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1章 二宝争宠(7)
“所以,你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云落柔声问道。
小团子委屈地辩解道:“可是,小墨不是故意的,而且小墨说的也是实话……”
云落挑眉:“当初,那些孩子说你的时候,他们说的也是实话,你为什么会生气难过呢?”
小团子一时语塞,“那是因为……”
“因为他们是故意的?”
“对啊。”
“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就没错吗?”
小团子纠结了下,好像不太对。
想起自己脱口而出后,君不离呆住的表情,眼睛里慢慢蓄起水光,很受伤的样子……
小团子不禁心虚了一下。
云落道:“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伤害别人。所以,你的行为跟那些故意骂你的孩子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你觉得他们是坏孩子,还跟他们打起来了,那你自己呢?真的一点都没有错吗?”
小团子垂头丧气:“有……”
“那做错事之后,应该怎么做?”云落继续问道。
“应该道歉……”小团子苦兮兮地说。
君不离回过神,忙摆摆手:“不用道歉了,我知道小墨是无心的,我也没有生他的气……”
还没等小团子松了一口气。
云落又补了一刀:“你看,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不离都没有生你的气,你当时可是把其他孩子打了一顿,自己也受伤了。”
“……”
小团子忽然感觉自己好过分,小脸上浮现出羞愧的表情。
云落也不想过分打击,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也不全是小墨的问题,主要是我的错。”
她温柔拉过小团子的手,轻声道:“娘亲跟你一起跟向不离道歉,好吗?”
“娘亲……”
小团子感动得眼泪汪汪。
他不觉得娘亲有哪里做错了,明明是他不好,娘亲还说是她自己的错,还陪他一起道歉……呜呜,娘亲对他真好!
小团子本来不是一个不肯认错的人。
之所以会犯倔、不肯向君不离道歉认错,根源还是在云落身上。
云落看穿了这一点,也意识到自己的偏心给两个孩子造成的间接影响,所以,她坦然承认自己的错。
小团子的心结被她柔和地疏解,感觉到娘亲对自己的关爱和体贴后,小团子也不再钻牛角尖了,乖乖地向君不离道歉:“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
君不离闻言,紫汪汪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没关系,我怎么会生小墨你的气?”
他主动走过去,牵着小团子软软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小墨,你以前没有爹爹,我把我爹爹分给你一半,你把娘亲分给我一点,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小团子看着他的手。
两双同样软软、粉嫩的小手握在一起,竟好似天生契合一般。
小团子撇撇嘴:“你是不是傻啊?”
君不离眨眨眼,“我哪里傻了?”
“你分给我一半爹爹,那你不就只剩一半了吗?按照公平计算,你也应该找我要一半娘亲才对……”
第1892章 二宝争宠(8)
小团子这番话,说得别提多纠结了。
苍天可证!
他连一点点娘亲都不想分给别人,现在却要主动说分一半出去,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痛,有多纠结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呀。
谁让君不离这么傻乎乎的?他都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小团子蔫蔫嘴,感觉自己很委屈。
君不离却愣了下:“话是这么说,道理我也懂……”
小团子警惕地看着他:“所以呢?”
反正,他最多只能分一半娘亲……不,比一半还要少一点,大概三分之一吧,剩下三分之二的娘亲都是他的!
这是他的底线,不能再多了……
君不离弯起眼睛:“所以,我只要一点点娘亲就好了,剩下都是小墨的。”
小团子愣愣看着他,感觉小手被他握紧了。
君不离继续道:“只要小墨不讨厌我,不把我赶走就好了,我可以分你一大半爹爹,都给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骂你是野孩子了,好不好?”
君不离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微光,像一双干净透彻的紫色宝石。
小团子望着他的眼睛,心里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
以前,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小团子最喜欢自己的眼睛。
紫汪汪的,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漂亮。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娘亲说,他的眼睛最漂亮,全天下独一无二。
小团子美滋滋了很多年。
可实际上,那只是娘亲哄他的话,他的眼睛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君不离的眼睛,真的长得跟他好像啊……
形状、颜色都一模一样,连笑起来月牙儿似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甜。
小团子有时看着他,就仿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连接起来,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正因为这样,一向很讨厌其他孩子接近云落的小团子,才没有特别排斥君不离。
任由他跟在云落身边,只是偶尔会觉得不爽。
小团子想到这,又是撇撇嘴,不由心想道:不知道君不离这个笨蛋有没有这种感觉?他对他那么好,难道就不怕他抢走他爹爹吗?
“我不怕。”
君不离软嫩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
小团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一样,浑身的毛毛都要炸开了,大眼睛瞪得圆溜溜:“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就是知道啊……”
君不离歪了歪头,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刚刚有一瞬间,他仿佛能感觉到小墨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很自然地回答了。
“我不怕小墨你抢走爹爹,因为,爹爹是不会被抢走的。”
君不离认真地解释道,“就像娘亲一样,也不会被我抢走,因为她心里永远有小墨的位置,这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你怎么知道?”小团子狐疑地看着他。
“我就是知道。”君不离紫眸弯弯,温柔地看着他。
“所以,我们不用吵架呀,爹爹也好娘亲也好,小墨想要的话,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在你们身边就好了。”
第1893章 祸水东引(1)
小团子不由愣住了。
原来,君不离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云落笑吟吟地托着腮,看着两个小家伙,没有开口打扰。
“如果是这样的话……”
半晌,小团子扭捏地开口,“也不是不可以。”
他仔细考虑了下,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完全不吃亏。
反而占了大便宜。
他实在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
君不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小墨,你答应了?”
“嗯……”小团子支吾了一声。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君不离期待地问。
小团子还是有点别扭,支吾着又“嗯”了一声。
君不离顿时笑起来,张开手臂圈抱住他,“小墨你真好!”
“你这话好像在哄小孩子,明明跟我一样大……”
小团子被抱得有点害羞,脸颊微红嘀咕道。
“因为小墨就是很好呀。”君不离笑着说,轻轻拍拍他的背,松开手。
“你们两个谈好了?不吵架了?”云落看着这一幕,笑着开口。
小团子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君不离却十分坦然,牵着他的小手,认真对云落说:“娘亲,我跟小墨商量好了,以后都不吵架了,要一直这么好。”
“那真是太好了。”云落真心实意地感叹,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娘亲很高兴你们能自己和好,这样才对嘛。”
云落弯弯唇,又问道:“那今天晚上,谁想跟娘亲一起睡?”
小团子立刻转过头,举手道:“是我先说的,娘亲要跟我睡,一起洗香香。”
云落笑眯眯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君不离,“那不离呢?”
“我能跟小墨一起吗?”君不离眨了眨眼睛。
“你刚刚才说过,不会跟我抢娘亲的。”小团子转头盯着他。
“我没有抢啊,我说的是一起。”君不离认真地解释。
“这不是一样吗?”小团子拧着眉。
“当然不是。”君不离一本正经道,“抢是抢走的意思,一起是分享的意思,完全不一样,小墨,你不能冤枉我哦。”
这有什么区别吗?
小团子撇撇嘴:“都是歪理,我才不听你的!”
他转身撒娇地拉住云落的衣袖,“娘亲刚刚答应我了,是我先提议的,要讲究先来后到!”
云落笑而不语。
君不离闻言,失落地垂下眼睛,“可是,我从来没有跟娘亲一起洗过澡,也没有跟娘亲一起睡过,就这一次……不行吗?”
他越说声音越低,头顶上仿佛有乌云团团汇聚,小小的身子都笼罩在阴影中,看起来可怜极了。
“哼,跟我装可怜,你觉得有用吗?”
小团子双手环胸,斜睨着他,心里无不骄傲地想:这都是他玩剩下的了!
他才不会上当呢!
君不离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自言自语地道:“好吧,如果小墨真的不同意,那就算了吧……”
话虽是这么说,笼罩在小家伙头顶上的乌云,却越发浓重了。
他整个人仿佛独立在一个灰暗的小世界里。
柔弱、无助又可怜。
第1894章 祸水东引(2)
小团子嘴角抽了抽:“你至于吗?”
多大点事儿,他就一副天都快塌了的样子,肯定是装的!
“我没有娘亲,从来不知道被娘亲陪着是什么感觉,所以有点羡慕啊……”
君不离蔫蔫嘴,低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
小团子表示不吃这一套,冷冷抱着双臂,“我以前还没爹爹呢,也不知道被爹爹陪是什么感觉,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好可怜的?”
君不离摇头:“这不一样。”
小团子不信:“哪里不一样?”
“娘亲会陪你做的事,爹爹从来没有陪我做过,当然不一样。”
君不离越说越失落。
如果他有像小狐狸一样尖尖直立的耳朵,此刻恐怕已经失落地耷拉下来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气质。
小团子不由哑然,悻悻地道:“这也不能怪别人,是你爹爹的问题,你应该找他才对。”
谁让他的爹爹,不像他娘亲那么温柔呢。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你。”
君不离沮丧地道,“我只是,会有点羡慕。”
眼看着小家伙头顶上的乌云,俨然有扩大、开始飘雨的架势。
云落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没关系,以前没机会,以后娘亲陪你。
君不离感动地看着她,“娘亲……”
“狡猾。”小团子愤愤地小声说,“就知道装可怜。”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
小团子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心里深处,也觉得君不离有一点点小可怜。
居然从来没有跟爹爹娘亲一起睡过,也没有人给他洗香香……
多可怜啊。
君不离侧头看向小团子,察觉到他眼底的一抹同情,轻轻眨了下眼睛。
他决定暂时不告诉小墨。
虽然他从小没有跟爹爹一起睡过,也没有爹爹亲自给他洗澡……
但是,他有六个奶嬷嬷,几十个丫鬟姐姐,还有专供他一个人使用的温泉浴室……也不算太可怜吧。
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靠在云落怀里,眨眨眼睛。
气氛微妙而又和谐。
青龙靠在一旁的宫墙上,懒洋洋地看着母子三人,打了个哈欠:“你们还要磨蹭多久?天马上就要黑了……”
话还没说完。
“落儿,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这时候,君无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云落抱着两个孩子,转过头。
夕阳金灿如辉,斜斜照耀在君无尘高挑的身形上,勾勒一道耀眼的金边。
他刚从大殿里出来,远远就看到宫门大开,云落背对着他蹲在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得近了,君无尘才看到她怀里拥着两个小家伙,不禁挑眉。
“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他走过来,弯腰伸手,将两个孩子从云落怀里拎起来,紫眸微微一眯。
“又来闹你们娘亲了?”
“我们没有闹。”小团子被他拎起来,两只小脚腾空,像被人揪住后颈皮毛的小狐狸一样,恨不得踢他一脚。
“爹爹,你放我们下去。”君不离也不高兴了。
第1895章 祸水东引(3)
云落哭笑不得地站起身:“你别冤枉他们,他们只是过来找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云落看着君无尘一手拎着一个孩子的姿势,忽然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怎么了?”
君无尘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她。
云落倏地弯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趣味的光芒。
“无尘,殿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云落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问道。
君无尘眉梢轻挑,莫名感觉,她笑得有些坏心眼。
“嗯,忙得差不多了。”
君无尘声音清淡,尾音拉长,不疾不徐地道:“那又如何?”
“你都忙了一天一夜了,想必也很累吧。”
云落朝他眨眨眼睛,循循善诱道:“想不想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
君无尘似笑非笑,“一起吗?”
若是平时,云落闻言肯定会白他一眼,然后飞快将话题岔开。
但是今天,万万没想到……
云落眨了眨眼睛,欣然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一起!”
君无尘紫眸微眯,直觉得不妙:“谁和谁?”
“你——”
云落伸手点点他,然后一转弯,笑眯眯地指向他手里两个小家伙,“和小墨、不离,三个人一起洗吧!”
君无尘:“……”
小团子和君不离:“??”
小团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即抗议:“我不要,我要跟娘亲一起洗!”
“我也不要。”君不离扁着嘴,“爹爹才不会给我们洗澡呢。”
“刚才,他们两个正在跟我闹腾,说我冷落他们了,希望我给他们洗澡,晚上再陪他们一起睡,不离也说了,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亲自给他洗过澡。”
云落对两个小家伙的抗议声,置若未闻,笑盈盈地看着君无尘,“正好今天有机会,你就带他们一起去泡澡吧,好好享受一下!”
君无尘:“……”
小团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落:“娘亲,你要把小墨卖给这个男人吗?”
“胡说,这怎么叫卖了?”
云落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挑眉,“不是你闹着要洗澡的吗?娘亲找人帮你洗,还有不离陪着你,不是挺好?”
“哪里好了?”
小团子郁闷不已,腮帮子都鼓起来,“我不要跟他们一起洗!”
想到要和君不离父子两一起脱得光溜溜的,泡在一个水池子里,小团子就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想要的是跟娘亲甜甜蜜蜜,二人世界好不好?
谁想和这对父子一起泡澡了?
他才不要呢!
君不离本来也是满心抗议,但是听完云落的话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大眼睛闪了闪,竟是有些默认了。
“娘亲,小墨不要嘛~~”小团子可怜兮兮的撒娇。
“不要也得要,抗议无效。”云落淡定驳回。
小团子一脸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
君无尘终于开口道:“你确定,要本王带他们一起洗?”
“确定,今天晚上,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云落心里偷笑两声,“最近一直在外奔波,是要好好洗一洗了。”
第1896章 祸水东引(4)
君无尘手里拎着两个小家伙,潋滟狭长的紫眸,幽幽地看着云落。
云落心里笑得停不下来,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着,她便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皇宫有专门的温泉殿,平时只供苍云帝一人享用,但君无尘若是想进去,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宫人阻拦。
云落就这么愉快地祸水东引了。
经过一天的修整,宫里的秩序也逐渐恢复了。
昏迷不醒的宫人在御医和两位低阶炼药师的帮助下,一个个清醒过来。
暂时留在勤政殿的文武百官,在确定身体并无大碍后,也很快各自忙碌起来,辅佐苍云帝和虎威军,处理宫中和京城里堆积的事务。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
有了文武百官的协理,再加上苍云帝指挥有度。
短短一天时间,宫中便井然有序,各种应急措施也在虎威军的监督下,分布全城,从重往轻开始处理。
原本完全瘫痪的朝堂秩序,快速恢复过来。
原本死寂一片的京城,也在所有人共同努力下,快速恢复生机。
昏迷不醒的百姓得到了救治和安置。
无辜遭殃的武者也有隐龙卫亲自安抚。
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有虎威军亲自上门,清点人数,排查嫌疑,处置善后……
一切忙碌而有序。
偌大的京城,就如同一座停止运转的机器一般,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推动下,重新开始转动。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之前的繁华,但也有了新的生机,破土而出。
这些事情,云落和君无尘都没有插手。
而是完全交给了苍云帝,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
这次的京城之变,备受伤害的不止是武者,还有朝堂和民间许许多多的普通人。
他们也需要去做些什么,才能尽快恢复过来。
云落早早拟定了几个方案,交给宫中御医,让他们带着士兵去治疗那些昏迷不醒的宫人和百姓。
在她疲累睡着的那段时间,宫里宫外都在紧张地处置善后。
不过短短一日,成效已经很明显了。
云落看向不远处,脚步匆匆走过的士兵和宫人,微微眯起眼眸。
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在好转。
可是,云落心里却始终有一抹挥之不散的隐忧。
雨尊者、雷尊者带着姬秀灵不知去向。
那些本来无处不在的黑衣人,也跟着他们的主子,仿佛是钻进地底的老鼠一般,踪迹全无。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连龙一率领的隐龙卫都已经进京,易水月所带领的仙乐宫的人,竟然还留在京城之外,丝毫没有要进京的意思……
云落之前特意问过,隐龙卫却表示,仙乐宫的车架一直停在原地,那些白衣侍女也一个不少,时常走动,看不出太多异常。
唯一让人起疑的是,从昨晚上开始,易水月就再没有出现过……
隐龙卫从远处观察,隐约可以看到车架纱帘之中,端坐着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仿佛是在专心修炼,纹丝不动。
第1897章 夫妻反目(1)
为了防止被仙乐宫的人察觉,隐龙卫也没办法就近观察。
因此,那个坐在车架里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易水月本人,还不好说……
如果真的是她本人。
京城里发生这么大变故,不管是之前雨尊者与君无尘的交手,还是二十万虎威军出动,易水月在京城外不可能没有察觉。
可她竟然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探究的意思,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车架里的女人不是易水月,只是她安排的障眼法……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本人去哪了?
云落对仙乐宫的戒心很强。
她总觉得,姬秀灵在苍云国做的这些事,背后除了有冲云宗的指使之外,恐怕也和仙乐宫脱不了干系。
姬秀灵和易水月的私下合作,真的只是她们自己的行为吗?
背后的冲云宗和仙乐宫,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云落微微眯起眼睛。
“景王妃,原来您在这里啊!”这时候,一道惊喜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落回过神,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匆匆跑过来,额头上满是虚汗,大口喘气着,一边行礼一边道:“奴才见过景王妃,终于找到您了……”
云落打量了他一眼:“你是谁?找我有事?”
小太监恭敬道:“奴才是勤政殿里伺候的宫人,云大人想求见景王妃,已经等了一天了。”
云落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个“云大人”,指得应该是她的便宜父亲,云长茂。
她差点都把这个人给忘了,于是淡淡道:“云大人找我何事?”
“这个,云大人不肯说,只强调要见王妃您。”
小太监诺诺地回答,欲言又止,“还有,云夫人也进宫了,得知了太子妃的死讯,正在哭闹呢。”
之前的云府跟京中其他人家一样,府里的人都陷入了昏迷中。
只有云长茂作为朝中重臣之一,被抓进了宫里。
现在,京城家家户户都在虎威军的救治之下,昏迷不醒的人也渐渐被救了回来,其中第一批受到救治的,就是朝中官员的家人。
云府自然也在其中。
云落对此倒不意外,估计是云清月的死讯被传了出去。
云夫人好歹是她的亲生母亲,入宫收尸也是正常的。
但是,在宫里哭闹不休,还缠着云长茂要见她,那就没必要了。
“云府的事情,以后都与我无关,用不着来找我。”
云落摆摆手,转身离开。
小太监急忙道:“可是,云夫人私下跟奴才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王妃密谈……”
“我没兴趣。”云落冷淡道。
“是……关于您生母的事情。”小太监喃喃地补充。
云落脚步一顿,回眸:“你说什么?”
小太监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到,脸色有些发白,仓惶低下头:“奴才也不清楚,是云夫人悄悄跟奴才说的,云大人似乎也不知情……”
“她还说什么了?”云落没有怪罪他。
“云夫人还说,如果王妃不肯见她,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第1898章 夫妻反目(2)
小太监表情有些茫然,又解释道:“奴才也听不懂夫人的意思,她只是让奴才原话转述给王妃,说这件事很重要,一定要奴才把话带到。”
如果不肯见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云落眼眸微眯。
这话,她听着有点耳熟。
之前姬秀灵用云长茂威胁她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云落并没有听信她。
在谈判过程中,随意听信另一方的威胁与恐吓,就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且,云落也不相信姬秀灵说的话。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只要还有一个知情人活着,她就一定有办法知道真相。
如今,那位云夫人也说了这样的话。
难道,她也是知情人之一?
云落眸底闪过一丝冷光,转过身,“我知道了,带路吧。”
“是,您这边请……”小太监如释重负,急忙弯腰点头,恭敬地引路道。
云落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勤政殿走去。
沿途上,不时有匆匆过路的士兵和官员认出她,停下脚步,行礼问候。
云落一一点头,没有多说。
很快就到了勤政殿。
小太监没有将她引向正厅,而是去了旁边的偏殿。
云落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一阵悲戚的抽噎声,和云长茂不耐烦的怒斥声传来:“哭哭哭!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能不能安静一点!”
“月儿……我的月儿!我的女儿啊……”
哭泣声悲痛欲绝。
小太监不敢多听,停下脚步低声道:“王妃,就是这里了。”
“有劳你了。”云落礼貌地点点头。
小太监恭敬地退下。
云落转头看了眼门窗紧闭的偏殿,挑挑眉,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云落推开殿门,只见里面空荡荡一片。
空气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地板上摆着一副粗制的担架,上面盖着一层白布,清晰可见人形的轮廓,一只纤纤玉手从白布边缘露了出来,手腕上戴着华丽的金玉镯子。
云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云清月的尸首。
云夫人此刻就跪伏在担架旁,披头散发,满脸泪痕,面相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不远处,云长茂坐在圈椅里,满脸写满了阴霾与不耐烦。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两个人同时转过头。
“云落?!”云长茂猛地从圈椅里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愤恨,隐隐又有些惊惧。
“云、落——”
云夫人泪眼朦胧地看到她,悲戚的脸色骤然扭曲,猛地朝她扑过来:“是你杀了月儿!你还我女儿!!”
云落轻轻挑眉,站在原地未动,扬手一挥。
“砰!”
云夫人狰狞扑过来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碰到云落,就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尖叫一声,整个人撞得倒飞出去,摔滚在地上。
“你——!”
云长茂又惊又怒,狠狠一甩袖子,“放肆!她可是你嫡母!”
云落冰凉讽刺地看着他:“她算我哪门子的嫡母?我可从来没认过。”
“忤逆不孝!你简直大逆不道!”云长茂气得直喘气。
第1899章 夫妻反目(3)
“忤逆又如何?你这个当爹的我都不认了,一个区区后母算什么?”
云落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迈步走进来。
从她的身上,仿佛有可怕的压迫气息逼来,每往前走一步,空气便恍若稀薄一分,令人不禁有窒息的感觉。
云长茂瞳孔地震,不自觉地往后退。
云落走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到腿弯撞上了椅子,才惊觉回过神。
他竟然……会害怕这个逆女?!
父亲害怕女儿,这简直是忤逆人伦,岂有此理!
云长茂满脸涨得通红,一时恼羞成怒。
云落嘲讽地看他一眼,懒得多说,她施施然走到主位上,转身优雅地落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
“说吧,特意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这一刻,云落的气场说不出的强势迫人,没有半点疾言厉色,却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云长茂铁青着脸,半晌说不出话。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云夫人,也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呆呆仰头看着她。
这、这真的是云落吗?!
当初在云府中,任她拿捏在手心,软弱得连头都不敢抬的软柿子,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样?强大的让她心生恐惧!
云落冰凉的目光望向云夫人,云夫人瞳孔惊缩,如触电一般低下头,肩膀瑟瑟发抖。
“怎么都不说话?不是你们请我过来的吗?”
云落一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
“云夫人,你让人给我传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密谈,现在我人已经在这儿了,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云长茂立刻转头,怒视云夫人:“你想说什么?少给我胡说八道!”
“……”云夫人咬紧了嘴唇,跟云落对视。
“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但是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云落淡淡道。
她心里早有准备,云夫人用她生母的事情做诱饵,吸引她过来。
肯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至于这个目的……
云落瞥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的云清月,心想着:应该跟她有关吧。
和云长茂的冷血冷情不一样。
云夫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终究是一个母亲。
同样是做母亲的。
从某种程度上,云落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
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至亲骨肉,孩子与生母之间的联系,远远超过了与父亲之间。
所以,比起男人而言,女人更难以割舍自己的亲骨肉。
这是基因天性决定的。
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力量,尤其是在她们孩子的问题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该说的话,趁早给我闭嘴!”
云长茂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脸颊狠狠抽搐着,用力抓住云夫人的肩膀,声音阴冷地警告。
云夫人痛呼一声,挣开他的手,“用不着你管!”
“你!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云长茂从来没有被云夫人这样反驳过,一时不防被她甩开了手,气得七窍冒烟。
第1900章 夫妻反目(4)
“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月儿?”
云夫人脸色苍白,瘦弱的身形仿佛摇摇欲坠,却毫不理会暴跳如雷的丈夫,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云落,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是谁杀了我的女儿?!是谁干的?是不是你!!”
她伸手指着云落的鼻子。
云长茂大惊失色,急忙拽住她,“你不要命了?赶紧给我放下!”
云落这个逆女有多狠心,他可是亲自见识过的。
如果激怒了她……
她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完全不会顾及什么血缘亲情!
不管云长茂表面上装得多疾言厉色,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对于这样的云落,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甚至是瑟缩……
这个女儿,已经完全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他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控制她,只是出于面子,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云夫人却是已经豁出去了!
她根本不怕死!也不怕云落对她做什么,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云落静静和她对视片刻,忽然笑了:“这个问题,你其实不需要来问我,问问云大人不就知道了?”
云夫人一怔。
云落玩味地托着下巴:“云清月死的时候,云大人就在一旁看着,当然我也在场,问他总比问我方便些,怎么?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云夫人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夫君……”
云长茂满脸涨得通红,甩袖厉声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赶紧给我闭嘴!”
他急切地想要堵住云夫人的嘴,可惜,却事与愿违。
云夫人瞪大了眼睛,忽然尖锐地质问道:“你明明跟我说,是云落杀了月儿!是你亲眼看见的,不是吗?!”
云长茂满脸憋得发紫,一时语塞了。
“你说啊,到底是不是云落杀的!你说啊!当着她的面说啊!!”云夫人就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抓着他的衣襟,疯狂摇晃质问道。
尖锐的质问声,一声比一声高,如利箭般穿透耳膜。
震得屋顶的灰尘扑簌簌的掉。
云长茂被质问得狼狈不堪,满脸尴尬,目光不自觉闪烁着。
云夫人在云府被人救醒之后,就得知了云清月死在宫里的消息,当即痛哭着入宫收尸。
当时,她只以为是宫变导致了云清月死亡,虽然悲恸难忍,但也没到发疯的地步。
可是,等她见到云清月的尸体时,却发现女儿是被人一击致死,与其他死亡的宫人都不一样,分明是强大的武者所为。
云夫人顿时起了疑心,不停追问真相,但不知为何,其他人却纷纷冷眼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最后,云长茂不知从哪里狼狈不堪的出现,告诉她,云清月是被云落杀了!
云夫人对此信以为真。
她不惜用云落生母的秘密做诱饵,让云落来见她。
其实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云长茂被她摇晃质问得十分狼狈,不禁恼羞成怒,重重将她往地上一推:“你发什么疯?!闹够了没有!”
第1901章 夫妻反目(5)
“啊——”云夫人尖叫一声,被他重重推倒在地。
顿时,只听见“叮当”一声轻响。
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她的袖子里掉落出来,滑行到云落脚边上。
云落低头看去。
只见匕首寒光森森,刀刃上泛着一抹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淬了毒。
云夫人本身不是武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后院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按理来说,她身上是不该有这种兵器的。
再想想,她将这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刚看到云落出现,便朝她狠狠扑过去的样子……
云落别有意味地笑了,“原来如此。”
难怪云夫人不惜用她生母做诱饵,非要见到她不可。
原来,是她信了云长茂的鬼话,以为是她杀死了云清月,于是准备好带毒的匕首,想亲自给女儿报仇来了。
“你疯了?!”云长茂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跌在地上的云夫人,脸色一时狰狞。
这个女人,她是没脑子吗?!
云落确实该死,可她是那么容易杀的吗?她可是堂堂八阶啊!
想他云长茂辛苦修炼十几年、疯狂嗑药才好不容易突破六阶,再往上一步都非常艰难,而云落的八阶,就仿佛一座巨山压在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八阶与六阶的区别,就像是人和蚂蚁的区别一样。
云落若是想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堂堂一个镇国大将军,犯得着对云落心怀恐惧吗?他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结果,云夫人倒好!
她一个后院女人,连武者都不是,竟然也敢对云落动手。
这不是活生生的找死是什么?
云长茂越想脸色越狰狞,瞪着地上的云夫人,恨不得冲上去活活掐死她:“贱人!你自己要找死也别拉上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万一云落被激怒了,一气之下连他一起杀了怎么办?
云长茂不得不这么想。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云落,却见她似笑非笑地托着下巴,眼眸幽深漆黑,吓得云长茂又往后退了一步,头皮阵阵发麻。
不行,他得赶紧想个办法。
云夫人自己找死没关系,但不要连累他。
云长茂鬓角的冷汗流下来,脑海飞转,竭力镇定道:“云落,这是个误会,为父可以解释……”
“你要解释什么?”
云落唇角一勾,凉凉地看着他,“云夫人刺杀我的行为,难道不是云大人你默许的吗?”
“怎么可能?!”
云长茂脱口而出,随即恼怒地甩袖,“我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蠢事!”
他语气里满怀怨愤,对自己“无辜”被连累的事情,感到极度不满。
而且,云长茂并不觉得自己的评价有错。
在他看来,以云夫人的实力,竟然也想刺杀云落,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的蠢到了极点!
她也不照镜子瞧瞧,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云长茂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般,狠狠剖开了云夫人的心!
第1902章 夫妻反目(6)
云夫人跌在地上,痛得脸色惨白,闻言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老爷,你……你说什么?”
她其实听清楚了,却无法置信。
她的夫君,竟然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他们的女儿死了,是他亲口告诉她,是云落杀的。
她只是想给他们的女儿报仇而已。
然而,作为夫君,他竟然用“蠢事”两个字来形容她……难道他就一点不心疼他们的女儿?完全没想过要为女儿报仇吗?
云夫人脸色一时惨白,双眼乌黑,直勾勾地盯着云长茂。
云长茂和云夫人夫妻多年,膝下总共只有一儿一女。
其中,儿子已经废了。
唯一的女儿云清月,如今也不在了。
对于云夫人这种后院女人来说,亲生孩子全都没了,就等于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全毁了,她整个人生的天都坍塌了一半。
她的痛苦和绝望,是云长茂根本不能理解的。
而现在。
云长茂轻蔑怨愤的一句话,更是摧毁了她心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支撑。
就连冷眼旁观的云落,都感觉云夫人有点可怜了。
两个孩子,一死一废,谁都不能给她依靠。
丈夫又冷血薄情,同样靠不住。
更可怜的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女人。
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支撑,她这辈子等于是全完了。
云落觉得她可怜,却不会同情她。
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初,“云落”的生母还在病中,云夫人便仗着宠爱张扬跋扈,小三上位,谋夺正室身份,再三算计“云落”母女。
如今因果轮回,报应相偿,正是她应得的下场。
云落如此心想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嘲。
也不知道,云夫人此刻的心里,有没有一丝丝后悔呢?
云夫人此刻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云长茂的恼怒和愤恨,却统统发泄在她头上,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看你简直是没脑子!这种蠢到极点的事情你也做到出来,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你给我老实说,这匕首是从哪来的?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快说!!”
“……”
云夫人的神情渐渐空白,身体一阵阵哆嗦起来。
她整个人就好像布满裂痕的玻璃一般,俨然已经不堪重负,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四分五裂。
但是……
云落饶有兴味地勾着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寒光。
破碎的玻璃,是非常尖锐的!
一不小心,杀人都不是问题!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
将一个已经快要崩溃发疯的人逼到极致,同样是很愚蠢的行为。
云长茂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就看不起云夫人,认为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的没用女人,养在后院罢了。
所以,他毫不顾忌云夫人的感受,尽情地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憋屈和怒火,破口大骂,完全没想过后果。
在他满脸狰狞的怒骂声中,云夫人慢慢地动了。
她爬行了几下,伸手抓住了匕首。
第1903章 夫妻反目(7)
云落冷眼旁观,没有插手的意思。
云长茂却没有发现,依然在愤怒地叱骂:“你说不说?到底是谁让你干的这种蠢事……”
“没有人让我干,是我自己想做的。”
云夫人低弱的声音响起。
她将匕首抱在怀里,手指哆哆嗦嗦地摸上刀刃,“这把匕首,是我从府里带进宫的,我本来是想着……”
她本来,其实是不想活了。
唯一能指望的女儿都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是留在云府里,伺候那个人已经废了、日日叫骂不休的儿子?
还是当一个出气筒,任由云长茂发泄叱骂?
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云夫人绝望迷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得知云清月的死讯后,她崩溃地砸了一整个屋子,狠狠痛哭了一场后,便鬼使神差地找出了这把匕首,带在身上,浑浑噩噩地进宫收尸。
如果不是云长茂告诉她,是云落杀了云清月,云夫人可能在看到女儿尸体的时候,就掏出匕首自我了断了。
然而,她的这种心情,云长茂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而现在……
云夫人突然觉得,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好不甘心啊!!
“你自己想做的?你疯了吗做这种事?你简直愚蠢得不可救药了!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
云长茂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只听到前半句,就气得暴跳如雷了。
到底是谁没有长脑子,连这种情况都看不明白?
云落坐在主位上,无语地心想。
她懒得插手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和争执,反正在云落眼里,云长茂和云夫人是狼狈为奸,什么锅配什么盖。
云长茂咬死了不肯说出关于云落生母的事。
那在云落眼里,他这个人也没价值了。
死活她都不关心。
只要云夫人肯开口,保证她不死,也就足够了。
云夫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云长茂:“夫君,我有几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
云长茂怒道:“你还有脸问我?!”
云夫人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亲口跟我说,是云落杀了月儿,是真的吗?”
云长茂再次语塞。
虽然在他眼里,确实是觉得云落害死了云清月。
但事实却是,云清月之死,并非云落亲自动手。
她顶多是见死不救罢了。
云落又不是圣母心肠,云清月屡次三番算计她,还把主意打到小团子头上,云落没有亲手杀了她,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让她救云清月?那还不如救路边一条狗。
至少,狗还懂得摇摇尾巴感谢,白眼狼却只会反咬一口。
在云夫人面前,云长茂可以毫无顾忌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在乎她会不会误解。
可是,当着云落的面,让云长茂张口瞎说八道……
他就没这个胆子了。
他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在背后污蔑过云落。
云落心里猜到是怎么回事,却明知故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云大人,怎么不回答?”
一时间,云长茂语塞又尴尬,骑虎难下。
第1904章 夫妻反目(8)
“这……”云长茂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云夫人也不是傻子,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嘴唇哆嗦着:“为什么要骗我?月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长茂感觉被她质问了,面子一时下不去,恼怒喝道:“你一个后院女人懂什么?!这件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所以你就随便骗我了吗?”
云夫人声音拔高,凄厉地质问道:“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可是这件事,这件事不行!月儿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那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啊。
她的女儿死了,她只想知道是谁杀的,这难道也不行吗?
有什么事情是复杂到解释不清的?就算她不懂,难道他就不能解释一下?非要说谎欺骗她不可吗?
更可笑的是,就是这样的谎言,她竟然还信以为真了。
“放肆!!”
云长茂勃然大怒,冲过去甩手就是一耳光,满面涨红的厉色,“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什么事情都敢跟我大呼小叫,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夫人被扇得踉跄了几步,半张脸都红肿起来。
破裂的嘴角蜿蜒下血丝,仿佛染红了她的眼睛。
云落冷了眼眸,“云大人。”
云长茂狰狞的脸颊一抖,下意识转头看向她。
“我不喜欢打女人的男人,尤其,是对一个普通女人。”
云落眸光冰冷,“要动手,不如跟我来?”
云长茂脸颊狠狠一抽:“……”
他要是敢跟云落动手,还用得着怕她吗?
云长茂尴尬又恼怒,悻悻道:“你怎么还维护起她来了?她又不是你的亲娘……”
不过一个后母罢了,而且,还是曾经磋磨过她的后母。
云夫人也怔怔地看向云落。
“谁说我维护她了?”
云落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我只是讨厌没本事还脾气大,只会拿弱小女人出气的男人而已,废物一样!”
云长茂哪能听不懂她的指桑骂槐?
生生憋紫了一张脸,气得浑身发抖,却敢怒不敢言。
“有什么话好好说,嚣张什么?真以为没人制得住你了?”云落不耐烦地道。
云夫人忽然红了眼睛,伸手紧紧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她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样维护过。
哪怕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在她和云长茂发生争执的时候,都只会站在他们父亲那一边,让她忍让,让她道歉。
没想到……
生平第一次被晚辈护着,竟然是她向来当做仇人一样的继女……
云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泪和情绪,哑声问道:“月儿死的时候,你是不是真的在场?”
碍于云落的威迫,云长茂不得不憋屈回答:“是又怎么样?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女儿死吗?”云夫人通红着眼睛质问他。
云长茂一时哑然,随即恼怒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怪我没有救她吗?”
“那你为什么没救她?”
云夫人高声质问,“这不是我们的女儿吗?!”
第1905章 夫妻反目(9)
云长茂再次语塞,脸憋成了猪肝色,紧紧捏着拳头。
若不是云落在上面看着,云长茂恐怕早就忍不住恼羞成怒,再次一耳光抽过去了!
这叫什么问题?简直岂有此理!
云长茂恼羞成怒地想着,难道他不想救自己的女儿吗?
可是,他没这个本事啊!
当时那种情况,云夫人根本就不知道,皇后娘娘、太子,还有那些可怕的黑衣人都在,他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对手,怎么救云清月?
尤其是真正动手的雨尊者……
云长茂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等级,只觉得自己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危险而又令人恐惧。
在这样的人面前,云长茂连拿起手中兵器的勇气都没有,他怎么救云清月?
他拿什么去救?
难道要豁出性命吗?
云长茂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
于是,他对云夫人的怨气更深了,只觉得她一个后院妇人,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指责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对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云长茂满腹怨气地甩袖,狠狠地道:“后院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云夫人拔高了音量,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他,“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救月儿?”
其他人袖手旁观,云夫人都不管。
但唯独云长茂不行。
因为,他是云清月的亲生父亲。
为人父母,拼了命保护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就算明知不可为,依然拼了命的去努力,这才是云长茂身为一个父亲、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态度,难道不是吗?
所以,云夫人想不通啊。
他为什么不救他们的女儿?即使真有苦衷,又为什么连解释都不肯?
云长茂噎得半死,也气得够呛。
他其实不是不能解释,只是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啊。
他这么要面子的人,难道要当着云落的面,跟云夫人坦白自己的无能,承认他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杀,却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
这样残酷的事实,云长茂就算心里承认,也拉不下脸开口说出来。
所以,他只能铁青着一张脸,久久无言。
然而,这样的沉默落在云夫人眼里,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
云夫人绷紧到极点的神经一下子崩断了,整个人就像失去理智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向了云长茂。
云长茂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她撞到身上,隐隐听见“噗嗤”一声。
尖锐的剧痛从腹部下方,蔓延开来。
云落挑眉:看吧,她早说过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崩碎的玻璃,也是能杀人的。
云夫人仿佛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惊慌后退两步,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原本被她紧紧握在手里的匕首,此刻正狠狠刺进了云长茂的腹部,只剩下一个刀柄留在外面。
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