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3章:水至清则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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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跪在地上金老爷子面色不好看,心道:“老夫是老了,是致仕了,可这绯红的官袍色泽可不比你的差啊,寻常人敢这么穿么?“
“大人说笑了,这刚刚致仕回家的金老爷子?“况钟不知杨峥的意思,抱了抱拳解释道。
“哦,这么说是真的?“杨峥仍笑着问。
况钟有些按耐不住,总算是他平日里威严惯了,不拘言笑,要不然听了这么一句话儿,非得笑场不可,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是真的?“
杨大人就这么盯着金老爷子看了看,忽的一拍大腿惊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哪能让一个二品官员这么跪着,这不是丢朝廷的脸面么,再说了若是传扬了出去,还指不定被人编排我们怎么欺负老人家呢?”
金老爷子起先有些摸不准杨峥的心思,可听了这句话,心头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声:“总算你有些见识?知道这样传出去朝廷的脸面不好看?”
“金老爷子什么事先起来说话,这么跪着可不好看啊,这不是打下官的脸么?”杨峥笑眯眯的道。
金老爷子似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好说话,轻叹了声道:“不怕杨大人笑话,老夫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啊?“
“迫于无奈?”杨峥嘀咕了声,忽的用力一拍侧面的茶几,身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愤怒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喝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不敬老爱幼也就罢了,竟敢威胁金老爷子,这胆子也忒大了,本官定要追查到底!“
众人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喝骂,弄得摸不着头脑,心说这杨大人到底是站那头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为金老爷子说话呢?
况钟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杨峥,虽说觉得今日的杨大人有些奇怪,但怪在哪里,他说不上来,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戏文还得接着往下唱。
一个声音抱怨道:“大人这话儿好没道理,这场上金老爷的官职最高,年纪最dà,人数最多,说威胁也该是他老人家威胁我们才是,哪轮到我们威胁他?”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府衙的邹大人,只见他一脸的委屈,让人看得心生几分同情来。
杨大人却没因这几句话儿神色变得缓和下来,而是冷笑了声道:“胡说八道,若不是有人威胁,以金老爷子堂堂二品官职,年过七旬的年纪,能跪在地上求饶,你当我眼瞎不成?”
往日性子温顺的邹大人,今日突然变得不温顺了,只听得他嘟哝了句:“大人何不问问金老爷子何人威胁他下跪?常言道,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是故人君通必兼听,则圣日广矣;庸说偏信,则愚日甚矣。从前帝尧明晰地向下面民众了解情况,所以有苗作恶之事及时掌握。舜帝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故共、鲧、欢兜都不能蒙蔽他。秦二世偏信赵高,在望夷宫被赵高所杀;梁武帝偏信朱异,在台城因受贿被下臣侮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死于扬州的彭城阁兵变。所以人君广泛听取意见,则宦官不敢蒙蔽,大人身为江南巡抚,替朝廷牧民数方,更应该兼听多方意见,而不是仅凭一双眼睛所看,一己之好恶而断十分,这样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大人心头的良心?”
“这个还用你来说?“杨大人有些愤怒的喝了声。
邹大人还要说什么,却被杨大人不客气的打断,语带不满的道:“本官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本官自有分寸?”
其他人本也想说一句两句,怎么着也是个露脸的机huì,可看杨大人愤怒的模àng,到了嘴边的话儿愣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杨峥沉吟了一会儿,刚刚还冷峻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眯眯的笑容,那笑容宛如春日的阳光,让人说不出的舒服,不少人甚至有些错觉,刚才那凶巴巴,恶狠狠的语气,面容是眼前这个人么?
“金老爷子,您给本官说说,到底是谁这般不知敬老爱幼?本官一定为您老人家做主?”杨峥望着金老爷子笑眯眯的问。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落在了金老爷子的脸上,等待他的应付,刚才的事情,除了这位杨大人没看到外,其余人可一点都没漏下,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说假话吧。
金老爷子面色有些不好看,同时也有些惊喜,姓杨的语言温和,看样子颇有几分尊老爱幼的倾向,所以看起来比况钟这个油盐不进的石头好应付多了,有了这个看法,金老爷子面上的神色忽的又变得悲切起来,先是轻轻叹了声,酝足了气氛,才对杨峥一抱拳道:“杨大人误会了这事儿没人欺负老夫?”
“没人欺负?那您老这是?”杨峥似听得好奇,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金老爷子问。
金老爷子看他模àng,越发觉得有几分把握,道:“是老夫有点小事求况大人帮帮忙?”
杨峥一听,盯着况钟的眼神有些不悦,将手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冷冷地道:“况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的同僚,你不敬老爱幼就算了,怎么人家求你办点小事,你这般推三堵四的,你这不是子爵同僚么,本官知道你是个清官,廉洁自律,但也不能太过无情了不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你可懂?“
况钟动了动嘴唇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明白?“
“明白,我看你是不明白?”杨峥瞪了他一眼道:“水清到极点就没有鱼,人太苛求就没有伙伴,冠冕前悬垂着旒,用来遮蔽视线;以黄色丝绵塞住耳朵,用来降低听觉。眼睛明亮还有看不见的东西,耳朵聪灵也有听不到的声响,嘉奖大德,赦免小过,不要苛求一个人的仁义完备无缺。弯曲的应当使他直,但应该让他自己得到它;使他宽舒,但应该让他自己去求取;揆情度理,但应该让他自己去探索。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就怎么看不明白呢?人家不过求你一件小事,你便不依不饶,人家一把年纪,堂堂二品尚书都给跪下了,这得多大的毅力,多不要脸才做得出来,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先前一番话,金老爷子听得还十分舒坦,待最后几句,怎么听怎么就像骂人,面上神色登时不好看。
一旁的百姓早就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况钟看了一眼金老爷子涨红的脸,心道:“这人啊就这么被骂了,还发作不得?什么是境界,人家骂你,你还得陪着笑脸接受着,这便是境界?“
杨大人不动神色的骂了几句,忽得对金老爷子笑道:“老爷子您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这况钟不依不饶的,若是小事,本官给您老做主了,能放过就放过?“
况钟立即抱拳道:“大人,你可千万不可胡来?”
杨峥瞪了他一眼,道:“胡来,况大人这话儿说得好没道理,这金老爷子还没说什么时,你怎么就是知道本官会胡来呢,再说了,你看本官像是胡来的官儿么?”
况钟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杨峥,一咬牙道:“像!”
杨峥登时面色难看之极,沉吟了片刻道:“况大人莫要以为天xià就你是清官,旁人都是傻子?“
“卑职不敢?“况钟道。
杨大人似没听到这话儿,兀自盯着况钟冷笑了声道:“清官,本人最讨厌的就是清官了,自命清高,自命不凡,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知道刷人望,殊不知任何事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一阴一阳,一善一恶,必有偶焉,人都说赃官可恨,那是人人知之,可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葢赃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为非;清官则以为我不要钱,何所不可?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说的就是清官!”
这话儿可谓是众人闻所未闻,听所未听,只觉得新奇,但细细品味,却有几分道理,因此倒也没人出来反驳。
金老爷子自杨峥走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通过他的言行举止,一直在观察,这是他多年为官的习惯,与自己还不太熟悉的人,你得多观察,多熟悉他的性子,从而做出准què的判断,凭着这个金老爷子才能立足官场大半辈子而不倒,所以对这一点很有自xìn,他先前看杨峥言语快速,虽不处处针对况钟,但多少两人的有些不和睦,这一点可以理解,碰上况钟这样不知变通,不知好歹的下属,关xì能好得起来才怪,再者,从他愤怒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清官尤为痛恨,这一点到是与自己差不多,基于以上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有点愤世嫉俗,有点小聪明,但不可否认他比况钟通情理,懂官场规则,所以在短暂的观察后,金老爷子得出了一个很好的结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况钟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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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2034章:养不教,父之过
按说以金老爷子这样的老官僚,对一个人不会轻易定下结论,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但致仕一年多的金老爷子有些慢慢淡忘了官场上那种多疑的性子,况且眼前这事儿让他很关系,关心则乱,一个乱字,让金老爷子丧失了往日的水准,简单的以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很温和,很好说话,又很懂官场规则的人,同时还是一个痛恨清官的人,这样人无疑是自己眼下最需要的,先前他还觉得眼前这个人出现打乱了自己的努力,眼下他甚至有些庆幸眼前这个年轻人及时走了进来,比起难以搞定的况钟,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要简单得多,所谋求的事情,成功可能也大了许多。 . d t . c o m这一番心思,杨大人自是不知,眼爷迟迟不说话,又将身子往前移了移,轻声道:“金老爷子无须担心,本官定会为您老做主,还您公道?您有什么事情就与我说了吧?“这一番真诚的话儿,无疑让金老爷子放心不少,点了点头道:“多谢杨大人,老夫就却之不恭了?“杨峥道:“该当如此?”金老爷子应的爽快,也不含糊,便将此行来的目的重新说了一遍,当然了对于演了大半辈子戏的金老爷子来说,无论这种戏码演多少遍,该来的眼泪,该酝酿的悲伤还是一点不会少。面对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老人,杨大人迟迟没有言语。大堂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唯独金老爷子略带哽咽的语气还在传递。金老爷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表扬之中,就刚才的表演,他早已轻车熟路,所以演起来毫不费力,充分将一个疼爱儿子,甘愿为儿子做一切的慈父的悲痛展露无疑,他自问无论是语气眼泪神色。甚至是他的哽咽都表现得完美无缺,他相信这样的一番表演,就算是铁人于心不忍,更何况杨大人本就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这样的表演,不答应才怪呢?这一点他很有信心。但很快他的信心就被打破了,因为他尽情表演了半天,听不到任何的反应,最不济本该有的安慰,叹息就不曾有一声,四周一片寂静,这让他很失落,甚至有些惆怅,他不知自己尽情的一番表演,为何没换来一声同情,甚至连一个上前搀扶的人都没有,偌大的府衙大堂,就让他这一个身着二品官袍,年过古稀的老人,就这么跪在这里痛哭不止。哭到了这会儿,金老爷子似有些愤怒的眼面无表情的杨大人,心道:“你这小娃娃,倒是说句话啊,难不成让我这么哭下去不成?“只可惜,我们的杨大人似没有这个觉悟,迟迟没出声。此时的金老爷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这表演是该停下来,还是该继续,他表演了这多年,似这样收放不能自主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让一向很自信的金老爷子头一次对自己的表演产生的动摇。“无耻,不要脸,太不要脸了?”杨大人前痛哭的老头,心里鄙视的骂了声。“让杨大人见笑了?“金老爷子表演了半天,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也有的点意兴阑珊,擦了眼泪,冲着杨峥拱了拱手道。“老大人你这事儿?“杨峥叹了声道。“还请杨大人怜惜老夫年过七十,舔着脸来求情,放那逆子一回,老夫回去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辜负今日大人垂怜之恩?”金老爷子又抹了一把眼泪道。杨大人却无动于衷,仿佛刚才那同情老人的嘴脸不复存在一般,他就这么静静地老爷子,好半响才重重叹了声,道:“老大人,你这事儿让卑职很难办啊,您老人家知道疼自己的儿子,难道这些百姓就不知道疼自己的儿子么,你可知道,你的儿子这些年都做过什么,就是他祸害的女子,就有九百多个,这事儿苏州人人可知,您再跪在地上的百姓,门外等候的百姓,还有闻风而来的百姓,难道他们就没有儿子么,难道他们的儿子犯错了,似大人这般令公子就放过了他们么,我想不会吧,同样是儿子,为何您的儿子触犯国法,就能求情,百姓的儿子就不可呢,难道就因为您老是朝廷官员,而他们是百姓么?先前本官说过,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清官,他们固然能勤于政务,或恭敬办事,不辞艰辛;或亲躬政务,日夜操劳,或审时度势,顾全大局可与朝廷并无多大好处,事实上他们有时候的作用还不如一个贪官,所以我不喜欢他们,觉得他们太过自我,太过标榜自己,但比起他们,我也不喜欢仗着朝廷给的权利,不知收敛的官,这样的人更可恨,他们自私自利,想的都是自己,却拿着朝廷的俸禄,拿着朝廷权势,拿走了好处,却将罪名留给了朝廷,留给了皇上,这样的官不是比清官更可恨么,一个真正的好官,其受百姓钦敬的程度甚至使人羡慕。如汉武帝时的名臣倪宽,任左内史时,收税的情形而决定时间的急缓,所以许多税常常拖着。有一次,军队要出征,国家急需钱粮,而倪宽由于税收得不足,法当免职。治下百姓一听说这个消息,惟恐失去这位好父母官,不约而同一起来交粮食。大家族用牛车拉,小家庭则挑担来,前脚接着后脚,队伍如长龙,络绎不绝。最后一算,收的钱粮还以倪宽最多。当官当到这个份上,真可称绝。这也就是说,一个好官最先想到了不是自己,而是天下的百姓,本官自问还不算是好官,但愿意去做一个好官,所以大人的这个请求,本官不能答应?“这一番嘴脸变得太快,金老爷子有些不适应,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金老爷子也不好再端着架子,顺着杨峥的话儿道:“这话儿是不错,只是罪责有大有小,有些罪责是可以减免的,而有的罪责却不饶恕,老夫逆子平日里虽无法无天,但说到底也只是买卖了些良田,多买了几房妻妾而已,算不上什么大罪,老夫今日腆着脸来,不是为那逆子开脱罪责,只是希望杨大人体谅老夫年老,而逆子罪责也不大,高太贵手,放过逆子这一回,老夫定会严加管教,至于百姓所遭受的苦楚,老夫愿意加倍补偿!“杨峥面色如水,盯着金老爷子道:“老大人此言就说错了!先不说金公子这罪责大小的问题,今日是第一天,案子还没审理,你问问这堂下站着的百姓,那个不是被金公子所欺凌过,良田的罪责怕也小不了,一家三十亩,十家便是三百亩,你状纸,少说也有一千份,还有没来的,老大人还觉得这罪责小么?再说了有些罪是可以赎的,有些是不可赎的,巧的很金公子这罪便是不可赎,本官身为朝廷命官,替朝廷牧民一方,岂可做出这等有损国法之事?我若做了,不说朝廷的律法不会放过我,就是苏州的百姓也不会轻易饶了我,更何况本官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这事儿万万不可做?”“有良心的会这么夫如此丢人现眼么?“金老爷子心有暗骂了几句,却又找不到话儿来反驳,凄惨一笑道:”养不教父之过,老夫在外为官多年,对逆子疏于管教,才让逆子胆大妄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说起来这罪都是老夫的罪,亏我还浑然不知,今日大人既说到了这儿,那就请杨大人将老夫一并治罪了吧?““又来这一套?”杨峥有些鄙视的眼眼前的这个老头,心道:“就不能玩点新花样么,说来说去就这一套,你不烦我都烦了?”“老大人这话儿又错了,养不教,父之过是没错,圣人说的是过?过错。记过。不贰过知过能改勇于改过。商君书•;开塞:夫过有厚薄,则刑有轻重。孟子•;公孙丑下:然则盛人且有过与?这里的意思,老大人再清楚不过了,过是错,而不是罪,错可以改,可以低过,可罪责就不一样了,罪,说的是人做出违法的应受刑法处罚的行为,是不全同于道德宗教习俗的罪恶,轻易绕不得,处罚不得!老大人这么做我可以老大人诚心悔过,也可以大人的威胁……?”“姓杨的,你不要太过分?我爹都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大哥有罪没罪不是你说的算,就算有罪,那也是我们金家的事情,我们今日来求你,不是怕了你!你最好识相点,放了我大哥,要不然有你好一旁的金二公子有些去,忍不住指着杨峥的鼻子大声喝道。杨大人面上的笑容忽的一收,盯着金二公子冷笑了声,道:“这算不算是恐吓父母官呢?”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1987.2035章:作茧自缚
“算!”邹亮忽然大声道。 ( . . )“按照大明律该是什么罪?”杨峥笑眯眯的问。“杖责二十?”邹亮大声道。“姓杨的,你别太过分?“金二公子面色变了变。“四十!”杨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杀气逼人,饶是大胆的金二公子到嘴的第三句话愣是没说出来。金老爷子面,生怕大儿子没救出来,小儿子也陷进去了,那对他将是致命的打击,瞪了金二公子一眼,呵斥道:“畜生,不可放肆?“金二公子平日里最惧金老爷子,闻言冷哼了声,退到了一旁,目光却是恶狠狠瞪了杨峥一眼。杨峥似笑非笑的回敬了一眼,那意思:“你小子别狂,小心本官收拾你?“金公子心头大怒,从小到大还没这么受人欺负,若非顾忌老爹在面前,早就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给点教训,此时也只能站在一旁,把愤怒埋藏与心头,一言不发。金老爷子这会儿再一次抱了抱拳道:“杨大人老夫今日这份举动算是恒古未有吧,杨大人难道就不愿意给老夫一点脸面么?“杨峥道:“脸面不是被人给的,是自己争的?若金公子在家循规蹈矩,与民为善,老的人还会这般不顾脸面的前来么,我吧?“金老爷子忽然觉得今日舔着脸面前来府衙求情是个极大的错误,不但让百姓话,还让对方如此羞辱,他做了大半辈子官还没这么丢人过,偏生这姓杨的竟好不怜惜,可恨,实在可恨,士可杀不可辱!“金老爷子双手紧了紧,面色悲切之色慢慢不见了踪影。杨峥扫了一眼,忽的冲着况钟眨了眨眼,况钟摇头苦笑了两声走上前,道:“依我事儿也不是不可以商议的?金公子虽有罪,但多是谋夺百姓良产之罪,这种罪责按照《大明律》上倒也不是非做出惩戒不可,若是家属愿意拿出数倍的赔偿来,倒也可以相互抵偿?”“老夫愿意拿出样数倍的赔偿数抵逆子之罪?“金老爷子不等况钟把话说完,抢先应道。“这个数额可能有些大,不知金老爷子?“况钟盯着金老爷子道。金老爷子道:“多大老夫都愿意?“况钟点了点头道:“难得老大人通情达理,我儿就这么办吧?”这话儿虽是对金老爷子说的,目光却是杨峥,显然是在等待他的答复。“目的既已达到了,还什么?“杨峥心头暗笑,今日邹亮前来说明了一切,他便金老爷子的把戏,两人便将计就计也配合演了一场戏,目的自是很简单,故意拿着金公子不放,借此机会逼迫金家给出大的砝码,事实上就金公子这个罪责,虽也触犯了大明律法,但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判词最多也是让金家退点良田而已,金家有良田二十四万亩,再能退这退不出这么多,所以必须来点大的,来点狠的,才能达到自己退田的目的,而要达到这个效果,就必须让金老爷子留下口实,从老爷子放下脸面来府衙求情,多少能对家人十分针对这一点,他与邹亮一唱一合,将小罪往大的说,顺便还带上道德这件外衣作掩护,将自己打扮成道貌岸然的官僚,虽说过程有些卑鄙无耻,但结果还是美好的,有了金老爷子这句愿意接受赔偿的口实,让金家退田也可以名正言顺了,关键是退多少良田,并没有具体的数字,可以是金家的一半,也可以是金家的全部,这个度主动权算是掌握在府衙了,所以这个时候,杨大人不能继续当道貌岸然的伪官僚了,一脸吃惊的问:”还有这等事?“邹亮生怕况钟牛脾气犯了,坏了大人一番心血,急忙应道:“是的,我朝规矩犯人是可以赎买死刑,但必须符合赎罪条件,包括年纪性别官员身份亲老赡养等方面的考量。《大明律•;名例》规定,死刑的赎价为铜钱四十二贯。在《大明律》制订时,这笔钱折合四十二两白银,大体相当于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这个杨峥倒也知道一些,以钱物赎罪甚至赎命,一直可以追溯到尧舜时代。《尚书•;舜典》中便有了“金作赎刑”的说法。所赎之刑,从墨刑到宫刑到死刑皆可,但要满足“罪疑”的条件——断罪有可疑之处。汉代的司马迁本可以买罪的,只是家里穷了点而已,所以才不得已接受了惨无人道的kong刑!不过凡事都是两面性的,若非如此,未必有流传千古的史家之绝唱的《史记》,司马迁也未必能名垂千古。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杨峥的脸上,即便是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金二公子也不由自主的一眼,等待他的结果。“既有这等条文,那就按照条文办吧?“杨大人缓缓的道,面上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深情,但心头早已乐开了花。此话一出,众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金老爷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今日自己这般恳求都毫无结果,那丢人算是丢到家了,眼松了口,急忙拱了拱手道:“今日之恩,老朽没齿难忘?“杨峥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道:“老大人客气了,下官也没做什么,说起来,你该感谢祖上留下的规矩,要不然今日本官便是拼着官职不要,也要维护法纪的?“金老爷子知道这都是当官表明立场的客套话,说白了就是刷名望个百姓听的,他为官那会儿没少说,所以也没当一回事,淡淡的笑了声道:“这个是应该的,应该的?“见事情成功解决,杨大人摆了摆手道:“这里是公堂,就不打扰况大人办公了,我回去了?“说完便背负着双手去了。金老爷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觉得没必要在这里多待,冲着况钟抱了抱拳就要离去。况钟急忙道:“老大人今日你所说的事情,可莫要忘记了,这些苦主可都等着你,今日卑职就会将这些案子断个明白,明日一早该退多少良田,卑职在派人告知老大人可好?“金老爷子府衙里里外外的人,人数虽不少,可多是穷苦百姓,勉强算也不过是万亩良田而已,也没在意,从鼻腔里恩了声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况大人,我大哥……?“金二公子一把扶着老父,抽着空闲问道。况大人道:“待会儿卑职会派人送到府中,不会亏了金公子?“金二公子恶狠狠瞪了况钟一眼,道:“姓况的,你最好让我大哥平平安安的回来,否则我们金家绝不会放过你?”“闭嘴!”金老爷怒不可恕骂了声:“混账东西,这里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想气死老夫是不是?”金二公子最怕金老爷子,闻言唯唯诺诺了两句:“孩儿这不是吓唬吓唬他,哪敢气死你,气死你大哥还能绕得了我?”金老爷子骂了几声,又对况钟抱了抱拳道:“让大人见笑了!”说着便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府衙。况钟将两人送出了府衙,等金老爷子上了轿子,这才翻身走了回来,眼府衙里外的百姓,大声喝道:“继续审案!“要说况大人断案的效力是绝对高,一千多件案子愣是秉着不吃不喝也在衙门关门之前给断得清清楚楚,各种判词也写得清清楚楚,得了好处的百姓自是满心欢喜,今日的这一幕他们可清楚楚,金家虽然厉害,但也怕况大人,再说况大人上面还有一个杨大人,这事儿可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只等明日天一亮,就去金家要回属于自己的良田,想到这个让人惊喜的结果,百姓只觉府衙的哪位杨大人,况大人比青天大老爷还要青天,少不了一阵吹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整个苏州城都知今日金家老爷子降低身份去府衙求情的事迹,而杨大人况大人威武不屈,最终让金家答应对百姓做出数倍的赔偿,种种传闻不一而传遍了整个苏州城,倘若杨大人知道自己只是来了露了一个脸,便被百姓比肩前朝的青天大老爷,只怕哭笑不得。却说,第二日一早,金老爷子就被一阵喧闹声给惊醒了,这种透着几分愤怒的叫嚷声,他多年都不曾听到,头一次听到竟有些紧张,冲着门外喝道:“发生了什么事?”金二公子走了进来,嘟哝着嘴巴道:“还能有什么事,一些胆大的百姓前来要田罢了?“金老爷子这才想起昨日府衙答应的事情,想起昨日的事情,金老爷子心头还有几分不痛快,丢了人不说,害得退田,其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了,狠很瞪了一眼金二公子道:“老夫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全被你们给败坏了!”金二公子知道在这件事上,家人都亏欠老头的,对于老爷子的抱怨,倒也不敢说什么。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36章:一退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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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来了多少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金老爷子也不好多骂,骂两句发泄了心头的怒气,心情也就平和了下来,事情既已发生了,就要解决,早解决,丢掉的脸面也能早点回来。※%,
“差不多一千多人?“金二公子小心的道。
“一共退多少良田?“金老爷子一边穿戴,一边询问。
“孩儿刚与田管家算了一下,差不多有四万亩?”金二公子有些肉疼的道。
“四万亩数字不少啊,咱家有这么多良田么?”金老爷子皱了皱眉头问,他答应退田,但也不是毫无底线的退,一听四万亩下意识的有些心疼。
金二公子看了一眼老爷子的脸,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些年老爷子虽多次来信询问,家中也多是编了些零头送了上去,这次致仕回家府中上下也多是隐瞒,所以身为一家之主的金老爷子,并不知道自家有多少良田。
“到底有多少,总不会只是四万亩吧?”金老爷子等了半天不见儿子回答,语气有些不耐的问。
“孩儿不知当说不当说?”金二公子还是犹豫了下道。
“都这时候了,人家要田都要上门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金老爷子有些恼火的道。
金二公子咬了咬牙道:“咱家的田数目孩儿是知道的,只是怕父亲动怒,一直没告诉您?“
听了这话儿,金老爷子心头便有些计较了,外面传言自家是什么苏州第一家,家产数以万计,这话儿往日他未必相信,可看儿子此时模样,吞吐的语气,便知**不离十了。冷哼了声道:“早知道我会生气,早干嘛去了?“
“是孩儿不好?“金二公子知趣的认错。
金老爷子对自家几个儿子,一直是疼爱有加,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一点不为过,要不然也不会在府衙大堂说跪下就跪下,说不要脸就不要脸,这其中固然有演戏的成分,也不乏儿子在况钟的手中吃了什么苦头,此时看小儿子这般惶恐的模样,骂人的话儿再也说不下去,淡淡的道:“说说吧,到底有多少,我也好有计较?”
金二公子看老爷子神色和蔼,并没有动怒的意思,胆子也大了些,便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将那个大得离谱的数字给说了出来。
金老爷子虽有些准备,但还是被这大得吓人的数字惊地腾得一下站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金二公子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你,你这不是作死么,老夫算是明白了为何姓杨的,姓况的不肯放过咱们金家了,原来是你们这帮挨千刀的,竟背着做了这么一个大手笔,你这是把我们金家放在火炉上烧啊?那个来苏州的官儿,会轻易放过咱们金家这块肥肉,往日老夫在朝,还算有些权势,他们畏惧,尚且不敢窥视,可如今老夫致仕了,人走茶凉,男人没了权,便是那去了爪牙的老虎,谁还怕你!“
对于金老爷子的喝骂,金二公子从不还口,待老爷子骂完了,才走上前一把扶着老爷子用询问的语气道:“爹,事情都做了,错了也好,对了也罢,眼下都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赶快应付门外这帮要饭的,这么在府上闹腾,打扰您老的清修了?“
“还清修个屁?“金老爷子忍不住爆了粗口,然后一屁股在旁边的茶几上落了座:“这事儿只怕没那么简单?”
“爹你是说,门外这些人会是姓况的阴谋?”金二公子皱着眉头问。
“阴谋不阴谋,老夫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事儿咱们可要小心应付,再不能落人口实了!要不然只怕家无宁日了?“金老爷子一脸的忧色道。
“爹是不是太看得起姓况的,他能有多大的手段,就凭爹爹的那些门生故吏,若这姓况的当真不知趣,大不了让他坏个地方走走便是了,他还能把我金家怎么样?“金二公子不以为然的道。
金老爷子叹了声道:“《诗经》上说:‘敬天之怒,不敢戏豫。’如果束力政自责,杜渐防微,那么凶妖就会消灭,害除而福降了。坏崖破岩之水,来源于涓涓的小泉;干云蔽日的大树,起于葱青的小苗。禁微就容易,救末就难,人们没有不忽略于微细,以致成为大祸。恩不忍诲,又不忍割,事情过去之后,没有发生的明镜。一个家族若没有忧患意识,是不会长久的,眼前的局面与我金家来说,就是一个大的危机,若能顺利过去,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过不去,怕是好日子到头了?那况钟为人刚正,倒也好应付,到是那姓杨的,让老夫捉摸不透,怕是不好应付,况钟断案退田的主意便是他出的,想来一早就盯上了我们金家了,所以一切得小心才是?”
金二公子看老爷子面色凝重,倒也不敢在轻视,担忧的问:“那该如何是好?”
金老爷子眯着双眼,忽的一闪,射出几分明亮的色彩来,缓缓吐了口气道:“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任何疾病都有一个由浅入深的发展过程,高明的医生应该趁疾病轻浅的时候治疗,若疾病已到深重,会变得比较棘手。老夫虽不知姓杨的打什么心思,但就眼前的局面,金家得适当做点事情了,消除隐患,以免酿成更大的祸端?”
“那我们怎么做?”金二公子问。
金老爷子思索了片刻,道:“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 乎!”因此,中医把一个医生是否能对疾病作出早期诊断和治疗当作判断这个医生医技是否高明的标准,提出“上工治末病”。上工,即高明的医生。告诉我们,隐患要及时清除,以免酿生更大祸端;疾病应及早治疗,以免给机体带来更大的危害。我们金家的隐患来自这庞大的良田,以及数以万计的家奴,想要消除祸端,就得从这两方面下手?”
金二公子有些舍不得的道:“这些田都要退么?“
金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退,必须退,老夫倒要看看,那姓杨的到底是什么打算?“
既是老爷子发话了,金二公子虽有些肉疼,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孩儿这就去办?“
“去吧!“金老爷子摆了摆手道。
金二公子也不含糊,令了命令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望着儿子消失的身影,金老爷子眯着双眼微微撑了开来,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看着雪白的纸张,略一沉吟便提笔而动,不多时雪白的纸上便多了八个字儿——退无可退,便不再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就在金二公子与金老爷子细谈的这会儿功夫,等待不急的百姓,早已冲进了金家,若非金家足够大,就是这一千多人,还真没地方落脚,金家的家奴倒也不少,可见百姓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者,这几日况大人对苏州大户、富户家奴的手段,他们也略有耳闻,往日拉着虎皮当大旗的家奴,这几日可算是安分多了,哪还敢这个时候惹是生非,便任由百姓进了府邸。
金二公子倒没想到这些百姓这么大胆,心有颇有几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好在他牢记爹爹的警告,倒也不敢继续摆二少爷的架子,让人维持了秩序,按照状纸赔偿了田产,失而复得的田产,让百姓大为高兴,本存着闹一闹心思刁民也没找到机会,激动的百姓吵吵嚷嚷,到是自觉地出了金家,如此结果到是让金二公子松了一口气,一千多人他还真怕闹腾起来,他倒也罢了,老爷子这一把年纪,若是闹出个三长两短来,他就不用活了。
在离金家不远处的斜对面上,是一片酒肆茶楼,这里本是繁华之地,来往客人不少,而这一地的商贾也多是善于经营之人,他们早已看出,苏州文化氛围极好,诗词歌赋、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着实不少,这些良好的素材,俨然为茶肆提供了良好的素材。他们只需在此地见一件小阁楼,或是酒肆,说话讲史者在茶肆中搭台即席开讲,饮茶者一边品茗一边听书,就能吸引大批的客人,因此这样的茶馆酒肆,倒也成了此地独有的风格,但凡来此地的外地客人,不管有没有银子,总会找一家茶馆坐一坐,喝喝茶,听听书,放松放松一日的疲倦,如此以来,茶馆文化就成了苏州这一带的特色。
一些眼光独到的商人,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茶馆之中,除了精彩的说书之外,他们还会模仿前朝文艺特色,在茶馆酒肆之中请来说讲史的说话艺人即兴表演,由于前朝小说界出现了众多的专业艺人,有的艺人长期在某个娱乐场所表演,‘以至于该场所便以他的名字称呼。而茶肆亦会因其一段时间专门讲说某种话本故事而得名。
1989.2037章: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如左侧的”中瓦内王妈妈家茶肆名一窟鬼茶坊”,《一窟鬼》是宋代说话人常说的话题,被这家掌柜的借鉴一番,竟成就了王妈妈家茶肆的招牌,但凡茶馆之中有说书人说唱《一窟鬼》,茶馆立即人满为患,久而久之,茶馆掌柜的干脆以”一窟鬼”名称之。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又有保佑坊北朱骷髅茶坊,大概也是以有说话人讲说神怪故事而得名,比起这两家茶馆古怪的名字,位于街道最右侧的黄尖嘴蹴球茶坊”,就显得有趣的多,因这家掌柜别出心裁的在自家茶馆之中,加入了多种吸引眼球的结果,让来往的客人进入其中,不但可以蹴球玩乐或观赏蹴球游戏,还有弈棋赌博唱曲,还有各种独特的苏州风味小吃,让这座立足与街道最偏北茶馆的风头俨然超过另外两家,茶馆之内丰富多彩令人目眩心驰的娱乐活动,让不少苏州市民”终日居此,不觉抵暮”感觉。因为是连日的大雪,茶馆的生意不如往日,但对于整个苏州来说,黄尖嘴蹴球茶坊仍旧是独一无二的,人并不多,但很热闹,最显眼的莫过于位于大厅的左侧的四个欢快的男子,四人围着一张桌,不时的叫嚷着什么,人人面上露出紧张,喜悦,焦急的神色,倘若你低头,便会发现,小小的圆桌上放了不少茶杯,他们这是在斗茶,一位手持茶碗似乎刚刚喝完正在品味,一位正在举碗喝,一位左手持茶瓶右手拿茶碗正在往碗中注茶汤,一位则是在喝完茶后抬起右手的衣袖擦嘴,模样倒也有趣,与四人的右边,一个男子站在茶担边,左手搭在茶担上,右手罩在嘴角上正在吆喝卖茶,茶担一头贴着”上等江茶”的招贴口画面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手拿茶瓶茶碗茶具的男女,一边在往前走,边同时又在回头位斗茶的人在斗茶,不时的吆喝着口号,显得热闹非凡。与大厅里的热闹相比,位于大厅最右侧的窗口就显得安静了许多,哪里位置不大,一张古色古乡的圆桌,两张竹木长椅,一盏紫砂壶,壶下炉火正旺,偶有一阵清风吹过,火苗呼呼作响,火炉的四周随意的摆上了几个小碟,碟中放有炸馓子,炸排叉,糖薄脆,鲜花玫瑰饼,各种水果干子,蜜饯等苏州时下最紧俏的吃食,的吃食,茶汤,明眼人便知道若不是有钱的商贾,便是豪门地主,王侯公孙了,所以寻常百姓倒也不敢来这地儿凑什么热闹。茶桌一前一后端坐着两个人,坐在上位的是一个身着紫色道袍的年过五旬上下的老者,模样清修,长须当胸,配上浑身散发的书卷之气,颇有几分学士的风范,唯独那眉宇间的犹豫挥之不去,仿佛有莫大的心事压在心头一般,让人生替他不安起来。与这老者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三巡上下的汉子,一身儒袍,质地极好,此时他正低头摆弄茶壶,但见他遵循茶艺的程序,净具置茶冲泡敬茶赏茶续水,长袖舞动,动作如行云流水,无论是气度,手法,莫不是一流的境界。此时他随手翻起一只紫色茶杯,手腕轻轻一抬,紫砂壶中的茶汤,便如一股清泉涓涓而出,落入紫色的茶杯之中,激荡出一阵阵的泡花,随之而来的茶香,顿时弥漫在这座茶馆之中。几个正低头斗茶的汉子,这时忍不住耸动了一下鼻子,用最粗俗的话儿骂道:“他妈的,哪儿来这么香的茶,这还是人喝的么?”另一个忍不住好奇的问:“不是人喝的,那该给畜生喝的不成?”先前说话的那汉子白了一眼同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么好的茶汤是给畜生喝的么?“那同伴有些不服的道:“你嘴里到是能吐出象牙,那你说说这茶汤该给谁喝的?“先前说话那人道:“你没听前朝的歌谣是怎么唱的么,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就是那江州白司马都说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举头,已复西南斜;乐人惜日促,忧人厌年赊;无忧无乐者,长短任生涯。你想那司马大人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唯有他这样的人儿才能喝这样的好茶汤,你说这茶汤给谁喝的,难道给你我这等粗俗人喝的不成?“那同伴虽被先前那人说的有些接不上话,可心有仍不服气,道:“我们粗俗怎么了,谁规定粗俗之人就不能喝好茶汤了,人家陈涉还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呢?倒退几百年,什么文曲星,什么帝王将相还不是与我一样都是粗俗之人,就是我朝洪武爷,不是先做过和尚,被迫无奈才投了红巾军,打败了陈友谅,张士诚,赶走了鞑子,才坐下了这大明的江山,难道我们洪武爷也是粗俗之人?喝不得这茶汤?“先前说话那人顿时被这一番话儿问得有些大不上话来,本朝洪武爷来自民间,出身之低,在大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说他喝不得好茶汤,只怕说不过去,什么文曲星,武曲星身份是不错,可身份再高,能高过坐龙椅的皇帝,所以他才反驳不得,灿灿一笑道:“你这么说倒也是!“那同伴道:“什么叫也是,本来就是嘛,这茶本就没什么高低之分,不过是价格有些高低罢了,我们若是有大把的银子,谁在意你是泥腿子还是王侯将相,难不成他们身份高,喝好茶便不要钱了不成?““想得美!“先前说话那人道:”若如你所说,这家掌柜的还不得哭死?““既然要钱,那就不是这喝不不得的问题,而是有没有银子喝罢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同伴有些得意的道。先前说话哪儿一时也找不出话儿来反驳,细细想了一番,也的确是个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这个道理么?茶有贵贱,人无贵贱,所以这好茶我们也是喝得的?”见对方难得同意了自己的那同伴道:“难得你有同意我的时候,冲着你今日这番话,我今日就请你喝一杯好茶?”说着冲着店家小二喊道:“小二哥,照着那两位的茶,来一壶?”店小二面上立即堆满了笑容,躬着身子应了声,便去了。两人的对话,声音极大,虽说大厅里有些吵闹,但双方离得近,所以这一番话圆桌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彼此淡淡一笑,谁也没在意。衣着华丽的那中年汉子,兀自摆弄自己的茶汤,置茶应当用茶匙;冲泡水七分满为好;水壶下倾上提三次为宜,一是表敬意,二是可是茶水上下翻动,浓度均匀。俗称“凤凰三点头”。敬茶时应避免手指接触杯口。鉴赏名贵茶叶,冲泡后应先观色,后尝味察形,当茶水饮去三分之二,就应续水,不然等到茶水全部饮尽,在续水时茶汤就会淡而无味,年轻汉子似对此道颇有研究,大袖舞动,与众多繁杂的程序之中,丝毫不见慌乱,那份淡定从容让人好生佩服,旁边喝茶的不少,泡茶的也不少,但论其功夫,无人能及得上这年轻的汉子。“王爷……?”年轻汉子分好了茶汤,轻轻将面前的一杯茶汤推了过去。对面的那老者闻声眼面前的茶汤,虽没有上等的茶具,但面前的这杯茶汤,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点了点头,伸手将茶杯送入嘴边,轻轻品了一口,顿时沁人心脾,齿间流芳,回味无穷。“清风生两腋,飘然几欲仙。神游三山去,何似在人间。公爷的泡茶功夫见长啊?“那老者回味了一番赞了声道。对面的年轻汉子并无多大的惊喜,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一番夸奖一半,端起一杯自己泡制的茶汤,轻轻吹了口气,放入唇边,轻轻嘘了一口,一脸陶醉后,才轻笑了声道:“王爷过奖了,不过一杯茶而已?算不得什么?”那老者也不再多说,低头喝茶,这云雾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昧浓醇鲜爽,芽叶肥嫩显白亮。采自庐山,采回茶片后,薄摊于阴凉通风处,保持鲜叶纯净。然后,经过杀青抖散揉捻等九道工序才制成成品,如今经过年轻汉子一番泡制,自是别有一番滋味。见那老者没说话,年轻汉子也不多言,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眼茶汤喝了干净,那老者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年轻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姓杨的倒有些手段?竟能想出这法子来谋取这些大户的良田,倒是小人?“听了这话儿,那老者才放下了茶杯道:“是小,这一招法子地道,但与眼下的苏州城来说,的确是最有效果的法子,这些豪门大户,那个没做出欺压百姓的勾当,姓杨的用况钟断案,一来足以让百姓相信朝廷的决心,二来况钟为人正直由他来为百姓讨公道,旁人说不得什么,三来以此来要豪门大户迫使退田,算是一箭三雕之计,的确是让人刮目相想到连堂堂的金家也抵挡不住,竟入了圈套?“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1992.2040章: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当然不能?“金二公子气呼呼的道。 “你既能有这气魄,就该明白,不想做那人人疼恨的落水狗,就得快些从落魄的境地跳出来,这才是不败之道?“金老爷子敦敦教导道。金二公子虽有些听不明白,不过面严肃,倒也不敢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问:“爹爹准备怎么做?”金老爷子缓缓吐了口气,猛的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金家才退田两万亩?”金二公子一听,顿时一阵肉痛,可的模样,也不敢反驳,应了声便去了。待二公子的身影渐渐消失,金老爷子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才个大概,这次的博弈,他错在退字上,一退再退,如今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步一步的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可恨的是人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自己这个堂堂二品尚书,还不得不舔着脸去哀求他手下留情,说出来不免让人觉得可笑,可事实上便是如此。“姓杨的,这是老夫最后的退步,你可要动得分寸,莫要以为老夫年老好欺负,老虎没了爪牙,一样是老虎!”金老爷子缓缓闭上了双眼,将整个身子放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自言自语的道。“大人,今日一早金家送来了消息,金老爷子又让人退了两万亩良田?”巡抚衙门的后院,况钟面带喜色,压低着声音道。虽说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喜悦还是不经意的展露了出来,这也难怪,有金家的这七万亩,算是这几日他高效力的断案的成果,已责令苏州大户富户退出良田整整十万亩,这么大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人高兴。正低头喝茶的杨大人并没有被况大人的喜悦所感染,相反他只是淡淡的应了声,然后淡淡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儿:“两万亩,未免太少了些?““还少?“况大人暗自吃了一惊,心道:”杨大人年纪轻轻的,胃口倒不小?““加起来已退了七万亩了?不算少了?“况钟小心的提醒道。杨大人淡淡的一笑,道:“若我说要其退田二十万亩,你还觉得这数字大么?”“二十万亩?”况钟惊得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杨峥,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金家能做苏州第一家,所能依仗的便是这二十四万亩良田,若是退了二十万,金家也就不再是金家了,这分明是要借此机会,将金家一锅端了,金老爷子会答应,他的门生故吏会答应……?““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异想天开?”杨峥似乎况钟心头所想,喝着茶汤淡淡的问。况钟本就是不惯于说谎之人,杨峥所问,正是他心头所想,虽觉得如实所答,未免有些不妥,可还是点了点头。“不怕你笑话,有些异想天开,可局面如此,金家还真不得不退出这么多田来?”杨峥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卑职愚钝,白,还请大人指点?”况钟虚心求教道。杨峥倒也没打算隐瞒,笑了笑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同样的道理,金家把持苏州良田多年,平日里百姓是畏惧如虎,如今有你况大人铁面无私,已然是给了百姓莫大的信心这是其一,其二,那日公堂之上,金老爷子一退再退,早已不负往日高高不可一世的模样,没了权利的金老爷子,再厉害在百姓的心目中也要打一个折扣,这也是为何往日连金家府邸都害怕的百姓,会如此大胆的冲了进去寻金家人要田了,其三,金老爷子退了田,这事儿一旦开了头,你觉得能阻挡得住百姓对田地的热情,所以综合以上三点,金家这几日已是焦头烂额了,而在整个苏州城,能稳住这些百姓的,不是他金老爷子,也不是我,而是你况大人,只要金老爷子不想府邸天天被数千人的给围着嚷着要良田,那么就会求助况大人,有了这个屏障,你说他会不答应么?“况钟微微一愣,虽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太现实,可细细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正在发呆之余,便见杨峥站了起来,冲着他一笑,道:“你放心,这良田,金家还会再退?你我就等着?“金家府邸,金老爷子已有些愤怒了,百姓已闹腾了三天了,嚷着要退田,按说他已退了七万,已不少了,可也不知谁那么可恶,在这事上推波助澜,弄得这帮百姓都以为金家是好欺负的,但凡与金家有任何的关联的百姓都嚷着来退田,整整三日人数不少反多,偌大金家上下放眼望去全都是破衣滥衫的百姓,人人大呼小叫,已让金老爷子不堪其烦,明知这是杨峥的手段,可人家置身事外,也奈何不得他,再多生气也只是跟自己过不去。一番疼定似疼后,金老爷子决定来个壮士断腕,若不然再这么折腾下去,金家迟早要被吃得干干净净,他虽与钱财不慎但与自家一番家产还是十分,可不想因自己的愚蠢就此断送,所以从今日一早,他就便让人喊来了几个儿子,表示再退点良田。话尚未说完,三个儿子就不答应了,金公子认为金家的良田虽有豪取豪夺的可能,但已按照要求退了七万,算是抵消了,剩下可都是正经途径买来的,若不是金家有这个底气,苏州不知要荒芜多少良田,所以剩下的良田都是正儿八经的金家产业,容不得再退半分。金二公子也是这么认为,而且还给出了最致命的一击,金老爷子为官大半生,素以清廉著称于世,若再退田,那就是十万亩了,这么庞大的数字,让那些清流自居的官员如何,纵然有心想助,怕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为了金家的后路,这田不可再退?“而金三公子则认为:“金家的这点家业,固然有仗着父亲工部尚书头衔仗势欺人的嫌疑,但说到底能有今日,还是靠着大哥以及府上上下一心,同甘共苦打下来的基业,就是那点‘占夺’的良田,如今也给退了出去,甚至比占夺还多退了不少,因此,这田是万万不能再退?”而其他人的意见则是认为,金老爷子好歹也是做过二品尚书的大官,刚致仕回家,就因姓杨的一句话,就把大好的良田给退了,这不是金家的风格,也不是金老爷子该有的姿态,这田万万不可再退,若再退日后,苏州城就在没有金家的一席之地。金老爷子本也有些动摇,十几亩的良田,就这么退了出去,想想也够心疼的,况且这些都是儿子的心血,可不能这么退,听几个儿子这么一说,不退的心思也越发坚定了,但汹涌的百姓,让他多少有些没底气,总不能领着府上的家丁去与这帮泥腿子闹腾吧,真那样可就不是退田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杀头的,想到这些,金老爷子颇有几分气恼,退有些不舍,不退姓杨的必然会不依不饶,当真是左右为难。见金老爷子眉宇间还带着忧色,金公子生怕老爹一时不痛快,下了退田令,忙道:“爹,你还有犹豫什么啊,那姓杨的是有些手段,可咱们也不能光坐任由人宰割吧,再说了,当初你啊就不能因为人家一句话,将大把的良田拱手相让,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落到了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这话儿金老爷子虽不服,可仔细想想,当初自己的确莽撞了些,若是能不退,也不至于落得眼下进退不得的地步,因此对儿子的这一声抱怨,金老爷子难得没啃声,眼大儿子道:“你别光顾着埋怨,事到如今你说说吧,该怎么办才好?“金公子本有就一肚子的意见,碍于金老爷子年纪大,不敢说而已,如今得到了老爹的询问,顿时面露喜色,道:“爹,以孩儿杨的摆明了是要拿我们金家开刀,好达到杀鸡儆猴的道理,可恨的是这帮富户大户都这个道理,平日里这帮挨千刀的个个都来巴结,如今可好,咱们当了出头鸟,他们却躲在背后不言语一声,这摆明了是想让我们金家来当这个替罪羊!”说到这儿金公子冷笑了声,面容有几分狰狞,他恶狠狠的眼窗外的百姓,道:“苏州城坑占百姓良田的可不止我们金家一家,没道理咱们做替罪羊,人家安然无恙不是?”“大哥说的是,我们金家就算要死,也得拉着他们陪着才成?”金二公子恶狠狠地道。金公子嘿嘿一笑道:“陪葬便宜他们了,姓杨的拿我们开刀,那我们就让整个苏州府都跟着受罪,我就不信,这帮家伙己的良田被退,还能装聋作哑?”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1993.2041章:祸水东引
“你准备怎么做?”金老爷子皱了皱眉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金公子道:“祸水东引?”“如何引,那姓杨的可是个精明人,未必能上这个当?”金二公子迟疑的说道。“哼,这个自然,要做到这一步,我们金家就必须不能在退田,一亩良田都不退,硬撑也要硬下去,姓杨的目的不过是要丈量苏州良田,断然不会为了我们金家一家放弃整个苏州城吧,我们金家已退了七万亩,该退的都退出去了,只要懂得分寸的人,断然不会苦苦相逼,那样的结果会是如何,他比我们更清楚?”“嗯,话虽不错,可姓杨的摆明已盯上了我们金家,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金老爷子道。“不放过我们,那是因为我们还在道义的风口上,倘若我们站在道义的上风口,他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要我们金家退田么?”金公子目光灼热的道。金老爷子本也脸的向往,待听到这话,顿时面色拉了下来,从鼻腔里冷哼了声道:“你们在苏州所作所为,何来道义可言?”金公子一笑道:“那可未必,道义是什么,天下人可没几个人说得清楚,便是圣人,不也有多种说法么,《易•;系辞上》:“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太史公曰:“《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足见道义有没有用,得才是道理,若论人品道义,金家自是没得说,可要说田产么,那可有得说了?”金老爷子问:“如何说?”金公子面露得意之色,略一沉吟道:“在我朝,洪武爷大明律条早有规定,凡田产买卖五年以上,就不得追诉。这事儿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咱金家是占了不少好田,可也退了不少,如今名下的可都是五年以上的好田,按照律法这些田可都是不能动的良田,姓杨的寻得我家退田,所屏障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法字,既是法,那我金家就与他说法,他再肆意妄为,总不能弃祖宗律法而不顾吧?若真是这样,拿到好办了,爹爹的门生故吏可不少,许多都是清流的,正愁找不到事干,有了这个罪名,上几本奏折说道说道,想来还是有人愿意的?”“好,好,爹爹,这个主意不错!”金二公子大喜道:“姓杨的再厉害,也不能凌驾洪武定下的律法不是?这下我们可以不用退田了?“金老爷子有些犹豫,可三个儿子殷切的眼神,稍作沉吟了一番也答应了。但鉴于杨峥的手段,他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做得太绝,便提笔写了一份信送了过去,算是给杨峥天大的脸面,他相信只要懂得分寸的人,封信,多少会知进退的。府衙后堂,衙役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将刚刚接过的书信送了进来,杨峥一手接过,也不避讳况钟,当着面便打开了信抽笺细个开头,脸上便露出了苦笑。“怎么是金家的书信么?“况钟好奇的问。杨峥没应答,随手将书信递给了况钟,对方不急多想,低头便句,面上的神色就不太好,本以为坚冰融化,是大喜的兆头,有了苏州第一家金家退田,苏州其他大户富户多少有些畏惧的心思,必然会主动退些良田来,这可比自己丈量土地来得实在容易得多,所以对这次金家的表现,况大人还是很满意的,或多或少还有些期待,就是因为这个,头一次让他觉得上次对金公子的的一顿板子打过了些,可信,什么愧疚,什么期盼,什么希望都随之付之东流了,有的只是气恼,失望,甚至是愤怒,信中的金老爷子言语温不火,但其恩威并施的言语,只要是个有心人,就没有的道理,更可恨的是,金老爷子摆明了不再退一分一毫的良田,还美其名曰是在维护祖宗法度,这才退了十分之一都不到,便不再退,关键是金家这么做,其他大户富户必然也会效仿,那么他们费时费力营造得大好局面变得半点意义都没有,如果各地乡绅都高举法度大旗,退回的良田能有多少呢,最终的效果,仍在律法的外衣下被富户大户死死的包裹了,与苏州而言,无半分好处?”这一番思索,让况钟又是愤怒,又是彷徨,先前的喜悦早已去得干净,咬牙道:“好一个老狐狸,竟来了这一招,金家不退,其他大户必然不会退,我们该如何是好?“这话儿似是自问,其实更多的是在问杨峥。杨大人的心情似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端坐在竹椅上慢慢喝着茶,直到况大人这一声问话,才慢悠悠的放下手中茶杯,笑着道:“急什么?“况钟道:“能不急么,金家摆明了是不想退田?”杨峥笑了笑道:“有田就有了银子,谁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吧,不要说他不想退了,便是换做是我,我也不想退了,又不是圣人,还没到什么都超然的地步,退了七万,不想在退,情理之中,不足为怪?“况钟风轻云淡的模样,原先有几分担忧的心,也安定了下来,凑了过去道:“话虽不错,可真让金家不退了,咱们的目的?“杨峥呵呵一笑道:“退与不退,可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金家说了算,而是苏州的百姓,金家府邸的百姓一日不退,金家这田就必须退下去?““他们这次有律法做外衣?未必会怕百姓?”况钟担心的道。“若是百姓都遵循律法,那苏州也就没那么难以治理了,况且在大明素有法不责众的传统,你说朝廷会因百姓要这么点田产,当真抓了闹事的百姓么,就算朝廷真的抓了,只怕金家也不敢答应,别忘了百姓去金家是拿回属于自己的田产,金家当真这么做了,金老爷子的脸,金家还能不能在苏州立足都成了问题?”况钟皱了皱眉,盯着杨峥道:“大人是说,金家的这田还得退?”杨峥道:“退,当然得退,若不然咱们丈量土地从何而来?”况钟道:“那这份信怎么办,爷子语气,似有几分把握,我们需小心应付才好?“杨峥哦了声,道:“他能写信,难道本官就不能么?”说着提笔给金老爷子回了一封信:“近阅退田册,益知盛德出人意表,但所退数不多,再加清理行之可也。昔人改父之政,七屋之金须臾而散,公(金老爷子)以父改子无所不可。”写到这儿杨大人略微停顿了片刻,跟着将笔锋一转,态度鲜明,这田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怕对方自己的不怕死的态度,在信的末尾处,又加了一笔,退田一半,既十三万亩?”况钟先是默默的待后的数字,愣是张大着嘴巴半天,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道:“下笔就是十三万亩,见过霸道的,似这样霸道不讲理的还是头一次?”吹干了墨迹,杨大人便递给了况大人,让人送到了金家府邸。话说,好不容易雄起了一回的金老爷子,正享受儿孙的吹捧,冷不丁的一个家奴走了进来,说是巡抚大人亲笔写给老爷的信,顿时让金家府邸上上下下都变得紧张起来。人人目光随着金老爷子缓慢而颤抖的双手,将那信件拆去了封口,然后抖动了信件迫不及待的来,刚眼,就听得金公子迫不及待的问:“姓杨的如何说?”金老爷子面色先有些喜色,待最后,面色就变得十分难上所说什么“昔人改父之政”,孔子还说君子三年无改父之道呢,即使要改,也是乘时应变,可对方全然不顾,竟拿自己儿子说事,摆明了不给自己一点余地,身为巡抚竟放任百姓对金家要田,还开口就是十三万,数字之大,足以让任何人接受不了,金老爷子是好脾气不假,可再好脾气的人,样一封毫不给脸面的信也有了怒火,只见他双手握紧了拳头,左眉突突闪跳:“这个挨千刀的太过放肆,竟如此不给老夫脸面,让老夫再退十三万,还说什么‘昔人改父之政,七屋之金须臾而散,公以父改子无所不成!’虽然没有直接针对自己,不还是指自己的儿子占夺太多,让自己退出良田来改子之贪么,士可杀不可辱,姓杨的如此欺负人,当真以为老夫是落魄凤凰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上前踹上一脚?“一家大小还是头一次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均是又惊有怒,金公子凑上前问道:“爹爹,姓杨的摆明了要把我们金家往死里整,若再不出手,我们可真就没有还手之力了?““是啊,人家都欺负家门口了,您老人家可不能忍气吞声呢?今日若是让姓杨的得逞了,明日还真不知要什么呢?“金二公子附和道。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42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金老爷子面色铁青,他着实有些没想到杨峥如此不给自己脸面,这比打他的脸还要难受,事情到了这地步,很显然一味的退让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既想要对手屈服,那就得拿出比对手更强夯的实力来,这才是最大的王道。
金老爷子眯着双眼慢慢涌出杀气,目光从窗外缓缓收回,落到了自己三个儿子的脸上,看了片刻,才冷声道:“咱们家还有多少田?”
刚从老爹的眼里看出一点杀气的金二公子,一听这话儿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望着一头白发的老爹,带着哭声道:“爹,这田还退啊?”
金老爷子瞪了金公子一眼,喝道:“你懂什么,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这都是所谓“计“,姓杨的如此待我,老夫岂能坐以待毙,可我一个堂堂二品尚书,家有良田数十万,若硬撑着天下御史言官,谁敢给老夫说话,唯有主动示弱,让世人看看姓杨的是如何将致仕的二品官员逼到不得不忍气吞声,退还良田得以保存家室,这叫什么,这叫主动示弱,目的就是引起清流的愤怒?”
“爹说的不错,在这节骨眼上,若在不想着法子打破僵局,反而对我金家不利,主动的示弱,一来可以打破眼下的僵局,二来可以换取舆论的同情,我就不信当悠悠众口对准那狗官的时候,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只要他倒下了,今日我们失去的良田,他日再加倍的寻回来便是?”
“大哥说的不错,我们需要对付的姓杨的,姓况的两个狗官,田产损失再多,大可不必担心,千金散尽还复来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如何度过眼下这场难关。弱者与强者需要保持一种平衡。平衡一旦被打破,强者也将无法生存,姓杨的对我金家如此咄咄逼人,我就不信苏州那帮挨千刀的会无动于衷!”
“那就退吧?”金二公子明白了今日的退是为了明日的进,顿时放下心来,堆着笑容道。
“这事儿还得爹爹拿主意?”金公子看了一眼金老爷子道。
这会儿功夫金老爷子已有了计较,既是主动示弱,那就示弱得彻底点,先得表明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在看了杨大人的回信后,立即提笔再一次写了一封信,信中称自己已将五年之内所置之地,不问原委尽数清退,不知还有哪些田产属于‘占夺’,只能请官府自己来查,若查实有据,定当清退?平素各式能忍的徐阶,终于忍无可忍,再不退一步了。这一招算是亮明自己的态度,事实上金老爷子也确实有这个底气,大明虽禁止买卖土地,但并没有限制私人田产拥有量,只是严禁‘欺隐田粮’……只有因隐瞒田数、低报收成影响朝廷的赋税收入,才会成为冲击的对象。并且大明律也容许田地买卖,只要‘税契’完整的田产交易就会受到呵护。并且非论什么原因,只要买卖五年以上,买卖双方都不得追诉,金老爷子这么说,一方面是对杨峥一番言语的回击,另一方面莫不是为自己制造舆论的同情,单是从这方面看,金家很明显是人逼迫得不能不退出五年之内置的良田,与这一点朝廷不能坐视不管。
另一方面,金老爷子开始思索自己的门生故吏了,在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老师是学生仕途上的护身符,一旦金榜题名,决定了考生一生的前途。“饮水则思源,依木则思荫;一冠、一组,安所非老师赐也!”有了这个好处,士子们自然对座主感恩戴德,一旦高中,在科举考试放榜后,门生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座主投“门生刺”,并“拜谒”和“贽见”(执持礼物以求见)座主,以确认座主、门生关系。一旦关系确认,老师生前要为其奔走效力,死后也要为其治丧,撰写纪念诗文,并照顾其家属,说白了就是前途上老师要为学生保驾护航,反过来学生也得有些反馈,至少要保护老师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自大明开国时就已延续,如今早已根深蒂固,金老爷子为官三十年,门生故吏不少,妾多半是清流,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金老爷子刚刚放下的湖笔,又一次提起开始给自己的门生故吏写信,明确要求或多或少给姓杨的颜色瞧瞧,当然了这种公然报私仇的做法,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所以他很快的想到了自己几个友人,其中之一,便是胡滢等一批故旧,当然了他们不同于自己的学生,语气不可不能带有老师的威严,得委婉的透出自己的困境,与这一点金老爷子可谓是轻车熟路,所以就有了给京城几位友人的信件:“敝乡近来诚为新政所困,然杨峥初意亦出为民,只缘稍涉偏颇,刁徒遂乘之妄作,伪播文檄,谬张声威,煽惑愚顽,凌蔑郡县,始犹诬讦,继乃扛抬,白占田庐,公行抢夺,纪纲伦理荡然无存,不独百姓莫能存生,而杨峥亦因之损誉,良可慨也!”这封信将一个落魄无奈的官员的心酸付诸于纸上,任何一个友人看到了这样一封信,若不见同情,是绝无仅有的。
既是撕破了脸皮,金老爷子也不介意再彻底一点,他场祸水可不能光盯上金家一家,最好是整个苏州府,上千家富户大户,王侯公孙,富贵闲人都卷进来才好,所以他一面退田的同时,一面将这事儿通过家奴之口宣扬了出去,于是第二日的苏州府关于金家被迫退田二十万的消息立即传遍了苏州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苏州城因为这惊人的消息,立即变得咋呼起来,这也难怪,朝廷的用意到了这个点,只要是稍有些头脑的富户大户多少都能看出些端倪,只是朝廷一上来就盯上了金家,金家在苏州有多大的实力,多大的能耐,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正是因为太清楚了,他们才作壁上观的,本以为朝廷啃不下金家这个硬骨头,必然会就此作罢,但朝廷的力度之大,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先是不可一世的金公子被抓了,还被人打了板子,跟着是金老爷子堂堂二品官,竟当着众人的面给杨大人跪下了,更让他们惊讶的时,一直坑田不要命的金家,竟破天荒的退田了,而且一退就是七万,十三万,合起来整整二十万亩,二十万亩,不是二十亩,数目之大,足以让这帮心存侥幸的富户大户目瞪口呆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金家竟毫无还手之力,瞬息万变的画风,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但凡事太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这帮人都是臭着危险长大的,危险到来之前,他们比谁都灵敏,强大的危机感让他们越来越意识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并不是一句空话,所以从金老爷子发出退田的第二天,金家除了一如既往的老百姓之外,还多了不少衣冠楚楚的王侯公孙,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便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手中应有的良田不在金家之下,往日就算来,也不如今日这般全来了,所以百姓惊讶之余,一时竟忘记了延续三日的吆喝。
偌大的金家府邸难得恢复一丝安静,数百个苏州富户大户全都被领进了金老爷子的书房,至于谈了什么,众人不得而知,但这事儿还是被有心人给打探了出来,无非是金家的举动让众人感到唇寒齿亡的危机感,特意拉下脸面来府上,恳求金老爷子再出面劝劝杨大人,莫要将事情弄得太过火,断送了他们的去路,苏州未必就能好起来,百姓的苦日子未必就能到头,他们甚至愿意捐些善款,粮食,用于搭救这次苏州粮食危机,只求杨大人能莫要挑起百姓仇富之心……恳求不一而足,但金老爷子却没答应,无他,金家落难的时候,你们作壁上观,如今金家快刀斩乱麻了,断没有去做说客的道理,况且巡抚大人油盐不进,若能当说客金家也不至于被迫退出二十万亩良田,几乎是全部的家当了。
对此,众大户本不信,谁不知金家的实力,可才两日的功夫,金家退良田二十万亩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任凭谁也不能否认,因此对金老爷子这番凄凄惨惨戚戚,还是有些人认同的,毕竟再厉害的人,也有老的一天,最显赫的权势,也有落下来的一天,再大的威严,也有被践踏的一天,所以再去求金家的人也就少了许多。
但这股风气却没有因此打住,也不知住在衙门里的哪位巡抚杨大人是怎么想的的,竟在金家退田的第二天就对苏州城发出了《退田令》,令中要求凡事涉嫌官司的富户大户,经过况大人亲自审理后,判定退回良田的必须在三日内退回全部良田,其次非法占有百姓良田的,若能自助退回其良田,朝廷秉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会酌情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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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2046章:一步也不能退
倘若不闻不问,百官怎么下人怎么帝怎么以这次三杨的态度明显,先是鉴于两人在苏州表现不尽人意,罚俸禄半年,其次决定剥夺两人官职,不过是留是用,毕竟是大事,内阁也不好就此做主,便将这事儿丢给了吏部,吏部郭大人虽一直有那个心思,但在杨大人离京前一晚二人把酒言欢,早已解开了心头的疙瘩,说知己好友未免有些过了,但做到不落井下石,还是勉强能做得到,所以在收到内阁指令后,并有立即付诸行动,而是送给了皇帝,那意思很明显,皇帝你的人出了问题,您老人家先好给个意见。 宣宗对于杨大人可谓是信任有加,折,只是淡淡丢出四个字:“等自辩疏!”这几个字儿态度不明显,这可苦了一干等着参奏的御史言官,本指望能借此机会好扬名立万一番,哪知道皇帝态度暧昧,让他们一时下难以下决心,于是在杨大人这件事上,朝廷难得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往日里上蹿下跳的御史言官,难得清净了一次。奏折通过大明的驿站,一路南下,与宣德五年年底的时候送到了知府衙门,杨峥对此事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主要是他编辑的《大明士林报》早已将这事儿刊登了出来,虽说零零散散,但对于杨大人来说,将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加以收拢,然后去伪存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不难,但他并没有对此事采取任何的行动,一来,在他打击豪强,退还田地这件事上他算是顺应了苏州的形势,并不算错,既没错,那就以平常心对待便可,倘若表现太过心急,反而落了下成,其二,他也是通过此事来帝对自己的态度,毕竟是远离朝廷,谁知道自己信任度有没有下降,万一被皇帝疏远了,自己拼死拼活不讨好,那就亏大了,亏本的买卖可不是他的风格,两种顾虑在脑海里走了一遍,便让他有了决定。可以说我们的杨大人变了,变得比往前更加沉稳了些,所以才有了这种泰山崩于眼前不动于山的淡定。将朝廷的奏章遍,许久才听得杨大人轻叹了声道:“这个戴凤年倒有些本事,这奏折你,实则是苗头对着我,怪不得杨大人有所表示了?这样的奏折,换做是我只怕也唯有如此了?”况钟本就有些担心,听了这话儿立即面露忧色,道:“大人准备如何应对,眼下的苏州城大人可万万退不得半步?”杨峥笑了笑道:“退,谁说要退了,苏州能有今日,正是你我一步不曾退过的结果,今日若因富户退田而退,那明日保不准为了其它再退一步,苏州之所以乱了这么多年,固然有朝廷的原由,可谁敢说没有官员自我退却的因素在里面,我杨峥为官虽不长,可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退,那些是该退的,那些哪怕是丢了性命也不可后退一步,苏州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岂有后退的道理?”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是落地有声,况钟就这么峥几眼,张好显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刚毅,让他没由来的对眼前这年轻的官儿多了些许信任,他暗暗点了点头,似下了某种决心,前的那张刚毅的脸,沉声道:“大人不退,卑职便陪着你不退,卑职不相信这天下就没有大人苦心的人?”杨峥回头眼自己眼前的这个下属,似从自己第一日来苏州就对自己或多或少保持了些距离,似这般二人说些知心的话儿还是头一次,既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欣慰,点了点头道:“能得你况大人这番话,杨某此番苏州之行不亏,不过你也不要太悲观,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况钟道:“大人说笑了,这事儿卑职还得明白?“杨峥见他不信,便道:“你了什么?“况钟道:“这事儿引起了公愤,偏生你我二人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有鼻子有眼睛的,戴凤年这奏折所说,并非无端的方矢,人家是巡按,所说都有真凭实据,所以三位杨大人才不得不抛弃了大人是不是?”杨峥笑道:“谁说抛弃了?”“都这个时候了,大人就不必安慰卑职了,若不是抛弃,有何必派人送来这个?”况钟伸手指了纸杨峥手中的奏折道。杨峥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心思道:“送来奏折也未必是抛弃,倘若他们当真抛弃了你我,送来的就不是奏折,而是朝廷圣旨了,不是圣旨那就说明,他们对你我还有些保留的,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这话儿听着有些不可思议,可细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况钟有些将信将疑的眼杨峥,见他的神色并半分的沮丧,对这话儿又信了几分,犹豫了片刻,道:“大人准备如何应对?“杨峥眼手中的奏折,道:“皇帝与内阁让人送来这份奏折,其一是对你我表明了他们的立场态度,其二也不是给我们指明了一条明路?“况钟越发疑惑,说这奏折表明朝廷尚未抛弃二人,尚未还能说得过去,可要说对此事的出路,那未免牵强了些。杨峥神色便知道他不信,指着手中奏折道:“这是戴凤年不是指责你我二人“庇jian民,鱼肉缙绅”,纵民为“虎”,以乡官为“rou”,造成“种肥田不如告瘦状”的局面,朝廷虽未必全信,但人家是巡按,又说得有理有据,若一味的任由这种论调继续传递下去,那么弹劾你我的奏折必会多于牛毛,真到那时候,你我就是一身清白,怕也说不清楚了,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辩明是非?朝廷总不能给你我辩解的机会吧?”况钟微微楞了一下,道:“这样也行?”杨峥呵呵一笑道:“本来是不行的,可这事儿落到了你的身上就行了?”“我的是身上?“况钟这下越发迷糊了。杨峥哈哈一阵大笑道:“如今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况大人是公正无私的大清官,便是这弹劾之人,不也是赞你是天下青草么?试问一个清官来反驳这些事情,让人信服的力度是不是大些?”况钟这才明白杨大人的心思,不得不说这个安排十分的合理,清官虽未必能做事,但在让人信任上的确是其他官员所不能的。“卑职愚钝,如何辩驳,还请大人明示些才好?“况钟毕恭毕敬的道。杨峥淡淡一笑,忽的从怀里摸出一份奏折来,递了过去道:“辩驳的话儿我已写好了,你只需写上你的名字,再通过你的手段送到朝廷便可?“这下出乎况钟的意料之外,可细细一想也不足为怪,若不是早有准备,谁又敢这么做呢?这么一想,心头便坦然了,同时又觉得有些欣慰,从这杨大人这一手可以人家早已将苏州的一切算在其中,比起盲目的激进,这等稳妥的法子,实际更让人放心,信任。就在他沉吟之际,杨大人已将奏折递了过来:“你先“况钟一手接过便低头来,奏折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说毫无文采,与杨大人一贯辞藻华丽,言语犀利的文风略有不同,但只眼况钟便知这事儿十有**成了,因为整个奏折本就不是讲究辞藻,言语表面功夫,而是实实在在针对戴凤年所上的奏折逐条的辩解的辩解文章,奏折一共从三个方面着手辩解,一曰整饬吏治。自明初以来,江南地区不法官吏往往与当地豪绅大户串通一气,贪赃枉法,敲榨勒索,谋财害命,成为地方百姓的一大祸害。据此,况钟先后颁布《督抚条约》《续行条约册式》《考语册式》等,斥黜贪墨,搏击豪强,矫革浮yin,厘正宿弊。具体有:禁迎送禁请托禁请客送礼禁苛派银粮包揽侵欺禁假公济私禁苛派差役禁官吏敷衍塞责禁私役民壮禁滥取民财民物禁差遣人役骚扰乡里禁官吏jian利侵吞禁hui赂书吏正军法革募兵定抚按出使车马,等等。严令各府州县大小官吏“一体遵奉施行,俱毋违错”。令既下,“郡邑吏凛凛竞饬,若非往日人。赇者则望风解印绶去,权豪势宦,敛手屏息,至移他省避之”。二曰勒令退田。应天十府州强宗巨室数多,土地高度集中,是造成当地阶级矛盾尖锐的重要原因。永乐以来,兼并之风更为盛行,各地乡官豪绅无不采取各种卑劣手段大肆掠夺田产。其中比较普通的一种形式是通过“投献”侵占农民的土地。由于该地赋繁役重,“每一役出,辄破数大家。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1999.2047章:最有力的反击
以故富者辄籍其产于士大夫,宁以身为佣而输之租,用避大役,名曰投献”。 ( . . )至于其他小民之田产,为奸民籍而献诸势要归其所有者,更是“不知凡几矣”。松江府华亭县,“乡官田宅之多,奴仆之众,小民詈怨而恨,二京十二省无有也”。其余府县亦大都如此。江南乡官的代表人物金尚书家所拥有的二十多万亩(一说四十万亩)土地,有相当一部分就是通过所谓“投献”夺来的。在江南巡抚杨峥巡视各地之时,控告缙绅豪强侵渔白夺小民田产者不计其数,仅松江一地即有“告乡官夺产者几万人”。对此,杨大人十分气愤,为了缓和百姓的愤怒,转移苏州灾情,杨大人审时度势,适当调整土地关系,使乡官豪绅“百年后得安静”,维护苏州安稳的长远利益,他坚决勒令受献者必须如数退还白夺之田,或者允许被献者赎回。对势力最大的金家也不例外。此令一下,四方震动。贫苦农民热烈拥护;而豪强缙绅则恨之入骨,谤议纷起,伺机报复。由于官绅势力的反抗和抵制,遂使这项改革半途而废。三曰兴修水利。江南河流众多,湖泊交错。境内吴淞江水道,尤为“国计所关”,纵贯苏松两府,穿越吴县吴江昆山青浦嘉定五县。由于长期失修,淤积不通。屡议疏浚,迄无成效。民有谣曰:“惟是海龙王始得开耳。”河道涸塞为陆,使农业生产受到严重破坏。海瑞巡抚江南时,恰遇暴雨不断,吴淞江泛滥成灾,广大农民衣食无着,纷纷背井离乡。况钟通过民间私访和实地勘量河道,提出用“以工代赈”(即按工给银救济饥民)的办法,一面赈济救灾,一面修复水利。宣德六年正月初三日,召集饥民正式动工修吴淞江,至二月二十日告成,全长八十余里。又以三吴入海之道,南止吴淞江,北止白茆河,“若止开吴淞而不开挑白茆,诚为缺事,难免水患”,于十二月月初九日集众兴工开挑白茆河,至三月底完工。总计救济饥民数十万人,而用银不过五六万两。且所用钱粮,皆为历年导河夫银巡抚衙门赃罚银以及部分义捐的“赈济谷”。“不取之民,不捐之官”。官“借饥民之力而故道可通,民借银米之需而荒歉有济,一举两利“。杨大人还排除万难,与况大人一同劝民在吴淞江旁垦田四十万亩。两河开通,不仅太湖之水直入于海,滨海诸渠皆得以引流灌溉,而且旱涝有备,水患可除。“吴民永赖,乐利无穷。公之开河之功,创三吴所未有也”。就是当地竭力反对杨大人的官绅们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功劳。说:“宣德三年四年皆有大水,不至病农,即开吴淞江之力也。非杨公肯担当,安得了此一大事哉。”又云:开河费用之省,皆由“杨公清白不妄用,又用法严也”。根除水患,是杨大人在应天巡抚位上最有成效的政绩。此外,针对江南官户多优免户多,转嫁赋役十分严重的现象,杨大人在推行“一条鞭法”时,尤其注意均平赋役,制定《钱粮册式》《均徭册式》,减轻农民负担。同时,认真严治刁讼,平反冤狱。时人评曰:杨大人抚江南九阅月,“而天下财赋之原,肃然一清”。通篇文章提起自己多大数十处,即便是况钟这样的清官,样一篇辩解的文章也不由得脸上一热,心道:“世人都传杨大人脸皮够厚,往日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奇然,这等自吹自擂的文章都敢写出来,若没有点厚脸皮的功夫,还不敢写出来,不过嘀咕归嘀咕,与这篇文章况大人也不得心生佩服,文章并没有做出诸多辩解,而是以为寻常人的口吻写出了自己与苏州的所在所为,即便是赞扬也多是借用他人之口,并不直接有自己来赞扬,再者文章所说莫不是针对苏州眼下的各种弊端,做出种种说明,若不是深入其中,谁又能说得如此深入,单凭这一点,就狠狠扇了那些巡按的嘴巴,用杨大人的话儿说,苏州难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你戴大人也不是做一日两日的巡按,为何不见你戴大人的奏折呢,偏偏我来巡抚苏州,你便跳了出来,其中莫非有猫腻不成?这话儿就太狠了,况大人自问便是他这等心头坦荡之人,也忍不住问一声:“戴大人这其中真的有猫腻么?“当然了这种想法况大人也只是放在心头意yin一下,未必敢拿出来,不过疑问仍在,这就是杨大人的用意,吃不到羊肉,却惹了一身羊骚味,就这样骚着你?比起这个,下面才见真章了,与先前理直气壮的口吻,下面就多了几分委屈,几分不满了,文章说,他在巡抚期间实行的虽然只是局部的改革,但已经触犯了江南官绅的利益,因此遭到他们大肆攻击和极力反对,纷纷指责他“第一不知体”“不识时务”“不近人情”“管闲事”,甚至投匿名信,进行威胁。不仅如此,他们还和朝廷内部的一些人上下勾结,“共思逐公自便”,千方百计要把他赶走,以便改变他所实行的政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倘若人人都如况大人一般坦荡,又何惧他的局部改革呢,这同样是一个陷阱,短短几句话把自己的委屈,牢骚全都说出去了不说,还顺带给百官留下了一个罪名,你们这么反对,莫非也是有猫腻,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偏生让人反驳不得,甚至让人不敢说什么,因为人家说了,你若跳出来反对,那便是有猫腻,在这个做官做名声的时代,那个官儿不想自己有着清白的好名声,即便是没有,也要想着清白靠一靠,一句猫腻足以让百官不敢多言,便是那些自命清流的御史言官,若想就这事儿上做文章,也得掂量掂量。里,况大人才暗暗吐了口冷气,这那里是文章,分明是给人安插罪名罢了,偏生还这么委屈,仿佛天下的官儿就知道欺负他似的,让况大人好笑又不得不佩服。文章的最后才针对戴凤年劾论杨大人“不谙吏事”,“庇jian民,鱼rou缙绅,沽名乱政”,“不可一日居地方”。罪名进行了反驳,杨大人先是不要脸的表明了自己向来以刚为主,挺立于世,对于戴凤年之流的无耻攻击,除了心疼之外,再找不到任何的言语,如今本着悲痛的心情提笔写了这份奏折,目的便是还世人一个真相,也好给自己一个清白,随机文章中他针锋相对上疏辩明,用大量的事实予以驳斥。什么凤年不考其初,据今日论,谓民为虎,乡官为肉,不知乡官二十余年为虎,小民二十余年为rou,今日乡官之rou,乃小民原有之rou,先夺之,令还之,原非乡官之肉,况先夺其十百,今偿其一,所偿无几。臣窃恐凤翔居乡,亦是此景乡官也。”这番严词义正的反驳,指出戴凤年疏中所言,“无一字是臣本心,无一事是臣所行事迹”,纯属“诬妄”,“逞己邪思,点污善类,不为“报国”,而以“行私”。明明是反驳,愣是给人家安插了一个“诬妄”,“逞己邪思,点污善类,不为“报国”,而以“行私”的罪名,不可谓不狠,更狠的还在后面,文章的末尾以最委屈,最不满的语气表示坚持自己的主张,并提出希望,曰:“臣二经论劾,众口呶呶,臣尚执己为是,臣实见得是也”;“臣叨任巡抚,凡所施为,竭尽心力,一皆采访民言,考求成法,民利与兴,民害与除,不可易也。伏愿皇上所敕新任抚臣,勿以臣受谤而轻改臣事”。同时,恳乞“赐臣回籍,永终田里”。上允其请。“这是什么,这是要挟,皇帝若信了戴凤年这个无耻小人的挑拨,微臣百口莫辩,唯有告养病请求辞官了?儿,况大人算是明白了这篇辩解奏折的厉害之出,什么华丽的辞藻,什么犀利的言语,都比不上这样一个杀气腾腾的辩解来得更有力,而上辩解的奏折人,竟是他况钟,这无疑向世人说明,奏折上所说全都是真的,没有半分的假话,如此一来,不仅将戴凤年钉在了小人的罪名上下不来,便是那些想要说话的言官御史也得己的分量,是否能做到他况钟一样的道德模范,若做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呢。奏折这儿,况大人算是了,杨大人是想通过这次辩解的机会,将所有反对的人骂上一遍,同时也略带警告的味道,你若不知趣,嘿嘿,我不介意给你按个罪名,你放心绝对是莫须有,这是一种不要脸的手段,但你不可否认,这种不要脸的手段,有时候便是最有效的手段,眼下的苏州城最需要的无疑就是这种手段。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01.2049章:杀鸡焉有牛刀
徐朗淡淡的峥一眼,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大人断然不会这么做?”杨峥道:“何以见得?”徐朗缓缓道:“从大人如此苦心对待戴凤年等人足以倪来?““哦,是么?“杨峥回头眼徐朗,对方的眼里一副你的把戏我早已嘴脸,差点没让杨大人扑上去打人了。 好在徐军事倒也知趣,知道这位杨大人的脸皮在外面是厚如城墙,可在自己人的面前可是薄得很,还容易暴怒,弄不好还有无妄之灾,哪还敢多/br>“这是给他们一点教训,本官好歹也是堂堂二品命官,倘若被他们欺负到头上不做还不给出反击,岂不是以为本官是好欺负的,这等风气若是一旦开了,那日后岂不是阿猫阿狗都敢对我胡言乱语,那本官在苏州就不用公务了,每日应付这些弹劾的奏折就足以把我累死?”徐朗淡淡一笑道:“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这么多年了大人的风格还是没变?这次金家戴凤年怕是完了,杀鸡给猴作不免大了些?“杨峥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动作不大不行啊,苏州刁民太多,就是一个金家都这么难对付,动作再不大点,怕不好收拾啊?”徐朗嗯了声道:“那倒是,“治乱世。用重典;治乱军,用严刑。”孔子诛少正卯,虽然不合情理,但权术奸诈,却因这一刀而使得权臣畏惧,市井安然;孔明于挥泪斩马谡之时说:“昔孙武所以能制胜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纷争,兵交方始。若废法何以讨贼,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这就是平乱与治乱的权术,是杀鸡儆猴的妙用。人是神秘的,社会愈复杂,愈见机巧奸诈,各有主张,各行其是,如不限制于一个范围,必至正邪莫辨,人欲横流。所以乱世英雄多,盛世英雄少,就在于范围限得紧不紧。古时的所谓“英雄”越多,对国家对社会越不利,常言道“孝子不生慈父之家,忠臣不生圣君之下”,“英雄”者,等于枯木中的蛀虫也。这等人贪婪暴戾,好乱成性,或谣言chang乱,或患连zao反,总之惟恐天下不乱,乱就民不聊生,民不聊生就可以实现他的企图,象补锅的师傅一样,先把锅子裂缝敲宽了再来施补手术,越敲得宽越显出技术超群。试历史,哪一个朝代不是把锅子敲破了再来补?为了要巩固社会秩序,安定人民生活,对于这批作乱的人,应予严惩痛处,借几个人头教他们瞧瞧。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泪涟涟”的攻心战术。去一个金家,费了一个戴凤年动作是大了些,颇有几分杀鸡焉有牛刀,但用得好牛刀杀个鸡倒也没什么坏处?”杨峥道:“可不是么,率数未服者以对敌,若策之不行,而利诱之,又反启其疑,于是故为自误,责他人之失,以暗警之。警之者,反诱之也:此盖以刚险驱之也。或曰:此遣将之法也。统率不服从自己的部队去打仗,如果你调动不了他们,这时你想用金钱去利诱他们,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正确的方法是:你可以故意制造些错误,然后责备别人的过失,借此暗中警告那些不服自己指挥的人。这种警戒,是从反面去诱导他们:迄就是用强硬而险诈的方法去迫使士兵服从。或者说,这就是调遣部将的方法。对待部下将士,必须恩威并重,刚柔相济。军纪不严,乌合之众,哪能取胜?如果只是一味地严厉,甚至近于残酷,也难做到让将士们心服。所以关心将士,体贴将士,使将士们心中感激敬佩,这才算得上是称职的指挥官。《孙子兵法》中对此早有名训:“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这就是强调治军要严。同样的道理,想要治理好苏州,就容不得背后捅刀子,唱反调的人,若人人都如此,治理苏州也就是一句空话了?“两人彼此彼此心照不宣的就这事儿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儿,才见徐朗盯着他刻,沉声问道:“你真决定这么做?“杨峥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透过这里,正好窗外的街道,此时夕阳斜照,等候的一天的各大商铺开始陆续的打开了店门,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后,各家的店铺门前,立即摆上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商品,吃食,放眼望去绵延不断的商铺地摊,酒肆茶楼以及各具特色的文化书社画廊,来往的过客,商贾行人莫不是走走停停,时而指指点点,对所商品评头论足,不少书生更是趁机卖弄文采,落日黄昏之中,街道的繁荣随着夜色的到来,缓缓展开,宛如一副优美的画卷,画卷之中,商贾行人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店铺旗幡挂得琳琅满目,彼此起伏的叫卖上你来我往,少年的,老年的,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苏州话,北京话,河南话,江浙话彼此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街道在夕阳谢幕的这一刻,终于让这条街道彻底变得热闹起来。灾情虽然还在,米价仍是有增无减,可眼前的商贾行人莫不是面带着微笑,那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饱受灾情的苦楚,带着苏州人固有的优雅,那步伐从容,透着某种朝气,让忍不住多,杨大人知道,这是商业散发的迷人味道,吸引着这里的一切,让苏州即使在苦难之中,仍能保持某种蓬勃向上的朝气,而这正是他所苦苦追求,为大明注入的好东西。久的杨大人并没有收回略显酸胀的眼神,头也不回的丢出了一句:“我常听人说,昔日的汴京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依军师州比汴京如何?”徐朗背负着双手,眯着的眼神随着杨大人的目光,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的道:“只怕不如?”“哦,何以见得?”杨大人似有些不服,这也难怪眼前的画卷实在太美,美得让人不相信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好更有朝气的地方?所以杨大人才有不服。徐军事倒也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北宋东京汴梁城“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一种葫芦,嫩时可食)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实是一幅繁荣景象。苏州虽好,终究是少了些气魄,这里虽算得上商业繁荣,可与汴京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可听人说过,昔日的汴京城,每天有成千上万头猪被赶入城市中肉市待宰,每日消耗的鱼达数千担。其夜市也更加兴盛,往往直到三更方散,市场交易,动辄千万。还有作为说书游艺场所的“瓦肆”,大者可容纳数千人,许多脍炙人口的评书和历史故事就是在这里经过说书艺人的精彩演绎传遍千家万户,潘楼……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端午节物:百索艾花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香糖果子糉子……”“七夕,潘楼前卖乞巧物。……至七夕前三日,车马不通行……这样的汴京,又岂能是一个苏州城可能比的呢?““怕是未必吧?”杨峥语气坚决道,他毕竟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多了旁人所没有的五百年的见识,据他所知,明朝无论是铁,造船,建筑等重工业,还是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轻工业,在世界都享有盛誉,并且是以较短的时间完成了宋朝手工业从官营到私营的演变,而且变化得更为彻底。迄至明朝后期,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还在实行以商人为主体的盐引制外,一些手工业都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成为民间手工业。晚明时中国民间私营经济力量远比同期西方强大,当英国商人手工场业主拥有几万英镑已算巨富时,明朝民间商人和资本家动用几百万两的银子进行贸易和生产已经是很寻常。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02.2050章:醉莫插花花莫笑
郑芝龙海上贸易集团的经济实力达到每年收入数千万两白银,当时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苏州作为明代最为繁华的所在,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自身繁华的程度不亚于北宋的汴京,这一点前世多有说明,苏州之所以繁盛,是因为无论农业商业手工业运输业印刷业,还是美术音乐戏曲美食服饰,都是引领全国的,又是全国物流中心金融中心,即是商业聚集地,又是文化出产地,苏州是全面发展到顶峰的城市,由于工商业的发展,中心城市的人口密度位居全国第一,城市街区沿几条主要通航河道向外呈放射状延伸,最远处距离城门(阊门)已经超过十华里。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从“商贾辐揍,百货齐聚,上自北京,下至两广,远及重洋,贸易之盛甲于天下从这些描叙上,苏州非但没有不如汴京,甚至有超过之势,今日这局面说起来不过是差了一个引导人和少了些岁月的打磨罢了,而这两点又正是汴京所不能比的,汴京固然商业繁华,但时日较短,随着靖难之役后,迅速没落,反而是苏州自明初后迅速崛起,仗着文化底蕴,自身的地理位置,以及手工业的发展,一直从明延续到清朝末年,便是这份长久的底蕴,才让杨大人心有不服。徐朗似是杨峥心头的不服,道:“你还认为苏州可以超过汴京?“杨峥点了点头道:“当然?”顿了顿道:“你还记得我当初与你说过的话么?”徐朗道:“自是记得,你说过苏州比不上汴京,不是因为苏州不好,而是土地对苏州进行了限制,一旦商人百姓从土地的束缚中解脱出来,那么苏州赶上北宋的汴京城甚至超过汴京都有可能?”杨峥点了点头道:“这个当然,苏州最大的根本在于人们对土地使用的观念?这种观念不改变,苏州始终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苏州!汴京能成为千百年来最为辉煌的传奇说到底还是宋代人对土地观念的改变,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在北宋后期,他们从安南进占城稻;太湖流域的苏州,湖州成为重要粮仓,民间流传着苏湖熟,天下足的谚语始于北宋,非但如此,宋代的疆土不广,所以在土地的运用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江南的良田,在茶叶的普及,茶树的栽培地区越来越广,淮南江南两浙荆湖福建及四川诸路,茶园十分普遍。仅在江南两浙荆湖福建地区输送政府专卖机构的茶叶,每年就达一千四五百万斤。茶叶已成为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同时也是国内外市场上的重要商品,这些每年所获取的银子大得惊人,不仅如此,棉花的种植,在福建广东一带逐渐盛行。养蚕和种桑麻的地区比以前也有扩大。甘蔗主要在浙江福建广南以及四川的一些地区种植,那里有许多“糖霜户”,专门种蔗制糖。南宋后期,印度木棉迅速向长江流域推广成为农业中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他们因地制宜,在山坡江畔海边开垦农田,造了不少圩田淤田沙田架田山田。大量的开垦,使垦田面积大为增加,据不完全统计,由于生产技术的提高农具的改进和水利灌溉事业的发达,北宋时期单位面积产量有所提高。一般年景,其他地方,亩产米一石,江南地区亩产米可达二至三石,甚至还出现了亩产米达四石的记录,这个记录即便是今日,都不曾被打破过,这其中的原由,军事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徐朗点了点头道:“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开封,位于豫东平原的中心,又称汴梁汴京,为宋朝国都长达一百六十八年,历九帝,是当时著名的文化经济艺术政治中心,其繁荣程度,后世难以企及,宋神宗熙宁十年国库收入为7070万贯,最高达到10。6亿贯文,即便南宋丢失半壁江山,国库财政收入竟也高达10亿贯文,这样的税收后世难以企及。熙宁年间开封米价400文一石,宋代一石660公升约100市斤米,这么高的米价,只怕也之后宋人吃得起,这的确是个怪事?““怪事,军师严重了,其实一点都不怪,一来宋人疆土不广,耕种面积不大,在人多众多的情况下,实际生产出来的那些粮食根本不够,但妙就妙在宋人懂得经营自己的土地,据我所知,比起本朝,宋代的百姓显得要轻松的许多,与我朝的三十税一赋税相比,宋代的百姓赋税还要高一些,他们推行的租调制不外乎两种,所分成和定额制。分成制就是佃客用自己耕牛或地主耕牛耕种地主的土地,秋收后除留农业税和种子外,一般是佃客用自己耕牛的,产量对分;用地主耕牛的,只分得四成或三成。地主对其肥沃的土地多采取这种分成地租的方式。为了榨取更多的产量,地主往往监督佃客劳动。定额制则是佃客向地主租种土地,一般交纳定额地租,数量大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地主对生产干预较少。北宋时期,佃客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强弱,在各地区间有较大差别,但总的趋势是缓慢地向着减弱的方向发展。佃客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离开原地主而佃种别的地主的土地。同时,客户购买少量土地之后,就可以自立户名,成为朝廷的税户,这种依赖关系的减弱,使得百姓更加自有,与土地的依赖必然会减少,在商品经济发展的条件下,“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的现象相当普遍。由于土地所有权的转换加速,农民不再世代依附于某一地主,从而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利,他们可以不必拘泥与土地,可以从商,也可以重新当一个农户,但事实证明,他们更多的人选择了商业,纺织业,瓷器,造纸印刷制茶以及火器制造矿质造船业哪一个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业,农业不再是唯一的选择,这种多面选择,一方面固然让朝廷丧失了农业人口,可你不可否认,宋代的耕种面积太少,迫使百姓不得不另谋生路,而另一方面百姓退出农业上的束缚,从土地上解脱了出来,将其资本融入商业之中,为了生存他们不断的学习先进的技术,开场更大的市场,所以宋代的疆域明明不足大明的一半,却创造了这个世间最辉煌的科技文化,最富裕的国库,即便是人满为患的百姓,也能吃得起660公升约100市斤的高价大米,农业手工业都科技很发达而且是贯穿始终。唐朝人口最盛时有五千多万人口,宋朝人口最盛时突破一亿。即使是南宋时的人口也比盛唐多一千多万唐代耕地为337万顷,宋代耕地472万余顷,宋朝矿产业制瓷业纺织业造船业造纸业印刷业军工业金融业饮食业种茶业制糖业酿酒业建筑业制盐业文化产业娱乐产业等等无一不远远领先于唐朝,再大明,赋税三十税一,不可谓不低,百姓的耕田足足比宋人多了一倍不止,可结果如何,无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还是科技上都难以比肩宋代,你别忘了,大明是大一统的王朝,自洪武爷登基以来,便大力根治使明朝维持将近七十年的清廉政治,进行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推广桑麻棉种植为手工业提供原料,他积蓄下来的钱与粮,为数不少,然而洪武积蓄下来的,不够成祖花费的,事到如今为大明辛辛苦苦耕种的百姓竟吃不起粮食,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的确是个笑话?“徐朗叹了声道:”成祖在北京缔造新都疏通大运河,夏原吉便限制全国商人,只许在北京以米换取“勘台”,于是北京各仓的米十分充裕。米是可以卖钱的,于是夏原吉解决了缔造新都的费用问题。成祖又要张辅平定安南并五次亲征漠北蒙古,夏原吉于是又准许边疆各地“开中”,也应付了少军费与军粮的开支。胡荧“寻仙”解缙修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成祖的花费没有止境,而夏原吉张罗的本事有限。于是,便自然而然也走向“通货膨胀”的歪路。尽管永乐时期经济发达国泰民安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经过二十二个年头的痛快花费,白米一石的价格,已由洪武初年的一贯,涨到五十贯了,这样的米价在宋代算不上贵,可偏偏我们大明的百姓竟吃不起?这着实让人费解的很?“杨峥一笑道:“其实不难理解,刚才我已说过,是观念的问题?”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05.2053章:治病不蕲三折肱
一般年景,其他地方,亩产米一石,江南地区亩产米可达二至三石,甚至还出现了亩产米达四石的记录,这个记录即便是今日,都不曾被打破过,这其中的原由,军事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徐朗点了点头道:“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 . . )”开封,位于豫东平原的中心,又称汴梁汴京,为宋朝国都长达一百六十八年,历九帝,是当时著名的文化经济艺术政治中心,其繁荣程度,后世难以企及,宋神宗熙宁十年国库收入为7070万贯,最高达到10。6亿贯文,即便南宋丢失半壁江山,国库财政收入竟也高达10亿贯文,这样的税收后世难以企及。熙宁年间开封米价400文一石,宋代一石660公升约100市斤米,这么高的米价,只怕也之后宋人吃得起,这的确是个怪事?““怪事,军师严重了,其实一点都不怪,一来宋人疆土不广,耕种面积不大,在人多众多的情况下,实际生产出来的那些粮食根本不够,但妙就妙在宋人懂得经营自己的土地,据我所知,比起本朝,宋代的百姓显得要轻松的许多,与我朝的三十税一赋税相比,宋代的百姓赋税还要高一些,他们推行的租调制不外乎两种,所分成和定额制。分成制就是佃客用自己耕牛或地主耕牛耕种地主的土地,秋收后除留农业税和种子外,一般是佃客用自己耕牛的,产量对分;用地主耕牛的,只分得四成或三成。地主对其肥沃的土地多采取这种分成地租的方式。为了榨取更多的产量,地主往往监督佃客劳动。定额制则是佃客向地主租种土地,一般交纳定额地租,数量大多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地主对生产干预较少。北宋时期,佃客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的强弱,在各地区间有较大差别,但总的趋势是缓慢地向着减弱的方向发展。佃客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离开原地主而佃种别的地主的土地。同时,客户购买少量土地之后,就可以自立户名,成为朝廷的税户,这种依赖关系的减弱,使得百姓更加自有,与土地的依赖必然会减少,在商品经济发展的条件下,“贫富无定势,田宅无定主,有钱则买,无钱则卖”的现象相当普遍。由于土地所有权的转换加速,农民不再世代依附于某一地主,从而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利,他们可以不必拘泥与土地,可以从商,也可以重新当一个农户,但事实证明,他们更多的人选择了商业,纺织业,瓷器,造纸印刷制茶以及火器制造矿质造船业哪一个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业,农业不再是唯一的选择,这种多面选择,一方面固然让朝廷丧失了农业人口,可你不可否认,宋代的耕种面积太少,迫使百姓不得不另谋生路,而另一方面百姓退出农业上的束缚,从土地上解脱了出来,将其资本融入商业之中,为了生存他们不断的学习先进的技术,开场更大的市场,所以宋代的疆域明明不足大明的一半,却创造了这个世间最辉煌的科技文化,最富裕的国库,即便是人满为患的百姓,也能吃得起660公升约100市斤的高价大米,农业手工业都科技很发达而且是贯穿始终。唐朝人口最盛时有五千多万人口,宋朝人口最盛时突破一亿。即使是南宋时的人口也比盛唐多一千多万唐代耕地为337万顷,宋代耕地472万余顷,宋朝矿产业制瓷业纺织业造船业造纸业印刷业军工业金融业饮食业种茶业制糖业酿酒业建筑业制盐业文化产业娱乐产业等等无一不远远领先于唐朝,再大明,赋税三十税一,不可谓不低,百姓的耕田足足比宋人多了一倍不止,可结果如何,无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还是科技上都难以比肩宋代,你别忘了,大明是大一统的王朝,自洪武爷登基以来,便大力根治使明朝维持将近七十年的清廉政治,进行了大规模的农田水利建设,推广桑麻棉种植为手工业提供原料,他积蓄下来的钱与粮,为数不少,然而洪武积蓄下来的,不够成祖花费的,事到如今为大明辛辛苦苦耕种的百姓竟吃不起粮食,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的确是个笑话?“徐朗叹了声道:”成祖在北京缔造新都疏通大运河,夏原吉便限制全国商人,只许在北京以米换取“勘台”,于是北京各仓的米十分充裕。米是可以卖钱的,于是夏原吉解决了缔造新都的费用问题。成祖又要张辅平定安南并五次亲征漠北蒙古,夏原吉于是又准许边疆各地“开中”,也应付了少军费与军粮的开支。胡荧“寻仙”解缙修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成祖的花费没有止境,而夏原吉张罗的本事有限。于是,便自然而然也走向“通货膨胀”的歪路。尽管永乐时期经济发达国泰民安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经过二十二个年头的痛快花费,白米一石的价格,已由洪武初年的一贯,涨到五十贯了,这样的米价在宋代算不上贵,可偏偏我们大明的百姓竟吃不起?这着实让人费解的很?“杨峥一笑道:“其实不难理解,刚才我已说过,是观念的问题?”徐朗似对这个问题没有深入,或多或少不能理解杨峥的这说法,在他百姓便是农户,农户耕种良田,想要获得好的收成,自然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去经营,要不然哪来的产量!没产量一家人吃什么,总不能吃黄土吧,所以大明的百姓为了获得更高更多的产量,将大半的精力束缚在土地上,似宋朝那般自由散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大明的百姓明明是天下最辛苦的人,却偏偏是天下最吃不饱肚子的人,这种巨大的反差他不是没有深思过,可这毕竟是一个大得超乎他思考的命题,始终找不到方向,直到杨峥与他的一番谈话,让他多少有些感悟,宋代疆土小,人口多,除了宋代在农业上的寻求技术的突破之外,更大的好处来自商业,如丝织技术有新的提高。苏州杭州成都三个著名的官营织锦院,各有织机数百台,工匠数千人,规模宏大,分工细致,丝织品种类繁多,产品精致美观。南宋纺织业中最重要的成就是棉纺织业的进一步发。随着棉花种植的推广,棉纺织业逐渐普遍起四来。宋人《木棉》诗中有“车转轻雷秋纺雪,弓弯半月夜弹云,……机杼终年积妇勤”等句,反映了扦子弹花纺纱织布的劳动过程,以及所用铁铤弹弓纺车织机等各种棉纺织工具,这些在大明是的,至少是眼下,事实上在商业上获得得巨大成功,最直观最有效的说辞,就是来自宋朝的国库收入,大明自洪武登基如何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与移民垦荒,也实行屯田政策,军屯面积占全国耕地的近十分之一,国库一直并不充盈,便是到国力强大的永乐一朝,国库也一直勉强能维持罢了,等永乐皇帝一死,继皇位的仁宗不得不竭力节省糜费,增加收钞的市税与“门摊”(京师北平各个城门口的卡子税)的税率,同老百姓声明一俟钞价增高,便减除这所增的税率。同时打击贪官来获取国库充盈,可即便如此,国库仍旧不够用,反而是宋朝,疆土不及明朝一半,常年战事不断,又是割地又是巨额的赔款,可即便是如此,宋代年财政收入最高曾达到16000万贯,北宋中后期的一般年份也可达8000-9000万贯,即使是失去了半壁江山的南宋,财政收入也高达10000万贯文。大明财政收入仅仅是北宋的不到1/10,南宋的不到1/6,尽管这已经是南宋灭亡的一百多多年之后,尽管明朝的国土要远远大于宋朝,可论富裕程度远远不如宋代,这种直观的感受,让徐朗心头困惑渐渐明朗,从宋熙宁10年(1077)北宋税赋总收入共7070万贯,其中农业的两税2162万贯,占30%,工商税4911万贯,占70%,而大明经过洪武爷励精图治数十年所得的赋税200万两,这个数字说明,构成国家财政收入主体的,已经不再是农业,而是工商业了,农业社会已经在开始向工业社会悄悄迈进了。宋朝获得庞大的财政收入并不是靠加重对农民的剥削,而是国民经济飞速发展,工商业极度繁荣,生产力水平提高的结果。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对大量小自耕农直接征收农业税一向是国家统治的基础,但宋代却是个特例,狭小的疆土,连年的战事,巨额的赔款,迫使宋代不得不将眼界放开,转向了商业与海外的贸易。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
2054章: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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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二十一世纪的商业高度发达,今日之生活很多都能在宋代找到源头或雏形,如商业一条街、全天候的营业店等。如潘楼南街(鹰鹘一条街,专门贩卖稀有飞禽走兽的)、茶汤巷(茶坊一条街)、马行北街(医药一条街)、和乐楼(马市)等等。潘楼东街,服装一条街,全天候营业,宋时称之为“鬼市子”。
京城著名小吃有曹家从食、史家瓠羹店、万家馒头店、丁家素茶店、李四家北食店、金家南食店、郑家油饼店、海州张家胡饼店、马铛家羹店等等,生意做大的,都连锁经营。生气勃勃的商业,迫使越来越多的人将眼光从土地上转了出来,尽管宋代农业上科技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江浙农民深耕熟耨,使土细如面。大暑时节,决放田水,让太阳曝晒,使苗根坚固,称为“靠田”;苗根坚固后,再车水入田,称为“还水”。此后,遇旱不枯,可保丰收。当时,上等田亩收五六石。“苏湖熟,天下足”的谚语由此产生,可随着商业的繁荣,越来越多的人对商业充满了向往,宋神宗时历朝历代不受重视的商业税首次超过农业税。首都开封有商业行300余个,行业众多,分工细化。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买卖,譬如剥莲子(锤石莲),即是把剥好的莲子卖给水果行和药铺。这么个小业务,也能成为一种行业,养活一群业内人士。其时,从事该行业的有数十家之多。
商业的兴盛繁荣,甚至波及到了佛门。相国寺原是战国时魏无忌(信陵君)的故宅,宋时不仅是全国佛教中心,而且更是国际佛教活动交流中心(《水浒传》中鲁智深落脚的地方)。相国寺除了搞讲座培训之外,也搞大型商业活动,向社会开放做展销会使用。每月五次,名曰“万姓交易大会”。展销区规划非常明确,大三门上卖珍禽奇兽;第二、三门皆家具什物,生活用品;近佛殿、殿后资圣门前,这两块地方卖书画文教用品,如赵文秀笔、潘谷墨等。本寺工作人员也不闲着,尼姑兜售绣作、领抹、帽子等纯手工制品。和尚兜售佛牙、手链、护身符等,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是宋代国库来源之一。
除了这些外,宋代积极开拓海外贸易,一个尚不是大一统的王朝,其海外贸易之盛,远远超过前代。宋政府为了增加财政收入,早在开宝四年,就设置市舶司于广州。以后,北宋政府又陆续在杭州、明州、泉州以及密州的板桥镇(山东胶县境)、秀州的华亭县(上海市松江一带)设置市舶司或市舶务。
宋金并立,双方贸易往来仍然频繁。宋金政府都在淮河沿岸及西部边地设立市场,称为榷场。除榷场外,民间私下交易的数量极多南宋的海外贸易也超过北宋。高宗末年,市舶收入岁达200万贯,超过北宋治平年间岁入63万贯的两倍多,可以说宋代的繁荣固然有农业的功劳,但最大的功勋应该属于商业,一个明明羸弱的王朝,却依托商业成为天下第一等的经济强国,这本身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让人不可思议的在于,一个大一统大明王朝,在收入上竟还不足人家的零头,这说出来或许是个笑话,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巨大的落差,让徐朗也不得不对此事做出了过多的关注,竟过自己多日的潜心研究,以及杨峥的潜移默化,或多或少有些新的看法,宋代从传统的农业上跳出了固有的圈套,在通过宽松的环境,律法上的优待,以及对商人体会的提高,甚至对商业的扶持,技术上给出支持,造就了宋代商业上的传奇,大量精致的商品吸引大量从依靠土地过活的百姓,使得他们开始依赖土地,变成将土地视为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想卖便卖,并非不可能,至少没了土地未必不能生活,这样的后果,必然造就了越来越多人从事工商业,随着从事工商业的人口逐渐增多产量加大投入资本大幅度扩充因此构成国家财政收入主体的也已不单独只是农业了工商业所比重已经超过了农业,国库的充盈,百姓富裕,商业的繁荣,让人惊叹的传奇,一切的一切源自宋代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那便是无意识的将百姓从土地的束缚之中走出来,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而宋代的百姓选择了商业,朝廷也据此从中得到了实惠,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原则。
只可惜,这种良好的模式,大明并没有更好的继承下来,虽说在商业模式上,明代继承了宋代,可在管制上太过死板,如对某些重要商品,如盐、茶等实行专营制度。明律规定,盐和茶都由国家专卖,商人必须向官府交钱买“盐引”和“茶引”。“引”是商人运输货物的凭证,印有法定的重量单位。明洪武元年修定的《盐引条例》,规定犯私盐罪者绞,有军器者斩。其后在《大明律•;盐法》规定,凡犯私盐罪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军器者加一等,拒捕者斩。朝廷凭借国家权力,将有较大市场、利润较大的商品垄断在官府手里,使民间商业的经营范围缩小,极大地限制了民间商业的发展,一些无力经营的小商小贩,在头破血流之后,不得不重新回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地上,如此以来人力重新被土地所束缚,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不变,且没有其他出路的情况下,百姓所需要的粮食越来越大,迫使百姓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用在耕作上,这样的后果即便是中国的耕地像花园一样井井有条,没有一块荒地,中国产的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美也难以改变百姓的日复一日的贫穷,依赖于农业的国库,也难以充盈。
可以说大明延续六十年,时至今日其弊端正是在此。
苏州作为一个繁华的城池,他有着“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三纵三横一环”的河道水系和“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古迹名园”的独特风貌,可以说其地理位置是得天独厚的,相较于汴京城好不逊色,事实上从宋代时,苏州城无论是文化还是经济,甚至商业的发展都走在前途,即便是与汴京城相比也好不逊色,能有这一番景象,说到底还是其内部结构发生了变化,经济作物的数量增多,出现了茶叶、蚕桑业等商品性农业,尤其是蚕桑业后来居上,逐渐成为蚕桑业中心。除传统手工业不断壮大外,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部门,成为丝织品生产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金银制作业成就非凡,有“造作局”专门制造牙、角、玉等制品。商业发展冠盖东南,城中商业交易频繁,市场分工日趋细致,城乡经济联系更为加强,以至于朱长文在《吴郡图经续记》中描写:“冠盖之多,人物之盛,为东南冠。”
元代时“苏州城漂亮得惊人”,是江南地区的中心城市,城市中有河道堙塞、“人皆聚闾而居,开凿为难”的说法,不难想像人口多、密度大的盛况。丝织业有了进一步发展,以至朝廷设立了“织染局”,作为专门的织染机构。另外,民间协调和管理丝织业的行会组织也开始出现,其商业活动的数量之大和范围之广不亚于汴京,可惜的是大明建国六十余年,苏州非但没有延续前朝的辉煌,反而是走了下坡路,时至宣德初年,苏州府累计拖欠至七百九十万石。宣德五年,松江额定征收田粮的起运部分为四十三万九千石,实征六万六千石,只征得百分之十五。实在如有人所说:“只负重税之名,而无征输之实。这样一个繁华富庶的城池,竟连寻常的税收都难以维持,究其原因,当真全是洪武爷怒其张士诚加重了这一地区的田赋所造成的困境么,这固然有之,可洪武加派的赋税再重,能重得过宋给辽、金的岁币,给西夏的岁赐,以辽为例,就大势而言,澶渊之盟后岁币给绢银合计三十万匹两,仁宗时增加到五十万匹两,每年定期缴纳,比起这些,洪武加派的那点赋税着实不算什么,可就这么点赋税,苏州仍旧承受不起,大量百姓逃亡,昔日的繁华早已是昨日的黄花,若硬要说苏州破败的原因的话,除了土地对苏州的束缚外,的确在找不到任何牵强的理由。大量的百姓因朝廷重农抑商,不得不将大半辈子埋与土地之上精工细作,这样的结果,固然为大明造就了不少粮食,可其弊端也十分的明显,百姓没有更多的空闲,因为贫穷购买商品便成了奢侈品,购买力的下降,造就了苏州的通货紧缩,通货紧缩,必然减少商人的从业人数,使得大量的人埋首黄土,从而导致农业始终占据着苏州大半个江山,若说湖广一带到也罢了,哪里人少地多,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未必没有出路。
2007.2055章:举目则青楼画阁
可苏州就不一样,其城池附近水网密集,北枕长江,西临太湖,其间又有阳澄湖淀山湖金溪湖庞山湖等星罗棋布。 大运河自常州东来,环绕苏州城,至城西北有白公堤相连,至正西“为胥江为南濠至阊门”,“府城内河凡三横四直”,四通八达的水道也成为苏州商品经济发展的动脉,从宋代开始,苏州的商品经济在广度和深度方面都得到快速拓展,出现了十分活跃的局面,全国各省区都有不少人脱离农业生产,转而从事工商业,大小商人的数目迅速增长,商铺二百三十余家,主要涉及的行业有丝绸业棉布(花)业染料(坊)业蜡烛业烟草业餐饮业典当钱庄业等五十余个,这些有利的因素足以说明,苏州天生就是一个商业的城池,发展农业只能限制它,而非壮大它。事实上这一切已经过这漫长六十年做出证明,当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土地上,人力物力财力都被土地所束缚,而在人数不断的增长的情况下,想要更高的享受,唯有拥有更多的土地,以便于从中获取他们想要的财富,这样造成的后果便是土地迅速被富户大户地主豪门所兼并,而失去土地的百姓因依附土地,不得不投其门下做了佃户,反过来地主豪门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除了压榨百姓之外没有更好的出路,年月好尚且能活下去,一旦年月不好,一年的辛苦可能付之东流,从而做了亏本的买卖,所以许多名其曰是地主豪门,日子过得并非书中描叙的那般富丽堂皇,倒不是说他们不想,实则在土地不多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更多的财富供他们去挥霍,去浪费,地主豪门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寻常百姓。让一个本是适合商业的都城,却发展农业其本身就是一大错误,好在这错误错的并非不可挽回,无论是农业如何束缚苏州的人力物力财力,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不一样的东西,他们凭着过人的见识,从土地的束缚中跳了出来,为苏州的商业开辟了一条又一条的道路,是他们让苏州,无论是铁,造船,建筑,还是丝绸,纺织,瓷器,印刷等方面都在延续,民间的手工业不断壮大,而官营却不断委琐,他们靠着过人的智慧,以较短的时间完成了宋朝手工业从官营到私营的演变,而且变化得更为彻底。迄至宣德初年,除了盐业等少数几个行业还在实行以商人为主体的盐引制外,一些手工业都摆脱了官府的控制,成为民间手工业,不仅如此,面对农业的束缚,他们懂得改稻为桑,该做耕种法子,最大限度的利用土地,从中谋取商业的发展,所幸经过他们不屑的努力,苏州的商业的大致框架还在,如今所缺的,便是一个引领他们走上正确道路的人,而这个人或许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或许不是,这一点徐朗自问不能,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那就是苏州不能在这么贫穷下去了,必须做出改变,既然能让百姓从土地中解脱出来,获得更大的财富,既然商业能让苏州比美汴京城,那为何不变呢,洪武给大明定下的规矩,规矩不能说不好,可终究是太过死板,每一户都有固定的不可轻易改变的户籍,主要是民户,要缴田税,要服差役。其次是军户,要服军役,当兵是为国家服特殊的差役,还有负责屯田。三为灶户,负责煮盐缴盐税。其它的还有医户匠户渔户等等。朱元璋设计的理想社会,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职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世代代一直维持下去。民户之上有里甲制度,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军户之上有卫所。灶户有盐场。官府收税,以民户为例,只要在每个县按照户口数田地等则(田地质量收成)确定每年应上缴的夏秋粮食,记到黄册里。每隔十年再清查一次,重新造册。只要地方官员用心,百姓听话,辛苦耕耘,朝廷才有收入,才才能稳定。可这天下是要变化的,人越来越多,土地越来越少,天灾**,富贵之人仗着权利,仗着财富仗着手段侵吞百姓的田地,他们不交税,不种田,可他们终日锦衣玉食,百姓日日劳作,却是一日贫困,朝廷因收不到赋税,国库空虚,巨大的贫富差距,早已让这个国家矛盾丛生,变未必会好,但不变一定会死!“徐朗呢喃了几句,眉宇间似多了几分果敢,缓缓扭头眼杨峥,道:”大人志在解脱土地对百姓的束缚,目的是发展苏州的商业,而据在下所知,宋代商业空前发达,其基础便是建在农业之上,宋金并立时期,南方的水利事业大大超过北方。史载:“南渡后,水田之利,富于中原,故水利大兴。除了修复久被堙废的水利之外,还修建了不少新的工程。南宋的圩田面积又有扩大。如太平州的当涂芜湖繁昌三县,圩田面积占全县农田的十分之**。宣城县有圩田一百七十九所。另外,涂田沙田梯田等也大量开垦,农田面积不断增加。不仅如此,他们因地制宜,在山坡江畔海边开垦农田,造了不少圩田淤田沙田架田山田。大量的开垦,使垦田面积大为增加,由于生产技术的提高农具的改进和水利灌溉事业的发达,北宋时期单位面积产量有所提高。一般年景,其他地方,亩产米一石,江南地区亩产米可达二至三石,甚至还出现了亩产米达四石的记录,明显超过唐代水平,种种迹象表面,宋代商业固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可商业的发展还是立足于农业的保障上,也就是说宋代发展商业的同时,并没有丢掉农业,换句话说宋代的商业在发展的同时也推动了农业的发展,翻商业辉煌的同时,其农业同样辉煌。大人以况知府断案为名,责令富户大户退田,其目的怕不是单单为了小民有其田那么简单吧?“杨峥哈哈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你的怀疑一点都没错,苏州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可以说与杭州天生就是发展工商业的风水宝地,可惜的是这样一个明明可以发展工商业的城池,竟沦落到走农业的路子,说句本末倒置是轻,说重点这就是弄不清出状况,乱弹琴!“这几句话不免说得重了些,但两人关系杨峥也懒得去避讳,心头的一番想法,早就想找个人说说,好不容易有找到这个一个原因凝听的人,还不一吐为快。徐朗眉头皱了皱,似在深思,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准备怎么做?“杨峥吐了口气,似将压在心头多日的怨气全都吐出来似的,好一会儿才伸手一指窗外道:“若是苏州城处处这般模样,岂不是更好?“徐朗顺着杨峥所指的方向眼,眼黄昏下,眼前的街道上彻底弥漫着商业的气息,各种吆喝彼此起伏,姜行纱行牛行马行果子行鱼行米行肉行南猪行北猪行大货行小货行布行邸店堆垛场酒楼食店茶坊酒店客店瓠羹店馒头店面店煎饼店瓦子ji院杂物铺药铺金银铺彩帛铺染店珠子铺香药铺靴店等三十多“行”清一色的打开了店铺,摆出了自己独有的商品,放眼望去宛如一条临时足见的长龙,鲜艳而不多见的物品,早已吸引了不少的商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小商人小手工业者摊贩苦力脚夫奴仆卖唱说书的艺人,供人玩弄的妓女,以及大批的城丵市流民和沿街乞讨的叫化子,他们或者面带笑容,或是对商品指指点点,或者彼此说笑,又或者与商贩讨价还价,洋溢着某种徐朗从未有过的景象。“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这就是商业的魅力,好“杨峥满是热情的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朗再眼,由衷的赞了声道:“好“难得听军师说了句大实话?“杨峥笑着道。徐朗立即翻了白眼,回了句:“徐谋平日里很喜欢说假话么?“杨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哪能啊,只不过是平日说话不如今日好听罢了?”徐朗哼了声,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稍作沉吟了一会儿,问:“你真打算把苏州引到商业上走?““嗯?”杨峥语气嫣定的应了声,这个计划从他踏上苏州的第一日便在心头埋下了种子,他一直致力于对大明做出修修补补的改变,好在即将到来的航海时代,资本萌芽时代,大明能跟得上步伐,不至于落得太厚,身为两人人,若没这个机会便也罢了,如今机会都摆在了他眼前,倘若不抓住那就太对不起来这个时代走一遭了。本书来自 /book/html/9/9794/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