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中邪？
马程四人连连点头，可嘴巴里却有些泛苦，心里更是苦不堪言呐。
他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就连上菜市场买点菜也会平地摔各种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
“放心啦。”姜奈丢给他们一个“安心”的小眼神，伸手取出四枚符包，“把这祛邪符挂身上，能保证你们至少一年内邪祟不能近身”。
四人神色大喜，连忙双手接过，恭恭敬敬行礼，“多谢大师。”
姜奈伸手打了个哈欠，“好了走吧，去吃饭。”
吃完饭她得回家好好补个眠。
马程他们四人的破事，就留待日后再慢慢解决吧，反正有祛邪符在，一年半载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奈奈可真是太忙了，唉。
姜奈此时哪里知道，就是自己这么懒懒散散的一拖，还差点把四人的小命儿给拖没了……
当晚入夜后，下起了绵绵细雨。
窗外，一道雪白闪电滑过天际。
姜奈睡得十分不踏实，紧紧搂着身上的棉被，把小脑袋全部埋进被褥内。
老道踏破虚空，趁着夜色而来。
当他径直从小徒弟窗口而入，恰好看到徒弟像中了邪似的，直挺挺从床上坐起。
姜奈此时面色惨白惨白的，从床上慢吞吞走下来，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披头散发双目紧闭。
一道雷闪落下。
姜奈忽地没头没脑便朝对面的墙上撞去。
“徒儿？”老道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制住她。
小徒弟的力气显得极大，张牙舞爪扭动身躯，一个劲拳打脚踢，像是要打倒空气中的什么鬼怪一般，原本平和的神色都逐渐扭曲起来。
老道松口气之余又叹了一声：
幸亏老道我给你卜算一卦，卦象虽不明朗，但总算也能推测出并无好事。
也不枉老道彻夜赶来救你小命。
否则你岂不撞个头破血流，就算小命保得住，这可可爱爱的脑袋上，岂不是要多个血窟窿？
当下把小姑娘打包装棉被里，拎着轻松穿出屋门，径自寻到亮着灯的书房推门而入。
“无量天尊，姜善人，贫道深夜打扰了。”
……
“轰隆”一道雷闪过后，天际窜过一抹雪白光团。
沈翊倏地张开眼睛，行止迅速地翻身坐起，一张冷峻的容颜上漫上一丝彻骨寒意。
他快速跳下床，伸手打开一侧的柜子，在十几床褥子下翻来翻去找了找。
猛地抽出底下一张丑不拉几土黄色格子被褥。
捏着被褥一角，森冷的眸光落在那只丑不拉几吐着舌头的小狗头上，指节捏的微微泛白，一字一字从口中迸出：
“山！居！图？！”
“姜小四，你要杀本王？”
“小骗子，你骗得我好苦啊！”
他居然被一个滚圆的小球儿，骗得团团转？何故？？
少年的眸中翻涌着滔天怒意，倏然甩手将土黄色被褥扔到地上。
嗖嗖嗖数声过后，雾影几人面色肃然地落在他面前，齐齐俯首：“主子”。
“去，把姜小四给本王抓来！”
“本王要让她知晓，欺骗本王，是何等下场！”
497 跑了？
姜富贵出了书房，将昏在廊下的黑衣少年搬入屋内，忍不住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暗自思忖：
五岳真人这身修为，怕是远在宅中这些暗卫们之上。
听真人这口气，似乎宅院外还潜藏了不少暗卫，都被他给一一敲晕了……
“冷听，冷听。”姜富贵叫了几声，叫少年未有反应，不由轻叹一声。
五岳真人临走时留下一言，说是勿须去管那些晕倒在各个角落的暗卫，三个时辰一过，他们自动会醒来。
看来不到时限，冷听是不会醒的。
“嘭嘭嘭。”寂静的夜里，陡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吓了姜富贵一跳。
他急忙把冷听拖到书案角落藏好，下意识地整理好袖口的褶皱，疾步来到门口。
小心翼翼打开一缕门缝，当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外院管事王来时，姜富贵皱了皱眉，“何事。”
“老爷，摄政王殿下带着一群黑甲卫登门。如今人已经在咱们上厅坐着了，那黑甲卫把咱们整个姜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什么！！”姜富贵吓到腿软，勉强稳住心绪吼了一声，“发生何事？”
“老奴也不晓得啊！”同样吓到腿软的外院管事，哭丧着脸叫道，“老爷，殿下该不会是带人来抄家的吧？”
“放……！”姜富贵及时吞下欲出口的粗话，赶紧走出书房反手阖上门，“走，去看看。”
须臾，姜富贵紧赶慢赶奔到前厅。
刚跨步入门，就见一抹修长身影，背对着自己，正立在一副松柏延年画下方。
“不知王爷驾临，下官有失远迎。”
沈翊徐徐转过身来。
当姜富贵对上这尊大佛冰冷而充满震慑力的双眸时，心下不由微微发紧。
感觉好像是……善者不来啊！
“本王不找你。”沈翊一脸冷漠道：“本王找姜四，你把她叫出来！本王有事要问她个清楚。”
他派来掳小姑娘的雾影一行人，先前急匆匆回来禀报说，小姑娘不见了，并不在闺房之中。
而原本守在姜府外的暗卫们，也一一被人击晕。
故而沈翊猜测，肯定是那臭丫头干的好事！
姜富贵懵逼脸看向沈翊，心里正斟酌着如何解释。
耳畔传来沈翊冷冷的声音，“还需要想那么久么姜大人？欺骗本王是什么后果，相信你自己十分清楚。”
姜富贵心底咯噔一跳，连忙拱手俯身回话：“回禀王爷，小女她，小女她就在不久之前，被其尊师带走了。”
沈翊的眸子一寸寸冷了下来，冰眸寒彻入骨，死死盯着眼前满头大汗的姜富贵。
“去了何处？”
姜富贵抬袖抹了抹一头冷汗，小声回道：“五岳真人只说，带小女出门游历一阵子，至于去何处，要去多久，他一概未说。”
这当然了，既然是出门游历，那就是说，极有可能是踏遍云天大陆各大山川河脉，归期自然也就不一定了。
沈翊心中大怒，一拂袖便将案上的茶盏尽数拂落在地，“你这当的什么父亲？”
498 捅娄子啦！
女儿要去哪里，去多久一概不知的么？真正是个糊涂东西！
姜富贵满面无辜。
五岳真人手段通天何其了得，既然他说小姑娘近来有段劫数，需要出门历练化解一二，那他当父亲的自然得为闺女全心全意着想，也不能阻拦着啊。
如今看来，这五岳真人真正是算无遗漏。
闺女前脚刚走，后脚劫难不就如期而至了么？
看殿下这一脸喧天大火的暴怒神情，姜富贵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家闺女肯定是惹毛眼前这尊大佛了！
瞧瞧，闺女若傻不愣登留在此处，不就被摄政王殿下逮了个正着？
她这会儿跟着真人跑路，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说不定到那时候，殿下的怒火也已经平复到差不多了呢？
然后他再入宫去抱大皇的大腿，在大皇面前哭一哭来着，让大皇去劝劝殿下，咳，事儿不就完结了么！
虽然不造自家小闺女哪里惹到了眼前的大佛，但总归不可能是啥好事。
姜富贵低着脑袋，自个儿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
待抬眼时，只见沈翊转身向外走去。
姜富贵连忙一路小跑跟上，连连拱手道，“下官恭送王爷。”
沈翊冷着一张俊脸踏出门口，沉声说道：“吩咐下去，封闭四周城门，全力搜捕姜四的踪迹。”
姜富贵一脸懵逼地看了过去，嘴巴张了张未等吐出一字，便见那尊大佛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满身怒意，似如熔岩热浆，即刻便要全面爆发。
姜富贵默默闭上嘴巴，哪里还敢再去刺激那位半句话，心里却一个劲嘀咕着：
坏了坏了坏了，小四这臭丫头到底哪儿惹了王爷？怎么会让那位生这么大的气啊！
这万一若是被逮回来，小闺女会不会被人打断腿啊！
不行不行，他得连夜进宫，找大皇求救去……
——落跑的姜小四——
一夜之间，就连街头巷尾的叫花子都知道，姜府四姑娘惹恼摄政王殿下了。
殿下竟亲自下发海捕文书，满世界寻那位倒霉催的四姑娘。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所有赌档一夜间都设了赌局，赌这位倒霉四姑娘啥时落网！
于是，全上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小到一个流浪汉叫花子，大到官员家眷官员本身，都暗戳戳派人去买了几注。
姜奈哪里知道小冰块那货，居然把事情搞这么大。
她睁眼时，人已经在一叶小舟上了。
这货翻身坐起，冲着老道扑了过去，喜气洋洋唤了声“师父~”
老道不客气的一个脑瓜崩落在她的头壳上，“成天就会给为师找麻烦！为师却享不到你半点福！”
“说好了之前出任务的赏金，跟为师三七分的！结果你这小气的家伙，连一成都没给为师！！”
老道絮絮叨叨骂骂咧咧，从袖口处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往小孩儿脸上一拍，“你自己看！”
兔崽子专门坑爹。
小姑娘满脸好奇，伸手从小脸上抓下那张皱巴巴的烂纸。
一看，气得从船上窜了起来，“臭小冰块，居然下发海捕文书搜捕我？？”
499 变了味的海捕文书
她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少女，一下就变成通缉犯啦？？
“上京城内还好说，啊，大家都知道摄政王是想抓你！可你晓得不？出了上京城，满大街都是要抓老道我的！这海捕文书也变成老道拐带儿童！”
啊呸。老道气愤不已地指着那张烂纸头怒道，“你看你看你自己看。”
姜奈嘻嘻一笑，盯着那张通缉状：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手拿拂尘，满面狰狞的老道人。
而自己就被捆成一个麻花茧子状，被满目狰狞的老道给拎在手里。
噗哈哈哈哈！这海捕文书倒是挺生动形象的。
“你说说看，这到底是谁画的？！”老道仰天怒嚎一声。
本道人如此仙风道骨一表人才，怎么就给画成那么个鬼德性？
可见这上头吩咐下来要办的事，在小范围内还算能好好执行，可一分派到下面，离着京城远些，就变得乱七八糟的。
所谓的山高皇帝远，可不正是如此嘛。
姜奈捧腹大笑，指着通缉令上那胡子拉碴的老道人，“师父，你这样儿，就是你亲妈也未必能认出你吧。”
老道冲她吹胡子瞪眼。
姜奈伸了个懒腰，远远一眺，“咱们在前面靠岸么师父。”
“靠岸是可以，不过你得改一改形象。”
虽然这海捕文书上画的不咋滴，可如今她一个道人若带着小孩上岸，必然会引来多番侧目。
“好吧好吧。”姜奈摸出发带往头上一系。
没过多久，便随着老道一起靠岸上了码头。
码头堤岸设有一处关卡，不少军士正拿着画像一一比对下船之人。
顺着土石堆砌的堤岸走了上去，老道与姜奈被两名手持画像的士兵拦了下来。
一名士兵狐疑地望了眼老道。
道人？
如今道人的身份很是敏感啊，全云天大陆都在搜捕道人呢。
所以兵士们十分清楚，遇到道人那就得仔细查验盘问清楚。
“你是哪家道观的？要去哪里？”士兵拿着画像，左看右看，也没觉着那画像与眼前仙风道骨一派温文尔雅的老道士有丝毫相似之处。
眼前这道人一身青衣道袍，手中并未拿着拂尘，反倒是在臂弯处挎着个菊花底子的包袱。
“无量寿福。老道乃一游方道人，带着徒儿从许州来，正要去往雍州，前往录方道观，看望一名老友。”
士兵看了一眼跟在道人身后的小黑皮少年，嗯了一声点点头，“放行”。
老道领着小姑娘大摇大摆离开大泽码头，一路上小声对徒弟嘀咕，骂骂咧咧道：“那摄政王可真不是个东西。劳师动众到此番地步，就为了逮你。”
姜奈深有同感点点脑袋，虽然不知道小冰块干吗下令搜捕她，但心里总觉着没啥好事。
那搜捕文书被恶搞成这样，八成是七他们几个的手笔？
姜奈寻思一番，连忙跟上老道的步伐，笑嘻嘻道：“师父咱们第一站去哪儿。”
“不都说了是雍州么？”
“师父那录方道观真有您的好友在？”
“废话！”
500 她消失了
老道洋洋得意地一仰脑袋，“老道我当年游历四方，交友众多。你以为为师这五岳真人的名号是叫假的？三山五岳皆有为师好友在！”
老道抚须一笑，仙风道骨一派高人做派。
若是他胳膊肘没挎着那个菊花底的包袱，那就更显英俊非凡了！
姜奈哈哈大笑，窜上去抱住老道的胳膊，“师父师父，那咱们还等什么？徒儿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咱们先去录方道观蹭一顿好吃的！”
老道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老道我带你出来，是来游历、磨练、战斗的！咱们有言在先，很多时候，为师都会让你一个人前去历练。”
“但是你历练后赚来的香油钱，老道我得得三成！”
小黑炭转脸“呸”了他一声。
“不孝徒儿，跟你三位师兄比，真正差远了！”
当年你那三位师兄，可是不由分说，历练后所得全部钱财，都供给为师我的啊！
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抠门又坑爹的徒弟呢？呔！
……
除夕夜那晚，雍州城内彻夜喧闹灿如烟花。
姜奈陪着老头儿喝了点果子酒，踩着小板凳儿，给老头儿亲手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师徒俩蘸着香醋，又下了点儿面饼儿，饺子配小酒，欢欢喜喜过了个除夕。
与此同时。
上京城大雪纷飞
城防碉楼上，白雪皑皑积满寸厚。
寒风呼啸而过，拂过一人月白雪氅肩头。
沈翊目色阴沉，独站城楼，指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
他前几日方才知晓，下发的海捕文书，把老道画的狗屁不通，拿着这样的文书去找人，还能找得到个屁！
老道带着小孩，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她跑路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彻彻底底消失了！
就像是一片飞絮似的，飞离他的掌心，完全无影无踪……
可恶的小骗子，他会让她知道的，彻底惹毛他，会是何种后果。
“传令下去，全大陆所有道观，一家一家给本王去查！”
“是！”
沈翊转过身去，冷冷注视着跪地不起的雾影，“这事再办砸，你就给本王回冥光山脉，再好好训练训练。”
雾影满脑门冷汗直冒，低声应了声“是”，心中已然知晓，王爷这是怒到极致。
“让东绫阁搜集所有相关消息，本王明日要查阅。”
“是！”王爷都出动了东绫阁，雾影心底暗暗祈祷一声：四姑娘，您赶紧自求多福叭。
“嘭”一声过后，灯火辉煌的皇宫上空，洒出漫天星耀般的烟花。
子时已过，黑漆漆的夜空下，被灿灿烟火照得通透雪亮如白昼。
沈翊目光远眺，冷冷注视着皇城内簇簇艳丽花火，心中莫名其妙多了一丝浅浅失落。
冷风拂面，耳畔仿佛荡漾起那抹软糯滑稽的声音：“殿下，我能去床上读书么？”
“不能！”
“我保证不睡着呀？”
“呵，你站着都能睡。”
“殿下殿下，你瞧瞧，我这手字，是不是有长足进步啦？”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此时此刻此景，你又身在何方呢？
可曾安好……
501 保留名额
月余后
上京书院
管理院毛夫子推开院长室的门，躬身一礼，“院长。”
屏风后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你们管理院打算把姜奈这个学生除名？”
“是。”毛夫子愣了愣之后，依然还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院长喊自己过来，竟是为了此事。
一般学生超过一月未曾归校，又不说明情况的，学院都会作除名处理。
这只是一件小事，何故惊动院长大人？
“嗯。”屏风后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学生姜奈的这件事情，本院知道，你们管理院就勿须管了。”
“什么？”毛夫子再度一愣。
姜奈不过是癸班的一名学生，成绩向来不咋样。
除名这样一位学生，管理院只需自行处理便可，哪曾想院长大人他会出面阻止。
“我听说癸班的罗老夫子也不赞同你们管理院如此做法。”
“是……”毛夫子垂着头艰难地应了一声。
不可否认，他对姜奈这孩子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同样是姓姜，她的妹妹姜念娇是那样优秀的一个孩子，一笔好字令人赏心悦目至极。
而这位姜奈，听说她在学院里风评一点儿都不好，还经常欺负自己的堂妹。
“既然罗老夫子建议保留姜奈的学籍名额，管理院为何又要插手管此事呢？”院长赵明河冷淡出声。
“我们上京书院不说是为帝国造就一批人才，但至少也要对每一个学生负责。每个学生都是不同的有个性的个体，咱们不能看学生顽劣，就动不动把人从学院中除名。而是需要好好教导、善意引导她们，往好的一方面发展。”
“是。”毛夫子连忙低头应允。
“姜奈的事我知道的。这小孩是出去游历增广见闻了，这算是好事。每个孩子若是能够从小磨砺，而非放在温室中养大存活，对我们帝国的未来、对我们整个学院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
“所以我打算保留学生姜奈在学院里的名额，等她回来吧。”
毛夫子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院长的意思呢？
院长是一力想要保住姜奈这孩子。
“另外，本院决定，往后每逢单月，由各班老师自行安排好日期，带上自己的学生们，出去民间乡野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为期，就先暂定为七日吧。到时候也算作学生的一项考察成绩，具体时间地点怎么拟定，由你们管理院决定。”
“温暖如春的学院内，精心培育的小花小草们，若不受雨打风吹，不经磨砺捶打，又如何能成才呢？”
毛夫子从院长室退出后，不由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下虽有疑惑但却不敢多言。
与此同时，恢复往昔平静的癸班课室内
一众同窗跟着摇头晃脑的老夫子习字作画，心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转头望去，靠窗一处座位空了月余之久了。
偶尔似乎还能听到小家伙脆生生的笑声：“诶呀各位同窗们，早上好呀！今天又是花开明媚日光灿灿的一日哦！”
502 莫名其妙想她了
“唉，你们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呀。”庞小胖撑着脑袋哀叹一声。
早知道小姑娘过完年就不来了，那当时就该再跟她好好聚一聚的嘛。
“听说她跟师父出去游历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挺……挺有本事的。”周伟彪转头看了眼默不做声的文晔。
【文同学，过年的时候少喝酒，记得把平安符挂身上，可以保你平安如意哦】
文晔伸手取出那块泛黑的小符包，上面已不复黄纸本来的颜色，符篆铭文也早已消失不见。
如果没有这个小符包，说不定自己醉酒后早已被人推入尉迟山庄的湖泊中溺毙了吧。
当时他就觉得身体沉沉的，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抓扯他的双足，让他一寸寸、一寸寸沉入湖底深处。
然后恍惚间觉得身下漫溢出一层淡淡荧光，把自己全身都裹入其中。
说不出心里是啥感觉，文晔望着手中那个黯淡发黑的小符包。
这三角符包，在救完他之后，便呈淡黑之色，估计再也没了效力。
“可不是，当时我们给她压岁钱的时候，谁知道她随手回的礼，还有这样的作用。幸亏当时我没丢，如今看来，这个符包，说不定比我们送出去的压岁包还值钱许多啊。”
“不知道冷大哥的伤，养的如何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回学院了吧。”宇文幽坐在奚琢身旁，合上手中的书，轻轻叹了一声。
“真没想到，姜同学送的回礼这么厉害的。救了溺水的文晔哥哥，还救了睡梦中被大火包围的常世芳。还……”
宇文幽的小脸上充满小小的激动之色，“呵，她送给冷大哥的那面护心铜镜，居然帮冷大哥逃过一劫。好神奇啊，是不是奚琢姐姐？”
“呃。”奚琢神色恹恹地点了点头。
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何等滋味，原本是要好好讨厌一下这个小孩子的，可她却救了秋寒一命，让人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厌恶她。
“没想到她平日里看上去，一直都嘻嘻哈哈不太靠谱的样子，却真正是运筹帷幄，任何事都在她心里筹谋好了啊。”
“我现在就觉得，课室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太安静了吧！”尤芷薇撇撇小嘴，对常世芳小声说道。
“以往她坐在我后面的时候，我老嫌她烦，睡觉还老砸吧嘴，有时候还会叫羊肉啊牛肉啊之类的梦话。唉，可现在没了那声音，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常世芳忍不住笑出声来。
“应该会回来的吧，游历，也就是一年半载光阴。”常世芳微微一笑，“等她回来，我要好好谢谢她。还要请她吃大餐！随便她吃到吐，我都不吐槽她，吃的太多了。”
……
上京城武者行会
“扑哧”一声，门扉被人用一道冰刃打穿。
“听说，有个叫千手魔君的家伙，在销金窟聚旺财联合拍卖会上，拍得一株缠丝冰原草？把他给本姑娘，叫出来！”
“这位阁下，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行会也在找千手魔君大人，他已经销声匿迹约有大半年了……”
“嗯？”面纱下，一双寒光厉厉的眸，直射人心。
503 豆蔻
卧榻上，一人侧卧于上，用半条薄毯蒙着口鼻，双眉紧皱，蜷成一团，双拳不由自主紧紧拧着，睡得不甚安稳。
【母亲，我知道错了，你放过小舒吧。你放他出宫，我可以永远、永远都不见他。】
【你若全然不在意，必不会为这人求情。你的视线之内，根本不会出现此人。】
【母亲，我对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我只当他是朋友。母亲，是不是身处我这个位置，就连朋友都不能结交呢？】
【为帝者孤，那种多余的情绪与情感，你根本就一点都不需要。身为姜国帝君，你自出生起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寻常人有的儿女情长、牵肠挂肚。你都不能有！你不应该有任何软肋，任何弱点！这个叶舒，他也不能成为你的阻碍。】
【他应该从你身边永远离开。】
【小舒他没有错的母亲。小舒最错最错的，就是倒霉遇上了我。】
豆大的雨珠，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犹记得，那天夜里瓢泼大雨哗哗而下。
虽然一杖接一杖，重重落在她身上，但她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只能清晰感受到，殿外那抹似有若无的气息，缓缓、缓缓的逐步微弱下去。
从小，只要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母亲就会命人从我身边拿走。
她说，为帝者，自古以来都是孑然一人。我需要的，是最为忠心的大臣与属下，而不是朋友。
我应该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
我应该七情寡淡六欲全无，只为成就我姜国大业。
可是母亲，你却从来不曾问过我，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
我从一出生开始，就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你愿意让我选择……
我宁愿卸下那满身责任，青山为邻，绿水为伴，天地苍茫，任我逍遥。
窗外恼人的知了声惊扰不停，倏地把姜奈给惊醒过来。
握着薄毯一角，神情微微发怔。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了往事……
转首。
山窗微曙，晨光透纸而入。
那抹亮，让人忍不住抬手遮光，微眯了眯眸。
姜奈伸手推开向北的小轩窗，远远望去，只见一轮金色耀阳，从宜山的那一侧跳动起来。
初夏的早晨，明朗又清爽。
豆蔻少女趴在小轩窗上，两手撑着下巴，遥望山光霞色一片，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窗外篱笆下，一只通身鬃毛乌黝黝发亮的黑狼，扑腾着跳来跃去，追着两只姹紫嫣红的蝴蝶，来回追个不停。
姜奈抬手架起窗格，坐回梳妆镜前，拿起木梳慢条斯理地梳起一头绵绵乌发。
铜镜中，印出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粉黛未施肌骨莹润，如纱如雾烟笼云遮。
一双杏目顾盼流辉，秋水盈然。
姜奈随手扎好一条马尾，从袖中摸出一条发带，往脑壳上一绑。
眨眼间便化身一名身躯瘦削笔挺，黑出一道光，又显得特别别致的少年。
“富贵。”她唤了一声。
黑狼“嗷呜”着扑到轩窗上，拼了命地想要往屋里爬。
504 人心归处
“去去去，你都多大了，这窗户你爬不进来。”姜奈挥挥手把它赶了下去。
富贵跳到土墙下，夹着一条黑溜溜的尾巴，缩着脖颈委屈地呜咽两声。
姜奈伸手打开门，就听篱笆外传来一片欢腾声，“大师出来了大师出来了！”
“大师。我刚从山里摘的新鲜蘑菇，还请笑纳。”
“大师大师，我们家才下的土鸡蛋，又新鲜又大个儿，大师，大师您收下吧。”
姜奈扬起爪子冲众人挥了挥，就见一群人连奔带跑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大师，你今天就要走啊？”
“大师不如你再多留两天啦。”
“是啊是啊，让我们再好好款待款待您！”
“对对，您可是解决了我们村一个大麻烦，还没怎么好好招待您，您这就要走了，大伙儿心里难受。”
墙角边，被人完全无视的老道，不满地咬着一条帕子，暗暗磨了磨牙。
明明出大力的还是他！
可为啥所有村民的目光，始终都集中在小徒弟身上。
气人！
“大家不必如此客气。”姜奈身上挂满菜篮子，左手一根老山参，右手三条五花肉，哭笑不得冲众人点了点头。
“小公子，您跟尊师打算去哪儿啊？其实我们小微村挺好的，以后有时间可以经常回来坐坐啊。”
“对对对，我们小微村永远欢迎大师您的。”
老道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抄手拎起一只包袱，吆喝一声，“走了走了，少磨磨叽叽。”
“大家放心，有空我和师父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小黑哥哥。”说话间，一名身着土黄色花布衣衫的妙龄少女，用力挤开人群扑到她身边。
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目中含泪怯生生道，“我会等你回来的。”
姜奈抽了抽嘴角，连忙把自己的爪子从对方手里拔了出来，讪讪一笑：“小翠姑娘，你真得不用等我啊。”
“你放心，你那屋子，我会经常过去打扫。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老道又哼了一声，咋呼道，“还有完没完了，走了！”
“小公子，用过早膳再走吧。”
“是啊是啊。”
“不用不用，各位叔婶伯伯，我与师父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诸位再叙话绵绵了。告辞！”
姜奈抱着一大堆别人送的物件儿，跟上老道往村外方向走去。
小微村几百号人跟着他们师徒俩，依依不舍送了十来里路，最终还是在姜奈再三劝说下，这才停下步伐目送俩师徒离去。
姜奈一挥手，这才将满身满手的鸡蛋面条儿五花肉，全都收入山居图内。
顿时觉得浑身一轻，长舒一口气。
老道转脸看她，目光中充满揶揄，“徒儿，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哟。”
这老头左脸上贴了颗大痘，嘴角画了块青疤，样貌看上去滑稽又邋遢。
跟多年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实在不好比。
没法子，小冰块这厮太狠了，海捕文书自从换上老道和她的真人画像，便下令四处搜捕他们师徒二个，这么多年来还真是不遗余力。
505 没有撤退可言……
“徒儿啊，我这有个好消息连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姜奈翻了翻白眼，“先听坏的。”
老道嘿嘿一笑，挎着包裹退到她身旁，“坏消息是，老道算出你近来会有一劫，逃是逃不过的，挡呢，也是挡不住的。你唯有乖乖应劫才好。”
没等姜奈再开口，老道又絮絮叨叨接了下去，“好消息呢就是，福运伴劫而生。你要走狗屎运啦徒儿！”
姜奈面无表情“哦”了一声，黑漆漆的小脸上，看不出其他颜色。
老道打量她一眼，“徒儿你有啥想法么？”
“我没任何想法。”姜奈瞥了他一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避之不及，那就直面迎上吧，也无所谓了。
老道看她无甚表情，不由哼了一声。
小家伙越长越不可爱，心思亦跟着深了许多。
老道身为师父，有时候也摸不准徒儿心底所思所想。
“小小年纪，如此老沉做什么。”老道不客气地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
两师徒出了小微村，迎着日光向官道前行。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京喽。”老道抚须一叹，“好久没回道观，也不知我的白云观日晒风吹，如今是否还安好。”
俩师徒脚步一顿，望着官道不远处设下的关卡，四目无奈对视一眼。
“徒儿，摄政王这小伙子看来真的很有心啊。”
老道摸了摸易容的老脸，愤愤不平骂骂咧咧：“你离开这么多年，他都没放弃寻找你。为师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到底做了啥人神共愤之事，害人家苦苦搜寻你这么多年啊？”
姜奈微微垂眸，神色沉默。
她早就猜到，小冰块怕是在她离京那一日，记忆就恢复了……
他应该早已忆起山居图的事，也知晓她飞匕抹他脖颈，想要杀他一事。
姜奈幽幽一叹：该来的始终要来，躲是躲不过的，那就……勇于直面这千疮百孔的人生叭！
反正已无撤退之路，她又不能一辈子不回京。
如今的她，至少……自保应该完全没问题的吧？
一转头，老道一脸愁苦的小表情落入姜奈眼帘。
姜奈不用猜都能知道老道心里正念叨啥。
若非徒弟如此坑爹，这些年他哪里需要易容改装，带着徒弟四处躲躲藏藏？
据说坊间多年前便出了一个天价赌局：赌这位姜府四姑娘，被摄政王抓到后，命不过三旬！
“话说徒儿，老规矩，咱们分开走，未免引人耳目。为师先行一步回京，你慢慢跟上。”
老道挥挥手，嗖一声便跃上附近一棵树，刹那间身形便消失了。
姜奈抬头瞟了一眼，好笑地勾了勾唇角。
鸡飞狗跳丰富多彩的童年已经过去了，还要多谢老道这么多年来放任自己，山山水水间胡七八糟乱捣腾。
做什么都是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这一切，都在她迈入豆蔻年华，画上休止符。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师父，这么多年尽责尽力地教导陪伴。
姜奈目视远方。
朗朗晴天，微风拂过白云间……
506 四姑娘回府
上京城
喧闹繁华的安平街上。
百姓们一个个好奇脸，立在街道两旁围观。
日头正当高悬，恰是一日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众人围在道旁高声喧哗窃窃私语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恭敬虔诚的神色。
远远便见，真梦大教高举黄白缎旗帜，浩浩荡荡上百人，排成一条长龙，缓慢入城。
“哇是真梦大教。”
“听说真梦大教的教众，近几年来遍布云天大陆各处。”
“是啊是啊，发展的很快呢。”
“教主一梦天蓝，说是能够入梦看到别人的前世今生，帮人化解各种苦难厄运，好厉害的。”
“听来真得很玄乎啊。”
“真梦大教的教主一梦天蓝！”
“真美啊！”众人神色虔诚中夹带着一丝向往的梦幻之色。
白纱飞飞的马车途经众人面前，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望着飞纱下那抹玲珑有致的倩影，连连吞了吞口水。
一梦天蓝真是人间绝色世无双啊，即便是隔着纱帘看去，都能感受到美人的倾城国色。
真梦大教上百余教众，随车而行，神态谦恭有度，其后还抬着一顶红花小轿。
夹道两旁的民众们，忍不住双手合十，朝着马车内的女子拜了又拜，“万望教主庇佑。”
一梦天蓝覆着半张红色面纱，眉目含笑，行止谦和端坐于马车内，偶尔向飞纱外的众人微微颔首示意。
那派温和善意，看得民众们心里头感觉暖暖的，不由自主便一声唤过一声。
真梦大教车马一行人，最终绕过安平街一侧，在姜府门前停了下来。
红花小轿落地，从中快步跃出一名红衣猎猎眉目精致如画的娇俏少女。
“好了，送我到此处即可，你们回去吧。”少女张扬地挥挥手，转头看向姜府高悬的匾额，眯眼咧嘴一笑。
“四姑娘，可要我陪你入府？”一梦天蓝温柔的声音从飞纱下淡淡传出。
“笑话。我回我自己的家，何须你作陪！”少女不客气地呵斥一声，神情趾高气昂，耀武扬威。
跟着前来的一众围观百姓们，不由个个目愣口呆。
他们方才听到什么了？
四姑娘？？
姜府四姑娘？
不造是不是自己幻听啊。
眼前这位，竟是失踪六年多未归，被摄政王殿下通缉多年的姜府四姑娘么？
怎么可能！
众人连忙上下打量这位眉眼精致红衣妖娆，如同一团烈火般明艳的小姑娘。
“咚咚咚咚咚！”
大门被小姑娘不客气的伸手拍开。
两名小厮愕然地望了她一眼，“您是？”
“蠢货！连我都不认识了么？”小姑娘抬手就给了小厮一耳光，“还不快进去通禀？”
小厮满脸莫名其妙，一手捂着脸神色讶异地看着眼前张扬跋扈的小姑娘。
“我是姜四姑娘！”小姑娘双手叉腰不耐烦地冲他们喊了一声，“姜奈。”
“四姑娘既然安全到家，那一梦天蓝就告辞了。”飞纱下传来温柔的声音。
红衣艳艳的小姑娘，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507 极刑
一梦天蓝飞纱漫漫的马车转头行去时，就见姜府中门大开。
几个妇人扶着一位老太太，朝大门口快步而来。
一梦天蓝的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跟在马车旁缓步的一名白衣侍女，微垂着脑袋轻声道，“教主能肯定，如此一来，李氏门阀的人一定会露面么？”
“为什么不呢。”一梦天蓝缓缓一笑，“主人已经发现他们了，你觉得他们还能再藏多久。蛇鼠一般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如此说来，主人所寻的那把钥匙，必然也是在姜四身上？”
一梦天蓝抿嘴一笑，“这倒也未必。”
“教主您觉得，艳艳能避过姜府众多人的耳目么？”
一梦天蓝抬袖掩住小口，“艳艳是个聪明孩子，应该……可以吧。”
……
姜奈顺着官道百无聊赖地边走边剥着花生米儿。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回京了，但也没那么着急。
这货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两日来才到许州城门前。
入了城看到一家酒酿圆子铺，这货又走不动路了，进门叫了一碗小圆子，热乎乎的吞了一口。
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不住闪闪发光的黑色石头。
拳头大小，最顶上有个凹下去的机括。
如今时值下午，铺子内四下无人。
姜奈放心地摁了一下，黑色石头中传出暗卫一的声音，“主人，今日中午，有个红衣女子冒充你入了姜府。我们暗中观察她，发现她一入您的房间，就翻箱倒柜到处寻找，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
姜奈一愣，放下汤勺对着千里传音石道：“谁冒充我？抓起来审问了么？”
“还没来得及审问，姜大人就带着那位名叫冷听的暗卫闯了进来，将人直接给拿下了。”
姜奈不由一阵无语。
老爹这动作还挺快的嘛。
“哦这样啊。”姜奈眨巴眨巴眼睛，“那你们就静观其变吧。”
“主人，您不是说今天就能回京么。”
姜奈“嗯”了一声，“预计是今天到的，不过我走走停停，也没什么事儿，就打算多玩两日再回来。”
远在京城郊外白云观的老道，这两日一直蹦蹦跳脚，瞪着漏风漏雨的道观指天骂地嚷嚷着：孽徒！
这么久还不回京，也不知要给老道我安排些匠人前来修葺下道观！
混账小王八蛋。
“主人您还是快回来吧。”暗卫一无奈说道，“老爷方才进了宫，把那假冒您的女子也押进宫见了大皇。如今判决下来了，说是三日后正午，在北街口刑场处以极刑。”
姜奈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什么极刑？”
暗卫一声音低沉：“腰斩。”
姜奈怔住了。
因为人的主要器官都处于上半身，腰斩后人还能苟延残喘好一阵子。
尤其，若假货是个修者的话，她的生命力说不准便更加顽强，能撑个一两日也有可能。
但却要在这种可怕的疼痛中撑过数日，确实很难熬。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姜奈点点头说道，收起千里传音石，舀了一勺小圆子塞入口中。
508 调戏小冰块1
只是假冒她而已，并没给她造成任何实质性损伤，父亲和大皇这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大动肝火，甚至处以极刑。
姜奈扒拉完一碗小圆子，往许州城郊外而去。
出了许州城，快则一日半，慢则两日，总是能赶到京城附近了。
其实以她的速度，若认真赶路的话，几个时辰估计就能赶回去，就看她愿不愿意这么早回了……
拖拖拉拉的姜小奈，最终还是一路悠悠闲闲继续吃吃喝喝，两日后才到京城郊外杏子林。
这货正蹲在一处山溪旁洗手，便听杏子林内传来阵阵嗤啦嗤啦的风声啸声。
还伴着不少人呼呼喝喝的尖叫。
姜奈仰起脑袋一看。
我去，一只遮天蔽日，几乎盖住大半片杏子林的怪鸟，正用力掀动翅膀，冲着杏子林内的人群俯冲而下。
这一个俯冲，当即把所有人都给冲散了。
大家伙儿丢盔卸甲哭爹叫妈，一个个脸如土色，倒倒歪歪到处滚落在地。
三眼大鸟？
姜奈躲在树后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心里浮上一丝浅浅的疑惑。
怎么总觉着这么眼熟呢？
哦是了，多年前，用阴阳天眼查看沈翊小冰块的玉佩时，看到过这一幕。
当时小冰块混在一堆青少年男女中间，不怎么给力地挥舞着剑，浑水摸鱼一般跟在三眼巨鸟身后。
估摸着当时小冰块想独自一人猎杀它，后续如何她就不知道情况了。
这会儿突然在杏子林上空碰到这只怪鸟，姜奈满脸透着好奇之色。
这妖兽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莫非是发觉小冰块在京城内，所以便寻衅滋事而来？
她是该躲在一边儿看热闹呢？还是看热闹？
只见三眼巨鸟当空刮起一股股旋风，冲着底下人群拼命散去。
“快散开！”有人大吼一声，所有人就跟一盘散沙似的尽速扑倒在地。
猛风刮中一名妙龄少女的肩膀，将她甩脱出去，狠狠扔在一块巨石上。
姜奈能清晰听到“喀嚓”一声脆响，那少女肩膀估计给震断了。
小姑娘暗中咂舌：可怜了，肩膀骨头断裂，可不是一两个月内能养好的。
三眼巨鸟冲天怒啸一声，便突然转身，扇着翅膀朝仙女峰方向而去。
姜奈心中一动，身形一飘，立时悄无声息而起，随着巨鸟飞行的方向快速上山。
姜奈并不是头一次上仙女峰了，故而有些熟门熟路。
悄咪咪跟着摸到半山腰，便见三眼巨鸟围着铁链来回打转，倏地俯冲而下，竟朝底下深渊而去。
“大师，这断崖下面就有个隐藏洞窟，就吊在悬崖峭壁下。就是我寻到银罗果的地方。”意娘的声音忽而从腰间的玉葫芦内响起。
姜奈眸光一闪，“知道了。”
人便飞身而上，点着那根铁链顿了顿，嗖一声往断崖下落去。
看这妖兽如此通灵，想来也不可能自寻死路，想必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吸引它。
比如……仇人？
姜奈于半空中撑开一把殷红纸伞，飘飘摇摇而落。
远远便见雾气氤氲的山崖下，一抹月白身影端坐在皑皑清泉内，双目紧闭……
509 调戏小冰块2
姜奈心中微微一动，感觉眼前这一幕，像极了他们初次相见时那场景。
只是彼时，小冰块坐在山居图的清泉内。
时隔多年未见，他墨发白衣，肤如玉瓷，清冷如画的容颜不改往昔。
只是脸颊比少年时更清瘦了几分。
待他缓缓睁开眼睛，姜奈又觉得眼前此人与数年前相比，越发孤绝寡冷了数分。
那双琉璃色的瞳眸内，顾盼间如有冷箭攒动，寒凉刻骨。
而此时，小冰块正盯着从天而降的三眼巨鸟，扬手间几道冰系力量便冲破空气，速度包裹飞扑而来的巨鸟。
这并不是武者间使用的单纯劲气，而是一种天地自然之力，冰属性的力量。
姜奈连忙寻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这崖底面积并不宽广，除了小冰块所处那一汪清泉，周边比较平坦。
其余之处皆乱石嶙峋，分布密集。
姜奈就躲在几块巨石后偷窥，见小冰块端坐在清泉中，只手臂微扬，与三眼怪鸟打得难舍难分。
这巨鸟似乎身上有伤，但攻势十分凌厉，几次三番俯冲而下，带起的呼呼寒风，将周遭数十块巨石刮得飞起。
断石凛然，碎裂开的石子纷纷坠下。
姜奈看着连连摇头，心道也不知啥大仇大恨，这巨鸟居然会追到崖底，想趁小冰块病着一举收拾了他。
但很可惜，它想得太过美妙了。
看小冰块这会儿的脸色，大抵是身上寒毒又发作。
但即便如此，巨鸟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他，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眼前这寒泉，虽不如阴气缭绕的月牙泉，但也算是聊胜于无，对寒毒治疗也有一定效果。
难怪他会寻来此处修炼。
姜奈同学悄咪咪地躲在一边，看三眼巨鸟连扑数次，都没办法将小冰块扑倒。
反倒是自己倒霉兮兮的被几道冰刃给射穿羽翼，疼得厉声直叫。
姜奈躲一旁看着好戏，见三眼巨鸟扑棱着翅膀向后避让几步，似乎萌生退意。
登时甩手飞出数点寒芒，霎时间隐入三眼巨鸟皮毛之下。
三眼巨鸟其实一早便看到，躲在几块石头后面，瘦不拉几的小黑皮人类。
但它却没有料到，这小黑皮竟敢趁火打劫对自己下手？？
它可是三十七级的妖兽之王，再修炼个十数年，便能突破四十级，甚至妖修成人形！
而这小人类看着如此弱小，它甚至从一开始就不曾将这小废物放在眼里过。
可就是这么个小废物，他居然冲它下手了！
事实上，沈翊也不曾将那落下山崖的小黑炭放在眼里。
他只当那黑炭是被三眼巨鸟的飓风，不小心刮下这崖底的，着实未曾料到，就在三眼巨鸟想要撤退之际，小黑皮突然动手了。
三眼巨鸟嗷嗷嘶吼数声，一个转身，爪子击碎了眼前一块巨石。
小黑皮却身体异常灵活，从几块碎石中倏而穿出，右手蓦地一伸，半截黑色筒口便从手腕上露了出来。
“轰！！”
一蓬冲天火光急遽飞冲，骤然射中三眼巨鸟的头部。
510 调戏小冰块3
三眼巨鸟额前那只巨眼，登时被那蓬火光射出个大洞。
咕噜噜的血直往外冒。
三眼巨鸟这下受伤不轻，嘶嘶惊叫着，庞大的身躯直往后退去。
小黑皮却手段相当歹毒，一击成功后再度欺身而上，腕上火筒再次爆发出一阵强烈炫光。
“轰！！”
这一次轰击，直接将三眼巨鸟小半个脑袋给轰了下来。
坐在寒泉内的沈翊，亦有些目愣口呆，惊愕地朝小黑皮上下打量一眼。
姜奈将手上的火筒给解了下来，看了眼已经变形扭曲的筒口，不由暗叹一声，直接将火筒给丢在地上。
威力虽然挺大，但却是个消耗品！
用两次就到极限，再也不能使用了。
看来还得继续改良一下，这么贵的材料，就只能使用两次？
如此大的代价着实让人心痛。
姜奈飞速窜到三眼巨鸟那堆瘫在地的血肉旁，一手拖起它耷拉在地的大翅膀，拽着就走，一手还不忘把滚在旁边的小半个头颅给拎了起来。
“站住！”沈翊冷森森的声音从给她身后冒了出来。
姜小奈眨巴眨巴眼睛，忽而转头冲他一笑，“美人儿，还有何指教呢？”
“留下它的尸身，滚。”
姜奈歪了歪脑袋，撇撇小嘴笑嘻嘻道，“那可不成，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杀掉的妖兽，是我的！就算你是个美人儿，我也不可能把它让给你呀。”
沈翊只觉额角青筋有些突突暴起。
眼前这神色不正经的小黑皮，居然一口一声的美人儿，眼睛还贼溜溜的往他身上直打量？
莫非他这是被、人、调、戏、了？？
沈翊沉着一张俊脸，微微扬起手。
姜奈立刻拖着三眼巨鸟的尸身往后连退几步，口中咕哝着叫道，“呐、呐，你不要这么过分啊！我可是帮了你。若不是我出手，这会儿，你已经成了它腹中餐了。”
好意思跟她争战利品么，呔。
沈翊眸光漠然，淡淡说道，“若非之前，我将它打得半死，你以为你能顺手捡个漏？”
臭不要脸，这小黑皮的心，跟他的脸估计一样黑！
姜奈咧嘴一笑，一手拽着巨鸟翅膀，一手拎着半颗头颅，放飞自我似的冲小冰块眨眨眼，隔空送了个小飞吻，“就算你说的都是事实啦，但以你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走出寒泉来追我的。”
“我承认，你的冰刃很厉害，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呐呐，它就这么个距离。从那里到这里，我现在就处于你冰刃攻击范围之外。”
“可能你全盛时期没这个范围限制吧，但你现在不是不好嘛，嘻嘻。”
沈翊快要被小黑皮的无耻给气晕了……
多少年没有人把他给气成这样了？这种感觉竟有些莫名熟悉来着？？
沈翊眸一眯，只见一道无声无息的冰剑飞速从他身后窜起，暴起直追，往姜奈面前刺来。
姜奈惊呼一声“诶哟妈诶”，连忙又退了几步，赶紧把手中的巨鸟肉身往前一挡。
“嗤！”冰剑穿过三眼巨鸟肉身，乏力地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