,朝中传来消息,万隆帝加封军中诸将,司空仇自省亲自前往鹰愁峡宣旨。

第一百八十七章 钦差大臣

    等仇自省到达鹰愁峡,已是仲夏,幸亏是万隆帝严令仇自省一路急赶,不可耽误时日,若不然,一行人到了鹰愁峡,恐怕都已是入秋时分。

    王旗招展,钦差众人气派十足,仇自省宣读圣旨,加封李落为定天侯。

    牧天狼诸将,刘策连升两级,封怀化大将军,呼察靖授归德大将军,丁斩本无军职,加封怀化中郎将,石冲封壮武将军,邝立辙固守双峰营有功,也加封怀化中郎将,迟立封明威将军,付秀书封归德中郎将,戚邵兵封宣威将军。

    武塔本是死囚,万隆帝接李落传信,也觉事有蹊跷,重查此事,虽找到了凶手,但内中恐怕并非实情。万隆帝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赦了武塔罪名,加封武塔为明威将军。

    秦叔童战死,追封为归德大将军,立庙厚葬,军中诸将,反倒是战死的秦叔童加封最重,不过如今已是阴阳两隔,众人谁也没有异言,稍或能寥解遗憾。

    沈向东并未封将,只是准了长史参军一职,加封苍洱侯,万隆帝借机再赦免了苍洱一成税赋,若论军中众人,当属沈向东最是高兴。

    狄杰麾下诸将俱有厚赏,但加封不多,只有时危被封为归德将军,云无雁加封镇军大将军,狄杰封赏西征侯。狄杰听罢,不以为然,只是侯位,这西征侯已是朝廷第二次向狄杰封侯了。

    圣旨之中,特意赞许李落立术营一事,军中立策,特许八营之外,增设术营。

    宣完圣旨,诸将谢恩领旨。西征军中诸将多少有些不满,不过李落麾下众将战功卓著,兼之从军时日长久,封将之后,与己相较,尚有不及。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万隆帝也不算厚此薄彼,云无雁领镇军大将军一职,除了李落和狄杰外,军中将领,以云无雁居首。

    最不高兴的便算呼察冬蝉了,见军中诸将都论功封赏,唯独没有自己,满脸的不乐意,待仇自省宣完圣旨。也不随众人和仇自省入府,不知跑到哪里生闷气去了。李落看在眼里,苦笑无语,此次大封,朝中恐怕又是一片哗然,若是再封女将,便是万隆帝,恐怕也力有未逮。

    鹰愁峡中的帅府翻修一新。只是无人居住,此番仇自省前来宣旨。李落便将众人安排到帅府暂居,仇自省连连推脱,言道不敢逾越。

    李落和狄杰婉言相邀,帅府无人居住,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让钦差大臣暂时栖身。仇自省听罢,不再推辞,入府安顿下来。

    稍作洗漱,天色已近黄昏,李落命人在帅府之中设宴。为仇自省接风,命秦叔童和周临寒两将取些银两,一一送到诸人房中,到了赴宴之时,这些卓城之中出来的权臣侍卫,热情了许多,与众将称兄道弟,周旋其中。

    众人寒暄了几句,狄杰便请仇自省入首座,仇自省位及司空,虽说为九卿之末,但掌管宗庙礼仪,单论地位崇尊,尚在九卿之首少师之上,在卓城也是数得上的高官,加之此番替圣宣旨而来,身份显赫,当该首座。

    没想到仇自省万般推辞,连称不敢,言下之意,李落贵为大甘九皇子,当居首座。李落哑然无语,众人连让数次,最后还是狄杰坐了首座,李落和仇自省分坐两侧,余下众将按军职一一落座。

    狄杰客套几句,代军中诸将以谢司空大人辛苦奔波,不远万里来到鹰愁峡。

    仇自省微微颔首,算是应下,随后起身,众将也都站起身来,仇自省干咳一声,接着便是一堆歌功颂德之言,句句不离皇恩浩荡,众将士当要忠君为国如何如何,洋洋洒洒,竟说了好大一会。

    最后举起酒杯,连呼万岁,众将极是诧异,不过谁也不好在钦差面前露出不耐来,也俱都高呼万岁,同饮盏酒。

    仇自省见状,颇为满意,示意众将不必拘束,也便不再留心,转身和狄杰李落两人连连碰杯,喝了起来。

    座中诸将杯来盏望,大堂之中渐渐热闹,随仇自省来的这些人,久在卓城,深悉此道,频频劝酒,往往军中将领喝上三杯,自己才喝一杯,不过倒没有什么拿腔作势之举,颇为客气。

    仇自省微有些醉意,堂中诸将都前来向仇自省敬酒,仇自省来者不拒,喝得颇有些飘然,端起一杯酒,走到李落身旁坐了下来,李落欠身一礼,让过仇自省。

    仇自省拉着李落胳膊,亲近说道:“九殿下,这次卓城上下可是一片颂扬啊,先不说皇上圣明,单就九殿下以落冠之龄,率我大甘雄兵,将西戎这些豺狼虎豹驱出西府,还收回了狄州,这份功绩,大甘历朝历代都不多见,朝中群臣,大为敬佩,还道是九殿下深藏不露,看走了眼。”

    李落轻轻一笑,只说侥幸而已。

    仇自省接道:“九殿下,你可知道这次为了封赏军中诸将,皇上耗费了多少心力。朝中迂腐之臣,每每进谏,便说封赏过厚,恐其他军中将士不满,又说是易让西征众将心生懈怠,不可如此厚赏。有几次在朝中皇上都发怒了,才没人敢再说这些废话,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就是九殿下封侯一事,朝中也多有说辞,说九殿下贵为皇子,又世袭王位,不该再授侯位云云,不过微臣很赞同皇上谕旨,如此大功,不过封了一个侯位,微臣还觉小了些。”

    李落一礼道:“多谢司空大人,李落如今身在军营,份属大甘之臣,司空大人不必自谦,微臣之称大可不必。”

    “哎,万万不可,微臣掌管礼仪,怎能乱了规矩,九殿下乃是皇子,身份尊贵,微臣与九殿下同席,已属越规之举。”

    李落一笑,也不强求,与仇自省同饮了一杯酒。万隆帝封赏西征大军之事,李落也有所耳闻,朝中不少人递上奏章,或是婉言,或是直谏,尽说此举不妥,请万隆帝收回圣谕,谏言之多,异议者之众,万隆帝也没有料想到,不知背后是什么人暗中算计。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城秘信

    李落听闻此事,长叹无语,倒不是贪图虚名。

    只不过卓城之中封将封侯者如过江之鲫,仅仅都护都卫都骑三营,宣威将军之上的就有十几人,封大将军的也有三四人之多,封侯者也不在少数。

    当年太师于乘云族中,就有七人封侯,其他的更不用说,没想到了西征军中,将士舍生忘死,纵横沙场,待到朝廷正名之时,却这般难。

    若不是李落在,便是有此大胜,又能如何,怪不得当年在卓城有人书莫为竖子凭栏语之词暗讽李落封将之事。

    李落收敛心神,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仇自省突然记起一事,急忙命近身侍卫前去房中取一物过来,抬头在人群之中连连望去,道:“对了,微臣记得军中有一员女将,圣上还封了郡主的之位,今天怎么没来?”

    “哦,司空大人找她有事?”

    “有啊,险些给忘了,出宫之前,太后命人捎来一物,让微臣亲自交给这位郡主殿下的。”

    李落忍俊不禁,呼察冬蝉这郡主殿下的称呼倒颇为稀奇。李落唤过迟立,命他找呼察冬蝉过来,径直让迟立先去刺马要塞中瞧瞧,迟立领命离去。

    过了数刻,迟立和呼察冬蝉两人走了进来,军中将领已然见惯,不过仇自省一行人都是初见,莫不长吸了一口气,便有数人呼吸之声骤然转急。

    呼察靖看到呼察冬蝉,惊讶说道:“咦,你出去做什么?”

    呼察冬蝉气急,瞪了呼察靖一眼,没有进,何来出之说。呼察冬蝉走到李落身前。行了一礼,有些无趣的问道:“大将军,你找我?”

    李落轻轻一笑,向仇自省说道:“司空大人,这位就是牧蝉郡主。”

    仇自省急忙起身,走出桌外。长揖及地道:“司空仇自省,见过郡主殿下。”

    呼察冬蝉一惊,张口结舌,扶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看看迟立,又看看李落,不知该如何应对。

    迟立悄声说道:“快扶起来。”

    “哦。”呼察冬蝉上前一步,抓起仇自省手臂运劲一提,仇自省身不由己,被呼察冬蝉强扶了起来,呼察冬蝉脆声说道:“司空大人,我叫呼察冬蝉,你唤我名字就好。”

    仇自省急忙挣开,后退了两步。看着呼察冬蝉,呼察冬蝉一脸不解。率真却又带些迷惑的望着仇自省。

    仇自省忙压了压心中燥意,道:“郡主殿下,太后命微臣带来一物,交于郡主,请殿下过目。”说完从方才的侍卫手中拿过一个锦囊,交给呼察冬蝉。锦囊金丝玉线。绣着一只凤凰,手工极佳,一望便知是从宫中出来的物件。

    呼察冬蝉打开锦囊,从里面取出一物,捧在手上。流光溢彩,座中有人见多识广,叫道:“夜明珠!”

    一个寸许大小的珠子,静静的搁在如玉柔荑上,泛着淡幽的白氳,煞是好看,观其成色大小,当是上品。

    沈向东看了一眼,便即认出这定是出自苍洱的珍品,别处少有这样的明珠,轻垂下头,不去看它。

    呼察冬蝉仔细的看了看,高兴笑道:“好漂亮的珠子,就是小了点。”

    众人尽皆莞尔,如此大小的夜明珠倒还常见,但若要能像这般流彩的却非常之少,世家豪门,皇宫贵族,或能藏上几只。

    迟立见呼察冬蝉喜滋滋的将夜明珠拿在手中把玩,只好再低声道:“谢恩呐。”

    呼察冬蝉啊了一声,收起夜明珠,做男儿之礼道:“冬蝉谢谢司空大人。”

    仇自省微笑道:“郡主不必言谢,微臣只是顺路捎过来罢了,要谢的话郡主该谢太后才对。”

    “太后?可是我不认得太后啊。”

    “这个?”仇自省一怔,没料到呼察冬蝉会有此一说,换做旁人,多数会接言道一声谢,也便过去了,仇自省尚是头次遇到,无奈道:“好说,好说,等回了卓城,若郡主有心,可让李将军带你入宫去。”

    “行啊,太后是你祖母,怪不得送我珠子呢。”呼察冬蝉恍然大悟般望着李落说道。

    话音刚落,座下诸人中便有人惊咦出声,狄杰和仇自省也颇为惊讶,看着呼察冬蝉。

    呼察冬蝉原本就只是想说太后是李落至亲,自然要让李落带着过去,不过听在诸将耳中可不止如此,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

    李落脸皮微微发烫,不过呼察冬蝉心性烂漫,语出无心,哪有这些人的心思,李落轻咳一声道:“郡主,请坐吧。”

    呼察冬蝉看了看,过去和迟立坐到一起,呼察靖招呼了几声,呼察冬蝉理也没理。

    晚宴之中,众人不论是虚情假意,还是肺腑之言,倒也是宾主齐欢。

    宴罢,众将拜别仇自省,自行离去,李落正要返营,被仇自省叫住,拉到一边,看了看四处无人,偷偷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到李落手上,一语不发,转身匆匆离去。李落看了仇自省一眼,若有所思。

    回到大营,李落挑灯看完书信,沉默片刻,将书信烧毁,未透露给第二人知晓。

    仇自省宣完圣旨,已无公务,万隆帝并未限定归期,仇自省见天气太热,不愿赶路,也乐得逍遥自在,便在鹰愁峡住了下来,言道等入了秋再走不迟。

    李落和狄杰两人不置可否,让仇自省在帅府住了下来,李落命倪青倪白兄弟多加照应,道了声得罪,入营处理军务。

    大军攻下鹰愁峡已有两月,盛夏已过,早晚鹰愁峡已有微微凉意,仇自省在鹰愁峡一住便是十日有余,整日里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只是没有歌姬,略显不足。

    一日军中大营一变,仇自省不知何故,唤来倪青询问,原来是陈河谷一带再起战事,波及鹰愁峡,大军入营,以备不测。仇自省大惊失色,忙不倏的辞别李落,匆匆返回卓城。李落也不挽留,命戚邵兵率军护送仇自省到天水州,再行回营。

    中军大帐。

    刘策将探得的西戎近况向众将一一道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西戎局势

    自西戎左右两军被破,羯城和羌行之先后身死,西戎兵力大减,再无西域强国威势。

    就在李落率军围攻鹰愁峡之时,回蒙已派兵疾攻陈河谷,西戎两面受敌,岌岌可危,拜火也不甘落后,蠢蠢欲动,只是没有料到西戎在狄州败得如此惨痛,被回蒙抢先了一步。

    西戎在狄州一战,惨死三十万大军,如今举国上下,最多也只能凑出十余万大军,应付回蒙,尚可一战,若加上拜火,凶多吉少,更莫论还有李落的二十余万大军陈兵鹰愁峡,虎视眈眈。

    朔夕城中,人人自危,羯罗急派特使前往拜火,送上金银美女,割地求和。拜火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收了钱财,却没有退兵,不过是暂缓了行军,驻兵观望陈河谷一战,欲让西戎和回蒙两败俱伤,再做打算。

    回蒙也看出拜火用心险恶,攻势渐缓,保存实力,西戎大军借机残喘了月余。

    刘策说罢,微微一顿,道:“如今西戎局势,对我军极为有利,回蒙在陈河谷一带与西戎纠缠,拜火虽暂未出兵,但也钳制了西戎数万大军,鹰愁峡一线的西戎守军,探马回报,都是些老弱病残,要想用这些人抵挡我大甘雄兵,无疑是螳臂当车,也不知道羯罗在想什么。”

    云无雁沉声接道:“西戎气数已尽,能保住朔夕城就算万幸,平沙川地势奇特,朔夕以西,西戎难守,必为回蒙和拜火所占,倘若西戎还有一线生机,当在朔夕以东。”

    “朔夕以东?”刘策一愣。思索片刻,若有所悟的看了看李落一眼。

    李落听完云无雁一言,微微一笑,难怪狄杰如此推崇,云无雁不过三十余岁,生的虎背蜂腰。气宇轩昂,望之孔武有力,但又非是徒具勇力之辈,目若朗星,开合之间,顾盼生威,锋芒暗藏。李落开颜笑道:“云将军,怎么讲?”

    云无雁看了李落一眼,又看了看狄杰。抱拳一礼,字斟句酌道:“回大将军,末将以为,我军在狄州一战,败西戎过甚,如今西戎军力锐减,再无力守住平沙川,早晚平沙川会被回蒙和拜火分食殆尽。一旦西戎残军被两国围歼,兵围朔夕。西戎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或是归降,或是亡国,末将想不出西戎朝廷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倘若归降,这其中玄机,要看羯罗如何应对。”

    李落点头道:“依云将军所言。西戎当是归降的可能大些,但我们怎知羯罗不会死战?”

    云无雁咋舌道:“大将军,末将观羯罗行事,野心勃勃,手段狠辣。这等人物,末将实在想不出会死战不降,末将猜测,羯罗最有可能向其中一方称臣,换得西戎苟延残喘。”

    刘策接道:“大将军,末将也以为西戎不会死战,如今之时,西戎四面楚歌,已无处可逃,羯罗未必舍得朔夕的基业,加之西戎不似我大甘,宗族之民心向祖神殿多些,对西戎王朝,反倒不过如此,回蒙和拜火大军压境,难保这些人不会投靠敌国,西戎族民本就不多,狄州一战伤的元气,短期之内很难恢复,现如今西戎最缺的就是时间。”

    众将都连连点头,西戎也称得上是地广人稀,比当年狄州好些,但比起中府诸州,相差极大,全盛之时,屯兵四十万之众,历经西戎数代国君积淀,已是西戎极限,倘若再有这等军容,恐怕还要花上不少时日。

    李落微微一笑道:“两位将军言之有理,眼前看来,西戎似是没有退路,陈河谷战事不休,拜火也报或有七万大军越过平沙河,西戎在这两处都有屯兵,单单我鹰愁峡一线不过是些老弱病残,难成气候,照此看,西戎向我大甘称臣的意愿更明显些。”

    狄杰抚须说道:“西戎怎敢如此放心,万一我军大举进攻,朔夕三面受敌,不说鹰愁峡一线,就是陈河谷和拜火大军两处,也难保全,这个羯罗,好大的胆子。”

    李落一怔,索然说道:“羯罗或有所持。”见众将不解的看着自己,李落淡淡说道:“前几日,朝中送来书信,命大军驻守鹰愁峡,不可冒进,也不可再起战事。”

    “什么?”众将哗然。

    李落朗声道:“还请狄帅见谅,这书信你们从未见过。”

    狄杰一愣,明白过来,大笑道:“书信被你烧了?”

    李落微微一笑道:“或许是吧。”

    狄杰大喝一声道:“好,有胆量,不过玄楼,莫要小看我大甘群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座诸位可没有胆小怕事之辈。”

    将领之中,不乏心思聪慧之人,明白李落用意,刘策与李落相交日久,出言道:“大将军,朝中若有微词,我们自当与大将军共进退,这些天生死相依,大将军怎还如此见外。”

    “是啊,朝中这帮小人,不知收了西戎多少好处,不知深浅,祸国殃民。”帐中诸将杂乱骂道。

    李落淡然说道:“此事诸位不必放在心上,李落本不该说,不过刘将军说的对,你我生死相依,说出来也无妨,朝中若有怪责,李落自有办法应对,诸位当不知此事便可。”

    李落见诸将还要进言,摆摆手道:“诸位请放心,李落身为大甘九皇子,朝中尚有我父在,便有不尊朝旨之事,也不会将我怎样,再说,这些书信皇上未必知晓,朝中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众将这才稍稍平息下来,不过免不了义愤填膺,西府局势大利,如果不乘势平定西域,等到西戎喘过气来,遭殃的又是大甘百姓。

    李落岔开话题道:“先不去说这些,诸位以为我大军该如何计议?”

    众将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说直接起兵攻下朔夕,也有人说暂且按兵不动,等西戎与回蒙拜火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出兵,李落含笑不语,静静的听着帐中诸将争论。

    少顷,众将安静下来,望着李落和狄杰两人。

第一百九十章 称臣之心

    狄杰轻敲桌案,沉吟道:“若不出兵,万一让回蒙和拜火占了先机,也是不好,拜火还罢,回蒙近年来窥视我大甘西府之心已显端倪,不过碍着羌行之,尚没有和我大甘兵戎相见,如今羌行之已死,与我大甘再无遮挡,西府诸州,恐怕又要和回蒙再兴战事,诸位不要忘了临夏城现在还在回蒙手中。但出兵,朝中这些人免不了又会兴风作浪,势必还会引回蒙拜火忌惮,说不定还未攻下朔夕,便要和回蒙拜火交战。”

    李落连连点头,道:“不错,一时不慎,确会有狄帅所言之事发生。刘将军,你觉得该当如何?”

    刘策微一思索,道:“既是如此,莫不如让西戎向我大甘称臣,借西戎之力,钳制回蒙拜火两国。”

    李落看了沈向东一眼,沈向东笑而不语,轻轻摇了摇头,李落一笑,沈向东已猜出自己心中所想,李落见沈向东不愿出言,微微颔首,转头望着云无雁。

    云无雁轻咳一声道:“刘将军所说确是一计良策,不过末将以为,我们是否可以连拜火,抗回蒙呢?”

    诸将眼中一亮,齐声赞妙。李落接道:“云将军以为我军该不该出兵?”

    “这?”云无雁微微一滞,道:“该出兵,倘若不出兵,恐怕难以和拜火结盟。”

    刘策稍有疑虑道:“此战之前,我军已和回蒙结有盟约,倘若反过来和拜火结盟,对付回蒙,恐怕对我军不利。”

    众将觉得刘策说的也有道理,如此行事,一来惹人嫌话。二来拜火恐难相信,一个不好,倘若让回蒙和拜火结盟,反倒得不偿失。

    云无雁倒不担忧有人说三道四,兵不厌诈众人都已司空见惯,不过刘策担忧回蒙和拜火结盟。倒不可不防。

    狄杰见众将都是一副苦思的模样,轻抚胡须,突然看到身侧李落极为平静,也无忧色,笑道:“只听军中将领论说,玄楼你这个三军主帅意欲何为?”

    李落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轻轻一笑道:“羯罗放弃鹰愁峡一线,称臣之心**不离十,再者依羯罗的野心。让他向拜火或是回蒙求援称臣,不说拜火和回蒙没这个胆量,恐怕羯罗也不愿意,不过他也知我大军兵出无常,只是朝中几人说项,变数太多,若我所料不差,几天之内。羯罗的使节和朝廷的传旨便会齐至,倘若西戎真向我大甘称臣。派人求援,我们不出兵,天下莫不离心,朝廷颜面也会受损,说不得又有一番风波。”

    “这可怎么应付?”几员猛将已被战与不战搅得脑中一片混沌,闻言大声问道。

    李落笑笑。示意稍安勿躁,看了狄杰一眼,道:“该战。”

    狄杰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怎么战?”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道:“西戎虽说称臣,但何时何日传回消息。尚在我军掌握之中,未见我军传信,卓城之中难知真假,朝中有心人也不敢轻率妄言,至于我们什么时候传信,倒也不急。”

    云无雁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妙计。”

    李落接道:“倘若西戎向我大甘称臣之事传开,十之**,拜火和回蒙便会结盟,到时西戎求助,我军战是不战,实难定夺,还有虽说西戎国力大减,但仍有十万余众,在西域也能勉强争雄,一旦答应西戎称臣,我担心是放虎归山,羯罗能屈能伸,倒也不妄称一代枭雄。”

    袁骏插言道:“如此说来,大将军,我们是先战,再谈归降一事?”

    李落嗯了一声,刘策沉声接道:“我军可兵入平沙川,合回蒙拜火先行击溃西戎残军,但留他自保之力。”

    云无雁道:“到时我军再传令天下,西戎向大甘俯首称臣,此时大势已去,拜火和回蒙只能谋图朔夕以西之地,我军再与拜火接洽,拜火怕是要倒屐相迎才好。”

    狄杰哈哈笑道:“不错,留下西戎,钳制回蒙和拜火两国,西戎要想生息,只能在朔夕以东之地经略,命脉算是握在我大甘将士手中。”

    呼察靖嘿嘿笑道:“西戎怨恨回蒙拜火之心,只会在我大甘之上,不会在我们之下。”

    李落点头道:“确实如此,为今之计,不妨先封锁消息,派人与回蒙拜火两军传信,可将陈河谷以西之地尽许给他们,合拜火回蒙,攻下西戎,再做打算。”

    “朔夕城怎么办?”赫连城弦问道。

    呼察冬蝉突然娇声说道:“先攻下来,再还给他们。”

    众将猛地齐齐转头看着呼察冬蝉,呼察冬蝉脸色飞红,期期问道:“我说错了?”

    云无雁和刘策几将眼中一亮,惊讶的看着呼察冬蝉,云无雁笑道:“没错,郡主此言甚是。”

    “朔夕城高墙厚,不好攻啊。”呼察靖怪怪的看了妹妹一眼,念及当日在朔夕所闻所见,叹了一口气道。

    呼察靖在军中勇猛彪悍,西征大军诸将颇为拜服,尤是赫连城弦,几战下来,心生敬仰,这些日子没少和呼察靖厮混在一起,见呼察靖如此叹息,惊讶问道:“很难攻么?”

    呼察靖瞧了赫连城弦一眼,咂舌道:“岂止是难攻两个字可以说尽的,城墙比鹰愁峡还要高,全是巨石堆成,在西域号称不落之城,你以为是说攻就能攻下来的?”

    李落笑道:“当然不是我们去攻。”

    “那是谁?”赫连城弦茫然问道。

    云无雁哈哈一笑道:“城弦,你以后可要多动动脑筋,我们不攻,只剩拜火和回蒙了。”

    “可是,他们怎会听我们的话去攻朔夕呢?”赫连城弦还是一脸不解的问道,帐中诸将大多都有此疑问。

    云无雁也不急恼,提醒道:“两军交战为了什么?”

    “这?当然是为了保家卫国,还有,”赫连城弦压低声音道:“建功立业。”

    “那是我大甘诸军,西戎,乃至拜火回蒙,为何而战?”

    “他们?他们是为了钱财宝物,和……”赫连城弦一滞,看了呼察冬蝉一眼,没有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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