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避重就轻
温贤妃是温御史的妹妹,温绥远的姑姑,长得花容月貌,性子素来也是温温软软的,好像柔弱的菟丝花。手机端
但是后宫里的女人,永远别指望她是真的柔弱,即便是小无害的小白兔,也极有可能只是戴了完美的面具而已。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温姐姐免礼了。”皇后起身离开了梳妆台,走到外间榻坐了下来,“听紫兰说,温姐姐天没亮来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话落,抬眼间才发现温贤妃还跪在地,不由皱眉:“地凉,温姐姐请起。”
温贤妃抬眼,娇美的脸苍白羸弱,眼底噙着晶莹欲滴的雾气,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开口间,声音也带着轻颤,“皇后娘娘……”
皇后一怔,随即转头看了一眼紫兰,紫兰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皇后微默,随即淡淡道:“紫兰,给贤妃看座。”
“是,娘娘。”
“皇后娘娘,臣妾……”温贤妃压抑着嗓音里的哭泣,语调显得破碎而惶恐,“臣妾……求皇后娘娘开恩救命……”
开恩救命?
这话从何说起?
皇后真的是一头雾水,不过见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伪装,皇后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深思。
“你先起来吧。”皇后道,“有什么话慢慢说,本宫能帮的会尽量帮。不能帮的,你是把腿跪断了,本宫也没办法。”
温贤妃闻言,抽抽噎噎着站了起来,在紫兰给她端过来的椅子,规矩地坐了下来。
紫兰见状,不由抬头朝皇后看了过去。
温贤妃素来以温婉柔弱形象示人,很擅长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为利器,很多时候的确能得到皇更多的怜惜,但那些都是在平常相处的时候,使点小心计,皇和皇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情趣罢了。
但真正涉及到原则问题,这样的招数对于皇来说,自然是不管用的,皇后同为女子,当然更不可能因此心软,什么都应下。
“贤妃说吧。”皇后淡淡一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贤妃擦了眼泪,眼眶红红的,低声道:“昨晚绥远在殿下面前挑战那个西陵皇子,两人离开宴席去了御园梅林试,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绥远鲁莽……得罪了西陵皇子,殿下难得地动了真怒,绥远也被宸王带走,现在生死不明。”
温绥远得罪了西陵皇子?
皇后沉默地倚在榻,听着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显然是有些不信的。
温贤妃擅长柔弱,自然也更擅长避重轻,若只听她此时说的这番话,心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西陵皇子气度狭小,没有容人之量,受了委屈让九倾出面。
而身为储君的九倾,则感情用事,以权压人,为了给自己心爱之人出气,所以命宸王给了温绥远惩罚……
可皇后了解自己的女儿,也见过西陵皇子夜瑾,更明白温贤妃的说话方式,所以听完此话之后,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淡淡道:“这件事,本宫还未曾听到风声。”
第920章 此时容后再议
“臣妾也是早才得到这个消息。dt”温贤妃低声道,说完轻咬着下唇,“娘娘知道的,兄长……这些年在朝战战兢兢,虽说身为御史,可从未……从未滥用私权,对皇忠心耿耿。臣妾身在后宫这么多年,也从未……从未做出过腌臜事儿……”
皇后不语,心里也知她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年温御史的确算得尽忠职守,不管是在朝为官的官风。还是私下里的行为作风,都无人能挑出什么毛病。
而温贤妃,虽然偶尔使点小心机,对着不喜之人说话也喜欢绵里藏针,但也只是一些小心机而已,大错基本没犯过。
当然不止是她,事实,自从九倾被立为储君之后,后宫里往常的勾心斗角基本销声匿迹了,算有些小波澜,也都微不足道。
所以这些年,后宫里少有嫔妃因为犯了错而被废,四妃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各自相安无事。
皇后有些恍惚,二十多年,过得好快呢……
想起昨日午宴时夜瑾所言的东幽覆灭,改朝换代的事情,她心里不由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忍不住想,或许她应该找夜瑾过来问问。
“……而且兄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绥远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也活不成了……”温贤妃说着,忍不住悲从来,起身又跪在了地,“娘娘去殿下面前说个情,原谅绥远一次,成么?”
皇后眸光微转,看着跪在地惶恐惊痛的温贤妃,心里轻叹,倒是看出她的焦急并非伪装,只是……
“此事本宫会去了解,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道,“但是本宫相信倾儿不会是感情用事的人,如果温绥远只是简单地得罪了西陵皇子,应该不至于丢掉性命,你放心便是。”
若九倾对温绥远起了杀心,那么一定是温绥远自己做了作死的事情。
不过……
皇后眉心蹙了蹙,温家那个孩子看着也挺稳重的,当初皇对他可是赞不绝口。昨晚一场试,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惹怒了九倾?
温贤妃还想再说什么,紫兰躬身道:“娘娘,各宫娘娘已至,都在外面候着了,要让她们现在进来吗?”
“嗯,让她们进来吧。”皇后点头,转头看向温贤妃,“你先起来,此事容后再议。”
温贤妃心里惶惶着急,闻言却也只能站起身,抹干了泪,压下心头焦躁恐惧,强自镇定地站在一旁。
以苏贵妃为首的众嫔妃很快走了进来,看见温贤妃也在,明显都有些讶异。
“贤妃妹妹这么早来了?”
温贤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贵妃目光在她面逗留了一圈,怪于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她眼底的忧虑,心里微沉,眸心闪过一道异样的情绪,却什么也没再说,领着一众嫔妃,恭敬地朝皇后行礼问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年节快乐,吉祥安康,事事顺心……”
第921章 世家贵子的教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的御书房里,温御史也同样因为儿子的事情而几乎一夜白头。
不过相较于温贤妃的哀哀求情,温御史却只是一个劲地认罪,“老臣教子无方,致使那个逆子做下离开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臣愧对皇上,愧对温家列祖列宗,愧对社稷百姓啊!老臣该死,皇上请治老臣的罪吧……”
皇上坐在龙椅上,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叹气。
……真是个多事之秋。
一年一次的年节,本该是个热闹欢庆的日子,可最近的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发生,从半个月前到现在,他的心情就没舒畅过。
“皇上,老臣知罪啊!”
“温卿。”轩辕重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温绥远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以前看着他做事沉稳有度,知进退守本分,曾经真的是觉得他堪当大任,可西陵皇子才来了刚刚半个月,就让他沉不住气,原形毕露了?世家贵族子弟的教养,是不是真的就如此不堪一击?”
“老臣知罪!老臣教子无方……”
“你的确是教子无方。”轩辕重冷冷道,“为官清廉严瑾,行事作风铁面公正,朕从来不否认温阁老的政绩。可是阁老,权贵世家的下一代都是南族未来的栋梁支柱啊,九倾即位之后,这些孩子们都要揽大任的,教导无力,品行不足,以后让朕怎么放心?让九倾如何信任重用他们?”
温御史脸色颓废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眼底尽是苍凉。
“臣……臣知罪。”他缓缓开口,压抑着心里的悲痛,以及恨铁不成钢的凄凉,“臣不敢求皇上恕了那逆子,只求皇上……”
“如今求朕什么也没用了。”轩辕重道,“这件事的内情朕虽然已经清楚,但是不会在朝堂上公之于众,算是保了温卿颜面。但是温绥远的事情朕不能干涉,他的行为九倾知道,宸王几个知道,包括苏幕臣和湛祺也都知道了,但说回来,也就他们这些人知道而已。”
端起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轩辕重心里的冷怒失望也只有自己明白,“除了陷害社稷西陵皇子,他利用府中侍女控制那个江湖杀手的事情,也委实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堂堂一个权贵世家的嫡子,前途无量,他为什么要跟杀手有所牵扯?!胥王已经领命彻查此事,温卿,如果温绥远涉嫌图谋不轨,那么朕就算想赦免他,也是不可能。”
温御史跪在地上,满脸悔恨颓然之色,“老臣……老臣明白……”
轩辕重靠在椅背上,脸色难看至极,语气越发沉冷:“若是按重了说,就他现下的行为已足以牵连温府三族,但是温卿这些年也实属不易,朕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之所以不公之于众,也是不希望此事闹大,以至于最终难以收场,温卿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温御史低着头,声音悲戚:“臣明白,谢皇上……宽恩。”
第922章 命定的劫难,究竟来自于谁?
他明白,因为事情一旦闹得人尽皆知,温绥远的行为便是欺君罔上,不但他自己死罪难免,温府上下也同样难以幸免,那么就算皇上想保,也没有理由保下。
温御史此时真的是心力憔悴。
昨晚宫宴上还极力反对西陵皇子成为帝君一事,转眼他的儿子就做了那些下作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无颜面对皇上。
那些为逆子求情的话,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温卿先回去吧。”轩辕重道,“不管温绥远最后该死该活,在结果没有查清之前,他会先在牢里住几天。温卿若想见他一面,只要九倾同意,朕就没意见。”
温御史闻言,心里顿时一片苍白绝望。
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件事他不会插手过问,全权由九公主殿下做主。
可温御史心里明白,西陵皇子是九公主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们眼下正是感情正浓的时候,自己儿子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九公主心头震怒,只怕恨不得立即杀了绥远,又怎么可能开恩宽赦?
温御史凄然,却明白多说无益,皇上此时心里也同样是震怒的,他能暂时将此事瞒下,没有立即公之于众,给温家留下最后一线存活的希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怕就怕,温绥远利用江湖杀手,控制并且积攒江湖势力,背后有着更多触犯律法的事情,如果所查属实,最后只怕……皇上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了。
“老臣……告退。”叩首跪安之后,温御史慢慢站了起来,身体佝偻,弓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
走到外面,太阳已经渐渐升起,可他此时只是觉得寒冷。
传承了百年的显赫荣华和富贵家世看起来固若金汤,风光无限,可真要破灭……其实不过朝夕之间。
守在外面的朝臣们见他走了出来,急急朝他看去,并走了过来,“御史大人,皇上怎么说?”
“绥远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温公子只是意气用事,做了些冲动的事情,因而得罪了西陵皇子,殿下一时震怒也没什么,皇上在殿下面前软言两句,殿下应该很快就消了气的。”
“是啊,大人也别太担心了……”
温御史什么也没说,满脸疲惫苍白,无力地朝众人摆摆手,什么也不想说,也示意众人别再问了,径自举步朝宫外走去。
御书房里,轩辕重沉默地靠在龙椅上,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昨夜大祭司的话语,“皇上,南族若有一场劫难,必来自于殿下身边最亲近之人。微臣以为,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不但崎岖难行,更命中注定必伴随着孤独和寂寥,殿下身为女子,难道就该例外?”
不该例外么?
九倾是神灵选择的储君,她天赋异禀,是南族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她的身边,难道就不能有一个真心相爱之人相守一生?
可命定的劫难,到底来自于谁?
九倾身边最亲近的人……曾经是寒钰,现在是那个西陵皇子,那么这场劫难究竟是已经发生过了,还是尚在预知之中?
第923章 他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往年的年节早,九倾也会去疏凰宫陪着自己母后和后宫嫔妃一起用早膳,但今年因为有夜瑾在,她便留在了凤寰宫,早膳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瑾对于这样安静的用膳氛围很是喜欢,也时时刻刻享受着二人的独处。
可昨晚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已经注定,他们的早膳不可能当安静太长时间。
“温贤妃一大早天还没亮到了疏凰宫,一直等到皇后娘娘起身,之后进去跟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后宫其他嫔妃到了。”
紫陌在旁禀报着宫里的动向,说完又道:“温御史和一些朝臣一早求见了皇,皇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温御史,其他大人都留在外面等着。温御史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神情很是苍白颓然,像是一夜之间来了几十岁。”
夜瑾低头喝粥,姿容从容优雅,纵然紫陌正在禀报的事情几乎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他也完全事不关己一般,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九倾蹙眉,淡淡道:“待会儿去跟宸王说一声,如果温御史想见他的儿子,可以让他见一面。”
“是。”
九倾话音刚落,玄七走进来禀报:“殿下,苏公子求见。”
苏公子,指的自然是苏幕臣。
夜瑾眉心微皱,抬眼看向九倾:“他昨夜来了一趟,是你去钰王府之后。”
九倾微默,随即淡淡道:“让他去御景阁候着。”
“是。”玄七领命,很快便转身离开。
“他不会是来替温绥远求情的吧?”夜瑾轻嗤了一声,声音显得淡漠,“四大皇夫本该绑在一条船,少了其一个,不但少了一条手臂,也会让其他三人的心思为之动摇,以后想要逐个击破,会越来越容易,所以苏幕臣大概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温绥远真的被治罪的。”
“他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九倾淡道,说完漫不经心地瞥了夜瑾一眼,“不过你倒是多心了,我觉得他不是来帮温绥远求情的。”
夜瑾眉梢轻挑:“何以见得?”
“稍后不知道了。”九倾说完,嘴角淡勾,“虽然你的心术学得不错,但是也不必随时随地拿出来卖弄。”
紫陌听着,瞬间噗嗤一笑。
“卖弄?”夜瑾嘴角一抽,不满地道,“我哪是卖弄了?按照正常的思路来说,他本来该有这样的想法。外敌强大时,四人联手抵御外敌入侵,等消灭了对手,再关起门来内斗,所以四位皇夫本应该齐心协力对付我,难道不对?”
九倾道:“如果他们当真联手起来对付你,你这些日子还能过得如此安然?”
夜瑾挑眉:“安然?”
他昨晚差点一命呜呼了,还安然?
“当然。”九倾淡笑,“除了初入宫的那一次,和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外,你过得的确算得安然了,至少没出门遇暗杀,也没有谁随时随地过来给你下马威,难道还不知足?”
夜瑾嘴角一抽,“我倒是觉得他们可以随时来给我一点下马威,暗杀什么的也可以正大光明的来,起那些龌龊陷害的手段,至少要磊落得多。”
第924章 白首为新,揭盖如故
九倾拭净了嘴角,淡淡道:“苏家、温家、湛家和风家,都是南族贵胄,也是朝廷重臣,好歹也要给我留几个年轻有为的臣子。若是全灭了,你做好了一个人包揽内阁和六部的打算?”
夜瑾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说的好像也是,男人毕竟不是女子,后宫女子如何勾心斗角,哪怕每天都有人在阴谋算计下消失于后宫,对朝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苏、湛、温、风四大家族却不一样。
皇夫之位被废,他们还可以成为帝王的肱骨之臣,若是连命都没了,难不成九倾登基之后,要一个人治理天下?
就算要选拔人才,也是需要时间和资历,不是谁都能一入朝就领要职的。
“九倾,你现在已经掌权理政了,为什么不早早地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心腹臣子?”夜瑾皱眉想了想,“可以先举办一些选拔人才的文武考核,从中筛选忠心可用且由才学的年轻人,先给他们足够的历练,以后才能担当大任。”
顿了顿,他道:“传承百年的权贵家族虽然是一个皇朝的基石,但荣耀显赫时日长了,他们也会生出一种想当然的优越感,谦卑和忠诚也并非就是永不褪色的。”
九倾默默地听他说完,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他良久,眸心笑意融融。
夜瑾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她笑得挺开心,以为自己说对了,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我一点浅见而已……”
一点浅见?
“你不觉得这些话很熟悉?”九倾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以前在西陵时,我好像跟你说过同样的话,现在你倒是学得煞有其事。”
夜瑾嘴角一抽。
紫陌忍不住闷笑出声,“这是不是足以证明,瑾王是把殿下说过的话都记在脑子里了,不敢或忘一句?”
夜瑾立即点头:“对的对的,因为你说过这话,所以这个道理就在我的脑子里印下了,而且我这是这是活学活用。”
紫陌抿着嘴笑得开怀。
她以前一直觉得夜瑾配不上九倾,身份地位都配不上,可现在看到他们相处的模式,好像也只有夜瑾能让她家殿下真正的感到放松,并时刻保持愉悦的心情。
那些皇夫们在殿下面前从来谨守礼仪,恪守上下尊卑,心里想的从不是殿下是否会开心,而且总是保持小心翼翼的恭敬,以及迎合殿下的喜好。
而九倾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只是把他们当成臣子,无法生出一点男女之间的情愫,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是以后九倾登基将他们都立为皇夫,他们也还是把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而不是打心底里把九倾当成一个需要呵护和宠爱的女子。
他们也不可能如夜瑾这般,把依赖、任性,甚至是偶尔的无赖都表现得理所当然。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情到深处,也正是人们常说的,白首为新,揭盖如旧。
两人用完了早膳,九倾移驾御景阁,让夜瑾回去休息。
第925章 瑾王,皇上要见你
“这一夜没睡,你先回去补个觉,我自己去书房。”九倾淡道,“苏幕臣要跟我说什么,我心里已经有数,你别去了,半个时辰后我来陪你。”
夜瑾当然点头,不过,“今天不用去请安拜年?”
“不去算了吧。”九倾道,“个个心事重重的,父皇母后大概也没心思想这些了。”
夜瑾闻言,无声地点头。
皇后和后宫嫔妃齐聚疏凰宫,自己一个男子去了定然是不合适,而皇因为温绥远的事情,此时心情显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九倾去了书房,夜瑾回了临华殿,一夜未眠,此时他却并无多少睡意,一个人倚在榻看书,可看了一会儿却频频走神,压根看不进去,索性将书放在了一旁,闭目沉思。
夜瑾心里开始生出些许质疑,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虽然是温绥远主动挑衅并陷害他,他予以正常的反击,这并没有什么过错。可眼下是年节,本该是热闹欢庆的节日,宫里却闹出了这么一出,可想而知,皇和皇后,以及所有知道了此事的武百官们,情绪大概都好不起来。
算所有人都明白其谁对谁错,可他造成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他,现下还只是一个外来者,朝臣们本来对他抱有敌意,这样一来,他在南族那些人心里,只怕已经被归为祸害之流了吧。
可后悔么?
抬手揉了揉眉心,夜瑾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肯定是不后悔的,也不能后悔。
如果被人欺到头却不反击,且不说根本不符合他的性子,在这个尊重强者的南族,他越是忍耐,以后越会步步维艰。
“主子。”无寂走了进来,看着倚在榻的夜瑾,“那个玄三说,南族的皇要见你。”
夜瑾睁开眼,九倾的父皇要见他?
没有多想,夜瑾直接从榻起身,整理好了身的衣服,便举步往外走去。
“主子。”无寂眉心微蹙,有些担忧地道,“皇不会为难您吧?”
为难?
夜瑾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九倾的父皇对他还算挺满意,夜瑾能感觉得出来,而且他们对于他和九倾的感情已经算是默许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为难他?
难道因为温绥远那个不得台面的东西?
显然还不至于,夜瑾也并没有这样的担忧。
走出林临华殿,玄三正静候在外面,见到夜瑾出来,淡淡道:“瑾王,皇让你去见他。”
“嗯。”夜瑾点头,“皇现在在哪儿?”
“你跟我走吧。”玄三道,“我带你去。”
夜瑾无异议,与玄三一道离开了凤寰宫。
皇已经离开了御书房,此时正待在勤政殿,玄三把夜瑾带到勤政殿外面之后,候在殿外的总管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夜瑾道:“瑾王自己进去吧,皇说不用通传了。”
夜瑾闻言,心里蓦地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情绪,却并没有犹豫,朝玄三点头之后,便推门而入。
第926章 南族至宝,七字咒
勤政殿里很安静,安静到让夜瑾恍惚以为根本没有人在里面,因为巨大的御案之后,的确空无一人,龙椅是空的,整个勤政殿里看不到一个人影。
夜瑾蹙眉站着,目光左右看了看,直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淡淡响起,“朕在这里。”
话音落下,夜瑾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扇很大的红色隔断屏风,屏风将这间勤政殿一分为二,他此时所处的这间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而屏风后……
屏风后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没有再做犹疑,夜瑾举步走了过去,穿过屏风,他目光微凝,才发现这里居然是皇室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
不是正式的皇室宗祠,只有一张长条形高高的案桌,上面摆放着几位已故皇帝的牌位,应该是南族历代皇帝用来告诫自己的方式。
轩辕重此时就站在案前,沉默地注视着案上的牌位。
夜瑾正要开口,轩辕重已经转过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夜瑾,朕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夜瑾心里微沉,不明白什么样的问题需要对着皇室的祖宗牌位来问。
微默片刻,他恭敬地道:“皇上请问。”
不是前几日那种随意中带着几分无赖的岳父大人,而是恭恭敬敬的一声皇上――在供奉皇室先祖牌位的肃重之地,他不会有丝毫的逾越放肆之举。
轩辕重道:“朕问你,对于南族的七字咒,你了解多少?”
七字咒?
夜瑾有些诧异,显然根本没有料到轩辕重会问他这个,但是,七字咒……他可以说是一知半解。
“我只知道七字咒很厉害。”他斟酌着用词,“但是究竟怎样厉害,却还不得而知。”
“七字咒是南族皇室的至高心法,算是南族至宝。”轩辕重显然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了解,淡淡道,“七字咒分为七重,修炼七字咒的人打小不用修习其他任何武功心法,修习到第五重的时候,武功就已经超越了响当当的高手。修习到第六重时,放眼整个天下已无人是谁对手,而修习到第七重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七字咒的第七重已经不完全是武功,还包括很多心术,异能,神力,驾驭大自然的力量,以及其他的一些凡人终其一生也触及不到的能力。”
转过头,看着夜瑾,轩辕重用最直白简单的说法告诉他,“就相当于一步万能的天书强行塞进了你的脑子和身体里,让你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什么帝王心术,兵法诡谋,排兵布阵,奇门遁甲……除了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之外,基本算得上是无所不通。”
夜瑾沉默地听着,除了对九倾的强大能力更了解一些之外,心里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轩辕重淡淡道:“但是第七重很难有人能突破,南族皇室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真正天赋异禀之人,九倾显然就是这数百年来罕见的一个。”
第927章 失去了她,我会死
夜瑾没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对方要表达的是什么。
轩辕重问道:“对这样一种强大到无敌的能力,你会害怕么?”
害怕?
夜瑾愕然,抬眼对轩辕重威严的目光,微默片刻,他缓缓摇头道:“这般强大的力量是在九倾手里,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九倾又不会用这样的力量来对付我。”
顿了一下,他道:“她若要对付我,哪怕是想杀了我,也一句话的事儿,无关她的本事如何,我的这条命是她的。”
轩辕重闻言,目光变得有些讶异,淡淡道:“作为一个男子,你当真觉得爱情是你的全部?”
在他看来,这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夜瑾摇头:“爱情不是我的全部,但九倾是我的全部。”
轩辕重闻言,似乎有些恼怒,“把一个女人当成生命的重心,你不觉得自己太没志气?”
没志气?
夜瑾下意识地抿唇,尚未说话,轩辕重又道:“此时你可以不要把朕当成是九倾的父皇,也无需刻意强调你有多爱她,我们只是站在男人的立场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此言一出,夜瑾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道:“皇是一国之君,肩负江山社稷,时刻需要将天下苍生的生计挂在心头,所以责任重而伟大,是万民敬仰的存在。”
轩辕重目光如炬,听着他像是在歌功颂德一般的言语,眸心微细,却并没有立即说话。
“但是我不同。”夜瑾道,“我说自己没有野心,这句话是真的。虽打小出身皇族,自小享受荣华富贵,拥有让人艳羡的尊贵荣宠,可几乎无人知道,从十三岁到弱冠之龄,七年之间,我唯一的奢求竟只有自由。”
自由?
轩辕重眉心微皱,一个不得自由的皇子么?
“在遇到九倾之前,我最大的愿望是自由,但是自由的意思却并非享受翱翔苍穹的辽阔,享受无拘无束的自在,而不过是想命运不受别人掌控而已。”
夜瑾目光微转,注视着案桌刚刚燃尽的香灰,眸心微晃,思绪有片刻的恍惚。
沉默了片刻,他淡淡续道:“遇到九倾之后,我仿佛才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她是我漫长的黑暗生命,唯一的一抹光亮,我对她……舍不得放手,也没办法放手。”
“如果以后有朝一日,非放手不可呢?”
非放手不可?
夜瑾一怔,这个想法只是在心头闪过,都让他觉得心如刀绞,痛到窒息绝望。
“如果非放手不可……我只有死。”他嗓音低涩,带着一种无言的执着和寂寥,“爱究竟是什么,我无法说清,我也不知道我对九倾究竟爱有多深。我只知道,以前没有她的时候,我活着没什么希望,后来有了她,也有了希望和阳光,如果有朝一日再失去她,我会死——如果没有九倾,这将是我唯一的结局。”
轩辕重闻言,眉心微拢,沉默了片刻。
第928章 你想修习七字咒么?
夜瑾垂眼,眸心思绪重重。
虽然不明白轩辕重说这些话的意思,或许是突然间觉得他跟九倾不合适,也或许是觉得他不应该待在南族,所以想劝说他主动放弃?
夜瑾心里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但是他知道,只要九倾还要他,那么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分开他们,即便——
即便,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以后有机会,你会想要变得九倾更强大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夜瑾的思绪,他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轩辕重,“什么?”
“朕问你,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会想要变得九倾更强大么?”轩辕重淡淡看着他,“强大到足以保护九倾,让她能像个寻常的女子一般小鸟依人,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你有过这些想法吗?”
夜瑾没说话,眉心却缓缓蹙起,因为他越发不确定轩辕重到底想说什么了。
保护九倾?
为九倾撑起一片天?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若九倾不是南族的储君,不是南族下一任帝王,或者哪怕说,九倾并不想做这个皇帝,而只想过一个寻常女子想过的生活,如相夫教子,如他们隐居山林,那么他自然是心甘情愿把她当成一个寻常的女子来宠着,爱着,呵护着。
可九倾不是。
九倾有她自己的责任,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在她心里,南族社稷和天下苍生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既为南族之主,九倾便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
这样才无人敢对她不敬。
这样,她才是真正的南族之主,如果依附一个男子——即便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最爱的人,也无法保证江山社稷的安稳。
所以,夜瑾缓缓摇头:“九倾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她不需要我的保护。她曾经也说过,只是需要一个爱她并且她也爱着的人能陪在身边,在她疲惫的时候有一个肩膀能靠一下,对她来说,这样便足够。”
“你的意思是说,你并不想保护她?”
夜瑾闻言,眼神变得有些迟疑,“我有些不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想说的是,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九倾的身份已经注定她只能是个强者,而且方才您也说了,九倾是南族数百年来罕见的一个能修成七字咒心法的人,她的强大,已经让所有人望尘莫及……即便我说想保护她,难道你不觉得我太过不自量力?”
“朕已经说了,假若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让你变得九倾强大……”
“皇。”夜瑾有些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请恕夜瑾无礼,皇能把心里的想法说的直白一点么?对夜瑾有什么要求,您直说无妨,我觉得皇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一个人,也无需如此。”
轩辕重沉默地看着他,须臾,缓缓点头:“好,那朕直白地问你一句,你想修习七字咒么?”
修习七字咒?
夜瑾讶异地看着他,“皇,七字咒是南族至宝,应该不外传才对。”
第929章 人皆有贪欲
“我只问你有没有这个想法。”轩辕重道,“南族至宝的确不外传,而且就算外传,也并非谁都有修炼的天赋。”
“既然如此,皇上问我,不也是多此一举么?”夜瑾有些脑抽,“我一定不可能有九倾的天赋,她是神灵选择的储君,而我只是一个外族皇子。”
轩辕重闻言沉默,须臾,淡淡道:“人皆有贪欲。”
夜瑾一怔。
“夜瑾,你敢保证你这一生除了爱九倾之外,就一定不会有其他的欲望?”轩辕重说着,缓缓摇头,“不可能的,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权势,荣华,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你觉得自己对一切都不在乎,可真的身处尊贵的位子上久了,在你沉浸在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万人仰望的尊荣中飘飘然的时候,你会觉得那些曾经不屑的东西,原来竟也如此美妙,你会舍不得放手,并且想要的会越来越多,贪欲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你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想要成为最顶端的,唯一一人,到那时,所谓的爱情在你眼里,只怕会就是幼稚的孩子玩的游戏了吧。”
话音落下,夜瑾脸色蓦地一变。
眸光微怔,他看着轩辕重,“皇上是不信我?”
轩辕重摇头:“眼下来说,朕是信你的,但朕看不到将来,无法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朕觉得,你需要给朕一个能让朕安心的保证。”
夜瑾微默,随即缓缓道:“皇上想要什么样的保证?”
“首先朕需要让你明白,朕今日为什么让你来此处,又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轩辕重说着,走到案桌前面,拿起一个不大的镜子,比成年男子的巴掌大点,镜子上有特殊的纹路,镜面则是呈现一种水波纹,镜子看起来有一种古老的痕迹。
镜子竖立起来的时候,镜面上除了一些像是在不停荡漾的波纹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可是轩辕重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直到镜面上的波纹慢慢消失,出现了一幅战争的画面。
夜瑾表情一震,瞬也不瞬地盯着镜面。
血腥而残酷的屠杀,画面中有很多人不断地倒在血泊中,其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屠杀发生的地方是宫廷,透着镜面的阻隔,夜瑾看到了血腥残酷的背后是一座座眼熟的宫殿,曾经守护宫廷的黑衣翎卫几乎被屠杀殆尽,地上血流成河……
画面似乎只是一瞬间,夜瑾尚未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镜面中所有影像就消失了。
“这是南族的一场劫难。”轩辕重表情冷厉,眼神透着从未有过的冷酷无情,“大祭司只能看到劫难的发生,却看不到始作俑者,但是他和朕都明白,能给神灵庇佑的南族带来这样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非人力能做到。”
夜瑾微怔,随即道:“是七字咒?”
轩辕重脸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闭了闭眼,才道:“嗯,是七字咒。”
夜瑾默然。
第930章 人心会变
这一次沉默,持续的时间有点长。
直到轩辕重平复了情绪,淡淡道:“跪下。”
夜瑾倏地一怔。
轩辕重却没有再说话,目光径自盯着案桌上的牌位,沉默了片刻之后,取出了三炷香燃上,对着牌位拜了三拜,然后走上前将香插上。
夜瑾只愣了极短的时间,便反应过来了轩辕重的意思,转身面对着供奉南族历代皇帝先祖的案桌,轻撩衣袍,缓缓跪倒在地。
“南族七字咒心法不仅仅是从不外传,在确立了储君之后,连皇子都不再拥有修炼的资格。”轩辕重此时的声音跟往日有着很大的不同,听起来没有一丝情绪,寂冷中带着丝丝入骨的寒凉,“夜瑾,朕此时纵然信你是真心爱着九倾,但南族的基业从来容不得丝毫的风险存在。”
夜瑾此时已然明白,方才他所说的那些话,只是想确定自己心里有没有觊觎七字咒心法,如果自己方才流露出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或许此时……
可夜瑾确定,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纵然他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也从未想过要超越九倾,他只是希望自己有资格站在她身边而已。
但这些话,并没有强调的意义,因为如果言语有用,此时他就不会来了这里。
沉默了片刻,他道:“皇上说的对,人心是会变的。纵然夜瑾此时可以坚定地告诉自己,这辈子除了爱九倾,根本不会再生出其他的贪欲,却无法坚定地告诉其他人――因为谁也看不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非信不可的理由。”
顿了顿,他道:“只要不跟九倾分开,皇上可以对夜瑾提出任何要求。”
“这个八卦镜也是个诅咒镜。”轩辕重转头看着他,目光沉肃,“大祭司在镜子上施下了一套咒语,为的就是阻止你以后修习七字咒的可能。”
夜瑾闻言,目光微抬,看向他手里那面不大的镜子。
“大祭司的意思是说,相爱至深的两个人都愿意为对方付出,并且九倾又是个女子,容易感情用事,所以,以后有朝一日你心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助你修炼七字咒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轩辕重说着,却缓缓摇头,“九倾是朕的女儿,朕觉得感情用事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但为了以防万一,朕只能选择相信大祭司。”
夜瑾点头:“大祭司说的是对的,皇上的决定也是对的,谁也没资格以江山社稷为代价,去相信一个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的人。”
“朕对你没有任何敌意,就算没有你,也还有别人。”轩辕重道,“只要是九倾真心付出感情的人,那么这种情况换到别人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夜瑾闻言,心头紧绷的情绪微缓,对他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解释,而觉得稍许的感动。
不是刻意针对他。
因为不管九倾爱上的人是谁,只要是真心付出了感情的,那么这样的事情就总有可能会发生。
第931章 要死,也只能死我一人
换做别人也是一样的,只要劫难之事存在,那么待遇并无不同。
所以夜瑾并未生出什么特殊的想法,闻言也是恭敬地点头:“夜瑾明白。”
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被递到了眼前,夜瑾眸光微怔,有些不解其意,却还是很快伸手接过了匕首。
“不要紧张,朕并非让你自尽。”轩辕重淡淡道,“割破自己的手指,取几滴血滴在八卦镜上,这个咒语就真正地形成了。以后只要你修习七字咒,那么你跟九倾二人就会同时魂飞魄散,永世消失在这个世上。”
话音落下,夜瑾倏地大震,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震惊开口,嗓音带着轻颤,“九倾是您的女儿……”
“她也是你爱的人。”轩辕重道,“用自己所爱的人起誓,朕才能相信你的诚心。”
用所爱的人起誓?
夜瑾脸色刷白,不可能,即便自己从未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也绝对不会拿九倾的性命起誓,万一……万一以后生出了变故,万一有人见不得他好,故意使计拆散,万一大祭司也容不得他……
他绝不可能拿九倾的性命冒险。
“不。”夜瑾脸色剧变,蓦地攥紧了手里的匕首,薄唇抿得泛了白,却是坚定的,缓缓地摇头,“我愿意以我自己的性命起誓,终此一生,只要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让我拿九倾起誓……这不可能!”
“不可能?”轩辕重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朕让你必须这么做呢?”
夜瑾死死地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的滋味,他才缓缓开口:“我不会拿九倾冒险,皇上和大祭司只是为了防止我以后修习七字咒,继而给南族带来祸端,那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起誓,只要我动了那样的念头,让夜瑾一个人应了死咒,自然什么都不会再发生……”
微微抬眼,夜瑾脸色苍白地道:“皇上是九倾的父亲,九倾是以后的南族之主,您怎么能因为一个连一点确定性都没有的事情,就轻易让自己的女儿陷入这样的凶险之中?”
“如果她能为了你而甘愿做到那一步,那么她的存在对于南族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意义。”轩辕重道,丝毫不为所动,“帝王可以重立,你觉得朕的儿子就没有能堪当大任的么?”
夜瑾死死地咬着嘴里嫩肉,半晌才僵硬地道:“皇上的儿子很多,个个出类拔萃,但是九倾……九倾只有一个。”
“朕当然知道九倾只有一个,需要你来提醒?”轩辕重冷瞥了他一眼,“这个决定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如果不愿意,以后你滚出南族,滚离九倾身边,别再靠近她一步。”
夜瑾闻言,绝美的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尽。
痛苦地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做。”
轩辕重脸色一僵,目光复杂地盯着他低垂的眉眼。
“但是,只能是我一个人。”夜瑾闭了闭眼,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一字一句却透着冽冰般的决绝,“要死,也只能死我一个。”
第932章 两个月之内,孤不想看到你
“苏卿是说,之前在西陵的那场拙劣的刺杀计划,是你一手策划安排?”九倾坐在椅子,看着跪在案前的身影,淡漠的语气听不出明显的情绪,“所以也是你设计苏瞳偷了苏相的令牌,让孤以为是有人故意嫁祸给苏家和宸王?”
苏幕臣低着头,脸色僵硬,却缓缓点头:“是,一切皆是微臣所为。”
九倾淡淡一笑,“看来易容术精湛的人不止温绥远,苏卿的本事也不错,不但模仿了宸王的容貌,连声音也能骗过去。”
“臣知罪。”
“区区一个西陵皇子……”九倾敛眸,缓缓啜了一口茶水,声音疏淡,“彼时孤似乎还没有确定自己要跟他在一起吧,却能让你们个个如临大敌。所谓的南族权贵世家嫡子,孤也算是长了见识。”
苏幕臣呼吸一窒,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如纸,“臣知罪,任凭殿下处置,只求莫要牵连家父。”
“牵连苏相?”九倾勾唇冷笑,“你不说孤倒是要忘了,苏相和温御史都是父皇的得力重臣,你跟温绥远身为苏、温两家的嫡子,本该成为孤登基之后的内阁新贵,可惜……”
苏幕臣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指尖不由收紧,只能机械似的再重复一句:“臣知罪。”
“回去吧。”九倾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垂眼喝茶,“宸王不是命你们闭门思过吗?立刻从孤眼前消失,两个月之内,孤不想看到你。”
苏幕臣嘴角抿紧,低头叩首:“臣告退。”
话落,起身离去。
九倾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开门离去的背影,在他走出去之际,淡淡收回了视线,优雅从容地饮完了盏茶水。
“殿下。”紫陌走了进来,表情有些古怪,“湛公子求见。”
九倾闻言,眉梢淡挑:“他们这是约好了的?”
“奴婢不知。”紫陌撇了撇嘴,谁知道这几位世家公子哥儿心里的想法?
不过,她顺嘴提了一句,“瑾王被皇叫过去了。”
“嗯?”九倾讶异地看着她,“夜瑾被父皇叫过去了?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紫陌缓缓摇头,“是三哥传的旨,也是三哥领的路。”
九倾眸心闪过一道深思,随即点头:“知道了,让湛祺过来吧。”
“是。”
九倾放下茶盏,若有所思地盯着书案一角,想着这个时候父皇召见夜瑾是为了什么事情,应该不是为了温绥远一事。
想起昨夜大祭司曾去过御书房,跟父皇似乎密谈了一会儿,九倾眉心渐拢。
“臣参见殿下。”
九倾回过神,淡淡道:“不用多礼了,湛卿有事?”
“是。”湛祺并未起身,而是保持单膝跪地的恭敬姿态,“臣有一事,想求情殿下应允。”
九倾漫不经心地道:“何事?不能过几日再说?”
“臣想请求殿下,解除臣的皇夫之名。”湛祺低头道,声音恭敬沉稳,“并请求殿下赐予臣自由婚娶的权利。”
九倾闻言,黛眉轻轻一挑。
第933章 湛卿很有抱负
“让孤解除你的皇夫之名?”
湛祺道:“是,还望殿下能允准。”
“有点出乎孤的意料之外。”九倾道,“为何有此想法?”
“臣觉得,殿下和西陵皇子相爱至深,应该容不得旁人插足。”湛祺如实回道,“臣对皇夫这个身份本不是特别热衷,当初之所以参见甄选,也只是不想落于苏家、温家之下。”
“哦?”九倾挑眉,“湛卿原来不是心甘情愿的?”
湛祺微微一窒,随即恭敬地回道:“若是按照臣自己的想法,臣还是希望能给自己家里开枝散叶,有冠自己姓氏的妻子和孩子,而不想做一个女子的附属。虽然殿下身份尊贵,皇夫的身份能带给湛家显赫荣宠,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臣还是希望靠自己的才能和忠心,获得殿下赏识重用,光宗耀祖,壮大湛家门风。”
话音落下,九倾沉默了片刻,静静看着低眉垂眼却将脊背挺得很直的湛祺,嘴角微挑,“湛卿看来很有抱负。”
“是。”
“既然如此,孤可以成全你。”九倾道,“把册子拿过来,然后可以回府养伤了。”
“是。”湛祺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小的册子,恭敬地呈到御案之。
九倾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行盖了印玺的小字——
青元三十六年春,湛家嫡子湛祺,初选为九公主殿下皇夫,名分纳入轩辕氏皇族,即日起不得擅自论及婚嫁,若有违者,以欺君之罪论处。
九倾抬眼,提笔蘸墨,在那行字划了一道,“这本册子留在孤在这里,稍后孤会让人将你的皇夫之名取消。”
“是。”
九倾淡道:“既然你说要凭自己的忠心和才能让孤重用,孤给你一个机会。”
湛祺垂眼,恭敬地道:“谢殿下。”
“你可以在六部选一个位置,从底层做起,只要有真才实干,孤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殿下。”湛祺躬身道谢,随即道:“臣想进渊阁,还望殿下允准。”
“渊阁?”九倾微愣,讶异地看着他,须臾道,“齐王给你的建议?”
湛祺瞬间一静。
原来他跟齐王之间的互动,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从不说破而已……或许也是没必要说破,因为本不是什么大事。
湛祺心里微动,如实点头:“是,齐王说只要臣对殿下忠心,并且有真才实学,以后成为殿下的内阁重臣,便不算什么难事。”
“齐王说的很对。”九倾道,表情倒是淡然,“既然如此,孤便允了你,过了宸王责令闭门思过的限期,便去渊阁报到吧。”
话音落下,湛祺心里骤然一松,垂首恭敬地道:“谢殿下。”
“不用谢我,”九倾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孤登基以后需要忠心耿耿的人才,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做好分内之事,能真心地替孤分忧解难,心里眼里时刻装着社稷和苍生福祉,那么所有该给的身份荣宠,孤绝不会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