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礼物揭秘5
比较可以看入眼的是老三孟晨熙画的儿童。虽然人像画的不是很像，好在老三的上色不错，画面颜色五颜六色的，符合儿童画的特征。老三心里也知道自己水平只在儿童画差不多，画完哪怕是这里的人画得最好的那个，还是赶紧拿纸遮盖起来自己欣赏。
磊磊和小丫头，拿着自己的画互相恭维着。
“磊磊，你画的好棒。”
“小姑姑的画，漂亮。”
“你们是在安慰你们自己吧！”听着这两人无底线的对话，孟晨峻实在忍无可忍了，咆哮起来。
所有人大人笑得前扑后仰。
夜深孩子们上床睡觉。孟晨浩和孟晨逸做着风筝的手收尾工作，把做好的风筝一列整齐地搁在了阳台上。
宁云夕感觉到了什么，对他们两兄弟说道：“不不不，都拿进来放箱子里。可能半夜要下雨了。被泼湿的话，这些画会糊掉的。”
“要下雨了吗？”孟晨浩仰头看着阳台外面的那片天空。
天空里的情况听起来还好，没有打雷。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宁云夕告诉丈夫。
电台说的是明天，媳妇说的是今晚半夜。孟晨浩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
夫妇俩人躺床上的时候，已经累得够呛。孟晨浩知道媳妇今天一整天陪孩子最累，伸手给媳妇揉着肩头和腿儿。
被他的手揉着揉着，宁云夕的脸马上红了。
孟晨浩趁此亲了亲她的嘴唇。
半夜，雷声一响。他们两口子马上起来收阳台上的衣服。
真是下雨了，这个雨说来就来，而且下得蛮长久的。
半夜下的是场比较大的雨，到了早上这个雨一直继续在下着，只是变小了一些。
孩子们和孟爷爷孟奶奶都穿好了衣服，带上了雨具。今天要去扫墓。可惜，做好的风筝不能带出去了。几个孩子们心里头惋惜着。
担心积水，宁云夕交代几个孩子全换上雨鞋。橡胶雨鞋穿起来挺沉重的，孩子们不太喜欢，皱着眉头。可大嫂的话一定得听。事实证明，大嫂的话是正确的。一到楼下，只是到车那几步路，路上都有些积水的迹象了，要是穿的布鞋，全得打湿。
小孩子由于打伞不容易，宁云夕干脆给小丫头和自己儿子都套上了雨衣。其他人打着伞。
孟晨逸伸手把穿雨衣的小侄子抱起来，另一只手撑着伞走到车那儿。
孟晨熙和孟晨峻分别扶着爷爷奶奶。小丫头孟晨橙主要是照顾好自己。
宁云夕忙前忙后的，负责锁门。
孟晨浩启动车子，再撑把伞过去，最后把媳妇接过来。
这样的情景，正好应证了小四之前说的那句诗，清明时节是要下雨的。好像是人怀念着先人，上天看到怜悯苍生，于是跟着放雨。
下雨，让人的心情紧随着沉重起来。
上山，扫墓，献花。所有人默默无声做着这些事情。磊磊把大人们的表情看在眼里都不敢出声了。爸爸妈妈太爷爷太奶奶，叔叔姑姑们，脸上都好严肃。
最终在墓碑前面，爸爸久久地伫立着，很久没有动一动，仿佛和墓碑一样化成了一座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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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出任务1
雨，下了两天没有停。所有人都开始有些害怕这场雨了。
对于雨涝，一直是城市下水道系统难以承受之痛。两天后，积水在孟家人楼下到了没小腿的深度。小丫头学校门口积起的水更深，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停课半天。
四中没有停课，孟晨峻踩着一双拖鞋挽着高高的裤腿踏过到深水区学校上课。
家里人不由想着，幸好那天老二孟晨逸出发去英国时雨下得只是毛毛细雨，没有雷，起飞顺利。可是孟晨逸却有些后悔自己早点回去英国，因为看起来家里还需要他的样子。尤其在英国得知家乡这边一直下大雨。
到了英国，孟晨逸打了电话到家报平安。由于大哥孟晨浩不在家，由大嫂宁云夕和他说的电话。
“你大哥部队里这几天比较忙。”宁云夕告诉老二。
孟晨逸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担心了，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己大嫂。据他用电台听到的消息，说是首都附近那儿出现洪涝了，需要部队去支援。
宁云夕平常没有听电台的习惯，主要是当她集中精力写教案的时候，是不可以被电台分心的。
“大嫂，我离开后，家里——”
“家里你放心。爷爷奶奶在家，我不让他们出门买菜。下雨天路滑，怕他们摔跤。我自己出去，那个刘班长在我们楼底下给我们搭了几块板子，不用趟着深水出门了。”
“磊磊——”
“磊磊不上学，幼儿园停课。不让孩子们冒雨上学。他现在在家里陪他小姑姑做作业。我和他说了，到时候如果他小姑姑考不上四中会找他算账。他不敢要玩。晨橙学校积水，所以也停课了在家里自习。”
妈妈的话传到了磊磊的小耳朵里。这娃子立马鼓起自己的小腮帮子：哼哼。小爷啥时候是个贪玩的孩子了，小爷很爱写作业的～
孟晨橙用手拍拍转过头去的小侄子的肩头，说：“磊磊，写作业要专心。”
磊磊转回小身板，手里抓着的笔继续在纸上画着数字，12345，这样。
孟晨橙低着头用心读书。她真的不可以再分心了，要小升初的了。
“晨峻去了学校。晨熙在大学里，我叮嘱他们两个要小心。”宁云夕把家里每个人的情况都告诉了老二，让老二放心。
“大嫂，你自己也要小心。”孟晨逸想说的是，如今这个家最叫他不放心的人反而是她了。
宁云夕哪里知道老二心里所想的，一个劲地嘱咐孩子们：“你自己出国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孟晨逸挂了电话，考虑着打个电话到部队问候自己大哥。
傍晚的时候，孟晨浩回到家。这个点上丈夫突然回来，宁云夕眼皮一跳，想起多年前那一次他同样是忽然回家说走就走。
上了楼梯，带着警卫员到家门口，见到是自己媳妇给自己亲自开的门，孟晨浩猜着她大概啥都知道了。
“要去哪？”宁云夕小声问他，不想惊动到屋里头的孩子们和老人让他们担心。
【1998】出任务2
孟晨浩对她说：“我带了个人过来，你看看是谁。”
宁云夕跳过他肩头看到了一个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小伙子，个头较矮，俨然是个新兵蛋子。
“老师！”
“啊！”宁云夕惊叹一声，“二虎！”
真的是孙二虎。孙二虎挺着自己胸膛努力地摆出部队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走上来。
“老师，我参军了！”孙二虎站在了宁老师面前大声说。
那一瞬间，看着这个不容易的孩子，宁云夕眼眶里一个打湿，几乎泪流满面。
孟晨浩伸出去的手在她肩头上轻轻拍着安慰着：“他们新兵连的人昨天刚被分配到基层部队去，昨天回家见你睡了，没来得及的你说。他现在在六团三连七班，郭炳的那个班，我让郭炳带着他。”
听到丈夫这几句话，宁云夕知道他是为她的学生做了最细致的安排了。毕竟孙二虎年纪小，刚到部队怕是不熟悉，怕孤单。有同是她学生的郭炳带带，孙二虎有熟悉的人说话，适应部队会比较快。宁云夕抹了下眼睛冲他笑道：“郭炳自己不也是新兵一个？”
“他的话——”孟晨浩实话实说，“进了部队基层一年，进步飞速。若不是他要继续读书，都把他提拔当骨干了。是能自己独当一面的小伙子了。军官都挺信赖他的。”
宁云夕惊讶：“我怎么没有听他们说过呢？”
想自己家的老二都没有和她提起郭炳现在多厉害了。
“可能是他们自己觉得还不足以在你面前说。”孟晨浩道。关于她学生的这种心理，孟晨浩是从自己弟弟那里得到一些情况的。宁老师的学生都知道宁老师为人谦虚低调，所以他们要是有点成绩马上在老师面前炫耀沾沾自喜的话，多丢人。
听到他这话明白了老二他们的想法后，宁云夕很哭笑不得：“我巴不得他们在我面前炫耀炫耀。是在我面前炫耀又不是到外面的人面前炫耀，有什么丢人和害羞的。”
当老师的，最喜欢看到学生们一个个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宁云夕因而把手在孙二虎的肩膀上轻拍着：“长结实了。在部队里，再锻炼锻炼，会更结实的。”
“是，老师！”孙二虎声音响亮地回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宁老师。
宁云夕看着他这个长高长大的样子会心一笑，心里头固然为了这孩子不能继续读书有些酸疼。
听见有客人的声音来，磊磊拉着小姑姑的手走出房间。
“磊磊！”孙二虎看到小娃子马上喊。
这个小娃子他太记得了。是他最喜欢的宁老师的儿子，而且，长得那样可爱。
磊磊一刹那真有些认不出这个哥哥是谁。直到妈妈帮他回忆着指出：“那天你到爸爸的部队去听课，有个哥哥拉着你的手，把他的位置让给你坐。”
“二虎哥哥！”磊磊记起来了，喊哥哥。
听到娃子记得他，孙二虎激动得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娃子。做完这串动作他顿时发觉到自己失态，羞窘地对着宁云夕和孟晨浩他们：“宁老师，师长——”
【1999】出任务3
“没事，抱抱他吧。他也记得你。”宁云夕对他笑道。
孙二虎立马将手里的娃子颠两下。
好有劲的哥哥，和爸爸一样有劲，磊磊惊讶的小眼珠咋弄着。
“我们还有事，要马上出发去执行任务。”孟晨浩对媳妇说出来。
宁云夕心里已经猜到了，点着头。
孟爷爷孟奶奶走出来了。孟奶奶问大孙子：“快到饭点了，吃了晚饭再说？”
“不了，奶奶。部队要出去执行任务，我可能要离开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具体啥时候回来，需要看情况而定。”孟晨浩道。
孟奶奶一听这个话揪心了，唠叨着：“吃个饭再走也差不了那点时间。”
孟爷爷拉住老伴儿批评道：“他是军人！听到军令就得出发，义不容辞。”
“是的，爷爷。”孟晨浩点头。
爸爸要走了。磊磊的小眼珠子愣愣地看着爸爸。
孟晨浩的手先指住儿子那双与自己相似的小虎眸子：“小男子汉了。不可以哭鼻子。”
磊磊不敢哭，吸下小鼻头都不敢了。
孙二虎听着自己部队首长对三岁儿子对这么严厉，很意外，跟着被吓着了。
“给你爸爸抱一下吧。”宁云夕做妈妈的是很体贴儿子的，帮儿子要求一个抱。
媳妇开了口。孟晨浩伸出双手把儿子抱过来。磊磊的一双小手在爸爸的脖子上圈圈，小脑袋在爸爸宽阔结实的肩膀上靠着。
“别睡着了。”孟晨浩对儿子说。
爸爸开的这句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磊磊抬起了自己的小脑瓜，鼓鼓小脸蛋对着爸爸：“我自己刷鞋子。”
孟晨浩的双眼眯起。
调皮地将了爸爸一军的磊磊，赶紧从爸爸身上下来，躲到妈妈背后去。
孟晨浩双手叉在了腰上：行呀，这儿子，懂得要胁老爸了。
宁云夕笑个不停，手拉住要继续往哪里躲的儿子：“和你爸爸说声再见。”
摸了爸爸老虎须的磊磊，吞着口水儿回过身，朝爸爸挥举小手。
看着他的警卫员都把他的行军包拎出来了，宁云夕知道分手在即，于是对他慎重地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我知道。”孟晨浩缓慢地点了点头。
大哥要走了。刚走到自己家楼下的孟晨峻听见这话，三两步跑上楼梯，喊：“大哥！”
孟晨浩回过身，望着身材高大的弟弟，戴上军帽说：“我出去这段时间，你爷爷奶奶腿脚不好。你大嫂身上有伤。妹妹又幼小。”
“知道，大哥。”孟晨峻不停地点着头，“大哥二哥不在，家里什么事我包了！”
孟晨浩伸出去的手在弟弟的肩头上拍了下：“我话没有说完，我说的是，没人能给你收拾尾巴了。你做什么事情自己悠着点。别惹祸生非。”
不指意你干活，只拜托你别添麻烦了。
孟晨峻的脸就此红成一个红彤彤的太阳，结巴着说道：“大哥，我早就是一个当哥哥的——”
“我只知道你二哥上回同你们出去，没少见你撒野。”
大哥这话一出来，孟晨峻的脸更红了。
【2000】出任务4
“你自己好自为之。”交代完弟弟，孟晨浩低头看了看表，对自己底下的人挥了下手。
孙二虎马上给宁云夕敬礼：“老师，我走了！”
“好，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自己没有把握，有把握也好，都得问问你长官再去做。你是新人，不懂，都得请教，知道不？”宁云夕一再嘱咐这个刚入伍的学生，一颗心全悬着了。
孙二虎听着直点头，再转身出去。
孟晨浩最后一个离开家，宁云夕牵着儿子的手送他到门口。孟晨浩拦住他们两个和其他人：“外面下着雨，不用下楼去了。”说完这话，他掉头就跑下楼梯，只留下那一抹干脆利落的绿色军姿。
爸爸真的走了。磊磊的小眼眶里忍不住冒出水光儿，怕爸爸发现，拿小手赶紧抹抹眼睛。
宁云夕蹲下身，拿手帕给儿子擦着眼：“行吧，别伤心了。你爸爸不是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了。几天回来。你闭上眼睛，数完数他回来了。”
听见她这话儿，记起以前那件事的孟奶奶急忙说：“别让他数数了，他等会儿把日历又是全部给涂黑了。”
听太奶奶说到他的黑历史，磊磊的小脸蛋一红，朝太奶奶摆摆小手：小爷长大了一岁，不会这么做了。
离开的孟晨浩，当夜准备带自己部队前往灾区救灾。孙二虎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班，见到了郭炳。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都知道是宁老师的学生。
孙二虎朝郭炳敬礼后，私底下喊：“郭师兄。”
“你真来了。”郭炳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说道，“你怎么不读书了？”
一帮宁老师的学生只知道宁老师一直心疼不能读书了的孩子。
“报告师兄，我读不了。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孙二虎答。
“可是在部队，你也得读书。你不读书，当不了一个好兵。”郭炳说。
这话之前宁老师说过，孙二虎搔搔自己脑袋。
“既然你到了部队，听部队的话，好好读书。”郭炳说话的同时，听见那边自己李班长对他交代要他带孙二虎。他于是帮手孙二虎先把东西放到部队安排给孙二虎的床铺那儿，动手帮孙二虎快速整理床上用品：“赶紧弄好。部队马上要出发了。”
“要去哪，师兄？”
“不用问，部队让你去哪就是去哪。我们是军人，只需要听从命令。”郭炳道。
孙二虎看他铺床的速度老练极了，没几下功夫帮他把床整理地干干净净的，想起那会儿都说他这个师兄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
“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到了部队一样，要铺床。”郭炳洞察出他的想法说，“我们师长政委都是自己铺床的。师长读研究生了。”
孙二虎喉咙里咽了咽口水，完全看不出来，孟晨浩是研究生了。
“所以说，到了部队，还是得读书。”郭炳学着宁老师的口吻对师弟说。
“是。”孙二虎立正，“我努力。”
【2001】出任务5
“不是努力，是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力气，要有不惧怕艰难的精神，迎难而上。我们师长就是这样，小时候没有书读，到了部队继续读，一路读上去的。”郭炳拍了拍对方的胸口，“学着点精神。”
“是，师兄！”孙二虎大声答。
“出发了。”郭炳从他胸口上收起自己的手，“读书回来再读，现在去执行任务。你是新兵，不要左顾右盼的，更不要自己单独行动，记得要跟着我，知道不知道？”
“知道。”孙二虎答，“宁老师告诉我了。”
“你见了宁老师？”郭炳从他这话里发现，妒忌地问。
“是。刚见过。师长带我去他家里见了宁老师。”
郭炳脑子里不由想着，他来这个部队这么久，孟晨浩都没有带他去见过一次宁老师。其实孟晨浩不带他，他自己也会去。
“你当兵年纪小，师长照顾你。”郭炳说着这话安慰自己。
“应该是。”看出师兄心里沮丧的情绪，孙二虎乖乖地顺着师兄的话说。
郭炳听了他这话反而感觉到自己的话是安慰话，冲他瞪了一下：“幸福的家伙，你等着。”
孙二虎想，宁老师的学生每一个都很喜欢宁老师。他自己得努力了，瞧瞧是大学生的师兄都这么努力，不能让宁老师对他失望。因为他可以感受到，宁老师和孟师长对于他的期待可能比对师兄还高。背上装满水的水壶，带上部队干粮和其它部队装备，戴上雨具，孙二虎尾随郭炳身后走出了部队宿舍。
公路上，一排排准备装载士兵的运兵车排满在道路上静候着。士兵们顶着狂风大雨在操场上集合听从指挥官下达指示。
一句命令上车后，所有士兵冲向了公路上的货车，场面壮观。
郭炳率先手脚利落地爬上了车厢，回身伸出手拉孙二虎。孙二虎费了些劲儿才爬上了车。主要是他从没有在身上背过这么重的东西，否则以他在老家爬树的身手哪里需要人帮。士兵的装备都是很有分量的。
“新来的，看起来年纪很小。”隔壁一辆车上的战友对着带新兵的郭炳笑着说，“有你受的了，郭上尉。”
别看郭炳连个班长的职位暂时都没有，但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高校大学生，毕业是上尉军衔了。
孙二虎惊讶的眼神扫了扫郭炳军装肩头上的军衔标志。
郭炳冲对面那个笑侃的人说：“少取笑人家了。新兵又怎么了，可能过不了几个月变成一个好汉。”
“不要以为每个人都是你，郭上尉。”那人说，“就说你们大学生吧，来到基层，又有几个真能像你这样吃得了苦头的。”
部队留大学生，难正是难在这点。部队有许多训练，要经常接受各种任务，苦，而且训练生活枯燥，没得说。
“我们是一个老师出来的。”郭炳向对方落下话儿。
师兄这样一说，孙二虎的胸部又挺了起来：没错，他也是宁老师的学生，不会输。
“你们同一个老师？哪个老师？”
“宁老师。”郭炳展开一排白亮亮的牙齿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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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晚安！谢谢！
【2002】出任务6
装载士兵的车队在狂风暴雨中上了路。
一路，只听道路两旁大风呼啸着，时不时听到树木歪倒的声响。车闪躲着倒地的木桩子，曲蛇前行。坐在车厢里的士兵们靠着车壁，有的低着头打盹儿，有的望着外面，有的悄悄说着话儿。
外面的天黑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叫人害怕。孙二虎想，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他和家里人肯定都窝在家里面了。但是做一个军人不同了，哪里最难，军人就得往哪里去。说不害怕吧，真有点儿怕。每年牺牲在各种前线的军人都有。
有个叫老魏的军人，坐在他和郭炳身边，拿出根烟在自己腿上抽打着：“湿，难打着火。”
“别吸了。等会儿指导员看见，又要说你了。”郭炳对老魏说。
“不吸点不行。”老魏努力地把干巴巴没着火的烟头放在自己鼻孔面前嗅着。
孙二虎看出这人的手指头有些哆嗦，想着是怎么回事。
郭炳按下老魏那只手像是安慰对方，说：“指导员之前叫你别来，你又来。”
“我不来能行吗？我是个军人。”老魏说这话时肺里心头里好像都憋了股气。结果他这话刚完，对面有个闭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军人开了口：“老魏，郭炳说的没错，指导员叫你别来，是卫生员说你情况不太适合出任务。”
“李班长，我怎么不适合出任务了？”
“大家都知道你还惦记着大刘。”李班长说。
老魏顿时没了声，过一会儿他细小的声音说：“是，正是这样，我不更得出来吗？”
孙二虎听着几个人说话，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心里浮现出了一抹惊骇。
“怕了，新兵？不知道当军人随时随刻可能要牺牲自我的吗？”老魏转头看到他这个表情嘲笑道。
“我，我知道，参军的时候，来我们家做家访的领导说了——”孙二虎努力地努着嘴巴说道。
“你爸让你当兵，还是你自己要当兵？看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书。”老魏打量着他的小个头说。
“我自己要当兵的。”孙二虎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老师最喜欢军人。当时把我们老师拯救出去的也是军人。”孙二虎永远忘记不了那年头宁老师来到他们郑家洼小学的日子。
“崇拜军人是一回事儿，等你自己当了军人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老魏悠长深远的声音说。
李班长睁开眼白了老魏一下：“你不能说点好的吗？”
“对，当军人有好的地方。”老魏马上改变自己的口气，对孙二虎说，“你看见没有，这个车上，大学生也有，都争着当军人。你说军人真不好，有这么多人想当吗？”
孙二虎听了他这话，不禁一笑，咧开了自己绷紧的嘴角。
老兵是厉害。郭炳想，他之前怎么逗都没有办法让孙二虎放松，老魏一句话直接让孙二虎笑了。
“知道大刘是谁吗？”老魏对着笑容满面的孙二虎说。
“不知道。”孙二虎老实答。
“他以前也是我们班上的，当然，他以后一直都会是。可他不在了，为救一个孩子。”
【2003】出任务7
孙二虎感觉喉咙口被什么卡住了一样。
李班长冲老魏瞪了几下。
“班长，我说错了吗？”老魏问。
李班长想想，这样也好，这个新兵今天第一天来马上部队出任务，不凑巧甚至可以说是倒霉。因为每次出事，最大概率受伤的基本都是新兵。老魏说这些话也是警告这个新兵不要乱来。
部队做任何事情都是安全第一。
李班长不说话。
代表老魏说的话是真的，孙二虎的鼻孔里不由地吸着气。
外面，运兵车旁边，两辆闪着红灯的绿色救护车从旁边急速擦过。
“我们部队的军医也来了。”
蹲在运兵车敞篷口的士兵观望着外面部队的救护车说。
郭炳想起了老乡马晓丽。马晓丽在部队医院里实习，不一定会被派出来。毕竟部队医院也有病人需要照顾，每次都只是派出一支队伍。
“你们都闭上眼睛休息吧。到了目的地，马上要让你们连夜背东西的。”李班长对他们几个人说，“到时候你们想喝口水吃口干粮都不会给你们时间，更别说睡觉了。”
听见班长透露的这个消息，几个士兵马上不说话合起眼来。
孙二虎看着四周的人全部合上眼，自己尝试着跟着合上眼皮。他努力了半天，只听见外面的风声狂啸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这叫他怎么睡得着觉。
可是在他身旁，无论是郭炳或是老魏，对面的李班长，都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来了。
“师兄，怎么能让自己睡觉？”孙二虎拉了下郭炳的衣角小声问。
“想想宁老师你就能睡了。”郭炳告诉他。
孙二虎听着他这话，闭上眼开始想宁老师。想着宁老师温柔地抚摸着他脑袋的那只手，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只手猛地把他身体推了一把。他直接歪倒在车厢地板上，睁开了眼皮。
“这小子行啊，居然睡得比我们还死。”老魏吃惊地盯着他脸上的口水说。
孙二虎拿手擦擦自己的嘴角上口水。
郭炳站在他身边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准备下车。
外头的雨一直在下，没有打算停一丝一毫的迹象。下车的士兵们穿着雨具在大雨中集合。大雨倾盆浇打在他们身上，雨衣根本抵挡不住。孙二虎感到自己里头穿的衣服全都湿了。湿，让身上所有背负的东西更为沉重。
指挥员在队伍前面给士兵们打着气说：“狂风可怕不可怕？可怕。暴雨可怕不可怕？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在我们身后，十几个村庄，方圆几百里的农田房屋，那是多少人的家园和生命财产，都即将被大水淹没和冲走。想想，换作是你们自己的家，你们能接受吗？现在，上级给我们下达的指示是筑高堤坝，尽可能地拯救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当然，我们部队自身也需要十分注意生命安全。所以，这是一场与时间与死亡竞争的比赛。好在我们军人向来擅长和时间和死神赛跑。问一句你们对自己有信心吗？”
【2004】出任务8
“有！”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劈开了暴雨和狂风，响彻天际。
孙二虎激情澎湃地跟着所有人喊。
“好！紧紧跟随你们的班长，出发——”指挥员一挥手，队伍向右转，依次跑步前进。
道路早就被雨水浇得泥泞不堪。每向前踏一步，鞋子仿佛是被泥沼吸了进去拔不出来，需要费到很大很大的劲头儿。郭炳不忘叮嘱后面的孙二虎：“别把你的鞋子弄丢了，在这里没法给你再找鞋子的。这样的话，你只能回车上呆着了。”
在这种情形下，回车上呆着相当于失败，落伍。孙二虎鼓足了劲儿把鞋子从泥土里拔了出来，重新穿在自己湿漉漉的脚上。
跑步到达指定地点，看到前面在已经在运送沙袋的兄弟部队，二话不说，紧跟在兄弟队伍后面作业。每个沙袋有将近五十斤的重量。抬起沙袋时需要两名士兵作业，再将沙袋放到了排队背沙袋的士兵肩头上或是背上。老魏走上前，指指自己两边肩头：“两袋。”
“别太拼了，老魏。”李班长说。
“现在刚开始力头足，能多背一点多背一点。”老魏说，吐了一口唾沫涂抹在自己的手掌心上。
担心他的李班长上前，除了自己肩头上扛一袋，另一只手帮着老魏扶着老魏一边肩头上的沙袋。在郭炳带孙二虎走过自己身边时，李班长对郭炳说：“他背不了的，不要让他背。”
“是，班长。”郭炳点头，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孙二虎立马站了出来，道：“我行的，师兄。”
“要不让他试着背个小的。”抬沙袋的士兵说。
孙二虎不等郭炳发话，抢了上去。
郭炳在他身后两只手伸出去提防着意外。
沙袋有多重。孙二虎想，看起来和家里的米袋大小差不多，他在家里扛米袋都没有问题怎么不行。然而，当那两个士兵将那个比较小的沙袋放到他肩膀上的刹那，他整个人立马沉了下去。
郭炳急急忙忙扶住他，他才没有致于整个人坐到地上去了。
“小朋友，回家去吧。”几个路过的人看到他这个狼狈的样子笑道。
怎么这么重？孙二虎满头大汗地想。你想五十斤的沙，再吸上水，能不更要吗？
“我来我来！”郭炳接过他手里的沙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说。
孙二虎一脸羞愧：“师兄，我可以——”
“你刚来是这样子的了，没有练过。我当年以为自己掰手腕很厉害，面对我们师长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小朋友。”郭炳拿自己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安慰新兵。
“我们师长掰手腕很厉害吗？”
“厉害呀。我用了从来没有过的劲儿和我们师长掰。我们师长的手动都不动的。他轻轻一用力，我整个人都被他掰倒了。最叫我难以见人的是，当时宁老师看着我。”郭炳说到这里，脸都红了一层。
天外有天。这是宁老师对他们经常说的话，他该牢牢记着的。
【2005】义不容辞1
孙二虎两只手在他身后面帮着他托着沙袋。这样一路，两人运着沙袋跑回到了堤坝前。
眼前汹涌的水流在夜里打着漩涡，好比一头张口的巨大猛兽一样。
老魏对李班长小声说着：“这个水，人一下去，是龙王转世都得没命。”
李班长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峻着，对身后自己每个士兵说：“给我注意你们自己的安全！”
孙二虎的心头又在咚咚咚地打鼓了。
郭炳推了他一把：“赶紧走，指导员之前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这是和时间和死亡赛跑的一场比赛！”
“是，师兄。”孙二虎转身，紧跟上他的脚步。
前头忽然跑来一个兵，冲着李班长说：“指导员呢？”
“怎么了？”李班长问。
“见到指导员没有？我刚听一个老乡说，我们部队有辆车摔到阴沟里去了。车里的人生死不明，可能有我们的人，还有老人孩子。需要救援！”
李班长和老魏脸色顿时一青。
“指导员不在这。”李班长左右环顾了几眼。现在这个天昏地暗全部人在作业的情况下，一时间想马上找到个人不容易，哪怕是找自己部队里的人。
“班长，救人事不宜迟。我去看看。”老魏立马先放下自己身上的沙袋说。
“老魏！”李班长急忙伸出手拉住他。
“要是大刘今天在这儿，肯定想都不用想冲过去了。我不能让大刘白死了。”老魏说着掰开李班长的手。
李班长看着他跟着对方走的身影，眉头揪成了一团麻花。见状，郭炳走过去和李班长主动请缨道：“我跟他去吧，他一个人肯定不行的。班长。”
“行，你跟他去，我找到指导员汇报情况后也过去。你看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冲动行事！”李班长叮嘱着。
郭炳敬了礼，转身就跑去追人。孙二虎只知道跟着师兄跑没错。所以过了会儿，郭炳才发现他跟着跑过来了，叫他回去太晚了，只能让他继续跟着。
几个人跟着那个带路的老乡，来到了翻车的阴沟旁。
用手电筒照着下面，依稀可见一辆绿色的吉普侧翻在黄色的土坡底下，再往下，是汹涌的河水向前的地方。情况十分紧急。如果这辆车再滑一滑，唯恐车掉进河里面，车里的人真的是没救了。
郭炳侧着耳朵听一下，车里是有孩子哭泣的声音。
听见有孩子哭，老魏马上要滑下土坡去救人。
郭炳紧记着李班长的叮嘱，用力拉住老魏：“等等，我们救人要有计划。”
“什么计划？你说，大学生！”老魏回头冲着他问。
“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郭炳保持头脑的清晰道。
他这话提醒了老魏和在场其他人。所有人赶紧找绳索。等会儿也好把下面受伤的人拉上来。
找来的麻绳接起来变成了一条长的，找到一棵比较结实的树桩子绑上。对此，郭炳有些担心。毕竟这次路上看见倒下的树木太多了。
老魏却是等不及了，急急忙忙将绳子一头拴在自己身上，让其他人放他下土坡。
【2006】义不容辞2
雨水让坡上的泥土全变得滑溜溜的。老魏的鞋底根本踩不住土坡，一直往下滑。所有人看得心惊胆颤。
“苗主任，这边！我们军校的同志——”
一束车灯照射到站在土坡旁的人眼睛里。
吉普车停下，从车上跳下来几个军官。
郭炳看到上级立马肃立，敬礼：“苗主任！”
“你们来了。”苗正清快速走到他旁边，向下看到了那辆车，以及在土坡上滑动的老魏，皱紧眉头说，“赶紧先把他拉上来。”
郭炳正这么想着呢，可是他说服不了老魏。现在有领导这样一说，他马上和其他人用力把老魏重新拉了上来。
老魏上了坡顶，刚想骂人，看到苗正清站在那里只好收住了声音。
苗正清拿着手电筒仔细照着那个车，询问情况：“车里有多少人，什么人开的车？”
“开车的是我们军校的同志，蒋老师。”
蒋老师蒋文丽？苗正清愣了一下，原来她也到这里来了。
“我们军校同志刚好下到这地方来办点事儿，见到出事儿不就想着帮忙吗？有个孩子病了，她开车送孩子去医院。听说是这样。除了蒋老师，有孩子和孩子他妈妈以及他奶奶。”
三个女人一个孩子，生死不明。
苗正清想着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蛮撞呢。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适合开夜车。她还一个人开车。
用手电筒的光照着车窗估量着窗户大小和位置，苗正清和在场的人商量着：“需要找个瘦小的下去。现在这个情况下，将车拉上来是不切实际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在底下破拆车门，只能从车窗里进去拉人出来。这样的话，可能有人钻进车里面搜救，救人的体型要小。”
在现场的人里头，属孙二虎体型最小，看起来也合适。
郭炳的心头一紧，道：“报告苗主任，他刚来的，是新兵！”
“我知道。”苗正清说。今天孟晨浩带着这孩子出去的。而且这孩子之前来过部队听课，都知道是宁云夕的学生。
孙二虎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又立即转开了。
郭炳说：“我下去吧。我比老魏体型小。”
现场有老乡，不可能让老乡下去。
老魏立马和郭炳抢道：“没关系，我手臂长，可以直接在窗户外用手将人拽出来。”
“同志，冷静！”苗正清的目光沉甸甸地望着老魏。
老魏嗖的吃紧呼吸。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时间正是生命。没有时间犹豫了。苗正清转身对着郭炳：“你下去试试。”
“是，首长！”郭炳敬礼，紧接转身，让战友将绳索牢牢系在他腰间上。
孙二虎看着他，嘴里紧张地吞着唾沫儿：“师兄，你小心一点——”
“你好好在上面等着，听从命令，不要乱跑。”自己要下去涉险的郭炳，却不忘对他嘱咐。
孙二虎点点头。
众人将系住绳索的郭炳放下土坡。郭炳下落到了侧翻的军车旁边，打开手电筒把光照进车里面，喊：“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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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谢谢！晚安！来自。
【2007】义不容辞3
车里的大人均没有应声。车门坏了打不开，郭炳只好是弯下腰从车窗里试图探进去拉人。结果如苗正清所猜的那样，郭炳都钻不进去，肩膀卡在狭窄的车窗上。仅用手是很难将人拉出来不说，而且可能用力不均导致车体晃动。
站在土坡上面的人紧密地观察着底下的动静。当看到车有轻轻晃动的现象时，苗正清立马喊：“停！停！”
在下面双脚踩在车身上准备拽人出来的郭炳马上停下来动作。
“拉他上来！”苗正清下令道。
这样下去，车连人都得翻倒。
郭炳被迅速拉了上来。时间此时又过了十分钟，一个人都没有救上来。所有人心头那根弦绷紧到了极点。孙二虎在旁边听，可以听见所有人都在说着上哪儿再叫个体格合适的兵来。
“我——”孙二虎走上前一步。
苗正清和郭炳等其他人回过头。郭炳紧接对孙二虎说：“没你的事，你在旁边站着。”
“师兄，我刚才看见你下去了，我觉得我也能行。”孙二虎说道。
“你要是看见我行你能行，你刚才怎么扛不了沙袋？”郭炳说他。
孙二虎道：“这个，和那个不同——”
“不行不行，你到那儿站着。”郭炳有点儿生气了，说话的口气里甚至带了一点小孩子在那边乖乖站着的口吻。
孙二虎于是将心里的话冲出了口：“别看我今天刚来，但是，我从参军开始我是个军人了！”
一帮人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这个新兵身上，这个看起来还像是个孩子的男孩身上。
苗正清心里头不禁想到：这孩子也是宁老师的学生。
正是因为这样，想到宁老师的心情，郭炳怎样都不让这个孩子下去。
“苗主任。”一个军官贴在苗正清耳边紧张地叙叙叨叨什么。
其他人一听，似乎在说，上游观察水位的同志提出了水位暴涨的预警。说明洪峰即将到来了。
完全没有时间了。再迟一点，这个车和车里的人即便不掉落到河里，暴涨的河水会把车和人全部冲走。
苗正清的脸色一片铁青，转过头对准孙二虎：“你说你是军人。”
“是，首长！”孙二虎挺起自己的胸膛。
老魏接郭炳身后走了出来，着急道：“不行的，他还是个孩子。”
“不，我信他这个话。”苗正清的手指着孙二虎的鼻头道，“我信你是宁老师的学生，所以，你一定能保持脑袋的冷静回答我的问题，也能在下面单独行动的时候，确保你自身的安全。”
孙二虎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对视着苗正清的眼睛。眼下，他的眼神没法移开半分，被对方犀利的目光所审视着。他的心头再次咚咚咚打鼓，像是要爆炸了一样敲打鼓点。
“怕不，你回答我。”苗正清沉下的嗓音道。
“怕。”孙二虎来不及改口，胸口里的声音直接吐了出来。
其他人一听他这话，哎一声，却觉得再合理不过。是个孩子，哪能不怕。
“但是，我要下去！”孙二虎紧接道。
【2008】义不容辞4
“告诉我你要下去的理由。”苗正清目光没有从他脸上移开过半寸说。
“是军人，就得这么做！”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军人一震。
老魏和郭炳一群老兵不禁都感动地望起这个刚当上兵的孩子：这孩子从哪儿学来的这话，不是今天第一天当兵吗？却已经是懂得什么叫做当兵了。
“来的时候师兄说了，说要好好听指导员的话。指导员刚才说了，是军人，不能退，后面有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我们军人要和死神赛跑，我们有的是信心和勇气。”孙二虎一五一十地说着。
郭炳的脸悄然一红：想这个孩子居然将他说的每个字记得一清二楚，岂不是他说的另一些话也——
苗正清和其他军官听完孙二虎的解释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苗正清点着头说：“你是把所有人的话都记得很清楚。”
“宁老师说了，上课的时候要好好听老师讲课，到了部队，有什么事都要好好听上级的指示。师兄的话，指导员的话，我都得认真听。”孙二虎说。
听了这些话，苗正清把手放在了孙二虎的肩头上：“好，你说的都挺好，挺对的。我们放你下去。”
“苗主任——”郭炳和老魏一个失声。但是，他们心里也明白，孙二虎是救这批人最后的机会了。不让孙二虎试，下面几个人就得死。
苗正清心里做出这个决定是相当的艰难的。是个领导，谁想让下属去冒险，更何况是个孩子。但是，谁让他的下属不仅属于他而已，犹如孙二虎说的自己是个军人，自己必须义不容辞。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自己代替这个孩子下去。
深深吸口气后，苗正清接过旁人递来的绳索，仔细地把绳索盘到孙二虎的腰上仔细地打结，一边嘱咐着：“有任何状况，拉下绳子。拉一下，代表可以把你拉上来。拉几下，代表事态很紧急，我们加快速度把你拉上来。好吗？”
“好，首长。”孙二虎牢牢记住他的话。
“小心！”苗正清最后两只手抱了下这孩子的肩头。
郭炳把孙二虎带到了坡旁，继续唠叨着：“有危险，先顾着你自己知道不？”
这个师弟第一天来到他这，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事后怎么和宁老师交代。
可以感受到郭师兄的心情，孙二虎说：“回头我带师兄去见宁老师。”反正他已经上过宁老师家里了，知道宁老师家大致在哪里。只知道之前听师兄说时是很想见宁老师见不到。这种想见老师的心情他孙二虎理解。
郭炳听完他这话一愣，想：这孩子真单纯，愣头青。自己哪里是没有见过宁老师。
伸出手，一阵感动拍下孙二虎的脑袋，郭炳低声道：“等你上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孙二虎吃惊地回头问：“什么秘密？”
“不是和你说了吗？等你上来再说。”
被师兄斥了两句，孙二虎乖乖地不敢再问，转身缓慢下坡。来自。
【2009】义不容辞5
坡上的人拉住绳索，小心翼翼将他放下去。
孙二虎体重轻，拉绳的人都可以感觉到真是个孩子，不由手掌心将绳索拽得紧紧的。
苗正清手举着手电筒一路给孙二虎照着光，并同时发出指示：“到了车旁，不要用脚用力踩在车身上，那会让车身再次翻倒。”
孙二虎仔细听着领导的指示行动着。他的双脚没有踩在车身上，而是悬空着，直接弯腰探头，钻进车里面去。
坡顶上的人望着这孩子的动作，突然发现这孩子身手很利索，像只猴子，估计在自己家里时是个爬树能手。
“里头的人怎样？”苗正清问。
“都有呼吸。”孙二虎大声答着。
“好，看见孩子没有？”
“有。”
“先把孩子弄出来。”苗正清说。
与此同时，郭炳再次系上绳索由另外一路人拉着下去，落到孙二虎旁边帮忙接人。
孙二虎将车里的一岁大的孩子托出了车窗外。郭炳马上接过孩子，一手拽拽绳索，其他人急忙将他和孩子拉上来。接下来代替郭炳下去的是老魏，老魏力气比较大，可以帮孙二虎把后座里受伤的两个大人拽出车厢。
这个阶段由于两人必须用上力气拽，导致车体发生了剧烈晃动。待第二个成人拉出车身的刹那，车体在土坡上往下滑落了一截。所有人看到这个场面全部心脏都要停止了。
眼看救上了两个大人和小孩，如今只剩下前头驾驶座上的司机了。孙二虎的身体攀在车窗上继续往里头观察着司机身上的军装说：“是个军人。”
是蒋文丽没有错了，苗正清想。
“她被卡住了吗？”苗正清问。
孙二虎点头：“被卡在方向盘中间。”
果然是司机是最难救的。
苗正清让郭炳和老魏上来，自己系上绳索准备下去。随他一同到的几个军官看见，冲上来拦着他：“苗主任，你歇歇，我们下去你在上面看着。你要是下去，回头我们要被政委和师长骂死。”
在部队，哪有指挥官先上阵的道理。要是指挥官先出事了，底下的兵怎么办？
苗正清对着这群人虎着眼睛：“都给我放手，我只是下去看看情况，你们紧张个什么？”
结果了解他的他身旁的警卫员没有被他糊弄着，双手抱住他不放手：“我们都知道首长你说要去看看，就是要自己动作了。”
“我下去！”老魏二话不说让其他人再把他放下去。
此时，车身底下的沙子再次滑动，带动车体往下滑，孙二虎不由惊叫一声。
苗正清一个用力把自己的警卫员推开，冲到了坡旁双脚踩住斜坡，速度往下冲。老魏见状急忙跟着他下去。两人下滑到车头的地方，两个人双手拉住了车头的横杆，阻止车体再往下滑到河道里去。
“孙二虎！”苗正清冲一旁愣着的孩子喊。
孙二虎一个机灵回过神来：“首长。”
“用工具破开前面车窗，打开车门，把司机用力拉出来。不用管我们。”苗正清下达命令。
【2010】义不容辞6
孙二虎按照苗正清的示意，随地捡起一根木棍冲司机的车窗四角砸了几下。
车窗玻璃碎了后他的手伸进去。好在前面的车门不像后面车门坏了，可以打开。车门开了以后，见个女人正好卡在驾驶座和方向盘中间。孙二虎用自己九牛二虎之力抱住这个女人的头和肩膀往外拉。此时此刻，上面已经没有人可以下去再帮着他拉人了。力气最大的老魏在稳定车身给他争取时间。郭炳等其他人拽着他们三人的绳子一刻都不敢放松，同样用足了所有的力气和车和河水和死神抗争着。
所有人像是耗费了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但是所有人都必须在坚持着。
孙二虎大口大口喘着气。
“孙二虎，记住你说的话！”
首长的声音再次震响起在自己耳畔。孙二虎精神一振，发出一声咆哮：“宁老师，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会当个好兵！”伴随他这句咆哮，他终于将卡在司机座上的人拽了出来。可是，这一下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双手不停抽筋，双手根本抱不住拉出来的女司机。
蒋文丽从他手中滑落下去。
拉着孙二虎绳子站在最前面的郭炳第一个发现险情，立马扔下手里的绳索滑下土坡。老魏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抓住郭炳的一只手臂，郭炳往下探的另一只手臂拽住了蒋文丽的领口。
千钧一发的时候，车从老魏和苗正清的手里滑落掉进了河里，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看着车子瞬间被洪峰吞没的场景，惊出一身冷汗。
“快，往上拉！”老魏吼着，一张脸色用力到发紫了。
苗正清转身过去帮他们两个拽人。
道路上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车门打开以后，背着医药箱的军医和卫生员从上面跳下来。其中一个到了坡旁望到下面的人，惊喊道：“郭炳！”
在下面焦头烂额拉着人的郭炳听见这个声音同时一愣：老乡来了？
“是谁，师兄？”孙二虎被上面的人缓慢拉上去时，缓过一口气问自己师兄，是感觉到自己师兄的脸色有些不对。
“马班长。”郭炳挺是无奈地告诉师弟孙二虎。
“马班长？”
“对。所有人都叫她马班长。宁老师也叫她马班长。”郭炳说。马晓丽现在已经变成是宁老师所有学生的马班长了。谁让马晓丽最会组织他们做事儿。
孙二虎好奇着这个马班长怎么让自己师兄一副这样的表情。等他们全部被拉上了坡顶以后，见马班长冲他师兄一顿劈头盖脸地说着：“郭炳，你当英雄了？恭喜恭喜。”
“不，我——”郭炳努力解释着，“下去的人不止我一个，有好几个。”
马晓丽看到了一样爬上来的苗正清，顿时没有了声音。
医护人员马上对被拉上来的伤者进行检查和急救。紧接，所有伤员运送到了最近的医疗帐篷里。
郭炳和孙二虎老魏同样坐在了车上被送过去救护。到了医疗点，军医给他们做完初步检查确定无碍后，交代了实习军医马晓丽给他们手上脚上脸上的擦伤消毒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