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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景之月     逍遥江山txt下载     逍遥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57章:王孙公子把扇摇

    几圈下来,众人都感今日的收获最大,眼看天色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菜也吃了大半,诗词歌赋都尝了个遍,也着实有些乏了,为首那人将面前的一叠厚厚的纸张收起,对众人道:“诸位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本有此意,各自点了点头,正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走几个衣衫裸露的老人孩子,这样楞的天,他们只穿了一件单衣,脚下的鞋子竟破了大半,勉强遮住了冻得通红的双脚,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可怜。他们显然是饿了好几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一桌子他们见过都没见过的菜肴,不断的吞着吐沫,事实上他们从这几个书生进入这家酒楼,就一直在耐心等待,等待着他们吃饱喝足了,能留下些剩饭残羹,好讨上两口吃一吃,为此他们足足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见这帮书生喝了酒,吃了菜,吟了诗词流露出要走的意思,他们才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本来他们还可以等一会儿,可外面实在太冷了,还有就是有个吃奶的孩子的娘亲,已经两天没吃一口好吃的,根本没有奶给孩子吃,才几个月的大孩子一个劲儿的哭,好生可怜,让他们再也等不了那一会儿,一看人家都站起来了,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这家掌柜的虽是商人,但心底还好,平日里若有些剩饭残羹,倒也让他们进去吃上两口,若不然他们也撑不过这个寒冷的冬日。

    他们本想等着这几个衣着华丽,谈吐不凡、花钱如流水的书生离开了才去那点吃的,可孩子已饿急了,看到这么一桌子好吃的,那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不等他们招呼,便扑了上去,伸出那脏兮兮的小手,便往那菜盘子上抓去,刚抓了一块肉,就听得一声喝骂:“哪儿来的野孩子?“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书生上前,伸出厚厚的巴掌,一巴掌将那孩子手中的一块冷却的肉块给打落在地,跟着不由分说的打了他一巴掌,喝道:”好你个小贼,竟敢偷吃的?“

    那小孩登时哇哇大哭起来,模样好不凄惨。

    那店小二有些看不过去,躬着身子走上前,陪着笑容道:“几位爷请息怒,他们是难民,已有些日子没吃饭了,刚才以为诸位爷吃饱了,才敢这么做,这几个孩子也是饿急了,若不然也是不敢这么做的,还请几位爷莫要见怪?“

    第二个书生呵呵一笑道:“是么!“说完双眼在那几个孩子身上一转?”笑道:“小孩,你们要吃饭是么?”

    那几个孩子虽挨了打,可看这公子笑眯眯的,模样有些和善,便点了点头,恩了声。

    第二个公子微微一笑,面色越发和善,走到圆桌前,伸手将那一盘没吃完的油爆肚仁儿端了起来,放在几个孩子面前摆了摆手。

    几个孩子大喜,正要伸手去抓,第二个书生忽的一笑,手指一松,听得哐当一声,那一盘子油爆肚仁儿立即落在地上摔了粉碎,一片片的油爆肚仁立即与地上的灰尘沾了一地,其中还不少带有瓷器片儿。

    第二个书生笑呵呵的道:“你们不是饿了么,可以吃了?”

    那几个孩子楞了楞,不想去,可饥饿已让他们顾不得这么多了,跪在地上开始捡起那些满是灰尘的油爆肚仁大吃起来。

    几个书生似看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第二更书生笑道:“诸位仁兄,小弟不才,又有了首诗词,请诸位给看看?“

    “哦,是么,请二哥说来听听?”第三个书生笑道。

    第二个书生一脸得意,道:“诸位可听好了,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贵有风雪兴,富无饥寒忧。所营唯第宅,所务在追游。朱轮车马客,红烛歌舞楼。欢酣促密坐,醉暖脱重裘。秋官为主人,廷尉居上头。日中为乐饮,夜半不能休。岂知阌乡狱,中有冻死囚!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叫好起来,唯独那店家小儿轻轻叹了声,显得有些不忍心,而那几个走进来的汉子则是面露愤怒之色,可看这几个书生衣着华丽,敢怒不敢言而已。

    为首那书生道:“二弟果然才好学啊,这京城岁暮,大雪纷飞,高官大臣们退朝出来,一个个穿朱服紫,好不气派!”朱紫”二字透露出其志得意满之态;”尽”字说明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帮。看到这帮官僚们的神气模样,想起他们平日的行为,再用 ”贵有”两句互文见义,每句都含着一层对比:富贵的人有”风雪兴”而无”饥寒忧”,暗示着贫穷的人有”饥寒忧”而无”风雪兴”了。”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高,高,高啊?“

    众人纷纷符合,再看脚下只顾之地低头吃肉片的孩童,越发高兴起来。

    眼看第二个书生抢足了风头,第三个书生颇有几分不服,呵呵一笑道:“若是这样,我也有一诗?“

    “哦,是么,快说来听听?“为首那书生好奇的催促。

    第三个书生微微一笑,走上前来,伸手端起一盘红烧狮子头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地,听得哐当一声,盘子被摔得粉碎,那一个个滚圆的红烧狮子头立即滚落开来,沾染了来往行人的脚印,已分不清楚沾染上了多少灰尘,比起这些肉片,这红烧狮子头似能吃饱,已饿得厉害的孩子,那里顾得这么多,纷纷扑了上去,不多时听得哇的一声大哭,原来那满是瓷器碎片的地板上,扎入了一个孩子的脚掌中,他们的鞋本就破得厉害,而瓷器却锋利无比,顿时穿过靴底,深入肉中,划破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鲜红的血迹顺着那脚底板流了出来,将那雪白的瓷器渲得通红,十分的显眼。

    那店小二摇了摇头:“造孽啊!”

    几个冲进来的汉子银牙咬了咬,可看那一个因饥饿的而不顾尊严的孩童,心头的怒气,再也发作不出来,重重的叹了声,两股泪珠便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哈哈,有了!”第三个书生忽的大叫了声道:“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朱绂皆大夫,紫绶悉将军。夸赴中军宴,走马去如云。 樽垒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桔,脍切天池鳞。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哈哈……哈哈……?“

    “好诗,好诗?“众人齐齐叫好,第三书生得了头彩,好不高兴,再看那地上哇哇大哭的孩童,越发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止。

    “果然是好诗,小弟不才,也应景儿思索了一首,请诸位听听看?“第五个书生道。

    此时此刻,众人心情极好,自是纷纷叫好。

    第五个书生清了清嗓子,道:“富阳江之鱼,富阳山之茶;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采茶妇,捕鱼夫,官府拷掠无完肤。昊天胡不仁,此地亦何辜?鱼胡不生别县?茶胡不生别都?富阳山何日摧?富阳江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江枯鱼始无。山难摧,江难枯,我民不可苏——?”

    “好,好一个我民不可苏?写得好,写得好啊?”众人轰然叫好。

    第五个书生大感得意,转身端起一盘子药材,狠狠地往地上摔去,听得哐当粉碎,瓷器就着菜肴撒了一地,那书生看着轰抢的孩童,说不出的欢喜,哈哈大笑不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这还是人么?“就在这时,忽的听得一个声音冷声道。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急如汤煮, 王孙公子把扇摇。我往日以为这种事情,不过是古人夸大其其词而已,今日一见才知道古人不欺人啊?可恨,太可恨了?”一个角落里,杨大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着实恨得牙痒痒。

    “不要说你了,就是我这个老锦衣卫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就这等人还想做官,就是做了官,只怕也是个贪官、赃官,昏官,不给点教训,我这心头可不痛快的很?“高航低声道。

    “朱子说”道心”、”人心”不是两个”心”,”只是一个心,知觉从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觉从义理(即仁义礼智)上去,便是道心“,道心是天理,是”天命之性”;人心是天理与人欲相杂的”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故要”革尽人欲,复尽天理,这话儿看似错的厉害,用在这帮混蛋身上,可一点都没错,是该给点教训了!”杨峥骂了声道。

    “你们可瞧好了?”高航哼了声,正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我亦君之徒,郁郁何所为。不能发声哭。转作乐府诗。篇篇无空文,句句必尽规。功高虞人箴,痛甚骚人辞。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推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声音不大,但锵锵有力。

1858章:地无寒谷春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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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得好奇,纷纷扭头望去,便见身后走过来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头戴书生方巾,一身蓝色长袍,脚踏黑面粉底棉靴,国字脸,透着几分刚毅,两道浓密的眉头宛如两把利剑,让人不敢小视,他留着整齐的长须,五官算不上多好看,但甚是威严,就在这么站在这里,不卑不亢,一脸正气,无形的压力,让八个书生颇有些吃不消。︽,

    “哪儿来的乡下野汉子?”为首那书生看了他一眼,冷声笑道。这语气说的十分委婉,似是被对方的气势所迫,不敢太大声。

    那汉子似没听见,也没瞧见这一帮衣着光鲜的读书人,径自走到那几个孩子面前,伸手扶起那个脚掌兀自流血的孩子,让店小二打来一盆热水。

    店小二本有些不愿意,可看他模样威严,也不好多说,嘟哝了两句,便去了,不多时端着一盆热水来,那人将那孩子的脚掌轻轻放入热水之中,动作轻柔的为那孩子洗伤口,待那孩子血迹洗了干净,它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来,对着那孩子道:“有些疼,但一会儿就好,别怕知道么?”

    那孩子恩了声,似怕那人没听清楚,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人微微一笑,这一笑颇有如沐春风之感,仿佛是春日的暖阳,让人说不出舒服。

    他扭开了瓶盖,将那药膏均匀的涂抹在那孩子的脚掌上,动作小心轻柔,似是生怕那孩子疼一般。涂完了药膏,他再一次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来?

    那小孩似乎有些胆怯,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那人微微一笑,道:“一条丝帕而已,不打紧的?”说完便将那小孩的脚掌放入丝帕之中,小心的包起来,随后将其穿入鞋中。

    那小孩担心那些吃食,不等穿好,便要站起来,却不想被那人伸出的右手给按住了。

    那手枯瘦,但强劲有力,让人心生一股信任之感。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店家小儿,道:“小二哥麻烦你去看一看,这窗外还有多少挨饿的百姓?“

    店小二心道:“这天儿还能少么?“嘴里嘀咕,面上还是应了声,飞快的去了。

    不多时便返了回来,大声道:“总共有一百零二个,算是这几个差不多一百零八个吧?“

    那人恩了声,跟着轻轻叹了声,枯瘦的右手在一次深入怀中摸索了一阵,便摸出了几两银子来,递给那小二哥道:“麻烦小二哥儿卖一个零八个馒头与门外的百姓可好?“

    那店小二将手中的银子掂量了一番,一脸不情愿的道:“老先生不是我为难你,这样的天,你也知道这粮食有多贵,你这才二两银子,若是在平时到也罢了,我们吃点亏卖给你,可这大雪天的,就是寻常的面粉也好几百文钱一袋,再配上我们师傅制作,一个馒头少说也有买六文钱一个,这还是平时,放在这样的天儿,买上八文钱一个,不算贵吧?”

    那人道:“不算贵?”

    店小二道:“你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你说就你这点银子,让我卖一百多个馒头,我岂不是要做赔本买卖?若说少点到也罢了,可这差距也太大了,咱们是做买卖,不是做善堂的,这样的亏本买满,我可不敢做?要不,你再添点?“

    那人眉毛拧成疙瘩,又伸手入怀,在怀中好一阵摸索,仍空空如也,不仅面露沮丧之色。

    “这样可好?”那人面上的沮丧之色一闪而过,随之的是一脸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沮丧根本不存在一样。

    “是个人物?”高航毕竟是锦衣卫,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事,看这人明明一脸的沮丧,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自信,不免惊讶的嘀咕了声。

    杨峥恩了声道:“看样子,这人心胸必定是豁达之人!”

    高航恩了声道:“想来是的?”

    “小二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些银子你先拿着,那些馒头你也送出去,欠你多少银子,我写一个字据,改日再送来可好?”那人不卑不亢的说。

    那店小二看他明明是想赊账,可神情却是一脸肃然,丝毫不觉得有丢人之处,心中也有些嘀咕,看了看手中的银子,掂量了下道:“好咧,我看先生也是个实在人,这缺少的银子,我就先给你垫上!”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来,走到了柜台。

    那人道了声谢,跟着店小二走到柜台前,取出文房四宝,就在柜台前刷刷几笔写好了借条递了过去。

    那店小二倒也是个豪爽之人,微微一笑道:“先生客气了,小人虽是打杂之人,但也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人心都是肉长的,外面的情景啊,我也于心不忍,这点银子就算了吧?”说着推了回去。

    那人轻轻叹了声,道:“你一个小二哥尚且能知人心是肉长的,偏偏有些读书人,诵读的是圣人之言,说的是圣人之话,做的事儿却还不如你这个小二哥,不知这书是读进了,还是没读进呢?”

    那店小二道:“当然是读进了,先生方才没听到,这几位公子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可好着呢?”

    那人却叹了声,跟着摇了摇头道:“我看没有?”

    店小二将银子交给了掌柜,准备进去数馒头,听了这话儿不免有些好奇,道:“何以见得?”

    那人道:“你说他们读进了,为何不明白圣人的道理呢?”

    那店小二也是个聪明人,那还不知道这人在骂人呢,只是他人为一家小二,可不敢顺着这话儿言语,呵呵一笑道:“这个谁知道呢?”

    两人一唱一合的话儿,八个书生听得真切,为首那人平日里走到哪儿莫并不是被人赞扬知书达理的才子,似今日这般先是被人轻视不说,还愣是让人说成了不明事理的小人了,这样的气那里忍得下,当即出言呵斥。

    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帮着那店小二将馒头抬了出来,走上那几个汉子面前,道:“兄台,来,帮帮忙,劳驾你去窗外发一下?”

    那几个汉子早已饿得够呛,一看这白花花的馒头,便知道是碰上了好心人了,各自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了声谢,便抬着那白花花的馒头走出了了酒楼。

    看着窗外涌动的人头,那人又叹了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为首那人见自从这人进来后,就一直没正眼瞧过自己,这种巨大的落差,早已让他心头不爽,此时看这人将自己打扮成一副圣人模样,心头更气恼,喝道:“哪儿来的道学先生,不过是买了几个馒头,就以为自己是圣人了,这苏州城,饥饿的百姓可多了,你都能让他们吃上馒头么?”

    那人冷冷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为首那书生,两道利剑般的目光,让为首的书生心头微微震了一下,更恶毒的话儿愣是没敢再说出来。

    “我会让他们吃上热乎乎的馒头的?”那人淡淡的道,语气依旧锵锵有力。

    为首那书生哈哈一笑道:“懒蛤蟆打哈气,口气倒不小,你以为你是谁,是苏州知府,还是当今圣上派下来的巡抚大人,就算你是知府又能如何,这苏州城的水可深着呢,一个知府,一个巡抚未必能挽救得了这场雪灾?”

    那人这下连看都没看为首书生一眼,一双目光看着眼前几个吃馒头的孩子道:“你们慢慢吃,先生我给你们说个趣事好不好?”

    几个孩子对他极有好感,用力的恩了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好!”

    众人听得好奇,纷纷看向那人,就是为首的那书生也哼了声,侧耳凝听。

    那人微微一笑,将刚刚倒好的茶汤,一杯一杯地递给几个小孩的手上,嘴里却道:“话说,这一年京城来了三个秀才赶考,逢大雪,于庙里躲雪。闲来无事,作诗取乐。”

    刚开了头,那八个书生便嘀咕了声:“爷爷的,不是在调侃小爷吧?”

    那人继续道:“那三个秀才,看京城漫天大雪,甚是壮观,便找了家酒楼,烫上了酒汤,点了菜肴,三人都是有钱人,酒自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了……?”

    “来了,来了,果然是说我们了?“八个书生各自看了一眼,彼此腹中嘀咕开了。

    那人仿佛没看到身后一道道的怨恨的目光,继续旁若无人的说道:“三人喝着酒,吃着菜,有感于大雪的弥漫,顿时诗兴大发了!“

    “果然是趣事?“高航嘀咕了声。

    杨峥道:“别打岔,好好听着?学学人家骂人的本事?”

    “你怎么知道骂人啊?”高航好奇的问。

    沈艳秋忽笑道:“无缘无故的说趣事,又带上了那帮书生,不骂人难道给他们唱赞歌么?“

    高航哈哈一笑道:“可不是么?”

    就三人说话这会儿, 那人道:“一秀才说:唐朝有个张打油,一首《咏雪》吟出了名声,我们三个也作诗取乐。以《咏雪》为题,两位看意下如何?”

1859章:社燕逢春留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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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两位秀才齐声叫好。

    一个秀才勉强凑了一句:“大雪纷纷坠地!”

    这话儿一出,那八个秀才登时笑开了,这算是什么诗词,都比不了咱们苏州城里读书的孩童?“

    那人却浑然不觉,依旧对那几个孩子道:“第二个秀才,应了句‘好似皇家瑞气。”

    “这个还有点样子?”那个书生小声议论道。

    那人又道:“第三个书生紧跟其后,说了句‘再下三年何妨?’”那人说道这儿,目光看到了窗外,忽的笑呵呵的问那些孩子到,你们知道下一句是什么额?“

    那些孩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坏人,下一句是什么?”沈艳秋听得有趣,忍不住问道。

    高航亦是侧着耳朵凝听。

    杨峥一笑,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骂人了?”

    两人尚未来得及问,就听得那人道:“庙外廊柱旁早有一乞丐,因为大雪,无法外出乞食,饿了一整天。

    听到“再下三年何妨?”,便站住脚步,接了一句诗,你们再猜猜,他接的是什么?”

    那几个孩子再一次摇头,表示不知,这时那店小二道:“我说先生,你要急死人是吧,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看大伙儿都等着呢?”

    那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那乞丐可是个妙人,就是这一句让整个诗词境界陡然而升高了许多!”

    “他说了什么,竟有这等效果?”店小二是个心急之人,着实受不了这种说趣事的方式,不等那人卖足关子,便催促起来。

    那人倒也不恼一字一字的道:“那乞丐说,‘放你娘的狗屁!’“

    。。。。。。

    这话儿落地有声,锵锵有力,不要说楼上的八个书生,就是门外的百姓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先是一阵寂静,跟着不知谁先哈哈大笑了一声,立即引起了雷鸣般的笑声。

    那些百姓早就对这几个书生看不过去,苦于敢怒不敢言,眼看这汉子一脸浩然正气,胆子也大了些,不少人开始叫嚷着叫好不已。

    “大雪纷纷坠地,好似皇家瑞气。再下三年何妨?放你娘的狗屁!这人倒也有趣,末尾这句骂得实在太痛快了?骂得好?“沈艳秋笑着道。

    “可不是痛快么?你看那几个书生模样就知道了是什么滋味了?”杨峥笑着道。

    沈艳秋撇了一眼那几个书生,见那几个书生起初还能保持镇定,但末尾一句一出,登时各自的脸腾地一下就变成了茄子色儿,羞得差点没一头撞死。

    “太狠了,这样的骂人,可比打脸还难受啊?”高航笑着道。

    那八个书生那里被人这么骂过,刚才的话儿虽说的不是自己,可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眼前这人的用意了,顿时个个气得面色通红,为首那人喝道:“哪儿来的野人,胆敢在这里骂人?”

    那人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道:“骂你算是轻的,就尔等行为,杀头也不为过?”

    “哼,阁下好大的口气,我等既不偷不抢,花自己的银子吃饭,何来杀头一说?”为首的那书生不服道。

    那人哼了声道:“花自己的银子,你一介书生,何来自己的银子?”

    为首那书生面上一热,他长这么大,仗着自己家里殷实,吃喝玩乐,可说到底还真不是自己的银子,可到了这会儿,自不想落了面子,道:“就算不是,那也是我父母的,我花他们的银子有何不对?”

    那人冷冷地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书生,道:“看你样子家里是做官的吧?“

    为首那书生本有些沮丧,听了这话儿忽的将胸脯一挺,朗声道:“不错,我爹爹便是这苏州府通判?”

    那人听到通判两字,哼了声,神情越发不屑,冷冷地问:“既是官宦家子弟,相比知道我大明的俸禄!”

    说完不等为首那书生应答,自顾自的说起来:“我朝俸禄标准:“正一品九百石,从一品七百五十石,。。正九品六十石,从九品五十石。省、部、府、县、卫、所、台宪诸司官验数月支。”作为俸禄制度的补充,明初沿用历代做法,“听武臣垦荒为业,文吏悉授职田”。

    洪武十三年,重定内外文武官岁给禄米、禄钞之制,“制赐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俸之数。公、侯、省、府、台、部、都司内外卫官七百六十人,凡田四千六百八十八顷九十三亩,岁人米二十六万七千七百八十石”。通判正六品的官儿,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江海防务等事,俸禄是该是月俸十石,一年不过一百七十八石,算起来也不过,27。49两银子和360贯钞。360贯宝钞几乎一钱不值,12石大米大约是12两白银,一年大约收入40两白银,除去令堂府上的吃喝住行,一年只怕也没什么剩下的银子吧?“

    为首那书生面上已显得不好看,大明的俸禄之低恒古未有,很多低级官员靠官俸很难维持生活,而高级官员则根本不可能靠官俸维持其豪华生活。所以地方官的实际收入大多来自地方税收的截流(俗称“火耗”),而京官的很多收入来自地方官馈赠。他爹爹苏州通判,不过是六品的官儿,年俸一百七十八石,不过一万多斤大米,府上每人一年,足以吃掉一百八十公斤米,这些米也只够七十个人吃一年。

    这还得省着点吃,问题是他家府上算是丫鬟,仆人,可不止七十个人,算上通判手底下干活的人,这些不能白干活啊?也就都要靠他的工资来撑着,一万斤大米看着很多,实则少得可怜,若死守着那点俸禄,不要说吃饱饭,就是不饿死已谢天谢地了,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爹爹也开始收了些孝敬,起初胆子小,收得少,可后来看大家都一个样,胆子也大了些,收得也就越多了,这事儿只要是官场中人,没有不知道的,大家屁股地下都不干净,你知我知也就算了,可要有人算起来,不要说他爹爹不符合,就是那些有清官之誉的朝廷大员,有一个算一个?因此,提起俸禄,这书生毕竟是底气不足,盯着那人不敢再言语。

    那人似乎没看见一般,冷哼了声砖头对那店小二道:“小二哥,他们这一桌多少银子?“

    店小二早就对这帮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吃饱撑着没事找事的读书人没什么好感,难得见有人教训教训他们,自是乐意帮忙了,大声道:“他们一共点了二十六道菜,一壶上等的余杭酒,此酒自古便有十千兑得余杭酒,二月春城长命杯。忘情好醉青田酒,日落西山客忘归。之说,平日里卖十两银子一壶了,如今苏州大雪,知府大人已下来禁酒令,不许用粮食酿酒,这余杭酒可就涨了不少,小店卖十二两一壶,算上这一桌子菜肴,加上用的笔墨纸砚,少说也该六十两银子?“

    那人哦了声,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为首那书生道:“令尊一年的俸禄不过四十两,公子吃一桌子菜便是六十两,敢问公子这银子从何而来?”

    为首那公子面色已变得十分难看,正六品的官儿,光靠这点微薄的薪水自然无法维持官员们的奢侈生活的,所以只要是大明的官儿,没有不拼命想着法捞钱。地方官们有火耗,淋尖踢斛等,京官们靠地方官们冰敬,炭敬等,这些还是朝廷默认的,算合法捞钱。每逢朝廷修建工程或赈灾时,都是各级官员大捞的最好机会,除此之外徭役,征派都可捞钱,一来二去银子就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在大明做官儿,只要不是清官,谁也不会拿那点俸禄当回事,可这事儿大家虽心知肚明名,但就是经不起推敲,见不得光,见光就死可以说是大明俸禄最准的评价。

    那人剑一般的眼神,盯着那几个书生,丝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语气冷冷的道:“我朝祖训,为官者贪污60两以上银子者,砍头示众,并剥皮实草,将之挂于公座之旁,令尊为堂堂通判,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诸位一餐酒席就是六十两,按照我朝律法,杀你们的头,没错吧?“

    为首那公子面如灰土,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其他众人虽有心想说点什么,可自家事自己知,或多或少有些不干净,看眼前这人谈吐不凡,面容威严,不似寻常人,生怕惹恼了带给自己无妄之灾,再说了这两日朝廷已派巡抚下来,谁也不知这人是不是朝廷派遣下来的,存了这个心思,八个平日里侃侃而谈的书生,愣是一句话儿也不敢说,灰溜溜的走了,场上自然也没人去拦他们,恨不得他们走到越远越好,几个胆大的百姓干脆大声吆喝起来。

    经这么一闹,众人对这中年汉人好生敬仰,而那些吃上了馒头的难民,早已把他当做神明了。

1860章: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小店人本就不多,而那些书生吃的一桌子好酒好菜,除了跟前的几个菜肴被吃了干净外,其余菜肴基本上没动,那人看了看,又看了看窗外道:“小二哥,与你商量个事儿你看怎么样?”

    那店小二看他随便几句话儿,便让那几个不可一世的灰头土脸的走了,心头也着实敬佩,听他言语忙道:“先生请说,你看这一桌子菜肴也没吃过,你店里再收回,等下一波客人来,再卖给他们,只求你们再给窗外的难民一个馒头可好?“

    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道:“没这么做过,再说了,这样的天,能有几个人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吃这一桌菜,先生这个,这个我可帮不了你,除非你能找人买了这一桌子菜,不要说一个馒头,就是再多给一个,小人也能做得了主?“

    那人微微一笑道:“小二哥说笑了,你也看到了,我一个穷苦老百姓,那有能力让人买这一桌子菜了?“

    店小二道:“先生说笑了,你啊定是不一般人?“

    那人被店小二说得好奇,道:“何以见得?“

    店小二道:“直觉!“

    那人一笑道:“小二哥真的不能这么做么?”

    店小二道:“先生你是个好人,但你也不能让百姓吃饱了饭,让我们饿肚子啊,这一桌子菜少说要几十两银子,若没人买,我们只有吃掉,或者给难民吃了,留是留不住了,所以这馒头是万万不能给的,若不然小店也只能关门大吉了?”

    那人笑道:“还是一句话,让人卖了这桌菜是么?”

    店小二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人道:“这还真是个难题?这一桌子菜谁能要呢,谁又吃得起呢?“

    “这一桌菜,我们要了?“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喊起。

    那人与店小二扭头望去,便见前方一个公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看来,微笑地点了点头。

    店小二自问看了不少人,可似眼前这公子笑容,还是头一次见,温暖,宛如春日的暖阳,让人心头一暖,他头带四方巾,一身宽大的儒袍,脚下黑色云筒靴,配上那一抹笑容,越发存得他丰神俊朗得很,他身边的那女子也美艳的很,这么一看去,就如一幅唐人画卷,让人舍不得离开双眼。

    好一会儿店小二才回过神来,道:“这位公子,您是说您要了这一桌菜肴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峥。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道:“不错,这一桌菜我们要了,你给端过来吧?”

    店小二顿时大喜,忙应了声道,招呼掌柜的帮忙。

    高航道:“这一桌子菜肴要怎么着也要四十两吧?你身上有这么多银子么?“

    “我有没说我出银子?“杨峥嘟哝了句。

    高航道:“不出银子,那你叫什么菜,难不成你吃霸王餐?“

    杨峥道:“我是这样的人么?“

    “是!“高航用毫不质疑的口吻道。

    杨峥汗了一把,道:“瞧你说的,不过四十两银子,我没有难道高大哥没有么?“

    高航登时脸色绿了,道:“我这是陪你出来办差的,怎么着吃饭也不用我花钱吧?“

    杨大人不急不缓的道:“高大哥忘记了,出来的时候,皇帝怎么给你说的?”

    高航想了想迟疑道:“皇上让我听你的?”

    杨峥道:“这算不算圣旨?”

    高航道:“算口谕?”

    杨大人笑了笑:“那我问你,皇上的口谕,算不算圣旨?”

    高航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咬着牙道:“我不知道?”

    杨大人这下笑得更欢实了,道:“哦,那我给高大哥说说,这“谕”也是诏书的一种。如:“圣谕”、“谕旨”。“谕”的灵活性较大一些,可以不是正规的文书,皇帝口头表达一种意思,就是皇帝“口谕”;不用行文,皇帝亲手写一个条子,就是皇帝“手谕”。所以啊,口谕也是圣旨?刚才我可是在执行圣旨,高大哥忠君爱国,不会想抗旨不尊吧?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弄不好要杀头的,为了一顿饭,掉脑袋多划不来啊?”

    高航双眼瞪着他,恨不得活吞了他,好一会儿才哼了声,道:“算你狠?”

    杨峥嘿嘿一笑,道:“过奖,过奖!”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店小二已那一桌子菜肴端了过来,还真不少,差不多放了一桌子。

    杨峥看了气呼呼的高航,哈哈一笑道:“你啊也别觉得吃亏,这么一桌好菜,平日里难得吃上一次,今日就权当给自己解解馋了?放开了吃?“

    高航气呼呼的道:“你当然高兴了,又不花你一分银子?我们锦衣卫拿点俸禄容易么,都说你们当官的俸禄低,我们锦衣卫难道就高么,我一个正五品的锦衣卫千户,岁该俸一百二十石。内本色俸、六十六石。折色俸五十四石。本色俸内、除支米一十二石外。折银俸四十五石。折绢俸九石。共该银三十四两六钱五分。折色俸内、折布俸二十七石。该银八钱一分。折钞俸二十七石。算起来也就差不多四十两银子,让我那一年的俸禄去吃一顿饭菜,你吃得下,我可吃不下?“

    杨峥呵呵一笑道:“你少来,满朝文武百官谁不知样你们锦衣卫是皇帝直接管辖,其手中的权力可不小,随便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就没来点孝敬的,不说别的,就说那纪纲不过是正三品的官儿吧,矫诏盐场取盐数百万斤,夺官船运输,尽入私囊;构陷富商上百家,将他们的财富据为己有。可谓是富可敌国,高大哥好歹也是锦衣卫千户,正六品的官儿,嘿嘿怎么着,一年的收入也不止这区区四十两银子吧?“

    “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到底欠了你多少银子,你这么编排我,我是锦衣卫千户不假,可未必见得每个人都贪吧,再说了,纪纲时的锦衣卫与今日的锦衣卫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你可不要胡说?”高航一脸委屈的道。

    杨峥看他模样,只觉得好笑,眼看菜肴都已经端上来了,三人颠簸了一路上,早已饿得厉害,眼看一桌子菜肴都上了桌,早已食欲大动,道:“你真的不吃?”

    高航心头有气,道:“不吃!”

    杨峥一笑道:“沈姐姐,高大哥他不饿,咱们吃!”

    沈艳秋掩着小嘴一笑,恩了声,也拿起了筷子。

    杨峥刚要吃,忽的想起了什么,扭头在店内四下看了一下,目光便被左侧的一个角落吸引住了,刚刚那个呵斥书生如呵斥自家儿子一样的汉子,正背对着自己吃饭。

    一张木桌前,不过一壶茶,两个馒头,和一盘萝卜咸菜正吃的欢实,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似也是饿得厉害,两个馒头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吃了干净, 就连那些碎末,都吃了干净,但很明显没吃饱,正提着茶壶在喝水。

    “小二哥,给添一双碗筷?”杨峥喊了声。

    店小二对他印象不错,不多时便将碗筷拿了过来。

    杨峥道:“小二哥在麻烦你下,去请哪位先生来吃饭?”

    “哎!”店小二爽快的应了声,便去了那张木桌。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桌上的那碟萝卜咸菜也被那人吃了干净,正意犹未尽的喝着茶汤。

    “先生,哪位公子请你吃好吃的呢?”店小二笑着道。

    听了这话儿,那人缓缓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杨峥,并没有动,淡淡的问:“公子是做什么的?”

    杨峥呵呵一笑,道:“老先生请放心,我不是做官的?这银子也不是贪的?”

    高航哼了声,道:“当然不是贪的,是讹诈的?”

    那人哦了声,道:“看公子年纪不大,想来这银子该是家里带出来的吧?“

    杨峥笑道:“可以这么说?“

    那人继续喝茶,丝毫没有走过来的意思,道:“这年头家里头赚几个银子也不容易,一个朝廷,一个家莫不是以成由勤俭败由奢。商纣王肉林酒池,为博宠妃妲姬一笑,不惜撕破千绢万帛,则殷灭;隋炀帝为观琼花修大运河到江都,耗尽民力造行宫,惹出三十六路烟尘七十二家反王丢了大好的河山,公子年纪轻轻,当以紧记一碗粥饭,当想来之不易;半根丝线,常记织得艰难,似你这般大手花钱,再殷实的家也会被你挥霍掉的?”

    杨峥差点没被一口气也噎死,心道:“爷爷的,果然是做好人没好报,小爷好心好意的请你来吃口好吃的,用得着这么教训人么,再说了,小爷吃这一桌,还不是为了帮你么,怎么能倒打一耙呢?哪有这么做人的?”

    一旁的高航早已笑开了,嘴里不住的嘀咕道:“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你听听,这话儿当哥哥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看看人家先生说的多有道理,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珍珠始是车……?“

    杨峥一番好心没由来的讨了一顿教训,哼了声道:“我这是何苦来哉呢?来,来,我们吃饭?”

1862章:两年枉了鬓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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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大喜,于是密谋决定找此书生顶替县令……于是夫人找到他,说自己虽为知县夫人,但经历凄惨,骗得了书生的同情。∷,夫人说知县突然患了疯病,提出让书生假冒知县。因为朝廷要是知道知县已疯,肯定会派人来接替县令,没准是一个更贪的官,百姓的生活仍然会处于水深火热。其实真正打动书生的原因是,吴江县连年水灾,书生可以利用知县的身份修堤筑坝,解一方百姓的疾苦,实现自己的报国之心。于是这个“假冒知县”的阴谋就在真正的知县上任一个月之后开始了,其实那位知县没疯,他一直被关在县府后院的一个小屋里。最后,一切真相大白,这时莫遇春后悔已经晚了,而假的知县本意本不错,知府大人体恤他商量,便放了他,并劝慰其用心读书,这两件旁人断不了的案子,在真相大白后,百姓早已将这位断案如神的知府大老爷当做青天来祭拜了。

    事实上,这种称呼倒也没错,况钟任苏州知府前,前任知府对讼案”累年莫决,囚多死于淹禁”。况钟上任后,着手处理这些案件。苏州府管辖七个县:吴县、吴口、长洲、常熟、嘉定、昆山、崇明,况钟一个县一个县地轮流审问案件,不到一年,”勘部过轻重囚一千一百二十余名,吏不敢为奸,民无冤抑,咸颂包龙图复生。据说,他刚来的时候,苏州通判赵忱态度傲慢,苏州府经历傅德则巧言惑众,一些下属官吏或阿谀奉承,或假装糊涂,很看不起“刀笔吏”出身的况钟。况钟佯装不懂,左顾右问,按下属建议行事,让当地贪官豪绅以为新太守好欺侮。其实,况钟暗中访问贤士,细查隐情,对豪绅滑吏相互勾结之事,终于摸得一清二楚。不多日即上报朝廷,处斩了六个不法官吏,还将其罪行一一公布,以此整齐风俗。况钟还与当地里长谈话,说:“对好人我以礼相待,对坏人我必依法惩处。”一时整个州府大为震惊,人人言及苏州来了好官。事实上这几年,况钟的确为苏州做了不少好事,苏州是个繁华富庶的地方,是江南巡抚的治所。这里主办织造的太监,往来于沿江沿海的卫所军官,地方的乡宦豪富,都是权势显赫、违法害民的豪强。况钟刚正不阿,不向宦官、豪强低头,对欺压人民、横行不法的宦官、豪强,均予以坚决的打击。他到任勤俭州后,忠实地执行了明宣的旨意,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当众处死了六个贪污不法的胥吏。又对苏州府管辖下的官吏进行考核,”出贪墨者五人,庸懦者十余人。郡中不寒而栗”。他这种不畏权势,伸张正义的行为,就好比一把破除一切障碍的倚天剑,迅速在苏州打开了局面,眼看着在他大力整治下,往日陈阿难治的苏州城,一天天的好起来,却不想迎来了这场千年不遇的大雪,让许多人替他感到委屈。

    到是他自己很豁达,写了首《示诸子诗》中说他自己”虽无经济才,沿守清白节。”告诫他的儿子”非财不可取,勤俭用无竭。让人敬佩,杨士奇更是亲自写了两句诗词来赞扬,十年不愧赵清献,七邑重逢张益州。”

    “小二哥说笑了,我那是什么青天,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况钟一口气将茶碗里的茶汤喝完道:”饭也吃饱了,多谢小二哥了,要走了?“说着伸手入怀,在怀里摸索了一阵,面露苦涩道:“小二哥与你商议个事儿,你看今日这顿饭菜的银子,我能不能先欠着?改日我必定让人送来可好?”

    店小二忙摆手道:“青天大老爷说哪里话,在这苏州城,谁不知道知府大人是难得的好官,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县民被冤为军者四百七十三名,而被杀者不可胜计。以一府七县计之,则其数愈多矣。青天大老爷上任后,看到这些受尽冤屈的人民,”扶老携幼,填塞道路,号哭呼天”,问明原由,上奏皇帝,指责”今用事之人舞文法外,不择当否,悉驱罗网而骈驽之。其意以能为国家益数千百辈军,殊不知事体非宜,为国生怨,其失尤大也。”在大老爷的奏请下,一百六十人免除了军役,一千二百四十人只本身服役,免除世役,小人虽不懂什么大意,但知道,今日若是问大人收了银子,往日还不被苏州百姓骂死,再说了青天大老爷来我家酒楼吃饭,那是看得我们,我们哪能要钱呢?”

    况钟道:“这话儿乃妙论,小二哥切莫再说了,吃饭给钱自古以来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况钟生平只会做,也只能做,清风两袖去朝天,不带江南一寸绵。哪能做出这等事情,再说了,我有朝廷的俸禄,也不差这点银子,你们赚点银子也不容易,该要的还是要?那文房四宝吧?“

    店小二看他一脸肃然,便不敢多说,忙着从柜台上拿来了笔墨纸砚。

    况钟自幼聪颖,擅长书法,但未考科举,二十三岁时因其文章简明畅达,字又写得好,被选为吏,因行事正派而获佳誉,后授职为礼部仪制司主事,可以说他能做到今日四品知府的官儿,除了皇帝赏赐,其为人本事有才干外,他的一手好书法帮了不少忙,因此在这书法一道上,他倒也下了一番功夫,起先学的是王右军,虞世南,练了一阵,觉得这两人,字体馨逸,举止安和,蓬蓬然得春夏之气,并不适合自己,便改为练徐季海楷,只可惜,此人善用渴笔,世状其貌,如怒貌抉石,渴骥奔泉,即所谓怒气也。他是官,要的是止怒,便就此摒弃,改为练习其他名家,但天下名家都各自的特点,如褚登善、颜常山、柳谏议文章妙古今,忠义贯日月,其书严正之气溢于楮墨。欧阳父子险劲秀拔,鹰隼摩空,英俊之气咄咄逼人。李太白书新鲜秀活,呼吸清淑,摆脱尘凡,飘飘手有仙气。苏东坡笔挟风涛,天真烂漫;米芾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二公书横绝一时,是一种豪杰之气。黄山谷清癯雅脱,古澹绝伦,超卓之中,寄托深远,是名贵气象。这些字儿再好,都是别人的,并不是自己的,在他看来,字要练,那就得练自己的字儿,有自己的影,所谓贤哲之书温醇,骏雄之书沉毅,畸士之书历落,才子之书秀颖。”贤哲之士的字,温和醇厚;英雄豪杰的字,沉着刚毅;脱俗奇人的字,磊落洒脱;文人学士的字,清俊秀丽。他做不来才子,更做不了圣贤,唯一能有所担当的,便是上不负君恩,下不愧对百姓,算起来勉强算一个正直的官儿,练来练去,最后落在了颜真卿的书法上,颜鲁公写出来的字,刚毅奇雄,结体严谨,法度完备,像是一个忠臣义士,满脸正气挺立在朝廷之上,大义凛然,威武不出与他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秉着这股气儿,这些年倒也小有成就。

    飞快地下了笔,吹干了墨迹,将字条递给了店小二:“小二哥收好了,明日我让人来取?“

    店小二看这字儿刚毅奇雄,结体严谨,法度完备,本满心欢喜,听了这话儿登时面露失望之色,看况钟态度坚决,也只好应了声。

    交代了几句,况钟看了一眼窗外还在飘落的大雪,道:“都下了几天了,何时是个头儿啊?”摇头叹了声,便往外走。

    杨峥正吃着一道“羊方藏鱼”。这菜名声极大,古人认为鱼和羊是天下最”鲜”的食物,而把这两种最鲜的食物同烹则更鲜。便有了”羊方藏鱼”这一名菜。此菜谁人发明不详,但与”彭祖”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有关,此人姓籛名铿,生于夏代,传说他一生活了767岁,也有人说活了800多岁,古时以彭祖为长寿象征。彭祖善调羹,而且献于尧,深受尧赞美,总之是大大有名的菜,前世的时候就常人听人提过,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个机会,哪能不尝尝鲜,刚开吃了两口,只觉得在一个鲜字上,还算有些讲究,因鱼鲜羊鲜合成一体,其味更鲜。羊肉酥烂味香,内藏鱼肉鲜嫩,刚吃了两筷子,尚未来得及回味,就见况钟走了出去,急忙放下筷子,道:”况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况钟已经起身走到门前,听得他问话,哼了声道:“我是出来看看雪灾的,好知道的情况,都走了一天了,该看的也看了,该了解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该回去衙门了?”说完抬头就走。

    杨峥呵呵一笑,道:“况大人回的可是苏州知府衙门?“

    况钟恩了声,道:“身为苏州知府,自是会知府衙门了?“

    杨峥又是一笑道:“不巧的很,我也要去苏州知府衙门,咱们可是同路,我有马车待会儿可以捎你一段?“

1863章:士争负笈从之

    况钟疑惑的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峥,皱眉道:“你也去苏州知府衙门?”杨峥笑道:“怎么?我的话儿说的不清楚么?”

    况钟面色肃然,再一次打量了一下杨峥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峥呵呵一笑道:“什么人,你刚才不是说了么,一个富家子弟?”

    况钟目光仍停在杨峥的脸上,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面熟呢?”

    杨峥心里嘀咕道:“可不是有些眼熟呢,五年前咱们还见过面,难道我的变化有那么大么?”

    “哦,是么,那定是我们前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让知府大人感到眼熟?“

    “只怕未必,你的朋友也不一般,若是没看走眼的话,应该是锦衣卫中人物吧?“况钟淡淡的道。

    杨峥道:“何以见得?“

    况钟道:“我大明锦衣卫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将军初名”天武”,永乐时改称”大汉将军”,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作为殿廷卫士。校尉、力士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你这位朋友身子魁梧,面容威严,右手不时的按照腰间,符合锦衣卫的标准?“

    “哦……?“杨峥淡淡的应了声,也不算是承认,也没否认。

    “能用上锦衣卫护卫,公子恐怕不是一般人啊?“况钟冷冷的道。

    “况大人的眼力倒是不错,只可惜记性却差了些?“杨峥笑了笑道。

    况钟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杨峥的脸上,又看了看,道:“何以见得?“

    杨峥道:“我说况大人记性差,可不是毫无根据的,你看,我记得大人,大人却不记得我,刚才我已说了,我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况钟道:“公子请把话儿说明白些,本官何时与你见过面?“

    “我说杨小弟,你就别绕弯子了,迟早要见面,索性说了吧?况大人贵人多忘事,那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的参将呢?”

    “参将!”况钟楞了一下,身子忽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在杨峥的脸上停留片刻,便道:“你可是当今吏部侍郎杨大人?”

    杨峥道:“我的变化有那么大么,竟让况大人认不出来?”

    况钟道:“况某从不记与国事无关的人?况且这么多年没见,认不出来也不稀奇?“

    杨峥心头那个汗,心道:“这是什么人啊?“

    况钟此时算是知道了杨峥的身份,抱了抱拳道:“大人一路劳顿,想来是累了,苏州知府就在鹤山书院,并不难找,大人歇息够了沿途找人问个话儿就到了,下官还有些要紧事要去处理,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抱了抱拳,一转身并走了出去。

    杨峥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微微楞了一下,道:“况大人请留步?“

    “你还有什么事?“况钟扭头道。

    杨峥道:“我们有马车,你先坐一会儿,反正是顺路,一起去吧?“

    对于杨大人的示好之情,况大人毫不在意,摇了摇头道:“你们歇会吧,我就不用了,我得赶到吴淞江去看看,那里的运河据说因这场大雪堵塞了,我得想法子给疏通疏通,若不然等这大雪一停,改日太阳出来了,雪灾是走了,洪灾就来了?“说完,不等杨峥答应,便一抬脚就走了出去。

    雪白的雪花就这么飘了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头发上, 不多时便淹没了那一道伟岸的身影,留下一道长长的脚印。

    “想不到你杨大人的面子,也有不好使的时候?“高航笑着道。

    杨峥没好气的道:“我的面子什么时候好使过,再说了,这是谁啊,况青天,若的面子若不好使,他就不是况钟了?”

    高航看了看窗外那已消失不见的人影,自言自语的道:“那倒是?”

    杨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快些吃,吃好了,咱们也得抓紧赶路呢,这里离衙门还要六十里地呢?”

    高航知道他今日讨了没趣,也不去理会,微微一笑,坐下吃饭。

    吃饱喝足,再出酒楼的时候,天色已差不多快黑了,杨峥等人不敢在耽搁,给了银子上了马车一路狂奔而去。

    虽说雪地上马的速度要慢了些,但这次出行都是高航一手挑的马匹,算得上千里挑一的好马,六十里地儿说远也不远,但也跑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眼看着天刚擦黑,杨峥一行人才算是感到了苏州府了。

    明代设应天巡抚,辖地主要是南直隶江南部分(含江北安庆府及江浦**),巡抚起初驻句容,有时到苏治事,巡抚都御史行台,位于宋代鹤山书院旧址,自永乐后,就一直做了苏州府衙,说起这鹤山书院的建立,与前朝一个叫魏了翁的理学家脱不开干系,此人并不是苏州人,但学问很好,为官之余好讲理学,在在长期的学术和教学活动中,确立了以他为代表的鹤山学派。鹤山学派由魏了翁的家学和弟子组成,其中不乏当时的著名人物。一传数传弟子中著名者有:魏文翁、郭黄中、吴泳、游似、牟子才、王万、史守道、蒋公顺、税与权、膝处厚、蒋重珍、许月卿、史绳祖、叶元老、严植、张端义、赵范、赵葵、牟应龙等。此派为学旁搜诸家,广取博收,以钻研儒家经典为主,融合朱熹、陆九渊两派学说,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魏了翁作为鹤山学派的代表,集宋代蜀学之大成,他在宋代蜀学乃至整个宋明理学史上的地位,不可低估。正是因为魏了翁的理学在当时有相当大的影响,一些学者才慕名向他求教,并使他享有”南方共宗鹤山老”的盛誉。

    名声一大,学生就多,请求其授课的人就多了,加上宋代学风开放,魏了翁索性回乡于城北白鹤山下创办鹤山书院。了翁在鹤山书院讲学十余年,”士争负笈从之”。

    蒲江鹤山书院的创建,始于嘉定二年,完成于嘉定三年。嘉定二年三月,魏了翁的生父卒于蒲江。为葬其父,了翁在蒲江长宁阡卜得墓地,并于此年冬葬其父。在为其父卜墓地的同时,又卜得鹤山书院的地址,即与长宁阡”属连”的白鹤冈。于是,”即其地成室,是为今白鹤书院”。白鹤书院自建立之初,一直作为教学之地,后来因战乱毁与战火,等到至顺元年文宗命虞集题”鹤山书院”,并作《鹤山书院记》。于是,苏州鹤山书院得以重建。明初将此地设为府衙,为苏州巡抚、知府办公之地。

    说起这府衙能得以落户还与一场大案有官,当年朱元璋从张士诚的手中夺取苏州,迫切的让苏州彻底归顺自己,大明刚刚建立,他便让刚刚做了礼部主事的魏观去当这苏州知府。

    魏观本是元时隐居蒲山。朱元璋称吴王,被聘为国子助教,调任浙江按察司佥事,吴元年,转任两淮都转运使。先后两次奉命访求贤能,荐者多被起用。洪武元年,建大本堂,奉命侍太子说书及教诸王经。洪武三年,转任太常卿,考试祀典。次年,因事被谪为龙南县知县,不久又召为礼部主事,算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人,他奉命来苏州后,结交苏州三教九流,文人墨客长入府上,苏州本就是文化之地,有这帮文人墨客,加上商贾支持,本有些蠢蠢欲动的苏州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而知府魏观也凭着这些文人墨客,一举打开了局面,短短两年的功夫,使得苏州政化大行,百姓安居乐业,课绩为天下第一。次年三月升任四川行省参政,因苏州绅民请求留任而未能成行。洪武七年,他又为民请命,皇帝同意将原定的高额田赋减去一半,苏州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按说到了这儿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魏观太不了解朱元璋的性子,加上为人骨子里还带着文人的秉性,以为只要自己留在苏州,就能继续让苏州繁荣昌盛。

    殊不知,这一切不过是他书生的想法罢了,朱元璋在派魏观出知苏州的同时,派他淮西起事时的老部下、都指挥使蔡本任苏州指挥使。这样既可辅佐魏观掌军事,又可互相监督。蔡本到任后,发现魏观遇事根本不跟他商量,只是同一批文人打得火热,分明看不起他这个武将,不由的不满起来:“你魏观是打陈友谅破武昌后才进来的,资格浅着呢!有什么资本敢在我面前翘尾巴?他决定给魏观点颜色瞧瞧!”

    魏观清廉勤政,没有贪污受贿的把柄可抓。蔡本存心要整他,鸡蛋里也可挑出骨头来。蔡本终于挑出了两根“骨头”:一是迁建苏州府治。张士诚占据苏州后,为在原来的府衙大兴土木,建造王宫,就将府治迁到胥门内的都水行司。魏观到任后,觉得这里潮湿狭窄,子城又在战乱过后化成了一片废墟,就想把府治迁回去。二是疏通锦帆泾。这是苏州子城西边的河道,张士诚进行过一番治理,后因战争破坏,大部分淤塞。为方便水上交通,魏观决定对其进行疏浚。

1864章:扶持清梦到梅花

    这是苏州子城西边的河道,张士诚进行过一番治理,后因战争破坏,大部分淤塞。为方便水上交通,魏观决定对其进行疏浚。这两项工程均属市政建设,所以没向朝廷报告就动工了。这种事情若是在赵宋王朝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大明足以要人命。

    果然,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的蔡本一看机会来了,马上向朱元璋举报,说魏观在张士诚王宫基地上大兴土木,显然“有异志”,同时检举高启为新建的府治写的上梁文中有“龙蟠虎踞”之语。蔡本的举报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魏观精通堪舆之术。他曾对人讲过,苏州城无蛇门,从东南来的水气均被堵住,所以不会出现百年之富、极品之贵。不知这次动工是否与魏观更建苏州城有关,但蔡本很可能知道此事,故其举报也算是抓住了魏观的要害。

    朱元璋本对苏州就有几分不满,当年苏州百姓支持张士诚的影子还在眼前,如今可好,有人竟公然如此,那还了得。

    接到蔡本的举报,朱元璋登时大怒,但愤怒并没有让他丧失理智,苏州虽是一块风水宝地,但魏观不是张士诚,没有那一身的匪气,所以在得报后吃了一惊,但他不相信魏观有称王的野心,但心头疙瘩还是有的,为了辨明真假,他便命御史张度前往调查。虽然调查结果只是搞了两项工程,但张度在汇报时却说魏观的行为是“兴灭王之迹,开霸主之泾”,即蓄意恢复张士诚时的旧观。朱元璋本来对苏州不大放心,生怕张士诚的残渣余孽伺机反叛,现在听说魏观他们搞这样的东西,这与给张士诚招魂何异?他不由地火冒三丈,杀心顿起。

    恰好这时候苏州府衙建了起来,按照规矩,平常人家盖房子上大梁时,都要摆上猪头祭神,点上炮竹驱鬼,作为苏州治所的官方办公大楼建造,更要有一篇像样的上梁文才是那么一回事。作为苏州知府的魏观便把高启这位隐居在此地的资深文人请出来挥墨献宝。这本是一件很正常、很平常的事情,却让朱元璋抓住了把柄。其一,魏观修建的知府治所选在了张士诚宫殿遗址,而张士诚正是朱元璋当年的死对头;其二,高启写得那篇《上梁文》上,有”龙蟠虎踞”的字眼,犯了朱元璋大忌。

    按照朱元璋的逻辑,”龙蟠虎踞”之地当为帝王所居,你高启把张士诚住过的地方也称”龙蟠虎踞”,岂非大逆不道?岂不是另”有异图”?用朱元璋的话说,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朱元璋嗜杀成瘾,除了对那些帮他打天下的功臣下狠手以外,他也特别热衷于消灭文人。远的不说,单说”明初四杰”,就都无一幸免的遭到他的黑手。杨基被莫名其妙的罚作苦工,最后死在工所;张羽被糊里糊涂的绑起来扔到长江喂了鱼,尸骨无存;徐贲因犒劳军队不及时,被下狱迫害致死;自不会在乎多少一个人,当即便下令将腰斩了高启,魏观两人。

    魏观、高启被杀后,朱元璋也慢慢从从震怒中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便允许死者家属收葬,但没有给予平反。后来御史练子宁曾以高启等人为例劝皇帝不要滥杀,说明当时人对此案就有看法,只因是钦定大案,谁也不敢多嘴罢了。

    人虽杀了,但这座府邸却留了下来,永乐后便做了巡抚衙门办公之地,昔日的什么”龙蟠虎踞“早已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因是朝廷办公之地,加上大雪街道上人不多,杨峥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从马车上走下来看了看,高航道:“这就进去么?“

    杨峥看了看道:“还是等两日吧,怎么说我们也是朝廷派来的巡抚,正二品的官儿,就这么灰溜溜的进了府衙,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还指不定怎么看我呢?咱们这一趟来的任务大,若在气场上就输了气势,还谈什么整治苏州城啊?”

    高航听得好笑,心道:“什么气场,我看八成是觉得这么进去太丢脸罢了?”当然了这话儿也只是心头说说吧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艳秋看了看四周,这里虽是府衙,但四周却很少有人家,这会儿天差不多黑了,若不进去,这落脚地之地还不知去哪儿找。

    “看看苏州城吧?”杨峥拉着沈艳秋的小手道。

    他这次管辖的苏州府,东至海岸百五十里,东南至松江府百八十里,南至浙江嘉兴府百三十里,西南至浙江湖州府二百十里,西北至常州府百九十里,北过江至扬州府通州二百七十里。自府治至江宁府五百六十里,至京师二千九百五十里,下辖吴县、长洲县、常熟县、吴江县、昆山县、嘉定县和太仓州,地儿不小,在前世的时候,他记忆里就有“苏常熟、天下足”。的说法,说古时候的苏州是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是全国经济、文化中心,向国家上缴的田赋、商业税、手工业税收均为全国翘楚,是全国丝织业中心,出现了手工工厂,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资本主义萌芽,苏州一直领导明代全国的文化潮流,文化产出数量大质量高,文人、画家无数,出版业发达,状元、进士人数、市民文学版刻数量均为全国顶级,戏曲业发达戏班子林立。留下了“姑苏控三江、跨五湖而通海、阊门内外,居货山积,行人水流,列肆招牌,灿若云锦,语其繁华,都门不逮”。美好传说,早就亲自体会一番。

    众人也多有这个心思,纷纷点头答应。

    将马车交给了驿站看管后,一行人就沿着官道开始游览苏州城了。

    苏州是个水乡,河道多,桥多,而山塘街是最具苏州街巷特征的典型。它中间是山塘河,山塘街则紧傍河的北侧,通过一座座石桥与另一侧的街道连接。山塘街上店铺、住家鳞次栉比,这里的房屋多为前门沿街,后门临河,有的还建成特殊的过街楼,真是朱栏层楼,柳絮笙歌。山塘街又是一条典型的水巷,河上装载着mo莉花、白兰花及其它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游船画舫款款而过。此时虽说入了夜色,但天地间皑皑白雪,反而让天地多了几分亮色,入了街道,杨峥才发现,这里并非如八百里加急上所描写的那般凄惨,当然了难民还是不少,他们或者席卷在庙宇之中,或拿着碗筷于人群里中寻找晚上的食物,所以整个街道竟显得十分的热闹。

    华灯初上的时候,疏林薄雾,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令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无形之间,多了几分暖色。

    与茅屋相对的是白墙青瓦,木栅花窗,木料多用棕红或棕黑色,清淡分明。外墙多已斑驳,却如丹青淡剥。墙面剥落处又攀生出许多的藤萝蔓草,随风摇曳,神采灵动。江南的匠人的心思玲珑,把一个苏州古城融入一副优美的画卷之中,让人惊叹。

    杨峥等人一边走一边看,除了粉墙黛瓦的房屋、楼阁、小桥外,最多的就是各种叫卖上彼此起伏,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丝竹之声,喜气热闹。循声向前,是一处评弹博物馆,绕过前厅展设,后院即是书场。赶得巧,花上几块门票,听上一段弹词,看台上人说噱弹唱,也不由人听得神采飞扬。从书场转出,再往巷子深处走,又见一处昆曲博物馆。崇脊筒瓦,牌匾显赫,还挂着大红灯笼,似与一般传统的建筑相似,乍一看也没觉得什么稀奇,事实上要走进去才觉得好。庭院里宽畅,石板铺地,两边是厢楼,北为朝南的大厅,南面正中是一个古戏台,台上几个几个身着戏服的戏子,在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与京腔不同,他们的吴侬软语委婉动听,落在耳朵,宛如江南的水柔柔的,翠翠的,充满女性之美,台上的歌舞或是舒展,或婀娜多姿,或神采飘逸的舞蹈中,伴随着俊词雅乐,人们欣赏到的是那集文辞、音乐、声腔、舞蹈为一体的昆曲艺术。总之一句话,昆曲的唱,乃舞之唱;舞,乃唱之舞。让人忍不住停足多看几眼,多听几日。

    比起这里的闹喧,苏州东段就要宁静了许多,从阊门渡僧桥起至半塘桥,这一段大多是商铺和住家,各种商店一家挨着一家,东段又以星桥一带最为热闹繁华。山塘街的西段指半塘桥至虎丘山。这一段渐近郊外,河面比东段要开阔,因大雪的缘故,码头变得清净了许多,但毕竟是商业之地,再大的雪灾,富户,商贾总不会缺银,所以仍有人在这样的天,坐在茶馆中点上了一杯热茶,说说话儿,谈谈天,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引得路上不少行人侧目。

1865章:小楼一夜听春雨

    还有有看相算命的,有在饭铺进餐的。言情首发有吆喝的,要吵架的,更有遭受雪灾的百姓。

    河上虽大雪,但有仍有几只大船下了河,河面上,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因状若飞虹,故名虹桥。有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或用竹篙撑,或用长竹钩住桥梁,或用麻绳挽船,或忙着放下桅杆以顺利通过桥拱。邻船的人也指指点点像在大声吆喝着什么。桥上的人也伸头探脑紧张议论,期盼大船顺利通过,算是让河面稍微热闹的一番,待大船通过了虹桥,立即迎来了不少欢呼声,立在船头的主人,欣喜之余,点燃了烟火,顿时烟火四射,将偌大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也给这个大雪的苏州城带来了一点喜气。

    “不愧是苏州城池,这大雪的天儿都有这么繁华热闹的场面,若不是雪灾,这苏州城指不定繁华到什么样了,这样一个繁华之地,也难怪朝廷会紧张了?”高航一路看,一路感慨。

    “让你看苏州城是让你看雪灾的程度,可不是让你感慨苏州的繁华的?”杨峥没好气的道。

    高航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爷爷的,我就不信看不到苏州雪灾?“

    就两人说话之际,众人已穿过了虹桥,进了后街,若说前面是热闹,那这里就是繁华了,整个街道,并没有高大耸立的城楼,有的是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一间间的商铺,粉墙黛瓦,房屋位置,宽度、长度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与之应对的街道、河道恰成比例,既不算太宽,也没有因为商铺,店铺的延伸而阻碍的河道,如此一来,整个街道、房屋、河道,各司其职,显得疏朗淡雅。而一排排的房舍中间穿插的小巷,宛转悠长,很好的体现曲径通幽处的诗一般的意境。

    商铺各色苏州小吃一家接着一家,散发着独有的香味,若用力吸入一口,清晰的空气中,带着食物的香味,即便是不想吃饭的人,也忍不住去尝一尝,去看一看,尤其是那些孩子更是瞪大着双眼,这个也要,那个也尝,若是父母买了,自是眉开眼笑,若是心愿没达成,哇哇大哭的不少,苏州虽是江南富庶之地,但毕竟是雪灾之年,除了真正意义上的富户、大户、商家、官家外,大多数的百姓也只是看看,闻一闻过过眼瘾,并不会掏钱去买,可孩子就不一定能做到这一步了,因此这条画卷一般的街道,立即多了许多别样的声音——孩子的哭声?

    他们的眼里没有什么生活的艰辛,他们只知道,那一串串的苏州春卷,厨师一手持锅,一手抖动面团,一掀就是一张,干净利落。春卷皮更是薄如纸,圆如镜,透明柔软,这个时候就该尝一尝,况且为何隔壁家的沈家英子都吃上了,自己也该吃一卷才是,可爹爹却不答应,央求了半天,不见效果,于是他们便是使出了身为孩子最有利的,也是最大的法宝——哭鼻子。一个哭,便有了第二个,这一声声爽朗而带着委屈的哭声,立即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顿时大街小巷都是哇哇大哭的声音,而孩子的父母,有银子的咬了咬牙,买了一串让其尝一尝,算是止住了哭声,可这等年月,不是所有人口袋里都有银子的,况且粮食的价格足以让人花钱谨慎,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天儿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米饭就已是老天爷给了莫大的恩德,还要吃小吃,那就是找打,所谓人穷志短,心头的怒火自不敢对着商家、对着大户、富户,可对自己的孩子,多少能摆出大人的威严,所以不是所有的孩子的哭声都能换来糖果吃的,更多的是换来了几声呵斥,更有甚者抡起强劲有力的手掌,在那红彤彤的屁股蛋子上,用力的挥打了下去,将白日所遭受的不满,老天爷的不公,生活的不幸,都用在了巴掌上,于是街道上不再是吆喝声、嬉笑声、孩子的哭泣声,还有大人的不满的怒吼声,各种声音夹杂,顿时让这条街道变得欢闹不易。

    除了最显著的吃,街道还有看相算命、整面修容、叫卖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的,买字画的、唱曲的、修船的、修车的、药堂、勾栏……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小的商铺没那大成本,便在特色上下足了功夫,出几个对联,挂几站迷灯,甚至有那个昔日落魄书生落座在此,留下了墨宝,如今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官居三品、二品等等早已被那些久经训练的店家小儿说得天花乱坠,仿佛进了自家的商家,买了自己的绫罗,带了自家的绸缎,吃了自家的茶便能金榜题名一般。更有甚者花钱买了几张桌椅,与铺前一摆,那挺着大肚子,一脸横肉的掌柜的勉强套上了多年不曾穿的儒服,站在铺前,开始说起书来,他们长在这市井嘎达之中,平日里听得最多的莫不是三教九流的趣事,各色才子佳人、侠肝义胆、忠君爱国,王朝兴衰早已映在他们的脑海里,此时甩开了嗓子说起来,不多时便有了杨家将”血战金沙滩、岳王爷大战金兀术、诸葛亮草船借箭、李靖夜会红拂女不一而足,各色的故事通过一家一家掌柜之口,说了出来。

    于这样的好事,最欢喜的还是在家猫了一天的穷苦百姓,生活让他们没有太早睡觉的好命,难得有一场大雪,在家猫了几天,终究是不习惯,上了街道望着那一家比一家高的价钱,手中攥的几个钱,根本不够喝一杯茶汤,不买有些沮丧,而这听书无疑是给了他们心灵的慰藉,谁谁年少贫苦,日后封侯拜相,又有谁谁八十岁才得意重用等等,这样的故事他们明知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听听也好,或许有那么一天呢,心怀希望,总比绝望的好,生活再不幸,终究是来世间走了一遭,总得过下去不是?

    所以比起那些大商铺,勾栏、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这里才更有趣,不着急回家的,明日没活儿的,心情需要慰藉的,口袋没银子的,莫不是停下了脚步,凝听着一个个侠肝义胆,忠君报国的趣事,说到高兴处,少不了发出爽朗的笑声,将昨日的忧愁、烦恼、生活的苦楚一笑而过,遇到哀伤的,少不了哭上几声,在碰上那些小人、奸诈之徒,叫骂之声络绎不绝,小小的街道立即上演了悲欢离合,人生百态。

    沈艳秋头一次来这苏州城,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只觉得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疏朗的街道,粉墙黛瓦,石桥流水、街道呈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格局,建筑精致典雅、疏朗有致,街面店肆林立,会馆集聚,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做生意的商贾、看街景的士绅、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乘轿的大家眷属、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问路的外乡游客、听说书的街巷小儿、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数百里的街道,宛如一幅画卷,那些用吴侬软语喊卖“五香茶蛋”、“火腿粽”、“赤豆糖粥”。苏州之声,好似在听一首动人的小曲,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双眼不够看,双耳不够听,脑海里反复想的便是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可又一想,这一句怕也难以说出眼前的这幅动人的画卷。

    “无怪乎,有民歌唱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两处好地方,无限好风光。这样的苏州城已是天堂了,不知那好的年月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杨峥自言自语的道。

    高航道:“你们文人就喜欢多感慨,什么‘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有在大雪天听春雨,卖杏花的么,你再看看,这漫天大雪的,哪还有半点天堂的样子,不就是些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你看那乞丐也不少,还有那些哭的小孩,哪一个有身在天堂的样子,我看是地狱还差不多啊,你们啊,就是爱感慨,臭毛病!“

    “坏人,对牛弹琴怎么说来着?“沈艳秋轻掩小嘴一笑扭头对杨峥问道。

    “哦,这个可有说道了?有一个叫公明仪的人给牛弹奏古雅的清角调琴曲,牛依然像先前一样埋头吃草。

    不是牛不要听,是曲调不悦它的耳。于是公明仪用琴模仿蚊虫和小牛犊的叫声。牛就摆动尾巴竖起耳朵,小步走并听着音乐。”杨峥笑着道。

1866章:苏常熟,天下足

    “什么牛不牛的,你对牛弹琴,听得懂才怪呢?”高航不满的道,随即又叹了声:“在京城那会儿没见你有这儿毛病,怎么到了江南,还多了这毛病?弟妹啊,你咱也长了呢?”

    碰上了这么一个毫无情趣的木头,两人出了苦笑声,不在多话。

    出了厚街,画面不那么好看了,多是山山水水,虽说是山、是水,在沈艳秋的眼里,也是江南的山,就像苏夫子的画一样丛丛如恒岱,远山多正面,折落有势,透着几分亲切,而那水就更动人,小桥流水人家,足以给人留下无尽的意味。

    此时,杨峥的目光虽不再是苏州的山,苏州的水,而是苏州的田,不知何时那句‘苏常熟、天下足’的话儿就一直在他脑海里,事实上从大明开国之初,苏州的确担得起这句话儿,苏州的赋税从洪武时就是一直是最高的,朱元璋“怒其为张士诚守,”而没收的大批富户的田产,叫“抄没官田”,不仅官田数量大幅度增加,而且赋额更高。据万历《明会典》记载:“洪武初,令官田起科毎亩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毎亩三升三合五勺,重租田毎亩八升五合五勺,……抄没官田毎亩一斗二升”。洪武以后,官田总数量极大地超过民田。据顾炎武的统计,在宣德年间,民田生产的粮食只占十五分之一,官田是民田的十四倍(《日知录》卷十)。苏州一府六县的税额,就超过了浙江六十六县的税额。可以说苏常之地,养活了大明将近一半的人,因此在他的印象里,苏州身为大明最充实的粮仓,不说处处种的稻谷,怎么着也该是雨暘时若关开落,歌壤谁摅畎亩忠。的局面,就算今年是受了雪灾,落得一个山河表里潼关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局面,可怎么着也不是自己看到的这副模样。

    连续几天几夜的大雪,虽覆盖了千里良田,但借着远处的灯火,白雪的反光,他还是请清楚的看到了千里良田所覆盖的残骸,那根本不是稻谷,而是一颗颗棉花根脉,枝干被百姓砍回家做了柴火,偶尔来不及砍的留在稻田里,被大雪覆盖,宛如一个个小小的蒙古包,倒也有趣。

    事实上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棉花,还有桑树,山上田中,都是大片的桑树,偶尔被风轻轻一吹,覆盖在枝叶上的雪哗啦的一下落了一片,露出刚刚长出的新芽,翠绿翠绿惹人喜爱。

    “不应该啊?”杨峥望着远处的桑树、棉花大于稻谷、麦田的稻田,自言自语的道。

    “什么不应该啊?“高航听得好气。

    “不应该有棉花、有桑树,不是说‘苏常熟、天下足’么,该是处处良田才是,怎么反过来呢,桑树、棉花的种植还大过的稻麦等粮食作物的种植,你说这应该不应该?“杨峥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哈哈……亏你还是做官的,还是读书人,这眼睛还不如老百姓看得远?“高航笑着道。

    杨峥知道高航的本事,听他这么说,多少能知道些什么,便问:“此话怎么说?”

    高航看了看远处的千里良田,说道:“我问你,苏州一共有多少良田?”

    杨峥道:“我是吏部侍郎,可不是户部侍郎,那知道这个?”

    高航道:“百万亩”。

    “你一个锦衣卫什么时候干起户部的事情了?”杨峥微微惊了一下,这个数字他到是听户部尚书郭资说起过一次,只是时间长了,忘记了而已。

    高航一脸得意的道:“你也说了,我是锦衣卫,虽不说无所不能,但知道这点小事,倒也不难?”

    锦衣卫的本事,杨峥那还不知,也不在这问题上纠集,道:“这个数字不算多啊?”

    高航道:“自是不算多,不说苏州城发展到今日已有六百万人,百万亩的天地,要养活六百万的人不说,还需承担大明的一半的赋税,韩愈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天下夏税、秋粮以石计者,总二千九百四十三万馀,而浙江布政司二百七十五万二千馀,苏州府二百八十万九千馀,松江府一百二十万九千馀,常州府五十五万二千馀,是此一藩三府之地,其田租比天下为重,其粮额比天下为多。今国家都燕,岁漕江南米四百馀万石以实京师;而此五府者,几居江西、湖广、南直隶之半。臣窃以苏州一府计之,以准其馀。苏州一府七县(时未立太仓州),其垦田九万六千五百六顷,居天下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馀顷田数之中,而出二百八十万九千石税粮,于天下二千九百四十馀万石岁额之内:其科征之重、民力之竭,可知也已。赋税之重可想而知了,若光中稻谷,就算我朝在如何降低赋税怕也难以承受?“

    这么一说,杨峥登时回过味儿来,事实上他先前已进入了一个误区,以为“苏常熟,天下足“。便误认为苏州就因是出粮食的地方,田地上就该种的是粮食,比例一定比较大,但事实上无论是魏晋南北朝,还是隋唐、宋元,苏州都不是靠农业兴盛,更多的是靠着商业在维持其千年来的繁荣。

    从唐朝中晚期至五代、宋朝,我国南方的农业、手工业、商业得到了快速发展,“到南宋时,我国经济重心南移终于完成”。从此,南方特别是东南地区成为政府财政收入主要来源区。

    南方的经济地位到明朝时得到进一步巩固,自明朝初年起,以江南地区为代表的手工业高度发展,促进了市场经济化和城市化。随着明朝宝钞纸币的流通失败,整个货币体系转向为以白银为主。

    “日本和拉丁美洲的白银大量流入也进一步促进了明朝经济的发展”。商业大都会有北京、南京、扬州、苏州、广州、西安、成都等,著名的商业集团有徽商、晋商、川陕商、苏商、京畿商、粤商也开始蔓延,而这其中以苏州的商业发展最为瞩目,苏州自古便是水乡,古城境内河港交错,湖荡密布,西隅有太湖和漕湖;东有淀山湖、澄湖;北有昆承湖;中有阳澄湖、金鸡湖、独墅湖;长江及京杭运河贯穿市区之北。太湖水量北泄入江和东进淀泖后,经黄浦江入江;运河水量由西入望亭,南出盛泽;原出海的“三江”,今由黄浦江东泄入江,由此形成苏州市的三大水系,密不可分的水路交通网,让苏州多出了许多选择,这里的百姓可以不再局限黄土地,而稻谷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随着永乐后各种种植物的传播,以及苏州丝织业,瓷器的需要,苏州的农业开始向着多种方向发展,由于农民多种经营现象的推广,很多地方的农业染上了商业色彩,农产品主要面向市场而并非自己消费,同时粮食商品化的趋势也日益明显。商业性农业的发展增加了全国各地区的商业联系,也引起了明代农业各部门及其与手工业相关部门之间的连锁反应和相互依赖。许多重要商品的贸易,已不再局限于地方局部范围内的狭小市场,而是被长途贩运到很远的地方销售,乃至行销全国。奢侈品在商品总量中仍占一定比例,但人民日常生活用品仍然占据了市场流通总额的大部分,尤以粮食、棉花、棉布、生丝、丝织品、盐、茶七类物品为商品中的大宗,这样产生的强大效应,形成了苏州独特的种植风格,粮食可以种,棉花同样也可以种,桑植、小麦都随着商业的繁荣需要,在一点一点的侵占稻谷小麦的田地,这样的后果,造就了苏州城内居货山积,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民宅、会馆、公所、行帮、商会又与之相依为邻,所谓的‘苏常熟、天下足。’是苏州人在人多地少的条件下,不得不思变的一种结果,在种植稻谷、小麦无法应付朝廷赋税,甚至无法养活自己持续增加的人口的情况下,在如何精耕细作,不浪费一寸土地,也难以为继,一批又一批先进的苏州百姓,开始放弃了他们耐以生存的土地,他们逐渐,将自己过剩的力气,转向生产经济作物和从事手工业、商业及其他服务业。这种转变既是江南经济发展的巨大进步,也可以说是苏州人,在长期耐以生存的土地上,看不到希望,从而做出的一种明智的选择,这种选择无疑带个i苏州经济的巨大飞跃,虽说随着良田不再种植粮食作物,但随着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由自己生产粮食转变为购买商品粮。

1867章: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江南由粮食输出地变为局部粮食输入地,此举不断没有让自己小日子的过得穷苦,反而多了些活路,往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局面,大大改观,年复一年的赋税也不在压在他们身上,如此一来,城镇不断增加和扩大,商业手工业持续繁荣,使得苏州从“商贾辐 揍,百货齐聚,上自北京,下至两广,远及重洋,贸易之盛甲于天下。”繁荣的商业,不但让苏州的百姓活得更好,就是朝廷对其巨大的赋税也愈来愈依赖。

    明白了这一点,再去体会“苏常熟,天子足“这话儿,其中莫不是透着几分无奈,但同时不可以看出苏州百姓的智慧。

    “种植棉花还能理解,这桑树有何用,能卖钱么?”沈艳秋看不出其中的奥妙,看这一片一片的桑树,甚至有些田埂上都种上了不少,不免有些好奇,内心深处甚至觉得这苏州百姓八成是被赋税给吓傻了,放着好好的稻谷不去种,却种桑树,这种东西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还以最好的稻田种植,这人不是傻了,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杨峥哈哈一笑道:“沈姐姐有所不知了,司马公有句话儿怎么说来着,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说到底还是一个“利”字,不要以为百姓傻,他们可聪明的很,这天下吃的、喝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不要以为做了侍郎夫人就看不起穷苦百姓哦?“

    “讨厌……?“沈艳秋丢了白眼,红着脸嗔怒了声道:“人家哪有?”

    杨峥一笑接着刚才的话儿道:“苏州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本是种植五谷的最好的土壤,而这里的百姓,放在好好的五谷不去种,偏偏种上了桑树,足以说明这东西是有利可图的?“

    “我怎么看到有利可图的?“沈艳秋越发好奇的嘀咕了声。

    杨峥道:“这就是你不如百姓的地方了,我问你苏州什么最出名?“

    沈艳秋道:“人都说苏州是‘列巷通衢,华区锦肆。坊市棋列,桥梁栉比。”“四方商人辐辏其地,而蜀舻越舵,昼夜上下于门。自是商贾了?“

    杨峥道:“只说对了一半?再想想!”

    沈艳秋听话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丝绸吧?其次就是瓷器了,对了还有小吃?“说完,似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一热, 冲着杨峥吐了吐舌头。

    “苏州商贾之中,丝织排行第一,如以棉织业为主的松江朱泾镇、以丝织业为主的苏州盛泽镇、湖州南浔镇,都是人烟繁庶,名闻全国的富庶之地,庞大的丝织业,棉织业自然需要大量的棉花,蚕丝了,能让这些百姓放弃粮食不去种,改为种棉花,种植桑树,你说这算不算有利可图了?”

    沈艳秋毕竟是个聪明人,刚才不过是没转过弯来,经杨峥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由得感慨道:“连苏州百姓都这么聪明,怪不得人都说我住苏州君住杭,苏杭自古号天堂。……只消两地堪行乐,若到他乡没主张”。

    事实上,杨峥只说对了一半,随着经济南移,在江南,许多重要商品的贸易,已不再局限于地方局部范围内的狭小市场,而是被长途贩运到很远的地方销售,乃至行销全国。奢侈品在商品总量中仍占一定比例,但人民日常生活用品仍然占据了市场流通总额的大部分,尤以粮食、棉花、棉布、生丝、丝织品、盐、茶七类物品为商品中的大宗。其中粮食仍占在大头上。

    三人各自感慨了,震撼了一番,继续往前了,再走下去就不是繁华的街道了,取而代之的冷清,破败的房屋,许多茅草屋因大雪实在太大,横梁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直接轰塌,唯独留下四面透风的房舍,可便是这样的房舍,里面仍旧住着不少人,而更有甚者干脆找了两颗大树,横了两根三根木头,在用枯枝竖在中间,任由厚厚的大雪覆盖,算是做出了一个临时的避难之所,可就是这样的地儿,也不多见,更多人的住在破庙之中,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他们披着褴褛的棉祅,腰间不过用一根柔软的树枝捆绑着,好让自己的身子能暖和些,点,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被窝,早已在了喊着冷,喊着饿的孩子肩膀上,这样的冷的天,他们没有吃的,许多人沿街乞讨了一天仍一无所获,而勉强能要点吃食的大人们,则小心翼翼的喂给一个比一个饿的孩子,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更饿,更冷,但他们不能吃,甚至衣服不能多穿,因为他们若多穿了一件,那么意味着有一个孩子没得穿,在这样的天,若没了衣物,最容易的生病,在这样的天,一旦倒下,那就意味着离阎王爷又近了一步,所以他们仗着自己身子骨还算结实,仗着年轻还能饿上几顿,能省下一口便多剩一口,能不穿一件,便留下一件,为了是活下去,这三个字儿在旁人看来是那么容易,可与他们来说,与这样的天儿,是那么的艰难,是那么的卑微,可他们还得活着。

    目光在眼前的这一幕反复辗转,再回想先前的天堂般的画卷,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民宅、会馆、公所、行帮、商会又与之相依为邻,水墨一般的房舍,宛如一幅长卷画。偶然一枝柳树斜斜地倚到河面上,颇有拂波之意。河道窄处两岸似乎援手可握,宽处可容一船周转裕如,也不过隔水可呼。与眼前的这一切竟是天渊之别,这一幕任谁看了都难以忘怀。

    杨峥只觉得鼻子越来越酸,眼眶似有些湿润,心头沉重的感觉也一点点的加重,如果说先前他所看到的苏州是画卷,富庶繁华,那么眼前的就是一卷残卷,贫穷,破败,但比起先前这里显得更加真实。

    他真切的感受雪灾带来的真实,他虽不想承认,但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承认,灾难面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毫不夸张,即便是人人向往的苏州,天堂之地也不例外。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一面?”高航轻轻叹了声。

    “坏人,他们太惨了,我们帮帮他们吧?”沈艳秋略带哭声道。

    “我们还有多少银子?”杨峥点了点头问。

    “好几百两吧?“沈艳秋的道。

    “都给了吧?“已经双眼湿润的杨大人轻声道。

    “恩!”沈艳秋恩了声,正要掏银子。

    “慢!”高航忽的喊道。

    “你这是为何?”沈艳秋道。

    高航道:“我知道你们心软,可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

    沈艳秋道:“少说也有几万人吧?”

    高航道:“依我看少说有五万人?”

    “五万人这么多?”沈艳秋吃了一惊,再看手中的那点银子,登时变得少了可怜。

    “这还是保守的估计,这会儿天色还不算太晚,所以还会有更多的难民,你的这点银子就算给了他们也无济于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身为巡抚,你的任务不是给他们吃上一顿饱饭的银子,而是给他们重新找回家园,重新找回生活的信任,让他们尽快从雪在之中走出来,这才是你要做的?”高航淡淡的道,语气不急不缓。

    杨峥看着那一张张丧失生活勇气的脸,许久才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你站在河塘边,看着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幻想着鱼儿到手后的场景,还不如回去下工夫结出一张渔网以捕鱼,让愿望实现。表示与其空空羡慕,徒有愿望,不如动手去干来得实在,你看看他们都被灾难压得快活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很显然需要的鱼,因为他们要活下去?”

    高航看了看,忽的一笑道:“或许你说的对?银子还是给了吧,这个算我的一点心意?”

    杨峥看了一眼那足足有二十两的银锭,打趣的道:“我还以为你们锦衣卫个个都是冷酷无情呢,想不到也有古道热肠的,难得,难得啊?“

    高航心头那个怒,无需多提,却说沈艳秋将勉强凑起来的一百多两银子丢了出去,自是引起了一片呼喊,随之而来是欢喜声,这些银子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但勉强吃上两顿米粥还是可以了,如今他已到了苏州,按照速度朝廷各地的粮食也差不多在路上,只要勉强度过这几日,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众人原路返回,这一番折腾都有了疲倦之意,进了驿站,不等驿卒招呼,杨峥活动了一下有些冻僵的手脚,便倚在热乎乎的炕头上闭目养神,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艳秋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道:“走了一天了,洗个脚吧?”说着走了过去,弯下腰手脚利索的为他除了鞋袜,看得出平日没少做。

1868章:旧时王谢堂前燕

    将那一双已有些凉意的双脚轻轻按了下去,听得杨大人舒服的哼了声,道:“哎,你说那些难民,这会儿吃上了粥么?”沈艳秋道:“怕是吃上了吧,这都过了一炷香了?什么粥也该熟了?”

    杨峥嗯了声,看了看天色,道:“天也不早了,你也烫烫脚睡吧?”

    沈艳秋忽的脸上一红,道:“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杨峥一笑道:“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说不困?“顿了顿道:”放心,这里是驿站,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哪有什么人说闲话?上来睡吧?“

    “我才没有……”被看穿了心思,沈艳秋一张粉脸羞得通红,瞪了他一眼,还是温顺的退去了鞋袜,开始烫脚。但即便是有美人在则,平日里极容易睡着的杨大人,今晚却失眠了,脑海里不时的浮现那一张张凄惨的面容,让他迟迟没能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眼皮才开始打架,身子一侧,一手搂着沈艳秋越发丰盈的身子,就着温柔乡沉沉睡去。

    秦淮河古称龙藏浦,汉代起称淮水,唐以后改称秦淮。 秦淮河有南北两源,北源句容河发源于句容市宝华山南麓,南源溧水河发源于南京市溧水区东庐山,两河在南京市江宁区方山埭西北村汇合成秦淮河干流,绕过方山向西北至外城城门上坊门从东水关流入南京城,由东向西横贯市区,南部从西水关流出,注入长江。

    这条南京最动人,最迷人的河流,自东吴以来一直是繁华的商业区和居民区。历代有许多过定官贵人住在秦淮河畔,如东晋时的主要谋士王导和谢安等。尽管隋唐以后,秦淮河畔渐趋衰败,但是,仍有许多文人墨客在这里凭吊吟叹。最有代表性的诗作是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秦淮河两岸建有不少佛寺,东晋时的瓦官寺,南朝时的安乐寺都非常著名。东晋时大画家顾恺之为瓦官寺画了《维摩诘居士像》,雕塑家戴逵父子铸造过五尊铜像。安乐寺里有著名画家张僧繇画的四条白龙,留下了“画龙点睛”的故事,但凡文人墨客事迹,在秦淮河畔总能找到点影子,说起来这才是这条河流的魅力。

    朱元璋定都南京后,秦淮河畔人烟稠密,金粉楼台,十分繁华。加上夫子庙、江南贡院在此地,使得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气氛奢靡,无数歌船往来河上,许多歌女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王孙公子流连其间,佳人故事留传千古,而朱元璋更是添油加火,令每年的元宵节时在秦淮河上燃放小灯万盏,盛况空前。史书记载“秦淮灯船之盛,天下所无。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让这座河流一时之间,成为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之地。

    在秦淮河北方离夫子庙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庄园,这里原本是秦淮河畔最为繁华之地,兴建了高低错落、富有地方传统特色的河厅河房、歌楼舞榭,以及商业街众多的书肆、小吃店、茶馆与酒楼,布满了整条街道,与这些相比,住在街头的沈家是最为耀眼的,据说这里是大明第一富商沈万三的家,当年这座大院,是沈万三财富达到巅峰的时候,花了大价钱造就了,据说筑后园垣周回七百二十步。外层高六尺,中层高三尺,内层再高三尺,阔并六尺。垣上植四时艳冶之花,远望之如锦,号曰绣垣。垣十步一亭,以美石香木为之。垣外以竹为屏障,垣内起看墙,高出里垣之上,以粉涂之,绘珍禽异兽之状,杂隐于花间。墙之里,四面累石为山,内为池。山莳花卉,池养金鱼。池内起四通八达之楼,削石成桥,飞青染绿,俨若仙区胜境。楼之内,又一楼居中,号曰宝海,诸珍异皆在焉。楼下为温室,中置一床,制度不与凡等。前为秉烛轩,取何不秉烛游之义。轩之外,皆宝石栏杆,中设销金九朵云帐,后置百偕桌,义取百年偕老也。前可容歌姬舞女十数。轩后两落有桥,东曰日升,西曰金明,所以通洞房者。桥之中,为青箱,乃置衣之处。夹两桥而与前后齐者,为翼寝,妾婢之所居也。后正寝曰**洞,取**一刻值千金之义。以貂鼠为裘,蜀锦为衾,毳绡为帐,极一时之奢侈。在整个南京城算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

    只可惜,这座风光的大院,并没有风光多久,便因沈老爷得罪了洪武爷,举家被贬,这座风光一时的大院,也因为带上了沈万三的烙印,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

    整个洪武一朝,这座大院愣是没人敢去住,敢问,甚至走进去院子去玩一玩都不曾有过。

    这样的一座大院,就这么空在南京城最为显赫的地段,就好像一座历史的古宅,记录着曾经的辉煌,如今的落寞。

    随着洪武爷的去世,永乐皇帝登记后,将京师迁都北京后,南京变成了陪都,往日的规矩,礼仪也松了许多,这座无人问津的的沈家大院,才算慢慢恢复了生气,很快几有人住了进来,起初出于谨慎,来的不过是三五个人,后来看着也没人来问,朝廷也没抓着不放的意思,人越聚越多,到如今这座辉煌的大院,已住下了三十多口人,可即便是这么多人,仍有许多的房舍,院落空着没动,甚至因为院子太多,有限的仆人都难以每天打扫一次,足见其庞大了。

    此时,夜色正浓,便是繁华的南京城,街上也看不到什么人了,但在通往沈家的府邸门外,一辆马车快速驰来,马车用的是四马套辕,因此驶得又平又稳,这样的马车,若是搁在洪武一朝,怎么也是王侯公孙的座驾,可如今离洪武朝已六十多年了,当年的规矩,礼仪早已忘得干净,商人可以穿好衣服,甚至可以坐轿子,反而是明令吃喝住行高商家一等的百姓,反而吃不上,不得不说是一个让人感到无奈的结果。

    马车并不显眼,但你若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看出点端倪来,首先这马匹青一色的良马,这样的好马在南京城,除了军中外,极少有人家能弄得到,用得起,其次,马车的制作上,十分的考究,虽不繁华,但用料上,比起那些繁华的车架用心了几倍,可就是这样的一辆马车,在繁花似锦的南京城并不显眼,因此一路上这样的马车,并没有引起多少人侧目。

    马车的车主似也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才用了这两看上去不显眼,却又考究的马车,一来不识货的人,自是看不出去其中的端倪,就算碰上了识货之人,这样的马车,在偌大的南京城随处可见,也说不得什么,可以说乘坐这样的一脸马车可算是最稳当的。

    马车一路疾驰,车架上的车把式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宁静的空气中,便听得“刷刷刷”几声,马鞭便落在了四匹骏马的屁股上,吃痛的骏马发出了一声声嘶鸣,彻底迈开了蹄子飞奔而去。

    如此狂奔了一阵,车把式忽的一抖,强劲有力的右手立即拉住了四根马缰,四匹已有些兴奋的骏马发出一声声的嘶鸣,似要脱缰而去,偏偏那车把式力道一点点的加大,明明是一只手,愣是拉着四匹骏马动弹不得,如此折腾了一会儿,见脱缰无望,四匹骏马大了一个响鼻,老老实实的停了下来。

    车把式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马缰,侧身站起来,对着眼前的珠帘,轻轻喊了声道:“老爷,沈府到了?”

    “哦——?”珠帘后很快应了声,跟着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显然是马车里的那人站了起来,车把式急忙伸出右手,拨开了珠帘,沈府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立即透了进去,映出了马车的全貌来。

    相比马车外面的朴实无华,里面可就奢侈了许多,单不说马车又高又大,就是里面铺市也都是一等一的上等的绸缎,单单是一个坐垫就足以让江南数十户百姓家过上一年的好日子,更别说那一桌一椅、一榻一帘,哪一个不说用上等的木料打造的呢?

    里面那人先是扒开窗户左右看了一下,这才一弯腰一低头走了出来,不知是在马车坐久了,眼看四周无人,他竟迅速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才对车把式道:“进去吧?”

    车把式应了声,收拾了马车,跟在那人身后往沈府大院走去。

    这样的大院,自是少不了护院的,事实上,沈府日日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灯光明亮,早已将方圆数十里照得亮如白昼,这辆马车刚出现,便落入了这帮护院的眼中,出于谨慎没有上前喝问。

1869章: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看这主仆二人径自走了进来,再也忍不住,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横的汉子走上前喝道:“什么人,走路不长眼睛,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声音洪亮,透着大户人家看门狗狗仗人势的气势。

    那人眉头皱了皱,尚未说话,却听得那车把式喝道:“狗日的,瞎眼了,睁开双眼看看这是谁?“

    南京虽说已不是大明的京师,但也是陪都,平日里的六部衙门还在,就是那些王侯公孙也遗留了不少,这些人在北京不算什么,可在南京城也算是跺跺脚,南京城抖一抖的人物,况且,人生在世,谁没个浮浮沉沉的,今日或许是南京有个闲官,明日朝中有人在皇上,在内阁跟前说了句话儿,重返北京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在南京城只要是碰上了当官的,多少都会悠着点,怎么着也算是给自己留点后路。

    大家护院除了有些狗仗人势的气势外,其实也有几分眼力劲,什么人说什么话儿,摆什么架子,用什么语气,比起官场来,他们只多不少。

    那护院先前将这马车朴实无华,便觉得此人必定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才敢大声呵斥,可此时听那车把式口吻,比自己只大不小,又见为首那人气度不凡,倒也不敢大意。

    顺着那车把式的话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此时灯光恰好,柔和、显眼,那车把式只看了一眼,登时吓了一大跳,跟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不止道:“笑人不知徐公爷到来,刚才多有得罪,请徐公爷多多包涵?”

    在南京城,无论是家室,声望、地位,财富,甚至人脉,功名,魏国公府无疑是第一家,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三任魏国公徐显宗,也难怪那护院吓得够呛。

    徐显宗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那护院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垂首在一旁,刚才的气势刹那间消失的无隐无踪。

    “你家老爷可在?“

    “在!在!老爷平日里都有看书的习惯,这会儿正在看书呢?“那护院殷勤的道。

    徐显宗恩了声道:“带路吧?”

    “是!”护院应了声,身子一闪,便弓着腰走在两人前头,为其指路,而徐家两人则重新坐上了马车。

    有了护院引路,其他护院哪敢再多言,一看马车进来,早有门子推开了大门,供着身子迎候马车进门,马车缓缓进入,没少引起一阵羡慕之声。

    “你看看人家,这气势……?”一个门子望着那并不华丽,但气势不凡的马车啧啧啧了两声道。

    另一个门子道:“羡慕吧,羡慕下辈子去投胎去徐家啊?“

    “你以为不想啊,一门两个公侯,一个皇后,这样的大家,几百年才出一个,不想去才怪呢?“先前那门子仍旧一脸向往的神情。

    “哼,就你这尖嘴猴腮的模样,人家徐家未必肯要你?“另一个门子打趣的道。

    “你也没好看多少?一张斜八子脸?”先前的那门子心头不服,小声嘀咕了声。

    就在两人嘀咕之际,马车已驶远,两人急忙使出了吃奶劲,再一次推动大门,听得轰隆一声,两道厚厚的红漆便重重的合上了,重新打开了侧门,毕竟是大户人家,就是寻常的侧门也大得足够容下一辆马车,比起普通人家的正门还要宽广十分,门上两个大铜环,十分的显眼。

    马车跟着那护院的沿着大门前的长道,一直笔直的驶了进去。徐显宗虽不是第一次来沈家,但与院中景色并没留意,这也难怪,在南京谁家的府邸能比得过魏国公府,带着这几分自身的优越,他他极少关注旁的院中景色,此时一路看过去,见园中建有楼台亭榭,湖光山色,奇花异卉,姹紫嫣红,南临湖亭,北有鸳鸯亭,南有宜秋楼,环湖”垂柳沿岸,青阴蔽日,中有荷芰,画舫荡漾,不愧是沈万三的家,比起魏国公府邸毫不逊色。

    一路走一路看,马车终于在长道的尽头停了下来,听了动静的护院,早就迎了上来,将踏板轻轻放了下来,珠帘也被人拉了开来,徐显总自车中缓缓走了出来,刚站定就有人迎了上来,道:“徐公爷,你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徐显宗嗯了声,与那车把式走进了大厅落了座,耐心等待。

    沈家后院,一间并不大,但装饰还算典雅的书房中,烧上了地火,火候正旺,让这间书房显得温暖如春。

    书房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不过是两件书架,架子上放了一些实用的典籍,古玩器具,还有一些朝廷颁布的法纪文选,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这样的一个大户人家对书房的重视,应是筑于水滨,或造于山间;或藏诸市井,或隐于郊野。不可居无竹,多数书房皆在室外植以南山之竹。可眼前的这座书房,着实少了几分韵味,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免让人生出几分疑惑来。

    书架下有一张几案,案上摆着一盏罩灯,除此之外还有纸墨笔砚和几幅画卷。案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写着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内有径,径欲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花外有墙,墙欲低;墙内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面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竹尽有室,室欲幽;室旁有路,路欲分;路合有桥,桥欲危;桥边有树,树欲高;树阴有草,草欲青;草上有渠,渠欲细;渠引有泉,泉欲瀑;泉去有山,山欲深:山下有屋,屋欲方;屋角有圃,圃欲宽;圃中有鹤,鹤欲舞;鹤报有客,客不俗;客至有酒,酒欲不却;酒行有醉,醉欲不归。画卷下,端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约莫年逾六旬,不知是保养的极好,模样看上去似五十出头的年纪,虽坐着,但身板端直,容貌清瞿,两道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颌下的胡须又浓又密,却梳理得非常整齐,边边角角都修剪过,露出修建的痕迹,他身着一袭青色的长衫,衣衫并不如何华丽,但得体合身,让他多了几分儒雅的气息。

    他姓沈,单名一个衡字,这个名字在这个年月,不为外人知,可提起他祖上,那可是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大明第一首富沈万三。

    说起这沈万三,就得从这就要从朱元璋攻苏州城说起了。当时,张士诚所以能固守苏州达八月之久,是因为得到苏州富民在财力上的支持。作为富民之首的沈万三,当然出力非凡了。城破之后,朱元璋对苏州富民甚至老百姓恨之入骨,采取了一系列报复措施。沈万三是个精明的商人,当然看到了形势的严峻,只能大拍皇帝的马屁以求得太平。先是朱元璋要建南京城,沈万三就“助筑都城三分之一”,即南京城墙的中华门到水西门一段;后来索性想趁热打铁,请求出资犒赏三军,这一下拍到皇帝马脚上。朱元璋大怒,“匹夫犒天下之军,乱民也,宜诛之。”好得马皇后还算清醒,觉得有点过分,劝道:“不祥之民,天将灭之。陛下何诛焉!”沈万三才保住小命,发配云南,最后客死他乡。这是洪武六年的事。 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万三家族财产损失大半,当家人又发配云南,但家族仍然人丁兴旺,生活照样过得潇洒。就是因为太潇洒了,引出了灭门之灾。 事情发生在洪武末年,沈万三的女婿顾学文,因和一个女子偷情,莫明其妙的牵扯到蓝玉案中,致使沈家几乎满门抄斩。这件事在清嘉庆《同里志》中有详尽记载,情节的离奇曲折足可以拍一部《沈万三后传》。现简述如下:洪武时,同里镇有陈某者,生有一子,是个弱智。这弱智儿娶妻梁氏,倒是个知书善吟的美貌女子。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当然名扬四海。这时,周庄沈万三的招赘女婿顾学文,听说后就十分倾慕,常借故雇船往来周庄同里之间。船到同里,就停泊于梁氏居室的窗下。一来二往,顾与梁氏几次照面。顾慕梁之美色,梁羡顾之英俊,只是缺少机会了。顾学文就买通当地恶少,引诱梁夫弱智儿,出门饮酒赌博;又指使梁的邻居——一个老妪,带了新奇的首饰送给梁氏,并用言语挑逗。梁氏本已对顾有好感,于是一拍即合。从此两人频频书信来往。弱智儿懵然不知。其父因在外当差,难得回家,也被蒙在鼓里。只有陈某的兄长,也就是弱智儿的伯父,绰号陈缩头的,隐约听到一些风声,但也苦于没有证据。也是合该事发:梁氏疏于谨慎,竟把顾学文的书信裁开后卷成纸燃放在灯罩下。陈缩头就买通梁氏身边的僮儿,把纸燃偷出,补缀成幅后,寄给在外当差的陈某。

1870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陈某看后,明白真相;况且顾学文的信末都盖有松月图章,更是铁证如山了。陈某寻思,仅凭这样一封书信,告到官府,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弄不好反而败坏了陈家的声誉。这时正好蓝玉大案案发。蓝玉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为朱元璋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封为凉国公。江山坐定,蓝玉就恃功骄傲,广蓄庄奴,欺凌百姓。朱元璋怕尾大不掉,狠狠地定了他个谋叛大罪。陈某正愁怎样为傻儿子报仇,见此案发,牵连日广,就趁机诬告顾学文与蓝玉通谋。一牵涉蓝玉案,就不再是什么私情事,立时三刻变成要案。结果,不但顾学文,连同他的父亲和兄弟被杀,连他的妻族,包括沈万三的儿子沈旺在内的一大批人,都杀掉了。梁氏亦被其父逼令自缢。这件事从洪武二十六年起到洪武三十一年才平息。 从此,沈万三家族彻底败落了。这两件事,一件发生在洪武初,一件发生在洪武末,看来都像是冤案。只是因为朱元璋要向苏州富民报复,巨富沈万三,首当其冲了。流放时年约六十六岁,不久客死云南。按说这一家有这么大的冲击,早该彻底没落了,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万三死,但临死时还是留下了不少银子,加上沈家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各自有了一套经商的本事,传到沈万三第二代沈文度的手中,沈家已有复兴的迹象,他先是利用祖上的关系,找到了与父亲有些关系的好友潘启仁,此人手段极好,在鞑子的时候,其祖上就开始经营江淮私盐,很快发达,朱元璋建立大明后,潘家可虽比不上沈家,但低调为人,让潘家在洪武的腥风血雨中活了下来,回到永乐年,一度失去盐商这个身份的潘家再一次做上了盐的买卖,还一度掌握了江南两淮盐路,天下无人不知,两淮盐场分布在江苏地段长江以北的黄河沿岸,淮河以北的叫淮北盐场,淮河以南的叫淮南盐场,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盐场,素有就有“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潘家发达之势不可阻挡,沈文度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仗着父亲身前留下的经验,人脉想与让潘家看在父亲的面上,帮上一把,却不想潘家家主早已不承认昔日的那份情谊,愣是将沈文度赶出来了,急于壮大祖上丰功伟业的沈文度又气又急之下,听说当时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为人好金银,苦于没有经营之法,正着急天下商贾加入。

    纪纲当时势大,圣眷正浓,天下无人敢惹,沈文度有意借纪纲之威势,达到恢复祖上功勋,便偷偷见纪纲,送给他黄金和龙角、绣龙的被子及珍奇宝物,别致的锦,自愿投入纪纲门下,年年逢节进献财物。纪纲于是叫沈文度物色吴地的美女。沈文度倚仗纪纲的权势,掠取财物美女,对半分配,两人一个有财,一个有势,很快沈家便壮大了起来,可惜那纪纲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

    他几次叫家人伪称诏书,下到各处盐场,勒索盐四百余万斤。回来时又假称诏书,夺取官船二十艘,牛车四百辆,运进私宅,不给报酬。他还诬陷大商人几十几百家,搜括完他们的财产才作罢。他还诈取交阝止国使者的珍宝,夺取官吏和百姓的田宅。他查抄前晋王、吴王的财产时吞没了无数金银财宝。他得到藩王的冠服后穿在身上,摆设酒宴高高坐在上边,命令伶人奏乐敬酒,呼万岁,所用器物竟与帝王无别,引起言官的弹劾。

    可几百年如此,纪纲仍不知收敛,他想买一个女道士做妾,却被都督薛禄先取去了,纪纲在宫中见到薛禄,就打他的头,薛禄头被打破几乎死去。纪纲因为都指挥哑失帖木不给他让路,就诬害他冒领奖赏,把他打死。纪纲还yan割了平民家子弟几百人,充当他的佣仆。成祖下诏选妃嫔,被选中的,叫她们暂时出宫等年龄合格后入选,纪纲都私自把其中最漂亮的纳为妾。不仅如此,纪纲又养着许多亡命之徒,私造刀甲弓弩以万计。逢到端午节,成祖射柳,纪纲嘱咐镇抚庞瑛说:“我故意不射中,你折断柳枝喧哗击鼓,假称射中,用来窥测众人的心思。”庞瑛照他的话做了,却没有人敢来纠正。纪纲高兴地说:“他们没有人能难为我了。”于是就谋图造反。永乐十四年七月,宦官中与纪纲有仇的人揭露了他的罪状,成祖命令给事中、御史在朝廷劾奏,下交都察院审问,都有事实。当天就将纪纲在市上诛杀分尸,家属不论老小都充军到边地,列举他的罪状公布于天下人。他的党羽庄敬、袁江、王谦、李春、庞瑛等按不同情况有的被杀,沈文度因与纪纲关系过密,别定为纪党,被斩杀,刚刚得以恢复的沈家再一次饱受打击,便再也没有恢复元气。

    但沈家毕竟有些底蕴,几番打击下,沈家人齐心协力,总算是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苦日子,随着岁月的流失,往日敏感的身份也一天天变得淡了不少,提起沈家,人们也只是感慨其祖上富甲天下的祖父,对其罪人的身份,无人理会。

    在如此宽松的环境下,沈家经过几年的酝酿,总算是在南京站稳了脚跟,但也只是站稳了脚跟而已,恢复祖上的威望,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任何一个大家族,在经过如此大的打击,能在夹缝中存活实属不易,要再多,那就是奢望了。

    沈家传到沈衡这一代已是第四代了,他为人虽聪明,经商也有一套,但大势不在,纵他有天纵之才,也难以为继,本还以为他这辈子,回到沈家大院已是奢望了,可人这一辈子的运气有时很神奇,就在他已死心的时候,忽然一个人找上了门,并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让沈家恢复昔日的辉煌,只要沈家与他合作作生意便可。

    来人没报上姓名,家室、地位,沈衡自是不信,可见来人方面大耳,一脸富贵之相,一身衣着也十分的考究,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看上去有些身份,心头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来人似看出了他心头的疑惑,只是走到了他的跟前,凑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沈衡的一双眼睛便瞪得大大的,先是惊讶,继而是欢喜。

    来人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令牌?“

    多年的韬光养晦,让沈衡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大明虽大,公侯不少,可天下谁不知魏国公家人一言九鼎,再退一步说,魏国公可是我大明第一家,若没有天下的胆子,有几个人敢冒充呢,公子说你是那真是了?“

    来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的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沈家经过洪武、永乐几场大案早已下破了胆子,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你是个人物!“来人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令牌量了一下。

    沈衡只是轻轻撇了一眼,便不多看,来人无论是气度,还是谈吐,甚至衣着都符合了魏国公的身份,这一点等级森严的大明是绝对冒充不了,也无人敢冒充的。

    心头虽疑惑,堂堂魏国公为何找上了自己,可那句恢复祖上的荣耀,还是让他行动了一下,这是他多年的宏愿,也是沈家几代人的心愿,所以他立即徐显宗迎进了书房,并让人摆桌酒席,把酒言欢了。

    这一谈便是一整日,徐显宗走的时候,沈衡亲自迎送,态度谦虚的不行,让沈家上下大感惊讶。

    很快,让他们更惊讶的事情接二连三的落进他们的府邸,先是南京城内他们的商铺一日比一日多,然后是一直压在他们身上的“罪人”身份也在徐显宗造访的半个月开始除掉了,单说这两样,还不足让他们惊讶,更大的惊讶还在于他们努力了几十年都想住进去的沈家大院也竟在几个月后,真的住了进来,这让整个沈家都相信,这一次沈家真的能恢复往日的辉煌。

    身为一家之主的沈衡很是有些得意,他与自己父亲偷偷见纪纲,送给他黄金和龙角、绣龙的被子及珍奇宝物,别致的锦,自愿投入纪纲门下的举动并不反感,甚至还有几分欣赏,当初祖父不也是在张士诚得势的时候,为求得庇护,都曾献金输粮,以示拥戴,后来朱元璋得了天下,祖父立即调出手段,对新皇作出效忠新皇帝的表示。这年九月皇帝四十大寿,他与吴江富室莫礼、葛德昭共进厚礼祝寿,后来,皇帝要建南京城,祖父就“助筑都城三分之一”,再后来索性想趁热打铁,请求出资犒赏三军,这一下拍到皇帝马脚上。朱元璋大怒,“匹夫犒天下之军,乱民也,宜诛之。”

1871章: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好在马皇后还算清醒,觉得有点过分,劝道:“不祥之民,天将灭之。陛下何诛焉!”祖父才保住小命,发配云南,落得客死他乡的下场,这么做并非此举不可行,而是找错了对象。

    洪武爷是一国之君,为人性子,他连誓死追随他的开过功臣都能杀,这样的人只能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祖父寻求他的庇护,不被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再看纪纲,此人虽是臣子,但为人飞扬跋扈,桀骜不训,诡计多端,曾矫旨下盐场取盐数百万斤,夺官船运输,尽入私囊。构陷富商上百家,夺其资为己有。还曾阉割良家幼童数百人,服侍左右,这样一个不知消灾躲避灾祸的人,势力再大,能力在强,人脉再好,一旦圣眷不再,昔日的重重的就是杀死自己的利器,这样的人虽能成事,但不能长久。

    而徐家就不一样了,先不说祖上魏国公追随洪武爷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就是魏国公为人低调,知道收敛的性子,徐家子孙都很好的继承了,大明开国将近六十年,徐家不但没有衰败之势,反而日益壮大,若不是懂得经营之道,是断然走不到这一步的,再看徐家一个皇后,两个国公,当朝皇帝又是自家亲戚,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了,这样的大家族,绝不是纪纲可比,所以从徐显宗亮明身份的那一刻,沈衡就已做出了死死抱住徐家这条比大象腿还要粗的大腿不放手。

    自古经商,想要发达莫不是离不开官家的庇护,这一点在大明尤其是变得明显,山西的晋商、浙江的浙商、安徽的徽商哪一个大家族的背后,不是有官场的影子在支持他们,若不然士农工商,商人本是最末等,哪有与天下争利的资本,他们沈家想要再次壮大,就离不开这个“官”字,他本正头疼,哪儿去找一个可以靠得住,信得过,站得稳,且对自己沈家不嫌弃的官儿,没想到老天爷竟送给他送了一个这么大的礼物,大得让他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一切就是真的。

    天下的官儿大的是有不少,可能比得过徐家的已经没几家了,这样的大腿老天爷送上门了,除了紧紧抱住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么一番思索,顿时感到有些疲倦,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从旁边一堆卷宗中,精心的挑选出了一本书卷来,昏黄地罩灯下映射出事书卷扉页上几个字儿来——《太平广记•;神仙传》,这是一本杂书,宋代以后,唐人小说单行本已逐渐散失,话本、杂剧、诸宫调等多从《太平广记》一书中选取题材、转引故事,加以敷演;说话人至以”幼习《太平广记》”为标榜。宋人蔡蕃茄曾节取书中的资料,编为《鹿革事类》、《鹿革文类》各三十卷,算是一种流行的杂书,与这种书一心为科举之人断然不回去诵读,但沈衡却是极为喜欢,若说四书五经里有读书人的圣人之言,圣人大道理,那么这本《太平广记》同样有他的圣人之言,圣人之理,事实上几乎每个商人都会在家中放上一本,不时的看一看,这倒不是商人都喜欢传奇,事实上比起阅读前人的传奇,他们更喜欢创造属于自己的商业传奇。之所以人人都看,那是因为书中有一个他们绕不过的大人物——陶朱公。

    这陶朱公在商人的眼里的地位,就好比孔子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都是超凡入圣的人物,诸勾践灭吴后,化名姓为鸱夷子皮,遨游于七十二峰之间。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自号陶朱公。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后代许多生意人皆供奉他的塑像,称之财神。《太平广记•;神仙传》有老子“在越为范蠡,在齐为鸱夷子,在吴为陶朱公”一说。史学家司马迁称:“范蠡三迁皆有荣名。”史书中有语概括其平生:“与时逐而不责于人”;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灭吴后,范蠡向勾践提出了自己隐退的想法。勾践极力挽留,并威胁他说,如果坚持要走的话,就会杀掉范蠡及其妻子。但范蠡并不动摇,决然地走了。

    范蠡还告诫文种要知退,说:“高鸟已散,良弓将藏;狡兔已死,良犬就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然而文种不听。果然,后来勾践赐文种一剑:“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

    范蠡辗转来到齐国,变姓名为鸱夷子皮,在海边结庐而居。戮力耕作,兼营副业(捕渔、晒盐),很快积累了数千万家产。范蠡仗义疏财,施善乡梓,他的贤明能干被齐人赏识,齐王把他请进国都临淄,拜为主持政务的相国。他喟然感叹:“居官致于卿相,治家能致千金;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布衣来讲,已经到了极点。久受尊名,恐怕不是吉祥的征兆。”于是,才三年,他再次急流勇退,向齐王归还了相印,散尽家财给知交和老乡。一身布衣,范蠡第三次迁徙至陶(今山东肥城陶山,或山东定陶),在这个居于“天下之中”(陶地东邻齐、鲁;西接秦、郑;北通晋、燕;南连楚、越)的最佳经商之地,操计然之术(根据时节、气候、民情、风俗等,人弃我取、人取我予,顺其自然、待机而动)以治产,没出几年,经商积资又成巨富,遂自号陶朱公,当地民众皆尊陶朱公为财神。史学家司马迁称:“范蠡三迁皆有荣名。”史书中有语概括其平生:“与时逐而不责于人。”

    这样的传奇,足以让任何一个商人羡慕,崇拜,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走上他一样的道路。

    世人都说大明的士大夫最喜好学习,事实上他们忘记了一点,大明的商人同样具备这一点,一本《太平广记》早已让天下的商人诵读了通透,从中摸索出许多经商的经验来,如通过研读陶朱公生平事迹,他们会发现陶朱公的经商头脑实则是很好的把握了时机,他的待乏原则实际上是要求为商者站在时机的面前,超时以待,就像以网张鱼须迎之方能获猎。

    “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知道要打仗,所以要从各方面做好准备,知道货物何时需用,才懂得货物的价值。只有把时和用这两者的关系搞清楚了,那么各种货物的供需情况和行情才能看得清楚。

    抓住现时得时无怠,因为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其三是从时而追。处于这种境况要讲究一个快字,指出从时者,犹救火,追亡人。而等好时机一到,陶朱公便贵出贱取。贵出如粪土,当商品价格涨到最高点时,要果断出手。贵上极则反贱。贱取如珠玉,当商品价格跌落到最低点,要像珠玉一样买进,贱下极则反贵。

    三八价格,农末俱利。范蠡以为“夫粜,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就不会经营粮食商品;农民的利益受到损害,就不会去发展农业生产。商人与农民同时受害,就会影响国家的财政收入。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朝廷把粮食价格控制在八十和三十之间,这样农民和商人就可以同时获利,单是这一点,足以让天下商家为之敬佩,更别说其他了。

    沈衡细细揣摩了一番,觉得自己对陶朱公的经商之道又有了一番新的体悟后,方才将这本《太平广记》放回了案头,陶朱公的经商本事又岂能是一朝一夕能完全体会的,需要日日看看,日日揣摩才好。

    随手拿起那篇已被他抄写了不下百遍的《《陶朱公经商十八法》,忍不住低声诵读起来:“生意要勤快,切勿懒惰,懒惰则百事废。接纳要谦和,切勿暴躁,暴躁则交易少。价格要订明,切勿含糊,含糊则争执多。账目要稽查,切勿懈怠,懈怠则资本滞。货物要整理,切勿散漫,散漫则查点难。出纳要谨慎,切勿大意,大意则错漏多。临事要尽责,切勿放任,放任则受害大。用度要节俭,切勿奢侈,奢侈则钱财竭。

    买卖要随时,切勿拖延,拖延则机会失。赊欠要识人,切勿滥出,滥出则血本亏。优劣要分清,切勿混淆,混淆则耗用大。用人要方正,切勿歪斜,歪斜则托付难。货物要面验,切勿滥入,滥入则质价低。钱账要清楚,切勿糊涂,糊涂则弊窦生。主心要镇定,切勿妄作,妄作则误事多。工作要细心,切勿粗糙,粗糙则出劣品。说话要规矩,切勿浮躁,浮躁则失事多……?”

1871章:四士英灵富文艺

    正在诵读,忽听得脚步声大起,跟着老管家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大声喊道:“老爷,老爷,您快些出来,徐公爷来府上了……?“

    沈衡一听登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扭头道:“人到哪儿了?“

    管家道:“回老爷的话儿,都到了大厅了?“

    “什么,怎么不早说?”沈衡怒道,如今他已誓死抱徐家的大腿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骨子里多少对徐家有几分讨好。

    “那些护院的,一看是徐公爷,那个敢阻拦,这不是开了大门,便让马车给放了进来,徐公爷就直接来了大厅,我们这不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么,就来禀报了?”

    “快,快!随我去看看?”沈衡急忙站起来催促道。

    管家急忙撩着长袍的前裾迎上来,搀住自家老爷,急急忙忙出了书房,赶往大厅而去。

    大厅里早有仆人为徐公爷点了地火,为了怕冻坏了这位沈家的大恩人,还特意点了炉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让偌大的大厅温暖如春了,此时徐公爷正不急不缓地喝着茶汤。

    自从跟了宁王,他便利用徐家在南京的影响力,开始在南京城联络各大商家,可徐家虽有影响力、有地位,甚至有人脉,但徐家没有一个会经商的,这让他大感头疼,但毕竟是徐家人,骨子里那点聪明还是有的,自己不会,可以请人,可天下商家不少,想要找一个徐家能掌握的商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寻来寻去,与众多商家中,他看中的沈家,事实上不仅是他,就是宁王也看重了沈家,无他,皆因沈家的巨大魅力。

    一个家族若能长期生存,族中必须有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支撑,一旦这样的人物丧失,那么一个家族,昔日再显赫,也会迅速灭亡,这一点乌衣巷内最后的豪门——陈郡谢氏最为明显。

    陈郡谢氏始祖是曹魏长安典农中郎将谢缵。谢缵子衡、衡子鲲、鲲弟褒等相继进入仕途,使得陈郡谢氏演变为世代为官的世族之家。

    东晋时,谢尚,谢万使陈郡谢氏逐渐崛起。而谢安、谢石、谢玄、谢琰四人所导演的淝水之战,更是让华夏数千年历史永远见证了这一家族的传奇 。

    在东晋到南朝的两百多年中,谢氏见于史传的人数就有十二人代、一百余人。他们大多进入仕途,遍布政界和军界,发号施令,高居人上,有时还能摆布皇帝,成为远比皇族还高贵的士族领袖。

    这其中,也有许多杰出的文学家,如谢灵运、谢眺。第一才女谢道韫,可以说谢家能在东晋两百多年里维护其大家地位长久不衰,靠的族内不断涌出的杰出人物在支持,一旦人才凋谢,立即会衰败。

    谢家的衰败,来自一场飞来横祸——侯景之乱横扫江南,加之历朝皇帝对谢氏的猜忌,陈郡谢氏急剧没落。陈朝末年,当谢贞去世后,这位昔日华丽豪门,伴随着乌衣巷一道,无奈的落下了帷幕。这其中不是没有其他因素,可在徐显宗看来,谢家在东晋后期,族内再无顶尖的人物,勉强有一个谢贞,也是大势已去,他一死,谢家迅速没落,大家族的地位不复存在。他找到沈家,便是看中了沈家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不但没有彻底灭亡,反而还有兴盛之态,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能保持家族不散,足以证明族中是有几个人物的。

    这一点他看得也没错,沈家自从沈万三后,又接二连三的发生大案,昔日大明第一首辅也不复存在,可即便是这样,在南京这一亩三分地上,对沈家谁也不敢轻声,无他,皆因沈家着实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先是沈森、后有沈文度,愣是让沈家一点一点的壮大,这不得不让人敬佩。

    当然了,除了这一点外,找沈家还有更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沈家的底蕴,苏州沈万三一豪之所以发财,是由于作海外贸易。”他是通过垦殖而积累原始财富的,接着善于利用别人的金钱,并大胆地“竞以求富为务”,开展对外贸易活动,沈万三就是从贸易中赚下的一部分钱,购置田产,另一部分钱作经商的资本。从而使他迅速成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盛传他的财富多到不可胜数,生财聚财技巧高超。至今,苏州、南京、镇江和浙北、安徽一带仍广泛流传着关于沈万三的发财、豪奢、田产、经商以及家庭生活诸方面的许多故事、传说。这些看似是传说,实则从侧面说出了当年沈家财富的盛况,这份财富的底蕴,虽经过洪武、永乐一朝的打压,大打折扣,但不可否认,没有这份底蕴,沈家是撑不到现在的。

    他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让他一味示好,先是给了沈家恢复身份,其次让他帮忙掌握南京的商铺,最后一步送上沈家大院,这三步他相信对沈家来说,那是天大的恩惠,就算此刻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含糊, 事实上从沈家人对他的态度就足以说明这些恩惠并没有错,想到自己一手打造的这一切,让徐功业颇有些洋洋得意。

    正喝着茶,忽听得一个爽朗的声音道:“哎呀,小公爷,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你派人来府上说上一声,我们沈家还不照办么?“

    徐显宗放下茶杯,笑着道:“这个我相信,可咱不是许久没来看看么,正好是下雪天儿,在家也没什么公务,这就来了,怎么着,沈老不欢迎么?”

    “欢迎,当然欢迎了,小公爷说那里话,这沈家大院,谁不知没有您小公爷,我们沈家人怕是一辈子也住不进来,小公爷想要来,哪有不欢迎之理!“沈衡用亲切的语气道。

    这种语气让徐显宗很高兴,笑了笑道:“沈老这么说,徐某就放心了!路上我担心,贸然前来引得沈老不高兴呢?”

    “徐公爷说哪里话,公爷想要来,随时都可以来!老朽是万分欢迎了!“沈衡语气一如既往的恭维。

    两人寒颤了一番,重新落了座,沈衡虽不在官场,但毕竟是沈家后人,与官场上的那点事情,还是知道些,摆手让左右退了出去,低声道:“公爷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便是?”

    徐显宗暗赞了声:“聪明”。也不含糊道:“今日徐某来,是想沈老您挪挪窝?”

    沈衡倒也不惊讶,笑了笑道:“不知公爷让老朽去哪儿?”

    “苏州!”两人的关系,徐显宗觉得也没必要去绕弯子继续道:“苏州是沈家的发迹之地,其祖上有宅在吴江二十九都周庄,富甲天下,相传由通番而得,苏州有你老去掌握最好不过了?”

    世人都知道苏州沈家之所以发财,是由于把商品运往海外贸易,才一跃而成为巨富的。这事儿沈家虽不承认,但身为当家人心里却是敞亮,如果说沈万三“其先世以躬稼起家……大父富,嗣业弗替;尝身帅其子弟力穑,”说明他有了立业的根本。沈万三得到了汾湖陆氏巨资,更由于“治财”有方显示了他出色的“经济管理”的才能?才有了致富的本钱和关键。他有了这样的巨资后,一方面继续开辟田宅:另一市面他把周庄作为商品贸易和流通的基地,利用白砚江(东江)西接京杭大运河,东入走浏河的便利;把江浙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和手工业品等运往海外,开始了他大胆地“竞以求富为务”的对外贸易活动,使他迅速成为“资巨万万,田产遍于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沈万三就是从贸易中赚下的一部分钱,购置田产,另一部分钱作经商的资本,从而造就了大明第一富商的神话,身为沈家人,苏州是发家之地,能回去自是最好,所以沈衡内心里先是一阵窃喜,但这份喜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依他的老辣,如何看不出堂堂小公爷亲自前来,并非让他挪挪窝那么简单了,定有下文。

    过了片刻,徐显宗继续道:“沈老,眼下的苏州你怎么看?“

    “这才是正题了吧?“沈衡心里嘀咕了声,却没有立即应声,微微沉吟了片刻,道:”苏州看似一片,但乱自乱的好处,只要运作的好,乱中取胜也不是不可能?“

    徐显宗眼前一亮,他此番的目的已很明显,就是找一个能帮自己掌握苏州商业的人,沈衡这话儿听着就有几分道理,况且看人家模样,显然是早有了计较。顿时放下心来,道:“话虽不错,可也得有个章程不是?“

    沈衡心知这是对方逼自己表态了,微微一笑道:“这个当然了,苏州眼下是乱了,但咱们自己不乱不是?”

    徐显宗道:“可不是么,不知沈老怎么看?”

    “不敢!“沈衡谦虚的摆了摆手道:”陶朱五字商训:天,地,人,神,鬼。总结起来,就是告诉我们,天为先天之智,经商之本; 地:为后天修为,靠诚信立身; 人:为仁义,懂取舍,讲究“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神:为勇强,遇事果敢,敢闯敢干;鬼:为心机,手法活络,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期限要约定,切勿延迟,延迟则信用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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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秘密迎朱高炽登基为帝,视为明仁宗。 就在这一年,一家中等公司的销售会计师在游览泰山之时, 被人算计从泰山推下,来到了大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遇奇人、做奇事、历奇险,习得一身武功。 原本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一夜忽有星变“天命尽矣!”明仁宗驾崩,明宣帝即位,杨峥也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中, 从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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