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孤乃南族储君,轩辕九倾1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夜昊心里一沉。
“南族储君殿下已在西陵做客了三个月,并且在此期间,似乎受到了很特别的款待。”
南族储君?
这四个字,让夜昊一怔,其他人也齐齐震惊。
云初舞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九倾,在西陵做客了三个月……除了九倾和紫陌这对主仆,还有谁?
可储君……储君……
众人呆滞时,玄三、玄七二人已上前屈膝跪倒,俯身而拜:“属下参见宸王。”
夜昊、夜翎不由自主地垂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如果没记错,他们是九倾的手下,此时他们朝南族宸王行礼,所以也就是说,南族的储君……是姒九倾?
这个想法,让夜昊和夜翎几人皆是剧震。
南族的储君……居然是个女子?
宸王目光微转,淡淡瞥了玄三和玄七一眼,却并未叫他们起身,而是波澜不惊地道:“你们此番似乎严重地失职了。”
玄三垂眼道:“属下知错。”
宸王不再理会他们,上前一步,轻撩衣袍下摆,在九倾面前单膝跪下,恭敬参拜:“臣参见殿下。”
身后的两个年轻男子,以及数十黑翎卫齐齐下跪,“参见九公主殿下!”
夜昊大震。
夜翎、楚祁、夜离、云初舞,以及跌坐在地上,满嘴是血,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太皇太后,还有周遭数百御林军,齐齐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僵滞。
南族储君,南族九公主……
早晨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许多,让人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震惊的,以至于这一刻,多少声音被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多少张面容慢慢失去了血色而变得刷白。
谁也不曾想过,南族储君居然是个女子,她们更没想到,姒九倾——这个所有人眼中,小小的卑微的大夫,居然会是南族最尊贵的储君殿下。
想到这些天来,她在西陵受到的待遇,她被一次次刁难,虽然从未吃亏,可明明白白是被冒犯了……
心脏急促跳动的声音让人慌乱,身上的冷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很快湿透了衣衫……
心里恍恍惚惚只有那一句话在不断回荡……南族储君,待在西陵三个月……
南族是什么地方?
南族是天下人心中的圣地,是不可冒犯不容亵渎的存在。
南族储君是什么人?
是南族下一任帝王,是南族最尊贵的九五之尊,更是其他三国皇帝都要仰望却仰望不到的神祇。
但是此时,他们这些人……却在做什么?
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打着捉拿刺客的幌子,实则是在……捉奸。
对于南族最尊贵的储君,最尊贵的九公主来说,这是不容狡辩且不可原谅的冒犯,哪怕此时立刻处决了他们……也绝对无人敢反抗,也反抗不了。
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之中,九倾眼睑微垂,看向面前的宸王,语气平静地开口道:“皇兄怎么突然来西陵了?”
皇兄……
南族宸王是她的皇兄,却要恭敬地跪在她面前,姒九倾这位储君的分量……
只怕是所有人不敢想象的贵重。
第484章 孤乃南族储君,轩辕九倾2
意识到这一点,夜昊的脸色不由又变了几分,转头忍不住看向夜瑾。
夜瑾脸色白得透彻,双眼微垂,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动也不动。
“臣来迎接殿下回家。”宸王声音平稳地道,“听说殿下在西陵受了委屈,所以臣快马加鞭,一夜未眠带着黑翎卫疾驰而来,想知道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此言一出,周遭的禁卫军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齐齐手一颤,刀剑从手里掉落,哐当哐当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宸王的声音很淡,淡到听不出丝毫刻意做出来的气势,然而南族宸王这四个字,本身已经代表了绝对的权威。
这样一句平淡的话出自他的嘴里,足以让西陵这些禁卫军一阵腿软。
便是夜翎和楚祁,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南族储君在西陵受了委屈……若对方真要追究,西陵只怕连丝毫的招架之力都没有。
“西陵还没有能让我受委屈的人,皇兄多心了。”
九倾漫不经心地说完,敛衽举步,缓缓走到夜昊面前,优雅从容地欠身颔首:“皇帝陛下。”
夜昊郑重地回礼:“公主殿下。”
“我是南族九公主,南族储君,也是南族下一任天子,轩辕九倾。”一字一句清晰地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九倾语气一如以往的平淡重透着几分温和,温和同时流露出几分威仪,“九倾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当然,在西陵发生的所有事情,九倾都不会放在心,也请皇帝陛下对九倾的隐瞒海涵一二。”
话音落下之际,全场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夜曦玥面色刷白,太皇太后似乎忘了嘴里的剧痛,连哀嚎都停止了,神情呆滞地看着九倾,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南族九公主,南族储君,南族下一任帝王,轩辕九倾。
这一字一句,缓缓钻入耳膜,一遍遍在耳边回荡,让她们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姒九倾……她果然是用的假名字,不,只是一个假的姓氏而已,因为……轩辕,多尊贵的姓,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南族皇姓。
云初舞也呆呆地看着,听着,仿佛做梦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夜昊缓缓摇头,沉声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西陵皇室的教养让公主看了笑话,朕为之羞愧。”
顿了一下,他道:“宸王远道而来,必是疲乏,公主殿下若是不急,朕是否有荣幸,略尽地主之谊?”
九倾笑道:“皇客气了,并非九倾不领盛情,而是南族还有一场大典临近,孤必须尽快回去,只能心领陛下好意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宸王,和跪在他身后的两人,“皇兄起来吧,苏卿别来无恙?”
宸王身后的青袍男子躬身,“臣无恙,谢殿下挂怀。”
宸王站起身,抬眼看着九倾,视线所及,眸光却倏地凝结在她的颈。
“玄三,玄七。”宸王声音转为疏冷。
玄三,玄七抬头之间,宸王劈手是两记耳光挥了过去。
第485章 西陵太后,你是否打算狡辩?
两记耳光清脆响亮,那毫不留情的力道,让所有人皆心神一颤。
“是谁冒犯了殿下?”声音不含火气,却沉冷无情。
玄三和玄七面容,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浮现了清晰红肿的五指印,颜色很快转为青紫,触目惊心。
两人齐齐低头:“属下该死。”
“宸王,此事并非夜瑾故意所为。”夜昊抿唇,开口道,“其有些误会,可否容朕解释一二?”
事关夜瑾,夜昊自然不能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解释?
宸王头也没抬,语气淡冷:“玄七,你来解释。”
“是。”玄七垂眼,一字一句如平铺直述,“西陵太皇太后教唆秦家嫡女秦云歌给瑾王下了美人醉,试图以此手段迫使瑾王与她肌肤之亲,但是她太丑陋,瑾王宁死不从。
属下给瑾王找来了两个干净的宫女解毒,但瑾王素有洁癖,容不得女子近身,竟徒手击毙了那两人。殿下不愿眼睁睁看着瑾王被美人醉折磨致死,无奈之下,才发生了昨夜的事情。”
此时此刻,无人还有心思去理会秦云歌是不是真的太丑陋,也无心深思瑾王宁死不从的含义,但是玄七的一番话,却无疑将一件肮脏阴险下作的阴谋,活生生摆在了众人眼前。
西陵后宫至高无的皇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居然把如此不堪入耳的手段用在了自己孙子的身——并在计划失败之后,还打算反咬一口,甚至将南族的储君牵扯进来,欲趁此机会致他们于死地。
其心恶毒,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夜昊听完,眉眼间染几分冰冷,转头看向太后的眼神惊怒交加。
亲手设计了这下作一出的人,竟真的是她……
“西陵的太皇太后。”宸王视线微转,平淡地看着神色颓废苍白的秦氏,语气不怒而威,“你听到了这番话,是否还打算狡辩?”
狡辩?
舌头都没了,是想狡辩,她又如何能做到?
然而宸王显然也不打算听她狡辩,语气疏冷道:“莫说是为了保住瑾王的性命,即便不是因为美人醉,南族储君想要临幸一个小小的男宠,又有何不可?需要得到你西陵太后的同意?”
小小的男宠……
因为他的这句话,夜昊脸色骤冷,“宸王殿下——”
“西陵皇帝。”宸王转头,面无表情地道,“在南族,殿下这个称呼只有储君有资格有。”
夜昊一怔。
南族的规矩真是……等级分明,丝毫逾越不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力持沉稳地道:“宸王,夜瑾是西陵的皇子,并非南族储君的男宠,还请宸王慎言。”
慎言?
宸王不置可否,目光微转,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表情苍白而僵滞的夜瑾面,“这位是西陵的瑾王?”
夜昊脸色微变:“宸王……”
“景帝陛下。”宸王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如初,“本王跟瑾王说话的时候,希望景帝陛下能保持沉默。”
夜昊一怔。
夜翎和楚祁齐齐皱眉。
第486章 冒犯储君之罪,饶恕不得
他们压根没有想到,远道而来的南族宸王,竟会以这样的口吻跟西陵一国之君说话——或许在他们眼里,是真的从没有把其他三国朝廷放在眼里?
可南族储君轩辕九倾,方才却分明对夜昊如此客气。
夜瑾抬眼,掩去了眼底诸多情绪,淡淡道:“我是西陵的瑾王。”
敛去了眼底的神伤黯然,落寞悲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淡然平静,语气听来也并无丝毫异样,似乎对于“男宠”两个字,压根无知无觉一般。
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根本没听到。
在宸王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本王,不是因为自诩卑微,而是因为对方是九倾的皇兄,这个身份让他不得不矮一截。
宸王闻言转头,淡淡扫了周遭一圈,似乎这才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么大的阵仗,也难为太皇太后费心了,刺客没捉着,倒是把自己折进去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齐齐一惊。
甚至是被人遗忘在地的太皇太后,也震惊得瞪大了眼,眼底的惊惧几乎显而易见。
他不过才刚到,然而这一夜之发生的事情,他居然全部知晓了?
“并非为了捉拿刺客。”夜瑾淡道,“这皇宫里也并没有什么刺客,他们是冲着我跟九倾而来。”
宸王当然知道他们不是为了捉拿刺客,然而……九倾?
眉头微皱,他声音疏冷:“瑾王,南族储君的名讳,只怕你直呼不得。”
夜瑾闻言,唇角倏地抿紧,无意识地看了九倾一眼,见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并未说话,心里不由一恸。
自己此番行为是否真的触及了她的底线?此生,再难得到她的原谅么?
黯然心痛如潮水般袭来,几乎将他灭顶,夜瑾死死地掐紧了掌心,僵硬地点头,没有做出丝毫辩解,“南族储君尊贵无双,她的名讳,我……的确没资格……”
夜昊闭了闭眼,心里一阵阵心痛。
一向骄傲狂肆的夜瑾,什么时候这般低声下气过?他不过是,爱了一个爱不得的人……可感情之事,又是谁能够轻易控制的?
况且,谁又能想到,从来低调不张扬的姒九倾,揭了皇榜给夜瑾治病的人,居然会是南族最尊贵的储君?
“冒犯储君之罪,饶恕不得。”宸王声音疏冷,带着浸染了多年的沙场铁血气息,“即便你是受了药物控制。”
夜瑾依旧点头,声音沉寂空洞,“宸王想如何,便如何。”
“皇兄。”身后温和儒雅的白衣男子恭敬地开口,“瑾王跟九儿既然相爱,那不如……”
“不如什么?”宸王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白衣男子闻言,不由低头:“是,臣弟知错。”
九倾淡淡看了他一眼,正对他抬头的瞬间,白衣男子很自然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笑容如沐春风,清朗雅致,带着些许疼爱和宠溺,似乎并没有因为被训斥而心情不好。
九倾转头,朝宸王道:“皇兄,我累了,先去瑾王府吧。”
第487章 强大的南族,我们从未亲身感受过
白衣男子微怔,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殿下的轿子已经备好,就停在外面。”宸王看向九倾,“殿下还住在瑾王府?”
九倾点头。
“既然如此,请瑾王带路。”宸王淡淡说完,并转身看向夜昊,“景帝陛下,瑾王跟我南族殿下之间的事情,任何人插手不得,即便你是他的皇兄。所以请陛下不要让任何人跟着我们,否则后果自负。”
夜昊表情一变,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染上了些许冷冽:“宸王,夜瑾是朕的皇弟,昨晚发生的事情固然他有错在先,但是姒姑娘……不,南族公主殿下也并非被强迫,就算南族强大不可侵犯,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此事跟皇兄没有任何关系。”夜瑾冷漠地开口,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夜昊,“皇兄是一国之君,不必为了我而使西陵陷入水火。”
说完,他便转过头,不再看任何人,只道:“宸王先请吧。”
夜昊捏紧了手,“瑾儿……”
夜瑾不理会他,淡漠地举步离开。
宸王朝夜昊颔首,果断地转身,带着身边两位年轻男子和数十名黑卫大步离去。
自始至终,连给彼此做个介绍的意思都没有。
夜昊沉默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深蹙:“楚祁,朕不能看着瑾儿有事。”
“皇上。”楚祁眉眼深深,语气沉稳地道,“南族的宸王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本身就具备深不可测的实力,方才的那一瞬间,臣已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夜昊皱眉,“你想说什么?”
“并非臣不理瑾王的危险,但是宸王如此深不可测,皇上不管让谁去――臣或者翎王,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夜昊闻言,嘴角抿紧,下意识地看向夜翎。
夜翎表情凝重,缓缓点头,“方才宸王带来的那支黑衣卫,实力可怕,堪比一整支军队。”
堪比一支军队?
夜昊一震,南族……当真强大恐怖如斯?
“难不成……”他咬牙,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朕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西陵疆土上,对瑾儿兴师问罪?”
“皇上。”楚祁缓缓摇头,倒是未曾觉得心慌不安,“皇上其实不必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姒姑娘对瑾王有情,不可能让他们对瑾王动真格的,而且看宸王对姒姑娘的态度,显然这位储君殿下在南族身份至高无上,并非只有虚名。有她在,瑾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夜昊闻言不由沉默,思及这些日子以来姒九倾对夜瑾的态度,以及无形中的维护,甚至是不远万里特意从南族来到西陵,就为了给夜瑾治病……
或许楚祁说的对,他现在只能相信姒九倾对夜瑾是有感情的,应该不会让他受到刁难。
“以往南族之于西陵来说,似乎都只是存在传言之中,所以如何强大,我们也从没有切身去感受过。”夜昊负手,盯着园子外面的方向,唇畔浮现自嘲的弧度,“亲身感受过之后才知道,我们竟是如此软弱无能。”
第488章 幽禁太后,赐婚十公主
楚祁和夜翎皆是沉默。
以往不曾感受过,是因为南族一直是独立于世外的国家,几乎从不与其他三国往来,也并没有征服天下的野心——或许是不想,也可能是不屑。
所以,纵然南族的强大和神秘在世人口中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他们也从不曾对南族有过畏忌。
然而,突然驾临西陵的宸王,身边所带之人不过区区数十,既没有刀兵相向,也没有言语警告,却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强族的威胁。
夜翎和楚祁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们能感知到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从那些如影子般沉默的黑衣卫身上,他们更能嗅出一种属于沙场铁血冷硬的气息,和一种兼容了死士和影卫身上,那种属于暗黑势力才有的死亡血腥之气。
南族没有征服天下的野心,或许不是因为懒得去征服,而不过是因为……根本无需征服,因为只要他们想要,西陵或者东幽,甚至是北夷,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皇兄……”站在一旁因为过度震惊而呆滞了很久的夜离,此时终于呐呐地开口,“太皇太后该怎么办?”
夜昊闻言,表情忽冷,转头看向同样呆滞在地上的太后。
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夜昊眸心寒气汹涌,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恨不得……
“来人。”他冷冷命令,“将太皇太后送去永寿宫。即日起,撤掉永寿宫所有的宫人,命秦家嫡女秦云歌进宫贴身伺候,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吃斋念佛,不得朕的旨意,不许她们踏出永寿宫半步!”
太后不敢置信地瞪眼,嘴里愤怒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皇长兄!”夜曦玥回过神来,不由尖叫,“你不能这么对皇祖母——
太后若是被幽禁了,她该怎么办?父皇病了,皇祖母失势了,以后谁还能护着她?
“皇妹今年也不小了。”夜昊目光转到她的面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但是说出了口的话却让夜曦玥如坠冰窖,“女孩子家身边应该有个人照顾,否则永远也长不大。”
夜曦玥怔怔地看着他,脸色渐渐苍白,一阵不详的预感骤然袭上心头。
“禁军副统领班勇听旨。”夜昊冷眼看着禁军副统领在呆愣之后,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地道,“朕将十公主夜曦玥赐婚于你,责令十日之内筹备完婚,不得有误。”
赐婚……十公主?
班勇着实呆了好长一会儿,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夜昊冷冷的声音响起,“朕的话,你听到没有?”
“卑、卑职领旨……领旨谢恩!”仓皇叩首,班勇吓得一身冷汗,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三生有幸,天下平白掉下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到了他的怀里……
夜昊说完,不再逗留,转身负手离开。
“大皇兄!”夜曦玥不敢置信地尖叫,声音凄厉刺耳,“大皇兄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给我赐婚?啊,我不要我不要——”
第489章 宸王在此,跪下
低贱的勇夫?
禁卫军副统领有三人,班勇孔武有力,五大三粗,是其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个。
夜曦玥此番被皇赐婚于他,对他来说,是这辈子想也不敢想的荣宠,然而对于一个尊贵的公主来说,却是从天堂一瞬间跌入了地狱,以后的日子必将多姿多彩。
普通男子娶了公主是要供着,班勇起初也一定会对她言听计从,卑躬屈膝,可夜曦玥刁蛮人情,骄横无毒,时日久了,以班勇的野蛮和暴躁脾气,又怎么可能无限度地容忍下去?
况且,班勇人虽蛮勇,却并非没脑子,皇帝突然把公主赐婚给他,绝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救驾有功的事情,而是皇上想惩罚十公主——也就是说,十公主已经失宠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没有了皇帝的撑腰,他想驯服一个娇滴滴的妻子,那简直易如反掌。
夜昊举步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他现在很想见到晏雪,只有他的妻子能抚平他心里的怒火,和所有不该出现在为君者身上的暴戾情绪。
楚祁开始集合禁卫军。
夜翎、夜离二人,沉默地走在夜昊后面,两人都没有说话,可他们知道,西陵皇族已经换了主子,这江山还是以前的江山,可这皇宫,再也不是以前后宫横行的皇宫了。
……
回到瑾王府,夜瑾屏退了昭宸殿所有的属下,包括贴身护卫无寂。
“我先去沐浴。”九倾淡淡道,“有什么事情,等我沐浴之后再说。”
说完,头也没回,径自转身往静心苑走去,紫陌贴身跟随。
夜瑾没说话,一路上他的眼神始终锁在她的身上,片刻不曾移开——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已经被判了死刑?
这般冷漠的态度,三个月来从未有过……
嘴角抿得泛了白,心里的绝望一层层涌上来,绝美的眉宇间一片颓废凄绝,直到膝弯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毫无防备之下,身子下意识地往前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回过神来,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
腿骨处几乎碎裂般的剧痛,让他右腿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缓缓转过头,那个一直不曾说话的青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柄玄铁古剑,方才就是这柄剑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腿弯,让他几乎栽倒在地。
“宸王在此,跪下。”青衣男子说话的声音跟宸王很像,都是一种淡然中透着冷厉的口吻。
夜瑾忍不住暗想,是不是南族之人在修身养性这方面,都做得比别的国家来得好?
然而,跪下?
夜瑾眸色骤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傲然。
宸王负手望着静心苑的方向,侧颜冷峻如刀削,身子挺拔如松,眉眼深沉难测,只这样静静站着,仿佛就能给人带来一种泰山压顶的威慑和压力。
昭宸殿外面的庭苑里,除了宸王和夜瑾,就只有一青一白两名年轻男子。
玄三和玄七,以及那些黑翎卫全部守在外面,没有任何人能进来,此时就算他们要杀了夜瑾,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第490章 白衣男子,轩辕寒钰
冗长的沉默之后,夜瑾依旧站着。
青衣男子皱眉,声音里隐含不悦:“你是西陵的皇子,但是在南族宸王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夜瑾扯唇,嗓音淡漠如雪,“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青衣男子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现在还不是殿下的皇夫,见到宸王本该下跪,连南族皇室的规矩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肖想成为殿下的皇夫?”
肖想成为九倾的皇夫?
他有什么资格?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除了使一些下作的手段,他还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奢望成为南族储君的皇夫……之一?
夜瑾低低一笑,笑容自嘲苦涩,笑得绝望。
无望的爱,果然是无望的爱,她说的对,他们之间差距太大,隔的不止是千山万水的鸿沟,而是万丈深渊……
他怎么能奢望?
他又有什么资格奢望?
那般美好的女子,她天生该活在众人仰望的目光之,她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是强大的守护者,是能给予她温柔和坚硬肩膀的夫君,而不是自己这般……阴暗的,不堪的,只知予取予求却什么也给不了她,还时不时算计她的阴险小人。
西陵皇室,奸邪险恶的人不止是太皇太后,不止是夜惊鸿,夜瑾……同样也是,他身流着夜惊鸿的血,生来不是一个君子,他的血液肮脏,他的灵魂……也是肮脏的……
他,配不她。
闭眼,掩去所有不属于夜瑾该有的伤痛,再睁开眼之际,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没有一丝感情,甚至不再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生气。
曾经他想得到自由,可如今自由也有了,他却突然间……失去了活着的信念。
“昨夜的事情,是我的错。”他开口,声音沉寂,听不出一丝情感,“按照你们南族的规矩来吧,想怎么处置我,我都一力受着。”
青衣男子闻言,几不可察地皱眉,眸心闪过一道深思。
转头与白衣男子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觉得古怪,对方在尚未有任何名分的情况下,让九倾失身于他,对于南族皇室来说,夜瑾的罪名的确不小。
可他们知道,只要殿下护着,夜瑾算有再大的罪名,也不会真的被如何,最多提前封一个侍君的名分,待以后殿下登基了直接纳入后宫。
可眼下看来,他们的殿下跟这位瑾王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
“我是南族的四皇子轩辕寒钰,跟倾儿的关系最是亲近。”白衣男子走了过来,语气温润地开口,“瑾王殿下可知,冒犯南族的储君殿下,要承担什么样的罪名?”
四皇子,轩辕寒钰。
夜瑾眸心一闪,敛眸间完美地掩去了眼底猝然划过的异芒,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心头隐约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跟九倾最亲近?
若真是最亲近,为什么九倾来到西陵三个月,从未听她提起过一句关于这位四皇子的事情?
第491章 魅君宠
心头不由自主地闪过九倾昨夜的话,“被亲密的人算计和背叛,是永远也无法容忍的事情。”
夜瑾心头一阵阵钝痛,但他却没时间沉浸在痛苦之,须臾的时间之内,他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画面,转了无数种可能。
他想到了九倾曾经的悲怆,想到了她的噩梦,想到了她所说过的“痛苦其实五花八门,而她所经历过的痛苦的感觉,是你的千万倍。”
他更想到了,那个夜晚,她眼底让人心碎的悔恨。
“悔到心在滴血,在颤抖,经脉要爆裂,血液在叫嚣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悔,恨……
为什么悔?为什么恨?
她悔的是什么?恨的人又是谁?
夜瑾握紧了手,心里窒息般的绝望刹那间如潮水般褪去,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两人良久,却什么也没说,而是越过两人,举步走到了宸王的身后。
“宸王。”他垂眼,无形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我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宸王收回视线,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心似有一抹深思,良久才淡淡道:“如果殿下愿意纳你进宫,你这样的行为算是逾越之罪,因为正宫未立,断然轮不到你在殿下面前魅君宠。”
魅君宠……
夜瑾觉得有点讽刺,这个素来由女子专用的词汇,此时竟如此自然地被冠到了他的头,且让他无法反驳一句。
魅君宠,不是魅君宠么?
昨夜他的行为,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听来荒谬无的话,在南族这些皇室权贵们面前,却是被当成最正经不过的一件事来讨论。
“逾越之罪,应该如何处置?”他握紧了手,冷静地问。
心下已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逾越了,不但逾越了身份,逾越了规矩,更是逾越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挑去手脚筋脉,废去武功。”宸王声音淡然,听来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并无半点恐吓成分,“此举的目的是防止有些人的居心叵测。”
夜瑾默然,却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魅君宠之人……说难听点,是以色侍人,费尽心机手段以求博取君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或是为荣华富贵,或是为身份权势。
也有一些,是为祸乱朝纲。
在很多时候,这样的行为的确可被称之为居心叵测。而为君者,若要朝纲稳定,江山固若金汤,则必须远离奸邪小人,将一切未知的危险斩断在尚未萌发时。
夜瑾垂眼,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若是没了武功,手脚俱废,他以后只怕连说爱的资格都不再有,更别提……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可以换一个方式吗?”夜瑾缓缓开口,声音低到近乎卑微,“只要不废武功,怎样都可以。”
宸王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夜瑾抬眼,眸心闪过一道迟疑。
他们方才不是在说冒犯储君之后,应该承担什么罪名,接受什么惩罚?
难道是他的理解错误?
第492章 生命里最重要的,并非仇恨
“瑾王,方才本王说的话是有前提的。”宸王道,“殿下愿意纳您进宫,并且你也愿意以侍君的身份,伺候在殿下身侧,方才本王说的惩罚方式才成立。”
侍君?
这两个字夜瑾不用去问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这个西陵九皇子在南族宸王的眼中,果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所谓的皇夫之一,也只是他自己的幻想罢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夜瑾心里低叹,名分对他来说已经可望而不可求,连“之一”都已经是奢望,还谈何其他?
对他来说,名分也远远及不上心里那份足以刻骨铭心的爱,就算没有名分,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那个纯净而美好的女子,容不得任何人的伤害,也再也容不下任何的算计和背叛。
夜瑾抬眼望向静心苑的方向,眸心闪过一道深沉的柔情,以及些许怅然。
做错了事,便应该付出一些代价,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他又岂能例外?
就算已经得不到她的原谅,他也必须做自己该做的。
敛下眸子,夜瑾在心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看着宸王道:“我能否跟你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
身旁青衣男子皱眉:“瑾王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了,你此时是戴罪之身,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
“幕臣。”宸王皱眉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夜瑾,“带路吧。”
夜瑾忍着膝骨的剧痛,转身举步,往昭宸殿和静心苑后面的园子里走去。
昨夜一场暴雨洗净了空气中的尘埃,园子里气息更显纯净新鲜。
长长的碎石小径直达深处,四周僻静无人,浓郁的花草香味阵阵扑面而来钻入鼻尖,夜瑾脚下似是有意识一般,径直走到了最深处的紫藤园。
望着眼前如瀑般垂落的紫藤,以及紫藤下静静垂落的秋千,夜瑾怔忡了须臾,眼底划过一抹眷恋,一抹柔情,一抹涩然。
“我曾经……身在炼狱。”夜瑾开口,嗓音空寂,听不出一丝情绪,“生来不得自由,活着没有希望,能重获自由,摆脱禁锢,似乎就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目标和追求。”
宸王皱眉,目光沉沉地看着说话的男子,原本没有一丝情绪的眼底,此时却浮现一抹若有所思,以及对某件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讶然。
他原本以为,夜瑾是打算说服他……
“整整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在我心里种下了太深太浓的仇恨,我已经对这个人生失去了所有的期待,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伸手抚上紫藤编制的秋千架子,夜瑾似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几欲找个人倾诉心里凝集了太久的压抑,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在我原本的计划之中,是拿到我母亲的骨灰盒之后,便彻底摧毁西陵皇室,让这个国家连同那个该死的皇帝,一起坠入地狱,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不留!”
低沉寂然的声音之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丝丝蚀骨的森然和恨意。
“人活着,除了仇恨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宸王淡道,“生命里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仇恨。”
第493章 以身犯险,后果不过咎由自取
夜瑾沉默,他不清楚宸王是否知道他的过往,是否知道那些曾经不堪入目的事情,但是他的这句话,却似乎有魔力一般,有效地抚平了他突然间暴躁的情绪。
像每次跟九倾说话时一样,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忘掉一些阴暗的东西,九倾本身……是一个理智到可以轻松操控爱恨情仇的女子。
这一点,他远远不。
微微垂眼,夜瑾淡道:“你说的对,人活着,不该被仇恨所驱使。”
转过头,他看着宸王,“然而仇恨可以消除,爱却是无法控制,她把我从地狱救了出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和温柔,我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感恩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但是最后,不管是感恩,还是喜欢,都统统化成了一种爱,一种将纠缠一生,永远不会褪色的情感。”
宸王目光微沉,却并没有说话。
“我爱她,爱到了无法自拔,算她三番两次说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也从不曾退缩过。”夜瑾低声说着,眸心却再度浮现一抹苍凉,“我甚至想过,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哪怕卑微一些,哪怕只能仰望她,哪怕以后需要跟许多人一起分享她的情感……我也愿意。”
一抹白色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园外回廊的尽头,宸王眸光掠过,眼底划过一丝淡到几不可察的情绪,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看着已经沉浸在悔恨和痛苦的男子。
“我是真的……喜欢她。”唇畔浮现一抹悲哀苦涩的笑意,夜瑾薄唇颤了颤,克制着心里剧烈的情绪起伏,“可在昨晚……我自己,亲手……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说到此处,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藤蔓,指关节泛了白,声音也终于控制不住,变得沙哑低涩,甚至流露出了些许颤抖意味。
深沉的绝望,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极致。
宸王嘴角轻抿,淡淡道:“你是想说,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你一手设计的?”
一手设计?
夜瑾怔了片刻,“秦云歌给我下药。我知道她对我有企图,也知道她一定准备了手段等着对付我……在知道她用了美人醉之后,我将计计……”
闭了闭眼,他凄然一笑,“了美人醉,若没有女子解毒,只有死路一条……我明知道这种药阴险毒辣,却还是……还是……”
“我大概是脑子抽风了,只想着九倾回去南族,时间久了,若是忘了我……对于这段感情,我始终没有足够的自信,忍不住奢望,却又无法控制自卑……”
以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换来了……和她的一次缠绵,却也此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
她不会再原谅他,再也不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被他亲手摧毁……除了忏悔,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可以弥补。
或许此生,也根本没有弥补的机会。
越是温柔美好的女子,越是无法容忍阴暗的算计和欺骗……自己偏偏以身犯险,还能说什么?
后果,不过咎由自取而已。
第494章 不能成为殿下的侍君,就只有一个死
宸王眉眼有些薄怒,却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你这些话说出来,可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夜瑾缓缓点头,对自己的生死似乎并不在乎,“或许会生不如死吧,不过无所谓了,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世间最残酷的黑暗我都已亲身经历过,还有什么是能让我畏惧的?”
放开手中藤蔓,他转过身,缓缓撩了袍子,席地而坐,无心去理会刚下过一场暴雨的地上泥泞是否会弄脏了衣袍,抬头朝宸王道:“能坐下来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宸王没说话,沉默地在他对面盘膝坐下。
“九倾……不会原谅我了,我知道。”夜瑾垂眼,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很快便又松开,“以前我还想着能成为她的后宫之一,但是现在,只怕她连看我一眼都会觉得厌恶吧,即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君,对我来说也已经是不可能的奢望。”
“如果你不能成为殿下的侍君,结局只有一个死。”宸王淡道。
夜瑾闻言微默,随即点头,“就算是死,应该也可以宽限一段时间的对吗?知道这件事的人暂时还并不是很多,只要宸王和那两位不说,应该能瞒得过两年。”
两年?
宸王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要本王替你隐瞒?”
“……嗯。”夜瑾点头,声音很低,听不出一点感情,“的确是这个意思。我需要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这个世上将再也不会有西陵瑾王,你可以放心,我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你要两年的时间做什么?”
夜瑾抬眼,望向远方万里无云的天际,眼底流露出些许寒色,“南族皇室之中,有人要对九倾不利,我要确保她的安然,只有亲眼看着她顺利登上皇位,我才能安心。”
确保她的安然,他才能安心地赴死。
否则,他死不瞑目。
“南族皇室?”饶是冷静自持的宸王,也被他的话弄得一震,随即眼神骤冷,“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宸王应该清楚才是。”夜瑾目光微转,视线落到他的面上,与他定定对视,眼神毫不退缩,“如果你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会匆忙带着手下前来接应?不就是担心有人对她不利?”
宸王神色冷沉,眼梢弥漫着丝丝寒气。
夜瑾浑然不惧,淡淡道:“她曾经最亲近的人,或许就是要对她不利的幕后凶手。”
宸王神色冷沉地盯着他,周身不怒而威的迫力,足以让昂藏七尺男儿也不由自主地感到腿软。
可夜瑾,却像没有察觉到这种迫力一般,淡然镇定地看着他,眼底有着坚持。
冗长的沉默之后,宸王开口:“就算如此,那也是南族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仅仅两年的时间你又能做些什么?本王不妨告诉你,你的武功和势力,在西陵和东幽或许算得上强大,及得上你的人很少,但是放在本王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
第495章 瑾王,你在意有所指
不堪一击。
夜瑾沉默片刻,倒是并未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所以你其实知道我在东幽的势力?”
“从南族到西陵的这段路,本王已经把你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宸王道,神色淡漠沉稳,“本王知道你的紫霄宫在东幽很厉害。”
“但是你并不知道,紫霄宫是怎么来的。”夜瑾道,“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并没有天赋异禀的神力。短短两年的时间,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国度建立这么庞大的势力,正常来说,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宸王眉头轻皱,沉思片刻,“刚查到紫霄宫的时候,本王也觉得怪,两年时间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建立自己的势力,或许简单,但是你自己似乎并未离开过西陵。”
一个从未离开过西陵的人,如何悄无声息地在另外一个国家,建立这么庞大的势力?
“因为我在自己身用了古巫术。”夜瑾道,“而且我用的方式跟古老的巫术有些不同。”
古巫术?
宸王眸光微凝,随即想到什么似的,“梦魇之术?”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巫术能让他做到这般。
夜瑾点头:“除了古巫术之外,我还跟一个人,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夜瑾摇头:“这一点你不要问了,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交易可以让我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九倾两年,直到她登基为帝。”
宸王蹙眉,他发现自己跟这位瑾王说话,总是忍不住有皱眉的冲动。
“算没有你的保护,殿下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他道。
夜瑾闻言,眸心微黯,垂眼点头:“我知道,但是我……是放不下,她是个聪明通透的人,可很多事情看得太透,却难免受到伤害,面对自己曾经最喜欢,感情最深的亲人,她若是狠不下心,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万一再被人算计,被人利用……”
“你说的人是谁?”宸王眉眼微沉,语气变得疏冷,“瑾王,你在意有所指。”
“我说的人是谁,宸王心里应该清楚。”夜瑾抬眸,定定地与他对视,“以往谁跟她最亲,宸王应该知道才对,可你方才难道没有发觉什么古怪?感情要好的两个人分开了三个月,甫一见面算不是拥抱,也该是浅笑谈欢,可宸王觉得九倾的表现……哪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宸王冷冷道:“算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
“宸王是不想把自家的事情展现在外人面前?还是自己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
宸王眯眼。
夜瑾道:“宸王来到西陵,是前段时间发生的那桩刺杀吧?黑翎卫刺杀九公主,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所以才不远万里匆匆赶来,只为保护她的安危。宸王可以当我是个外人,但是我对九倾的在意跟宸王是一样的,宸王不愿看她遇危险,我也一样。”
顿了一下,他低声重复了一句,“我也一样,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任何人对她不利。”
第496章 你……何至于此?
“你把这样的一番话说给本王听,是因为相信本王不会对殿下不利。手机端”沉默了片刻,宸王神情略缓,表情恢复了淡然,“但是你为什么会相信本王?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九倾信你,所以我也信你。”夜瑾淡淡道,“九倾说你为了保护南族,保护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刺杀发生的当晚,九倾已经笃定此事是有人嫁祸,她对你如此深信不疑,我为什么不能信你?”
宸王闻言,敛眸陷入了思索。
南族宸王跟人打交道时,不会连对方的话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到此为止,夜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对待感情的绝望,对自己行为的悔恨,对九倾坚定不移的感情,以及……对于一些阴谋的判定。
还有,他对九倾的爱……深入了骨髓,从他的字里行间完全能感受出来。
身在南族皇室,宸王一生以守护南族为己任,男女相爱之事他见过不少,但是如夜瑾这般,却当真不多。
即便是铁石心肠,他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感觉——至少,若是撇开感情不谈,夜瑾对九倾并不存在其他任何目的和意图,心思很纯粹。
太阳渐渐往头顶一动,夏季气温很高,阳光照在身,火辣辣的灼热。
心思微定,他道:“你是否可以告诉本王,与你交易的是什么人?若要有足够的本事保护殿下,你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
夜瑾怔了怔,缓缓摇头:“除了紫霄宫,我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东西可付出的?除了……”
除了自己的这条命,夜瑾暗道,除了性命,他没有什么能拿来做交易的了。
虽然他话未说完,宸王却显然已经听明白了他话的意思,眉头深深一皱,“你用自己的寿命做交易?你……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夜瑾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似乎觉得怪,“反正结局不过都是个死……既然要死,我为何不能选择一个有意义的死法?”
宸王顿时语塞。
若左右都是死,他宁愿用最后的寿命换来一次守护九倾的机会……是这个意思么?
这世还有这么傻的人?
“你可以去求得殿下的原谅。”他道,破天荒地说了一句与自己性子不符的话,“殿下对你应该也是喜欢的,你去求她原谅,或许还有机会。”
“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更容不得算计。”夜瑾低头,唇边扬起一个涩然的弧度,“我也没资格去求什么了,这样吧……这样挺好,登基之后,她的身边有很多人守护,不差我一个……”
这样挺好。
有生之年能经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他觉得天已经在厚待他了。
人应该知足……他是因为不知足,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宸王深深地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傻也可以让人如此动容。
动容?
他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自己大概也是魔怔了,居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第497章 不该属于他的,终于不属于他
“时间不早了,殿下大概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垂眼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夜瑾,“本王可以答应你的要求,给你两年时间,殿下身边本王也会防备,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她的机会。你不去送送殿下?”
送别……么?
夜瑾怔忡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路上保护好她。”
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跟她说。你应该也不希望她成为一个优柔寡断的帝王――除了提防身边之人的背叛,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说……她若问起,你就说,我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但是你没答应……”
尖锐的痛楚猝然划过心扉,夜瑾再也说不下去,蓦地垂下眼睑,脸色苍白,薄唇轻颤,他死命地咬着嘴里的嫩肉,才克制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没其他的了,就这样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呵,后会无期。
宸王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安静地感受着他周遭弥漫着的浓浓哀伤和怆痛,嘴角轻抿,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决然转身离去。
夜瑾垂着眼,僵硬地看着园子里尘土潮湿的地面,抬眼间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藤蔓缠枝,眼前的一切,似乎突然间失去了生气。
他仰头,缓缓躺倒在地面,看着头顶阳光灿烈的天空,那刺眼的光芒亮的人睁不开眼,他缓缓阖上眸子,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像是在悼念逝去的爱情。
双手死死地在身侧握紧,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动,阳光下,他曾经狂肆傲然的面容白得透彻,看不见一丝血色,唯有被咬得死死的,已经鲜血淋漓的唇瓣,还能看得出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切终于是要结束了……不该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
四周突然变得好安静,世界仿佛瞬间沉寂了下来,空旷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一个自生来就被遗弃的,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罪孽。
周遭太过安静,以至于即便隔得有些远,他依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宸王沉肃的声音在园外响起,那样的声音远远听来……带着一种不同质疑,不同反抗的铁血威仪。
夜瑾心口疼得无以复加,突然翻身坐起,怔怔地听了一会儿,便急迫地飞身而起,身子如大鹏展翅一般疾掠而过,转眼到了昭宸殿的殿脊上。
黑翎卫集合完毕,奢华尊贵的紫金銮驾马车停在昭宸殿外的玉阶下,夜瑾双眼努力地搜找,却并没有如愿找到那个让他心碎的倩影。
九倾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轿子里。
夜瑾瞬也不瞬地盯着銮驾,眼睛舍不得挪开分毫,然而即便盯得眼睛酸涩,他依然没能如愿地看到想看的那个人。
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出发。”宸王一声令下,数百黑翎卫气势森森,以一种严密的护卫姿态保护在銮驾四周,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而去。
夜瑾颓然跪倒在殿脊上,手指狠狠地抠进了坚硬的琉璃瓦,直到指甲断裂,鲜血染上瓦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