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章:冥曦到来
自从那日单久辞下了战书之后,夜摇光就在等着看,看单久辞到底要布出一个怎么惊天大局,可惜一连几日过去,都风平浪静。
转眼时间到了七月,夜摇光已经四个月的身孕,她的小腹好似突然就这么一觉醒来长大了一样,这一日她起身穿衣时,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由伸手摸了摸,觉得怀孕竟然是这么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的孕吐在前段时间的确有再发的征兆,但自从闻了温亭湛调出来的香珠之后,所有的不适都没有了。知道这件事的喻清袭,想到她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吐得昏天暗地,险些吐出了血,顿时就求上门。
卓敏妍也跟着要有备无患,弄得褚绯颖几个小姑娘也凑热闹,夜摇光自然是不能一口答应,而是推说不知其中香料有哪些,好不好调制,得回去问一问。果然,回家一问,温亭湛在香珠里面加了香凝脂,就那么一块,已经被温亭湛用了一半,剩下的就算是做也分不均。
看着几个姑娘一脸失望的模样,夜摇光只能去问温亭湛,这个她用过,对旁人可有效,他们总不能赶着一块怀孕,到时候彼此传着用。温亭湛只说这个办法也许可行,于是几个丫头都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怀一个的急切样子,来验证温亭湛的香珠到底是不是有神效。
这一日,夜摇光正好浇灌好了她的荷花,就听到了小乖乖的叫声,小乖乖第一次传信这么久,想来陌钦是在不好寻找的地方,伸手将小乖乖召唤下来,从它的身上取出信件,夜摇光缓缓的展开,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陌钦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发现了五行之土,但是阴阳鱼却还是没有发现,他会留意。如今他身上有些琐事,待到办完之后,就将五行之土给她送来。
“真是太好了。”这对于夜摇光而言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有了反应的缘故,她觉得即便是七日给小荷花换一次水,都有些吃力,不得不在宅子里布下了一个五行阵,接无根之水。但如今是酷暑,雨水本就少,有了五行之土,夜摇光就让乾阳亲自去一趟昆仑上去带五行之水回来。
刚刚得了一个好消息,夜摇光就听到外面宜宁的声音响起:“夫人,门房传话,有位白发姓冥的姑娘,说是应夫人之邀而来。”
夜摇光霍然站起身,是冥曦!
当即亲自去门口迎接,果然是冥曦,虽然她依然白头发,但穿着却与世俗之人无异,并不是当初在玉皇殿所见的祭司长袍。
“冥祭司,没有想到你会亲自前来。”夜摇光有些惊喜。
“我原也是有些世俗之事待办,恰好要路过贵府,便亲自来一趟。”冥曦的语气听着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可夜摇光却知道冥曦身为冥族的大祭司,甭管是不是如她所说是恰好路过,顺便而来,那都是一种极其大的尊重和重视,于是非常热情的将冥曦迎入屋子。
他们这些修炼之人不喜欢客套,什么都是直来直去,夜摇光也不耽搁冥曦的时间,直接派人去通知了古灸,恰好今日古灸正好在府中,便带着画和冥曦去了古灸的书房。毕竟古灸对这幅画很重视,冥曦是个什么解决章程,夜摇光都让古灸知晓,也省的她二次传达,
他们去的时候,古灸已经等在了那里,夜摇光便介绍道:“这位是外子的至交好友,姓古。”
冥曦只是点头致意。
夜摇光又对古灸道:“这是修炼隐世之家的冥姑娘,她才是能够解开画中怨气之人。”
“冥姑娘。”古灸连忙彬彬有礼的行礼。
冥曦是个典型不太会和世俗之人打交道的人,她冷淡的反应,其实是一种习惯,并不是代表她不好相处,亦或是傲慢无礼。
为了不让古灸感觉到尴尬,夜摇光将画放到案几上:“大祭司,你来看看。”
于是三人又围上了那一幅画,冥曦的手抬起来,夜摇光瞬间感觉到了隐隐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在波动,就见冥曦那一只白得有点不像人的手悬空在画上。不知道是不是夜摇光的错觉,她竟然耳边隐隐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绝望而又憎恨的哭声,那哭声之中的控诉仿佛成了实质的魔咒,让她顿觉得不寒而栗。
冥曦的手一收,这哭声也就不见了。
冥曦侧首对夜摇光道:“这股怨气,应该是在她临死之际意外触动了阵法或者天降异象,才会形成。”
所谓的天然诅咒,其实必须要阵法或者星象的辅助,否则这世间来来去去那么人,多少人喊冤而死,多少人怨念深重,若是但凡有怨念就会形成先天诅咒,那这个世间岂不是积怨成冢?
“那要如何解开?”夜摇光问。
“我施咒将它的咒暂时解除,而后你们带着这幅画去这个小姑娘所埋葬之处,化解它的怨气。否则便是我解除了它的咒术,若是怨气不化解,迟早它依然还会再次凝聚。”冥曦直接给出了解决之策。
“好,那就有劳大祭司施法。”夜摇光觉得这样已经很简单,化解怨气这是夜摇光最擅长之事,只要去了吐蕃只怕不难寻到小姑娘的坟。
于是她带着古灸离开了房间,站在房门之外,夜摇光看不到里面,但是却能够感觉到那一股陌生说不出来源自于何处,但十分强盛的力量,那力量形成了水波一般,让整个屋子都仿佛浸泡在水中,出现了晃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夜摇光再次听到了那绝望无助充满愤恨的哭声,哭声哀绵婉转,令人揪心。
很快那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声音消失之后,屋子里萦绕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旋即冥曦便推开了房门。
看着冥曦依然平淡的脸色,夜摇光上前:“多谢大祭司,大祭司若是不赶时间,便留下用一顿便饭。”
夜摇光打算用人参精的肉给冥曦补一补,总不能平白让别人跑一趟。
第1262章:生辰
“不过举手之劳,夜姑娘不必客气,我尚且有事在身,改日再登门。”冥曦拒绝,而后取出一个类似于船舵标志的铁牌,铁牌上面有着一个曦字,将之递给夜摇光,“夜姑娘日后有关咒术之事,只管传信去冥族。我也同为修炼之人,应当尽责之处,自然不会推辞。”
夜摇光闻言也就接过来:“好,大祭司如果有需要我之处,也可来寻我。”
“嗯。”冥曦应了一声,就对夜摇光敛衽颔首,然后就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夜摇光将冥曦送走之后,折回来看着案几之上的画,大量的怨气萦绕在上方,这一股怨气已经不再被一股力量所凝聚着,仿佛失去了主帅的士兵,显得有些慌乱无章,夜摇光抽出一张镇煞符,手诀一阵变化,就将所有怨气都凝聚到了符篆之中。
画依然暂时由夜摇光保管,傍晚之时,温亭湛回来,夜摇光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温亭湛,末了叹道:“看来是命中注定,咱们得去一趟吐蕃,原本以为请了冥曦前来,就可以免一场周折。”
“这倒是极好,我正差一个进入吐蕃而不引人起疑的理由。”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笑道。
“我们何时启程去西宁府?”提到这个事情,夜摇光就不免问道。
“快了。”温亭湛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深远。
对于温亭湛说的快了,有多快,夜摇光不知道,她只知道接下来又是几日的风平浪静,一直到九号宜宁和卫荆大婚。卫荆乃是温亭湛的暗卫之首,为了表示重视,温亭湛特意请了一日的假,和夜摇光亲力亲为的从头到尾的主持。
夜摇光也送了宜宁和卫荆一套宅子,但是两人坚决要和夜摇光他们住在一起,日常还是跟在他们两身边伺候,宅子和卫荆商议之后,就落在了宜宁的爹娘身上,眼看他们年纪大了,等到他们老了有个养老地。
忙完宜宁和卫荆的大婚,陛下终于下旨比去年提前了十日,搬去了离宫,夜摇光连忙就拖家带口转移阵地到了南园夜府。
平静的日子一直到温亭湛的生辰,这一日本不是温亭湛的休沐日,但陛下似乎因为去年温亭湛及冠的事情而对温亭湛的生辰格外的印象深刻,特意给温亭湛休息一日,这一件事传出去,陛下对温亭湛的恩宠,简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而温亭湛竟然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受了,一点也没有推辞,更是让人心中惊疑不定,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这位明睿侯的手段,按理说温亭湛不是这么浮躁之人,怎么会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了陛下的特殊待遇。
就连闻游等人都不解,所以在温亭湛家里吃了晚膳之后,大家坐在院子里乘凉,闻游不由问出声:“允禾,是不是要起风了?”
“这皇城那日不刮风?”温亭湛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夜摇光给他剥的葡萄,等着夜摇光用银签子戳了喂给他。
他的生辰,他老大,夜摇光忍了。
“我总觉着有事冲着你来,你近日有些不同寻常。”心思敏锐的闻游说道。
“你们放心,这是我的事儿,与你们无关,你们也帮不上我,待我需要你们之时,自然会开口。”温亭湛吃了一颗葡萄之后,面色严肃的对众人道,“无论发生何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我开口,便将任何事都视若无睹。”
原本还有些不甚在意的陆永恬听了温亭湛的话,也是顿时面色凝重起来。因为,他觉得就连温亭湛都这样吩咐了,那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怎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恰好去出恭回来的萧士睿一脸疑惑。
“没什么,想到今日夜色正好,打算让小六抚琴一曲,给允禾助兴。”闻游很是机灵的转移话题。
“让小六抚琴!”萧士睿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还是让他舞枪吧。”
连琴弦都没有摸透之人,让他抚琴,那真是要命。
“我好久没有听到阿湛抚琴了,让阿湛抚琴给我们听。”夜摇光托着下巴,一脸期待的看着温亭湛。
得把这家伙支开,不然没完没了的让她给他喂东西。
温亭湛如何没有看穿夜摇光的心思,此时也确实需要转换一下话题,有些事情不宜对萧士睿多言,于是他唤王一林:“去我的书房,将我的琴取来。”
温亭湛也站起身,亲自净手然后在案几之上点香,夜摇光也没有去帮忙,她捧着脸看着温亭湛,总是喜欢看他焚香的模样,那优雅的一举一动,宛如画中走出来的谪仙,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当温亭湛的香袅绕散开之际,王一林已经将琴抱出来,这还是萧士睿等人第一次看到温亭湛的琴,纷纷惊叹不已,闻游和萧士睿两个懂音律的人还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
“这是摇摇赠我的第一个生辰礼。”十二年的今天,夜摇光送给他。
这把琴,他轻易都不曾拿出来,每日打理都是亲力亲为。
十二年,一个轮回。
温亭湛的目光深凝而又柔情缱绻的看着夜摇光,他缓缓的坐在琴案之前,双手搭在琴弦之上许久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香已经燃半,他细长的手指才一拨,清婉悠长的琴音便随着月光流泻而下,随着轻风飘荡在每个人的耳里。
轻快而又萦绕着缠绵的旋律,是那样的陌生,闻游和萧士睿都是一阵惊愕。夜摇光听着也是很陌生,虽然她听得古琴音其实很少,但是她从萧士睿和闻游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两个人都不曾听过。
萧士睿从小在皇宫长大,宫廷的乐师,在各种稍微重要的场合都会出现,这些人都是通晓古今所有乐曲之人。如果连萧士睿都不曾听过。那么只能说明,这首曲子乃是温亭湛原创。
原来,方才他迟迟不动手,只是在酝酿琴曲。其实早在瑶族的时候,夜摇光就知道温亭湛有作曲的天赋,尽管他在音律上的造诣并非极其出众。
第1263章:九幽魔琴
曲子随着那幽幽长长的尾音而结束,结束了许久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众人不由静默了一会儿,闻游才回过神:“这是什么曲子?”
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眸子落在夜摇光的身上,他清润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散开两个格外动听的字:“《轮回》。”
十二年,一个轮回。
夜摇光想到,这正是他们相守的第十二个年头,这样一回想,才知道他们竟然共度了四千多个日夜,不由心头蓦然一暖。
气氛如此甜蜜与和谐的时候,黄彦柏却一脸惊慌的模样冲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了?”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是紧张的看着他。
原本单凝绾今晚也来了,但是夜色较深,夜摇光就让黄彦柏和乾阳一道将褚绯颖和单凝绾先送回去,以免对两个姑娘的名声不好,看着黄彦柏这样心急火燎的冲进来,夜摇光第一反应就是他可能遇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黄彦柏看了看闻游他们,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萧士睿和闻游他们都是有眼色的人,对视一眼,萧士睿开口道:“天色也不早,我们就先回去。”
温亭湛也不挽留,亲自送了他们出去,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折回来,回到院子里,就看到黄彦柏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温亭湛的琴,温亭湛看了看夜摇光,才问道:“你方才大惊失色,是因为这琴?”
“师傅,这琴你是从何处得来?”黄彦柏点着头问道。
“这琴跟了我已经十二年。”温亭湛回道,“是十二年前,摇摇赠我的生辰礼。”
“这是九幽魔琴!”黄彦柏面色凝重,“九幽魔琴,乃是魔族的至宝,比圣光球,比宁璎的血婴剑,都要令魔族趋之若鹜。”
“九幽魔琴?”夜摇光目光落在琴上,“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它蕴含着魔之气。”
“那是因为它不是受魔控制之物,而是制造魔物的神器!”黄彦柏解释道,“据说是远古魔界始祖手持的兵器,我一直以为是传说之中的存在,并不真的存在于人世间,亦或者它应该在天界。”
“既然你不曾看到过,你如何确定?”夜摇光凝眉。
“我方才在外面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诱惑力,这股诱惑力来自于神魂,虽则我与这具身躯已经根脉相连,但他的心愿未了,我到底还不稳,因而我能够感觉到。我师傅……”黄彦柏立刻改口,“魔皇沐梓邪曾经对我说过,九幽魔琴,乃是远古神魔时代的神魔之器,只要它一动,十方魔物都会本能畏惧。”
方才他回来的时候,听到了琴音,他的神魂顿时就生出了一股压抑,也是因此他的脸色才会突然苍白。不是被吓的,就是被震慑了神魂。
“这会不会对阿湛有影响?”夜摇光连忙一把抓住黄彦柏,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师娘别担心。”黄彦柏看着脸色猝变的夜摇光,立刻解释道,“这九幽魔琴虽然是魔族至宝,但是魔界始祖乃是神尊之体,这琴原是他拥有神位之时的兵器,因而我方才称之为神器,这也是为何师娘感觉到不到魔气的原因之一。这琴虽然能够压制万魔,但它本身不是魔器。”
夜摇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她送给温亭湛第一个生辰礼物,意义不一样,如果给温亭湛带来了灾难,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日后师傅尽可能的少弹奏此琴。”黄彦柏建议道,“若是这附近有其他魔修,定然也是能够感觉到,他们定然会来争夺此宝。”
“我知道了。”温亭湛应下,他也很庆幸,这十二年来,他因为喜欢吹笛超越抚琴,极少触碰,更因为是夜摇光赠送,珍而重之的将它给束之高阁。否则,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灾祸。
“那这琴需不需要将之封印?”夜摇光仍然不放心。
“师娘,你这是关心则乱。”黄彦柏有些哭笑不得,“这乃是远古神器,别说现如今的师娘,便是飞升之后的师娘,也无能将之封印。这琴只要不动,就无人能够察觉,我这不是跟随着师傅许久,也是今日才发现么?”
其实之前还在阳珠之内时,黄彦柏也不是没有看到过温亭湛擦拭这把琴,当时看温亭湛那模样他就知道和夜摇光肯定有关,那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这琴乃是大名鼎鼎的九幽魔琴。
“好了,摇摇,别担心。”温亭湛连忙将夜摇光拦在怀里,侧首对黄彦柏道,“天色不早,你去歇息吧,我日后会加倍小心。”
“阿湛,将九幽魔琴放在我的芥子里吧。”夜摇光犹自不放心的提议,这种危险的东西放到她的芥子之中,就算有黄彦柏忽略的地方,也能够以防万一。
“好,摇摇说什么都好。”温亭湛哪有不答应,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只为抚平她心中的那一丝不安,见将九幽魔琴收入芥子之中,依然没有之前喜悦的夜摇光,温亭湛就牵扯她的手,“今儿是我生辰,摇摇还没有赠我生辰礼呢!”
“走,我现在就给你。”夜摇光就带着温亭湛回了房间,今年给温亭湛的礼物,依然是一套衣裳,这套衣裳是夜摇光最喜欢做的情侣款。
纯白色的底,艳红色的边和翻领,上面银丝绣了精致的祥云图案,衣袍和袖袍上都是麒麟图案,用的是一种泛着黄色的红色,犹如火焰。
“喜不喜欢?”夜摇光展开在温亭湛的面前。
“喜欢,摇摇到现在给我做的衣裳都不曾重样。”他好几次参加一些宴会,不少同僚都明着暗着打听他的衣裳是哪家秀坊做的。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情,但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是有虚荣之心,只不过权利和财富激不起而已,但一扯到夜摇光,他就会变得格外的幼稚,便因为旁人对她手艺热切的目光,他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理满足。
是她让他成为所有男人艳羡的对象,这种感觉比他自己努力站到高处,更让他迷恋。
第1264章:得罪了他的夫人
将夜摇光赠的生辰礼放到衣柜之中,温亭湛已经不需要试,出自他夫人之手,定然是合身,他想等到下次有机会,和夫人一道上身,他格外喜欢和夫人穿着一看就是一对夫妻的衣裳,时下已经不少年轻夫妇开始效仿他们。
牵了夜摇光的手,温亭湛道:“我也有一物赠给夫人。”
“你生辰,你赠我礼物?”夜摇光不由有些期待,温亭湛送的每一件东西,都会给她惊喜。
“恰好备好,等不及获得夫人的夸赞。”温亭湛说着,就去外间的书案之上,拿来一副装裱好放在盒子里的画卷,递到夜摇光的面前。
夜摇光将之取出来,解开捆绑的带子,将画卷缓缓的展开,上面竟然是她,是她手捧三株荷花,她的容颜在荷花之后,与荷花相映成辉。
“这还是为夫第一次为夫人画像,夫人可喜欢?”温亭湛弯着身子,看着坐在床榻边的夜摇光,低声问道。
“阿湛画的真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尽管在画功上,温亭湛连秦敦都比不上,更别说是古灸,但夜摇光就是觉得,在她的眼里,温亭湛画的就是最好。
温亭湛低低的笑出声:“只要夫人喜欢,日后每年我都给夫人画一张,唔,我还要把过去的十一张给补上。”
是十一张,而不是其他张数,那他就是从他九岁画起来,从她到来的那一年开始,真真正正的全是她一个人,夜摇光听了无声的圈住站在身旁温亭湛紧窄的腰身。
“那我可等着。”谁不想自己每一年的模样被记录下来?而且还是她心爱的人亲手所画。
看着手上这幅画,夜摇光可对其他的期待无比。原本焦虑的心情,也因为这个期待而变得松快了不少。
温亭湛生辰第二日,赵贿再一次登门,其实昨日赵贿就送了贺礼,不只是他,整个帝都送礼的都接的夜摇光手软,因为早一日温亭湛就吩咐她,无论多少人送礼来者不拒。
夜摇光当时还纳闷:“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陛下给我的补偿。”温亭湛笑的意味深长。
陛下和单久辞就要动手了,陛下自然要先给温亭湛一点甜头。既然是陛下所赏赐,温亭湛自然也肆无忌惮的收一次,这不是陛下故意抬举他,给他放了一日假,特意来暗示全臣。他若是不受,岂不是抗旨不遵么?
因为温亭湛没有宴客,只请了几个至交好友,所以赵贿昨日并没有登门。自从上次聂家的事情之后,赵贿似乎对他们家也没有以往那么殷勤,也许是在怪温亭湛将擒拿寇家余孽的功劳给了大理寺卿的缘故。
夜摇光可是听说了大理寺卿许昌已经因为擒获寇家余孽有功,马上要调任刑部侍郎,虽然都是正三品,算是平调。但刑部侍郎才有可能升任刑部尚书啊,这是踏出了极其关键的一步,只要许昌好好的在刑部干,以他的年岁,就算熬个十年,也才五十几岁,升任刑部尚书是铁板钉钉。
而赵贿做了六年的京兆尹,陛下将他调去了大理寺卿,也是平调,但很明显是捡了许昌的缺,这听起来就有些让人不舒服。
已经七月末,京都之中的官员调配都已经落实,所以现在赵贿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赵贿是跟着温亭湛一道回府的,很明显是在温亭湛散值之后,特意寻上来,温亭湛是不会因为不重要的事情晚归让夜摇光担心,才会一道来了府上,温亭湛直接带着赵贿去了书房。
夜摇光则是吩咐了下人准备晚宴,这个时间点肯定是要招待客人。
也不知道赵贿和温亭湛说了什么,一说就是一个时辰,饭菜都已经做好,等他们出来才上菜,赵贿也没有推辞,只不过用了晚膳就没有多留,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
温亭湛亲自将赵贿送到门口,再次得了温亭湛指点的赵贿,有些摸不准温亭湛的态度,他近日不殷勤,不是不愿更不是心生埋怨,而是不敢。他以为温亭湛那日突然改了主意,提拔许昌的原因,是他何处得罪了温亭湛,所以都不敢往温亭湛面前凑。
可近日遇上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这是他上任大理寺卿的第一件案子,又是从许昌的手中接手过来,他自然想要办的漂漂亮亮,可他想不透,才会怀着忐忑的心来请教温亭湛。然而,温亭湛对他一如既往。
所以,站在大门口,赵贿几经踟蹰,终究还是不吐不快,将一直梗在心口的话问出来:“侯爷,下官有一事不明。”
“还有何事?”温亭湛问道。
“侯爷,不知下官可有冒犯了侯爷之处?”赵贿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一年前还比他官位低,初出茅庐的少年郎,仅用了几个月已经是多少人穷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侯爵勋贵,他便是官品较高,也得谦卑。
“赵大人何出此言?”温亭湛略一想,就明白了赵贿不明的事情。
“当日寇家之事……”赵贿点到为止,“下官并无不满,只是唯恐有不当之举,惹怒了侯爷而不自知。”
“赵大人多虑了。”温亭湛浅浅一笑,他那一双酒窝露了出来,仿佛酿造着陈年佳酿,极其的醉人,“赵大人倒是不曾得罪温某,不过……”
“请侯爷明示。”赵贿连忙问道。
“赵大人忠心陛下,恪尽职守,温某自是敬佩。”温亭湛的声音轻而缓,“不过赵大人也是身为人父之人,切莫忽略了子女的教养,长于妇人之手的儿女,总是缺了点见识。”
说完,温亭湛就转身,负着手缓步踏入房门,走了几步路,没有听到赵贿的响动,知晓赵贿这还是没有明白,于是他深入提点了一句:“赵大人,这世间得罪温某之人,必然是死路一条;可若是得罪了温某的夫人,温某定然会让其生不如死。”
赵贿心神一震,抬眼就看到那少年已经在烛光之下,翩跹而去。他的步伐从容优雅,宛如闲庭散步。
第1265章:相助破案
赵贿终于明白了他是被他的女儿所牵连!
他震惊的不能自已!
对于他女儿的心思,他是看出了一二,但从来没有多在意。他自己也是一个男人,这世间那个男人不喜欢如花美眷?那个男人不享受来自于女子的仰慕?他自问他的女儿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不至于到仰慕一个男人,会让一个男人感到侮辱的地步。
而且,他由始至终没有这个心,温亭湛这颗大树,并不是靠联姻就可以拴住,与其走裙带关系,不如好生做一个让温亭湛觉得有用靠谱的人。但他从来没有想到温亭湛洁身自好到这个地步。
这世间得罪温某之人,必然是死路一条;可若是得罪了温某的夫人,温某定然会让其生不如死。
这句话,回想一遍,赵贿就哆嗦一次。他得赶忙回去将这个女儿远嫁出帝都,最好也不要是青海一带,以后得叮嘱他们赵家的姑娘,都脑子清醒些,千万别去得罪温亭湛捧在掌心的宝。
当温亭湛心情愉悦的踏入房间,她的夫人正好带着儿子消食完,已经去沐浴,想到又有好久没有和夫人亲热的温亭湛,顿时眼底幽光一闪,不着痕迹的挥退了下人,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浴室。
夜摇光正闭目趴在池沿上,眼皮都不掀:“掩耳盗铃。”
她是修炼之人,谁靠近她,她都不用看就知道,除非是陌生人,当然陌生人是不可能进入她的室内还活着。而温亭湛的气息,她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家伙竟然还刻意放轻步伐,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有一具火热的身子从她身后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他微微黯哑的声音传来:“为夫方才可是又立了功,夫人是否应该奖励为夫一番?”
夜摇光睁开眼,偏着头看着他:“你和赵贿,官场上的事儿,立了功你去找陛下,找我干嘛?我又没有得到好处。”
“谁说我和赵贿就一定是官场上的事儿?”温亭湛轻轻咬了咬夜摇光的耳垂,“赵贿今日问我,当日为何将寇家藏匿点告诉了许昌。”
夜摇光蓦然想到了这一茬,还真和她有关系:“你告诉是因我之故?”
“自然。”温亭湛一副求表扬的模样,“若是我预料不错,以赵贿的性子,他定然要急急的回去,将他的女儿远嫁。”
“你这是到处败坏我的名声,竟然还好意思让我奖励你!”夜摇光瞪了他一眼。
“夫人好生不讲理。”温亭湛幽幽一叹,“为夫这是让他早些将他相熟的人打个招呼,日后给夫人省去了多少麻烦。”
“这些麻烦本就是你招蜂引蝶,招来的!你解决也是理所当然。”夜摇光轻哼一声,一把拍掉抚上她胸前柔软的魔爪。
被打开,温亭湛可委屈了:“夫人,当真如此绝情?”
“你没有发现我肚子都显怀了么?你就不能为着孩子想想。”夜摇光白了他一眼。
温亭湛苦大仇深的盯着水中夜摇光的微微凸了一点的小腹,控诉道:“夫人这是在为孩子苛刻夫君!”
“行了,别耍宝,先说说赵贿这是又碰上了什么离奇案件搞不定寻上你?”夜摇光不想和温亭湛扯这个话题。
“夫人怎知是离奇案件?”温亭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刚刚当上大理寺卿,又是从许昌的手中接手,他这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发泄,最好的法子不就是把许昌搞不定的案件搞定么?”夜摇光说着,又白了温亭湛一眼,“这也未必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你这一下子可是让赵贿知晓,任他怎么蹦跶,他的兴衰都是在你翻手覆手之间。”
说是为了他,哼,每次都有深意。
“摇摇,真聪明。”温亭湛忍不住在她因为沐浴而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默认了夜摇光的推测,旋即道,“赵贿还真的遇见了一个许昌扔过来的烫手山芋,这个鸣冤的乃是一个举人,陛下对有功名在身之人格外的重视,死者是他的哥哥,是一个酒馆的掌柜,这个掌柜被腋下刺了一刀,就再无伤痕。他得知哥哥被酒馆的东家通知‘中风而死’便状告了酒馆东家的二爷,原因是他哥哥死之前,曾对他说撞见二爷和东家的爱妾偷情,但他哥哥死后的伤口干白无血花。”
伤口干白无血花,这是死后才造成的伤口,因为死后血脉不通,所以伤口泛白,若是死前造成的伤口所伤之处有血荫,且创口之处多血花鲜色。
“可是死后怎么会还有一个伤口?”如果对方杀了人,没有必要死后再在腋下捅一刀。
“因而那酒馆的二爷反告了这举人是因为家贫,为了讹诈钱财,将哥哥的尸身带回去反捅了一刀。”温亭湛缓缓的给夜摇光解释。
“那真相到底如何?”夜摇光觉得好像两边都有了动机。
“杀人的乃是酒馆的二爷。”温亭湛也不吊着夜摇光,“我仔细问过,那伤口的四周有烫伤的伤口,但这个二爷很聪明和狡猾,这烫伤就连举人都说是他哥哥幼时就有,其实不然,新伤和旧伤我看了仵作的案录便知道。”
“为何有新烫伤?”夜摇光又问道。
“摇摇想知道么?”温亭湛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有充满了诱惑,将她微微抱起来,就着这个姿势坐在他的怀里。
感觉到身后灼热的欲望,夜摇光并没有反抗,她知道温亭湛是有分寸的人,只不过饶是如此,也架不住温亭湛的花招越发多,而她怀着身子又极其容易疲惫,最后是怎么被温亭湛抱回卧室都不知道。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就在梳妆台上看到了温亭湛的留言。
原来是如果刀刃刺入人的肌肤之中时,一边用滚烫的开水烫就能够消除血荫,将生前的伤口伪造成为死后,杀人凶手之所以刺死者的腋下,就是因为他知道死者腋下幼时被烫伤过,以此来遮掩他杀人的手法。
第1266章:谣言
夜摇光并不懂这些医学上的事情,虽然相信温亭湛不会欺骗她,但她还是很好奇,可是要她去验证,别说是活人,就算是在动物身上,夜摇光觉得一边用刀扎,一边用开水去烫伤口,那都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于是她想到了今日要开堂审理此案,温亭湛又不在家,她许久没有带着宣开阳出去逛街,就带着宣开阳去看了开堂的全部过程,赵贿当场验证了新伤旧伤,又验证了如何将生前致命伤掩盖成为死后致命伤,并且找到了酒馆案发现场,用温亭湛给的特殊药水,洒在了地面上,显现出了大片血迹,以及酒馆之中的人证。
真凶哑口无言,夜摇光也没有听最后的处判,就带着宣开阳去了汇珍楼,帝都有名的做得好的酒楼其实很多,但是夜摇光就独独喜欢汇珍楼。
夜摇光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热火朝天的时候,雅间已经没有,看着汇珍楼的大堂也很干净,加上就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于是就选择了一个临窗距离其他桌子较远的地方。
吃到一半的时候,夜摇光敏锐的耳朵听到议论之声提到了‘明睿侯’三个字,便竖耳倾听。
“你们都听说了么?”有人声音刻意压低,颇有些小心翼翼,“我今日听说,明睿侯其实是豫章郡柳家的入赘子。”
“就是那个刚刚去世了老太爷,一代出了三个进士的柳家么?”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柳家柳居旻、柳居晏、柳居行三兄弟接连进士及第,曾经盛传一时,也因此柳家在帝都的名头到如今还是很响亮。
“是啊,除了那个柳家还能够有哪个柳家?”提起话题的人颇为感叹,“难怪明睿侯这般聪慧,十二岁的秀才,十六岁的解元,二十岁的文武状元,原来是家学渊源。”
“不对啊,明睿侯可是长在农家,我有个侄儿当年参加过岳鹿书院的文赛,明睿侯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亲口说他幼时家贫,是靠着明睿侯夫人赚钱养大,供养读书,因而侯爷对夫人才会如此情深义重。”有人反驳道,“柳家可是大世家,能够让自己的孙儿落魄到三餐不继之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提起话题之人又再度神神秘秘道,“我都说了,是入赘子。这明睿侯的母亲乃是柳家三老爷的嫡出姑娘,可这大小姐偏偏看上了一无是处的武夫,衙门捕快。柳家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后来这小姐直接和人私奔了……”
“啪!”不等那人说完,夜摇光的筷子啪的一声在桌子上一拍,她霍然站起身。
她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原就清脆,即便人声嘈杂也犹如惊堂木一般让整个大堂一静,又见她站起身,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看清楚她惊艳人心的容颜之后,都是呼吸一滞,原本夜摇光是戴着幕离进来,到了角落也是侧身背对着所有人,这会儿整个大堂的人才看到她的容颜,顿时都惊呆了,他们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你适才那些话是何处听来?”夜摇光站到那说话的人面前,冷声质问。
那人这才回过神,能够吃得起汇珍楼的人,都不是那种市井小民,就算不是权贵也至少是身家不菲,一眼就看出了夜摇光一身穿着虽然简单,但质地却是珍品,再看看夜摇光带着的两个下人,宜薇和卫茁,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压抑,就知道夜摇光绝对不是一般出身。
这人只是个商户,家里虽然有些余钱,但却不敢与权贵争锋,于是心里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我……小人是听旁人谣传,这事儿现如今传的人不少……”
“你可知,按照大元律例,造谣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你可知无功名者,私论勋贵又该如何论处?”夜摇光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封建社会,对于阶层划分非常的明确。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士族,非士族私下不可妄论勋贵。
那人被夜摇光的气势吓得有些面色发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他们都是商户,对律例知晓的不多,除了常能够听到的律例,也就只关注关于贸易的律例。
“开阳,你来告诉他。”夜摇光低头看着宣开阳。
“《大元律例》第五卷第八十一条:‘非士族者不可私议、非议朝中要员,误民愚民惑民者,一经告发,核实无误,初犯杖责三十,再犯倍之’。”黄彦柏已经开始在温亭湛的教导下学习律例,宣开阳每日都在旁听,他记性好,虽然很多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却是记下来。
“姑娘,我们并非有心……”这时候那人同伴站起来试图解释。
“若是杀了人,一句无心,便可免刑么?”不等他说完,夜摇光就冷声质问,“须知,众口铄金,谣言更比刀刃可怕,前者伤身,后者诛心!”
夜摇光的话让几个人面色一紧,纷纷有些无措和畏惧。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汇珍楼的东家连忙走上前,他一见夜摇光就认出来,因为夜摇光可不是第一次来汇珍楼,前不久才和温亭湛他们在这里给黄彦柏庆生,他记忆深刻,连忙行礼:“小人见过明睿侯夫人。”
这一声出去,那些方才议论温亭湛的人顿时脸色泛白,难怪夜摇光会这么疾言厉色的质问他们,合着他们是当着人家的夫人面议论她的夫君,也实在是怪他们倒霉,虽然汇珍楼往来达官显贵不少,可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哪些愿意坐在大堂,他们这才失了警惕之心。
“侯爷夫人恕罪,是我等过失,还请夫人宽恕。”几个人连忙认错求饶。
夜摇光这会儿怒气也已经平息,只是听到了那一句柳氏和旁人私奔而恼火,这才没有忍住,要知道这个时代私奔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柳氏是她的养母兼婆婆,是她丈夫的生母,要她如何能够不愤怒!
第1267章:公堂怼
深吸一口气,夜摇光冷声问道:“你方才说,不少人都在私传是么?”
“是是是,侯爷夫人,小人也只是听说而已。”那人连连点头。
“那你们就随我去一趟京兆府。”夜摇光扔下这句话,就离开汇珍楼。
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不少人在私下谣传,那么温亭湛只怕早就已经知晓,只是不想让她担忧,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她,若非她今日心血来潮去大理寺看一看验证杀人手法出来走走,只怕她要被蒙在鼓里许久。
温亭湛已经知晓,那就没有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必要,那就来一个杀鸡儆猴,这件事温亭湛不好做,他一动就牵连甚广,既然被她撞见了,那就由她来做!
那人面如土灰,但是卫茁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跑。
听闻明睿侯夫人击鼓鸣冤,新上任的京兆尹姚勤吓得腿都差点软了,他可是前不久才请了他的前任赵贿,毕竟赵贿稳坐了六年,自然是要取点经,赵贿也很上道,收了他的好处,就特意透了他一句话:万不可与明睿侯作对,他是从地方上升上来,到现在还没有和明睿侯搭上一句话,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不刻意的接近一下明睿侯,却没有想到,他和明睿侯的缘分就这样开始。
姚勤连忙亲自去将夜摇光迎入正堂,众目睽睽之下姚勤也不敢表现的太殷勤,但是语气还是万分的客气:“侯爷夫人,不知何事亲临。”
“我今儿是原告,府尹大人将我当做原告便是。”夜摇光直言道。
既然夜摇光这样给他方便,姚勤也就松了口气,他端坐到高台:“夫人状告何人,请讲。”
“今日我携子于汇珍楼用膳,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非议我夫君,言辞甚至辱及我夫妇已过世多年之母。”夜摇光平淡的说道,“为人子女,若是连已故双亲的尊严与名誉都不能维护,何以有颜面苟活于世?”
姚勤一听,立刻看向夜摇光所指的被告:“被告乃是何人?”
“草民吴青,帝京人士。”吴青跪下回话。
“温夫人状告你非议勋贵,你可认罪?”姚勤厉声问道。
“草民……”吴青还是犹豫了片刻,最后只能垂下头,“草民认罪。”
“你既无功名在身,按律当杖责三十,本官念你认错之态良好,判你当庭受杖二十,你可服气?”姚勤窥了窥夜摇光的脸色道。
“草民认罚……”
“且慢。”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亮的女音在外面响起。
众人看到衙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在纷纷让开的人群之中突显出来。
“何人在外扰乱公堂!”姚勤顿时一拍惊堂木高喝道。
“大人,学生并非要扰乱公堂,而是认为权贵仗势欺人,平民百姓不过是私下言论,并非宣扬,何至于就要被杖责。这世间人,世间事,不都是让人来评论是与非,大人今日如此处置,就怕日后人心不安,让百姓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敢多言。学生虽然不是帝京之人,但学生大江南北走过,这茶楼饭馆,原就是亲朋好友私下相聚,说说东家长西家短,也没有见谁如此郑重其事的闹上公堂,亦或是明睿侯的确比旁人矜贵,百姓连天子的仁德都可以议论,却不能说上明睿侯几句闲言碎语?”那姑娘口齿相当的伶俐。
夜摇光目光微眯,她见姚勤要拍惊堂木呵斥,抬手制止了姚勤,缓步走到门口:“姑娘姓贵姓?”
被夜摇光点破女儿身,那姑娘也不急,依然大大方方的回答:“荣,夫人有何指教。”
“不知令慈贵姓?”夜摇光又接着问。
“家母姓萧。”这姑娘非常骄傲的说出了自己母亲的姓。
萧?国姓啊,难怪这么傲气。
夜摇光冷笑道:“若我说姑娘乃是令慈与令尊私奔,无媒而生……”
“你放肆!”不等夜摇光说完,那姑娘就脸色大变,怒不可遏的指着夜摇光,“你敢羞辱我母亲,你当心你的脑袋!”
“姑娘也会恼,也会怒么?”夜摇光似讥似讽的看着她,“方才姑娘不是说,世间人,世间事,合该天下人言论自由么?我夫君的父母被人说是私奔,我按律讨回公道,姑娘说我小题大做,认为我夫君矜贵超过了陛下,怎么轮到我说姑娘之时,姑娘可比我还狠,可是要我的脑袋呢!”
那姑娘被夜摇光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这是在污蔑,我爹娘乃是当今圣上赐婚……”
“哦,原来在姑娘这里,陛下赐婚之人便不可以妄议,非陛下赐婚之人,就可以随意泼脏水是么?但凡不是陛下赐婚之人,就得大度的任由不相干之人辱及双亲?所以,姑娘眼中,没有得到陛下赐婚之人,都可以随意污蔑是私奔,是无媒苟合么?”夜摇光语气平淡,但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那姑娘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知他们是在污蔑……”
“啪!”
不等那姑娘的话落下,清脆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顿时一股红印子,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夜摇光:“你……你敢打我……”
“我打了姑娘?”夜摇光一脸无辜,“我何时打了姑娘?”
她们两相隔少说也有五步的距离,夜摇光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就连两旁甚至是姚勤等人,也没有看到夜摇光的手动了一下,但是方才那清脆的巴掌声,却是让他们都惊了一跳。
“你还敢狡辩,如此多的人作证!”那姑娘厉声指着夜摇光。
“那你便问问可有人证。”夜摇光伸手漫不经心的理了理披帛。
那姑娘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是摇头,他们的确没有看到,见到这幅架势,那姑娘目光阴冷的看着夜摇光:“好,好一个明睿侯夫人,我就要看看这帝都是不是明睿侯能够一手遮天,寻不到一个为我做主之人!”
言罢,那姑娘就甩袖转身离去。
第1268章:辱不及爹娘
一看就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母亲姓萧,又是哪个公主之女?夜摇光想了想,仿佛没有嫁给姓荣的公主。
夜摇光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她折身对上姚勤:“既然被告认罪,大人也已经宣判,那便行刑吧。”
姚勤虽然对那负气离去的姑娘有些犯嘀咕,但到底他没有得罪人,于是连忙让人当众杖责了吴青二十大板。
夜摇光就站在旁边,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等到杖责完毕,夜摇光道:“打人不打脸,辱人不辱爹娘,这是为人的操守底线。”
说完,她就带着宣开阳离开,原本刚刚围上来也觉得夜摇光有些霸道的百姓,在听了她和姓荣姑娘的对话,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他们的爹娘被人这样私下议论,他们的心情,又听了夜摇光这句话,也觉得夜摇光行为没什么,而且人家并没有仗着占理就动用私刑,是堂堂正正的走了律例,也没有得理不饶人,非得杖责别人三十。
一下子众人觉得夜摇光已经算是极其宽容大度。
夜摇光前脚才回到府中,宫里就闹了起来,那与夜摇光在公堂上遇上的姑娘倒不是哪位公主的女儿,而是南久王的孙女,乃是南久王唯一嫡女邑忞郡主的独女,也就是萧秉和岳湘龄的表妹。
江南荣家,那说出来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萧秉的姑姑便是荣家现如今的大夫人。此次是因为这位荣姑娘刚刚及笄,做母亲的更向往帝都的繁华,不想将女儿嫁在地方上,才借着陛下六十大寿在即,带着女儿上京,就是为了想要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而这位荣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在整个江南她的地位比公主也不遑多让,这是图帝都的热闹,带了丫鬟私下出来游玩,又嫌丫鬟太吵,将之扔在一边,偷跑出来,恰好遇见了这件事。
邑忞郡主在家里看着脸都被打红的女儿跑回来,自然是怒气攻心,她的女儿娇养在膝下,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来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竟然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她当即奔入皇宫,求皇伯父做主。
兴华帝自然也是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而是立刻派人传召了当事人姚勤,和温亭湛,倒是没有传唤夜摇光。让荣沫漪当着姚勤的面,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兴华帝便问姚勤:“此事可是如此?”
“回陛下,荣姑娘所言……”姚勤斟酌了一番才道,“过于片面。”
“既然她所言片面,那你便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兴华帝沉声道。
姚勤连忙回道:“其实今日,是明睿侯夫人带着小公子去汇珍楼用膳,恰好听到几个商户议论明睿侯,直言明睿侯之母乃是与其父……”说到这里,姚勤顿了顿,才低声道,“无媒私奔,侯爷夫人恼怒,便按照律例,将人送到了微臣的府衙之中,那商户也是认罪,微臣也已经按律宣判,这时候荣姑娘挺身而出……”
姚勤将荣沫漪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兴华帝,甚至包括而后荣沫漪和夜摇光的对话,说完之后,他不得不说:“在场人诸多,都不曾见到侯爷夫人动手掌掴了荣姑娘,且侯爷夫人与荣姑娘相距有六步。”
兴华帝听了脸色就沉下去,眼含威压的看着邑忞郡主母女:“这就是你们母女要朕做的主?你们母女口口声声说受了委屈,倒是说给朕听听,你们何处受了委屈?”
两母女顿时哑口无言,荣沫漪是被惯坏了的娇小姐,可邑忞郡主不是,她原本只是听了女儿的一面之词,却没有想到真相是这样……
“那夜……”不等荣沫漪反驳,邑忞郡主连忙捂住她的嘴。
而后对兴华帝道:“皇伯父恕罪,侄女只是爱女心切,故而失了分寸,原来是漪姐儿冒犯了明睿侯夫人,侄女一定将漪姐儿带回去严加管教,再备礼亲自登门向明睿侯夫人陪个不是。”
邑忞郡主的话,兴华帝还是觉得中听,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便退下吧,温爱卿留下。”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兴华帝给福禄使了一个眼色,福禄从袖中将早已准备的奏折递给了温亭湛:“这是湖广递上来的奏折,你看看。”
温亭湛躬身接过翻开看了看,上面是一件事情,那就是湖广赋税丢了,负责押运的都指挥使派人追上去,拦截回来的乃是一箱一箱的石块。湖广都指挥使上奏,暗指这批税银从一开始就被湖广布政使柳居旻做了手脚,但却没有收集到证据,故而奏请陛下派钦差来查此事。
“不论是掳劫税银,亦或是丢失税银,更甚私吞税银,都是重罪,不可听信一面之词,牵扯重大,臣请陛下派户部之人下去详查。”温亭湛看完之后,对兴华帝说道。
“户部之人不妥。”兴华帝否定道,“如今正是各地税银上缴之际,户部本就人手不足,朕岂能再从户部调人。”
“陛下圣明,想必陛下心中自有明断。”温亭湛不卑不亢的说道。
“今日邑忞母女闹得事儿,朕前几日也听了传闻,温爱卿对此可有想法?”兴华帝没有接温亭湛的话,反而突然跳转了话题。
“微臣也略有耳闻,微臣记得陛下许久前便召见微臣询问过此事,但据微臣所知,微臣生在乡野,爹娘也不曾在微臣耳边提及过柳家。也许是看在微臣当时尚且年幼之故,不过如今微臣爹娘已经入土。”温亭湛不急不缓的说道,“柳家也的的确确为柳家四姑奶奶发过丧,微臣也不知这到底是真亦或是假。”
“温爱卿如此聪明绝顶之人,也看不出真与假么?”兴华帝问道。
“陛下,微臣是个清明的局外之人,此事牵扯到了微臣,其中真真假假,微臣想除非是微臣的母亲亲自托梦于微臣,否则微臣实在是难以相信。”
第1269章:帝王的心思
“如此说来,温爱卿是不信自己是柳家后人?”兴华帝颇有些心意盎然的问道。
温亭湛行礼:“回禀陛下,微臣前几日恰好联系到了告老归乡的韦大人,家父便是韦大人身边的衙役捕快,韦大人亲笔回信给微臣,微臣父母乃是他做的主婚人,绝无入赘一说。”
这个曾经的豫章郡的知府,对他父亲多有照顾的老人家,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到。但这位知府也不知道柳氏的身份,温长松也没有将柳氏的身份告知,他更加不知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得罪了柳家。
虽然那几年柳家明里暗里针对温长松,他已经猜到了些许,但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所以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其他。
“毕竟是个外人,难堵悠悠之口,如今整个帝都都在看着,这事儿的波澜也不小,朕有心让你出去避避风头,恰好湖广税银一案,牵扯到了柳居旻,你便做这个钦差好好查一查湖广税银案,朕期待你让柳居旻亲口来对朕道出真相。”兴华帝直接对温亭湛道,“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是七月底,地方官员最迟八月任命,十月交接。
“微臣遵旨。”
于是温亭湛就这样捧着兴华帝拟出的圣旨回了家中,夜摇光本就因为今天的事情一直在等温亭湛,看着他手中的圣旨不由问道:“陛下这是派你赴任了?”
“不,是派我去湖广查税银丢失一案。”温亭湛将圣旨供奉起来,才对夜摇光道,“收拾东西,为夫带你去湖广游玩。”
“去武昌府?”武昌府就是后世的武汉,也就是湖广布政司所属之地,武汉酷暑是最热的时候,但这还不是夜摇光最无语之处,最无语的还是,她依稀记得湖广布政司好像是柳居旻,“陛下是让你去查柳居旻?”
夜摇光想不通了,温亭湛是柳居晏的外孙,有牵绊也是和柳居晏,陛下既然不想温亭湛和世家扯得太深,不应该用柳居晏或者柳合朝来试探温亭湛么?怎么会选了柳居旻!
温亭湛对柳居旻可是不会手下留情。
伸手刮了刮夜摇光的鼻子,温亭湛笑道:“柳居旻才是柳家的家主。”
夜摇光恍然,兴华帝并不在乎温亭湛被感情牵绊,没有感情的人他恐怕也不会用,他是不希望温亭湛被利益牵绊:“陛下就不怕你把柳居旻拉下来,正好让柳居晏上位么?”
“这就是陛下的第二重试探。”温亭湛低声道,“若我当真把柳居旻整死,让柳居晏上了位,成了柳家的家主,不但是我,就连柳居晏也要倒大霉。”
“那陛下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既然让温亭湛去查柳居旻,又不让温亭湛将柳居旻给弄死。
“陛下想要的是整个柳家沉下去。”温亭湛一语点破。
“为何?”夜摇光不解,她可不认为兴华帝是为了成全温亭湛,让温亭湛更加的没有束缚,而废了整个柳家。
“欺君之罪。”温亭湛吐出四个字。
欺君之罪?夜摇光仔细的想了想,瞳孔一睁:“陛下是知道了真相!”
知道了温亭湛母亲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了柳市荏临死前的欺骗,心里恼火了,但柳市荏毕竟已经过世,又是私信,陛下总不能公开发作。
“陛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考验你?”夜摇光越发的想不明白。
“陛下要整个柳家都毁在我的手中。”帝王的心思温亭湛可谓了若指掌,对上夜摇光疑惑的目光,温亭湛轻轻的将妻子揽入怀中,“现在不都在传,我是柳家的人么?”
“你是说这是陛下授意?”夜摇光一想到有人诋毁柳氏和温长松,就极其的恼火。
“陛下自然是允许,但却又有人从中作了梗,才会传成现如今这般的不堪,陛下不至于让人去诋毁已故之人。”对于兴华帝的心胸和品行,温亭湛还是认可的,“我是柳家的人,或是以讹传讹,陛下让我令柳居旻亲自开口澄清,到时候自然会还我一个公道,只不过母亲的身份也要公之于众。”
“母亲是柳家的人,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而你在明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将整个柳家给毁了……”夜摇光立刻就明白了兴华帝的目的,“陛下这是要你成为所有人不敢亲近而又惧怕之人。”
看着妻子如此快的反应过来,温亭湛笑的格外的从容而又雍雅:“不敢亲近,才不会拉帮结派,才不会被人簇拥;惧怕才能够压制得住他们。”
锋刃的刀锋只要有用,只要能够杀人,让人害怕就行,不需要有其他。兴华帝从始至终就是把温亭湛当做萧士睿手中的一柄快刀培养。
夜摇光心里郁结,脸就沉了下去。
“莫要不开心,别人想把我当做刀,也要看我愿不愿。”温亭湛亲了亲妻子的脸,“武昌府虽说现如今热了些,但到底是个好玩之处,上回我们只去了保定府,这次啊你就可着劲的玩儿。”
“一想到柳居旻,我就没有游玩的兴致。”
“哈哈哈哈,那夫人可要失望了,夫人见不到柳居旻。”温亭湛开怀的笑着,“他此刻已经回了豫章郡守孝,只不过这税银乃是他交接之前,交给都指挥使,所以才是查他。”
“便是如此,那还有单久辞呢?”夜摇光沉思之后才问道,“这税银会不会是单久辞所盗?”
“这背后肯定有他的手在推,但他绝不会沾染这等事。”温亭湛摇着头对夜摇光道,“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真的亲自亦或是用自己的人去违纪触法陷害另一个人,尤其是所陷害的还同样是一个聪明之人,如此一来,就是授人以柄。”
“好吧,你们都是聪明人,我是笨人,我懒得费心思。”夜摇光听了懒散的挥了挥手,“我去收拾东西,何时出发?”
“后日,我们不带下人,我只带卫荆。”温亭湛回道。
夜摇光点了点头:“那我就带上宜宁,府中的事情就交给宜薇,有宜芳帮忙看着,小阳也留下来。”
“把开阳带去吧。”见夜摇光转身准备去吩咐,温亭湛又天上一句。
“为何?”
“以免夫人思子之苦。”温亭湛一副我多善解人意的模样。
第1270章:特别的欢迎仪式
夫妻俩各自去将事情和人吩咐交代清楚,然后便收拾东西,夜摇光有了芥子,包袱都不用再准备,吃的喝的都已经准备齐全,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宣开阳,宣开阳高兴的再也压制不住孩子的天性而欢呼出声。
算起来,他长这么大,出了缘生观、帝都、和老宅以外,其他的时光都在洛阳,而这些都没有一次是出去游玩,夜摇光看着他眼中充满期待的光辉,心里不由点愧疚:“快早些歇息,等到了武昌府,娘就带着你,多去几个地方,你记得今夜给你祖母写封信,以免在路上耽搁。”
“孩儿这就去写。”宣开阳立刻蹬蹬蹬的跑向书房。
乾阳瘪着嘴追过来:“师傅,你为何撇下我!”
看着乾阳被抛弃的怨念之态,夜摇光瞥了他一眼:“我们都走了,若是在帝都,他们遇上点什么事情,谁来相助?你在家里多顾着点彦柏,虽然他神魂已经和肉身根脉相连,但到底不能犯杀孽,否则就给了有心人铲除他的机会。若是把你们都带去,那就太过麻烦。我和阿湛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就会回来,你好生修炼,你看看你多少年没有进步了!”
乾阳已经化神期好几年,到现在别说突破化神期,就连化神期的巅峰都还没有达到。夜摇光一说到这个,乾阳就蔫了,呐呐道:“徒儿,徒儿也有认真修炼啊……”
“把你吃睡的心全部放在修炼上,只怕早就已经化神期巅峰。”夜摇光白了他一眼,“留在家里好生修炼,家里老老少少的安危我都交给你,若是少了人,仔细你的皮。”
说完就不理会乾阳,去收拾宣开阳的衣裳,乾阳也是知道夜摇光铁了心不会带他去,于是沮丧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蒙头大睡。
早在知晓陛下下旨任命温亭湛为钦差之后,萧士睿和闻游他们便用了晚膳赶来,温亭湛将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他们,又安排了黄彦柏的功课。
夫妻俩早早的歇下,第二日就启程,这一次因为带着宣开阳,夜摇光和温亭湛并没有将其他人扔下,两人单独而行,加上夜摇光身怀有孕,温亭湛也不想她过多的御空而行。他们乘着马车,从帝都到武昌府也就两千五百里路,因为顾着夜摇光,他们没有加急赶路,用了五日顺利的抵达了武昌府。
武昌府的城门口,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夜摇光的马车还没有进城门,就远远看到了,他们身穿铠甲,一看是武昌府驻扎的军队,夜摇光放下车帘子:“你通知了武昌府都指挥使你今日会到么?”
“傻摇摇,能够做到三品的都指挥使,那就不是一般人。”温亭湛摇着头,“我们一路行来住的都是驿站,他都不需要刻意打听,只需要派个人在武昌府外,我们最后落脚的一个驿站守着,就能够推算我们何时能够抵达武昌府。”
“他这个阵仗是何意?”夜摇光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湖广都指挥使,如此大张旗鼓的欢迎温亭湛,颇有些宣扬的意味,好似生怕有人不知道朝廷派了钦差来。
“管他是什么心思,既然他都摆出来,我们便心安理得的受着。”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停下,温亭湛握了握夜摇光的手,才先一步站起身,走下马车。
“卑职湖广指挥佥事曹弓恭迎钦差大人,见过侯爷。”领头的人带着一众将士上前躬身抱拳行礼。
温亭湛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不置一词的转身将手伸向马车,没有听到温亭湛声音的人,都不由悄悄抬起头,看着车帘子里一只白皙细长柔软的手伸了出来,此时接近正午,阳光炙热,璀璨的洒在那一只手上,仿佛给那只纤细的手蒙上了白玉般润泽的光芒。
站的近的曹弓,甚至看到那修剪整齐指甲好似晶莹剔透的水晶又透着一点粉,令人看着觉得火辣辣的日头也变得凉爽了起来。
光凭这一只手,阅女无数的曹弓就可以肯定那手的主人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他不由有些期待,然而那女子走出来,头上却戴着幕离,他根本看不清佳人的容颜,不由心头一阵失落。
顿时一双凌厉的眼眸落在他的身上,他才立刻回了神,却对上已经将夜摇光搀扶下来的温亭湛明明很浅淡的眼眸,正了正神:“卑职奉命来迎接侯爷,请侯爷移步随卑职先去酒楼用膳。”
“不用去酒楼,就去驿站。”温亭湛淡声的吩咐,看了看他们的出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百姓的进出,温亭湛不由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本侯去了不少地方,但武昌府的做派真是别具一格。”
顿了顿,温亭湛侧首问夜摇光:“夫人以为如何?”
“的确与众不同。”夜摇光清冷的说着,“不过如此扰民之举,就不知道是都指挥使授意,还是佥事大人自作主张呢?”
曹弓顿觉等了一上午的躁气瞬间消失全无,而是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对夜摇光道:“回禀夫人,武昌府新上任知府大人距离此地甚远,加之今日不幸有命案发生,知府大人无暇分身,故而请指挥使大人派人来迎接侯爷与夫人,卑职乃是武夫,不知该摆什么阵势,以免轻慢了大人,故而便私下觉得这般好,若是卑职有不当之处,还请侯爷与夫人恕罪。”
多伶俐的口齿,武官呢,都是粗汉子,人家说了不懂文官那一套,又是第一次迎接钦差,更是一番好心,认错态度也算是良好,如果这个时候温亭湛揪着不放,那才是落了下乘。
“曹大人是我见过第二个这般能说会道的武将。”夜摇光拖长了尾音道,“上一个,还是去年我随侯爷在八闽所见,那时候我才知道有时候武将比文臣还能言善辩。哦,那个人叫做吕骏,曾任泉州府总兵,不知曹大人可听说过?”
第1271章:暗藏的危险
段拓伏法,在澎湖县守着的吕骏也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吕骏可是朝廷授予的正三品武将,比指挥佥事高了两个品阶,曹弓想不知道都难。
夜摇光拿他和吕骏比,这其中的意味可就真的耐人寻味。
曹弓只能尴尬的回应道:“卑职略有耳闻。”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夫君常对我说为官者,以民为本,曹大人将如此之多的人堵在城门口,只怕一会儿要乱起来,不如曹大人就领着这些亲卫在此,好好的维持次序,可千万不要让百姓出了什么事故。”最后一句话,夜摇光说的格外的缓慢,说完便看向温亭湛,“夫君,你觉得如此可好。”
“夫人觉着好就好。”温亭湛宠溺的说道。
“那我们就先让到一侧,莫要耽搁曹大人办公。”夜摇光说着又上了马车,温亭湛自然是紧跟着。
温亭湛一上马车就吩咐卫荆:“将马车赶到一旁,让百姓先入城。”
于是曹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温亭湛和夜摇光的马车轻轻松松的停靠在城门的一旁,他甚至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去相劝。今日这一举动,其实他们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替温亭湛激起民怨,他们想过很多种温亭湛应付的方式。
比如说温亭湛有着文人的清高,应该对他们不加理会,直接进城。那么武昌府这些被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到底怎么想就任由他们来煽动。运作的好,直接可以上去参奏温亭湛一本。
若是温亭湛接受了,那就更好不过,他们还会省下好多力气。当然,他们也想过温亭湛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呵斥他们,他们也可以做足了文章,让温亭湛在这些进出的百姓心中留下一个道貌岸然的印象。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模样,而且由始至终他本人没有多说一个字,都是夜摇光在说,让他们想抓住温亭湛一个语病误导都没有机会,而如今温亭湛又吩咐他们亲自疏散人群,自己还让道在一边,这他还要怎么去污蔑!
让曹弓更加的郁结的还在后头,宜宁得到了夜摇光的吩咐,走到曹弓的身边:“曹大人为何还不动呢?”不等曹弓回答,宜宁便道,“曹大人一定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关系,奴婢帮您一把。”
曹弓伸手要去抓宜宁,却没有想到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步伐会这样的快,她冰凉的衣衫就这么从他的指尖划过,曹弓惊骇不已,这个丫鬟的功夫都不在他之下!
“诸位乡亲,实在是抱歉,我是明睿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宜宁的声音本就属于那种高腔,稍微大声一点,就能够扩散的很远,偏她的声音又有一股子轻灵,倒是不吓人,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给吸引过去,“今日我们侯爷封陛下圣旨前来武昌府查案,我们也不知指挥佥事大人竟然知晓我们今日会到,曹大人是武官,从未干过迎接钦差之事,故而行为有失妥当,我们侯爷与夫人对阻挠大伙儿入城,耽搁了诸位的要事心怀歉疚,故而我在这里替我们侯爷和夫人给诸位陪个不是。”宜宁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才道,“我便不多说什么,耽误乡亲父老入城,我们家侯爷已经吩咐曹大人维持秩序,大伙儿人多,可千万莫要出现踩踏,致使人命损伤,确然有急事的就往前,不急之人就再稍等片刻。”
这些人大多是往来的百姓,小贩,商户,人家侯府夫人身侧的大丫鬟都亲自出来赔礼,侯爷和夫人的马车也给他们让了道,他们被卡了一个上午的焦虑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再说,人家也解释的很清楚,这些都是在侯爷不知情之下的事情,他们的怨气也尽数散了。
于是有急事的就喊了一声,没有急事的也就依言退开。
夜摇光和温亭湛在马车里面,车帘子微微的在风中款摆,他们两都已经看到了好几个明显是身怀武艺,不像是普通人的人挤在人群之中。
“幸好我们没有先一步离开。”夜摇光目光微冷,这是后招呢。
就算温亭湛拂袖而去,表明了态度,这些人会在百姓涌入城中之时,制造出人命,若是有老弱妇孺因此而被踩死,温亭湛百口莫辩。
有宜宁在一旁看着,宜宁已经刻意的在曹弓的面前露了功夫,曹弓哪敢再轻举妄动,不然只怕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打了一个手势,让那几个伪装的人也退后,让了焦急的百姓先入城。
等到所有人都井然有序的入了城,温亭湛才吩咐卫荆驱车入城。至始至终,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没有再和曹弓说一句话,直接去了驿站落脚。
“我想不明白,这曹弓为何要与我们作对。”才刚刚进城门,就这么大手笔,若是换一个稍微不警醒之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一趟来,我们背后的敌人,是陛下和单久辞。”温亭湛垂眼,目光温和。
“这等手段必然不是陛下。”夜摇光冷哼。
“也不是单久辞。”温亭湛看着夜摇光这副模样,真是不知道为何,就是爱到了心坎里,“单久辞应该在武昌府人脉不少,他不需要拟出计划如何对付我,若是万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么他岂不是得累死,他只需要在这些他用得上的人面前,透露出对我的敌意就足以。”
“如此一来,这些人为了讨好他,自然是要针对你,而且就算是事情败露,也与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夜摇光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他这么有本事,明知道你不好对付,还要送这么多人来给你添堵,他到底是何意?”
“我也在想,他为何要弄这么多明知不是我对手的人来对付我。”温亭湛的目光变得深沉,“是想拖住我呢?还是想要扰乱我的视线,亦或者……两者兼有。”
“连你也没有看明白么?”夜摇光不由诧异。
第1272章:税银丢失的经过
“单久辞,可不是那等学不乖之人,从当年应天府开始,大大小小他在我的手中吃了无数的亏,这一次他是倾了全力,若是这般容易就看透,那他就不是单久辞。”温亭湛轻声一笑。
这是夜摇光第一次在从来运筹帷幄的温亭湛的眼底看到慎重的光芒,她知晓这一次单久辞不好对付,甚至他们到现在都还摸不清单久辞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她没有再追问温亭湛这个问题,出乎意料的是,往常她哪怕是温亭湛晚归一点都会担忧,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竟然分外的冷静,一点也不心慌。这一刻,她才发现,比起那些阴谋诡计,惊涛骇浪而言,她竟然更害怕看不到他,只要她能够时时刻刻的见到他,她就觉得即使天崩地裂,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到了晚间,湖广新上任的布政使和都指挥使竟然亲自登门,开口便是为今日城门疏忽之事向温亭湛赔礼。
“二位大人客气,原是一番好意,心意温某领了。”温亭湛淡声道。
都指挥使已经年近五旬,不过看起来身强体壮,还留了络腮胡,他也姓胡,叫胡霆。
胡霆对着温亭湛抱拳:“今儿营中恰好出了大事儿,不知为何一百多士兵突然上吐下泻,故而老夫才亲自去了军营,这才赶回来。侯爷宽宏大度,大胡子记在心上了,侯爷只管查赋税丢失之事,大胡子定然全力配合侯爷,侯爷若是要用人,大胡子也绝无二话。”
这口气倒是颇有些豪气干云,夜摇光还以为胡霆也不会个好货色,这会儿听了他的话,不由看了看他的面前,五岳端正,天庭饱满,还当真是个忠肝义胆的人,而非内里藏奸之辈。
“既然胡大人提到了税银丢失一案,胡大人不妨细说一番。”温亭湛便点了点顺势道,“正好郝大人也在此,二位身居要职,军营又有要事,郝大人这又是刚刚上任,难得聚在一处,择日不如撞日,也免得再耽误两位大人的时间。”
湖广布政使,姓郝,单名一个仁。
“侯爷,其实这是说来真有些玄乎。”胡霆一提到这件事就是一副极其憋屈的表情,“原本这税银是我当着柳大人的面清点入库,当时我也是签了文书给柳大人。税银一入我手中,那是一日都不曾耽搁,我当即点了精兵也当着柳大人的面,送往帝都。可这税银还没有出湖广的地界,就被人拦截。我做了湖广都指挥使这么多年,每年护送的税银和税赋不知多少回,所经之路,有些什么人我心里门清儿,该震慑的震慑,该打招呼的打招呼,从未出过这档子事,不怕侯爷笑话,这事儿刚刚传到我耳里,我还以为是下面的人弄错。”
“既然如此,胡大人又为何上书给陛下,言辞之中似乎直指乃是前布政使柳大人所为。”温亭湛便问道。
“侯爷有所不知,我亲自带着人去将这笔税银给追回来,追回来的是一箱箱的石头,而这箱子是没有任何破损,是用钥匙开的锁。”说到这里胡霆也是颇为懊恼,“柳大人送上税银也不是第一次,他在这湖广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有些交情,原本这税银我应当从新换了自己打造的箱子,但从前年起我便省了这一道麻烦,这算是对柳大人的信任,想到税银上面都封了条,一般的人看到税银也会绕道而行,却没有想到栽了个跟头。”
税银上了封条,说明里面是税银,所有的税银都是有官府的烙印,这样的银子根本花不出去,除非是黑市吃亏交易给能够从新熔炼银锭的地方,但是所有打造银子的地方都是朝廷的地方,民间有这样技术的人少之又少,这么大笔银钱也未必吞得下。但凡有脑子的劫匪,都不会去劫税银。
“仅凭此,胡大人便将矛头指向柳大人?”温亭湛淡声问道。
“自然不止这一点。”胡霆又补充道,“不瞒侯爷,这税银被盗在湖广境内,我大胡子别的地方不敢说,可这湖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越过我去,在税银被盗我便下令各城守门士兵严查,那么一大笔银子,却愣是一锭都没有寻到,这笔钱光是运输都要十来个人才扛得动,大胡子可不信他们这么多人扛着这么大笔银钱,还能够翻山越岭走那野兽遍地的山路,但是足足一个月都没有查到。唯一出城没有被盘查的人,就是柳大人,柳大人是回家丁忧,拖家带口,他曾是湖广布政使,守城之人也只是面子上做做样子看看,且柳大人的内眷,也不敢冒犯。”
所以,柳居旻要真的将这些银钱运走,那绝对是有办法,那么柳居旻的动机呢?夜摇光不觉得柳居旻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这一切都是胡大人的推断。”温亭湛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胡大人和郝大人可还有别的线索。”
“掳劫走税银之人,身手了得,绝非江湖匪寇,应当是特意训练出来的人。”胡霆又道。
郝仁也第一次开口:“侯爷和胡大人可有想过,也许这笔税银还未出湖广境地。”
温亭湛点了点头:“两位大人的话,温某会斟酌考虑,若是两位大人有何新的发现,也请及时告知温某,天色不早,温某便不留两位大人。”
两人自然是站起身告辞,温亭湛亲自将他们送走,等到温亭湛回来之后,夜摇光便问道:“你觉得这税银还在不在湖广?”
“不在。”温亭湛语气很笃定。
“那它去了何处?”夜摇光连忙追问,“难道柳居旻当真胆大包天,胆敢监守自盗?”
“柳居旻纵然有这个心,但也没有这个胆,否则他也不会一再的依附曾经的聂中书令,但凡他有些魄力,在聂家屡次将他弃之不顾,脱离了聂家,也不会落入这个地步。”温亭湛对柳居旻实在是看不上。
“既然都不是他们,那是谁有这个本事,将那么大一笔银子,冲破了重重关卡,不着痕迹的运走?”夜摇光觉得除非是他们这些修炼者,否则凡人太难,但是她深信就算是邪修都不屑沾染这些事情。
第1273章:一个看不懂的人
世俗和修炼界是有界限的,虽然魔修与邪修都是没有什么节操可言。但越是这类人越是不可能被世俗之人所捆绑,他们看不上凡夫俗子,怎可被凡夫俗子所利用?除非是俗世之人能够拿出天大的诱惑。
但,这不啻于玩火自焚。夜摇光相信,那些邪修和魔修比起被胁迫和俗世之人交易,他们更喜欢直接用武力掠夺,他们是不会害怕沾染上杀孽,也不会管对方是不是位高权重,杀一人改变许多人命轨的人。
因而邪修和魔修都是不可能干这种事,而正统的修炼者,且不说他人品如何,既然不愿意落入邪魔之道,那至少是爱惜羽毛。
所以,将这么大一笔银子运走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人为。
“胡霆的面相如何?”温亭湛忽而问夜摇光。
这是温亭湛第一次问夜摇光一个人的面相,觉得温亭湛可能是对胡霆起了疑心,不由先问道:“你为何会怀疑胡霆?”
“是他自己说了一句话,让我起了疑心。”温亭湛唇角噙着一抹清润的笑容,“他说整个湖广,没有几个人能够越过他,税银丢失之后,他已经勒令各城门严加搜查,唯有柳居旻拖家带口,守城之人只是面上查了查,柳家的女眷也不好冒犯。”
“这话有毛病?”夜摇光听着没有温亭湛啊。
“有毛病。”温亭湛漆黑的眼眸,仿佛幽夜的黑珍珠,在月光之中静静的流转出光华,“这话暴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除了柳居旻,唯一能够运走那么多税银的还有一个。”
“他自己!”夜摇光立刻反应过来,旋即笑道,“这次阿湛你可就怀疑错人了,那胡霆的面相我已经看了,他山根明朗,地阁肥厚,颈有余皮,这是典型的心地磊落之人。”
温亭湛倒是稍有的怔忪了片刻,事实上他心里虽然有这么一点怀疑,但他也觉得胡霆这个人他有些不好判断,尤其是他查过胡霆的根底,胡霆还真是一个少有的兢兢业业武将。
不钻营,不贪污,不奉承,还因为脾气直容易得罪人。若非他幸运,碰上的上峰恰好就是和他一个脾气的人,因而一路提拔他到了指挥佥事。而这个人还真有那么一点运道,他刚刚成了指挥佥事,前任湖广都指挥使就卸任,不少人等着看他跟着沉寂下去之时,恰好湖广出现了大洪涝,当时整个湖北都岌岌可危,驻守的士兵更是不眠不休的协助地方官员治洪水。
那时陛下才刚刚登基没有几年,刚刚从权阀世家手中夺回政权,正要大刀阔斧的整顿朝纲,却遇上了这等事,江浙和湖广一带,险些被洪水给吞没,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陛下的名声在那时糟糕到了顶点。
这一段历史乃是褚帝师亲自对他讲诉,可比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要惊心动魄太多,为了陛下,褚帝师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来了这湖广重灾区,原本是抱了必死之心,却没有想到能够挺过去。胡霆在这一次洪涝之中,带着他手下几千兵马,一直挺在最前沿,几次都险些被洪水给冲走。几千人,到最后只剩下了几十人,全都葬身在江河之中,待到洪水退,已经是一具具尸身。
可以说十多年前,若没有这几千人的牺牲,湖北只怕已经付之一炬,当时政权不稳,地方官员的治理松散,甚至许多人贪生怕死连皇命都不顾,胡霆在屡次三番请求当时湖广布政使与都指挥使增援无果之后,竟然敢举着大刀,拼着一股子蛮劲儿将两个顶头上司给劫持了,硬是从他们手中抢夺了调令,带着人及时赶到,才将褚帝师的计划施展开来。
事后,是褚帝师亲自上书陛下经过,胡霆得到了陛下的褒奖,当即上任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任职六年,在兴华十年,升任都指挥使,至今第九个年头。
提起胡霆,就连褚帝师都是欣赏与爱护之情,去年闵钊落马,褚帝师甚至想提拔胡霆,陛下也觉得胡霆可靠,但是却被胡霆拒绝了。
“他为何拒绝?”
九门提督和总督乃是一个品级,正二品的大员,负责陛下的安慰,守卫的乃是整个皇城,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挤进去。
“他很坦诚的对老师说过,他做不来京官,而且他祖籍湖北,他想要用一生守护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这件事褚帝师寻他商议过,他印象格外的深刻,也正是因为胡霆拒绝之后,褚帝师和他们的人都不曾再管是谁升任,任由陛下去决裁。
“其实这也说得过去。”夜摇光表示认同,他在湖广这么多年,手下的将领都是他带出来,突然调离到京城,别说京城的人服不服他,就算是对这些人他也舍不下,而且古人的思乡情怀格外的重。
“摇摇,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与那九年县令一样,是舍不得挪窝么?”温亭湛扬眉道。
“额……”温亭湛不提这一茬,夜摇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温亭湛一提到这茬,夜摇光才这样想,她为什么和当初听闻那九年县令的反应不一样呢?究其原因,是因为县令是芝麻大的官儿,而都指挥使已经是正三品,手握一方军权,逍遥自在,总比那去皇城脚下,一个不慎就会丢了小命强。
“你可有问过郭建廷,胡霆这个人如何?”郭建廷乃是直隶总督,算得上是胡霆的顶头上司,平日里来往肯定是不能避免。
“郭建廷回了我两个字。”温亭湛竖起两根手指,“耿与直。”
耿有光明与有骨气的意思,直则是刚正不阿。
夜摇光听了便道:“这么多人,不可能都看走了眼,我觉得这胡霆没有问题。”
夜摇光是极其相信她的相术,要么看不出来,要么就不会看错。
“嗯,也许是我多疑了。”温亭湛也点了点头,就连夜摇光都说了胡霆是个心地磊落之人,那就不可能有错。
况且,他对自己的怀疑,也没有多少把握。
第1274章:有灵气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夜摇光完全看不透,她也懒得去操心,这是温亭湛的事儿,她第二日就带着宣开阳和宜宁整个武昌府游玩。第一天就去了著名的黄鹤楼,还好历史是从元朝拐的弯,否则夜摇光都不知道能不能见识到古代原汁原味的‘天下江山第一楼’!
站在黄鹤楼之上,看着冲决巴山群峰,接纳潇湘云水,浩荡长江交汇的熊伟之姿,夜摇光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的文人骚客对黄鹤楼赞叹不已。而后是东湖游船,木兰登山。
一番玩了下来,七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是早出晚归,每日回来都累的不行,也就没有多和温亭湛问别的,关于朝廷上的事情,夜摇光不问,温亭湛从来不会主动提及。
这一日夜摇光早早的回来,一直等着温亭湛也回来一道用了晚膳,夜摇光便开口道:“案情查的如何?”
“有些眉目,但还有些事情尚待证实,等证实之后,我再告知你。”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的手,缓步走在院子里,夜风徐徐的吹来,秋夏交替之际,武昌府的晚风都有些热气。
“明日,我打算带儿子去云山,你可有闲暇?”这几日,温亭湛都在为着赋税的案子奔走,夜摇光都不敢轻易开口,就是害怕打乱他的计划,亦或是给他添了麻烦,既然温亭湛说有了进展,待进一步证实,那么事情应该都已经吩咐下去。
“好,奔波了数日,陪你们娘两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温亭湛颔首。
“阿湛,你说曹弓那帮子人,怎么自从进了城之后,就乖觉了下来?”夜摇光和宣开阳期初出去游玩,还多有防备,就担心被这些人打扰了兴致,结果发现这些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若非那日城门的事情历历在目,夜摇光都要怀疑这些人对他们其实一点恶意都没有。
“曹弓现在恐怕还躺在榻上下不来。”温亭湛唇角一扬,“在你带着开阳去黄鹤楼之际,我便亲自去见了胡霆,将曹弓的所作所为,包括城门口隐藏着人之事也直接道来,至于证据我没有,让胡霆去查。胡霆还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两日就查出了事情的始末,曹弓拒不肯认罪,纵然胡霆知晓是怎么回事,但证据又的确不足,因而前日寻了一个由头,将曹弓打了八十军棍。”
“你还是在试探胡霆。”夜摇光觉得温亭湛似乎对胡霆有着一股执念,“你到底为何这样固执的认为胡霆有问题呢?”
“直觉。”温亭湛自己也自己问过自己,这样一个历史干净,光辉的武官,满身的正气,他身边周遭的人都在夸赞的人,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到底是何处不对劲,温亭湛还真的说不上来。
夜摇光虽然不认可温亭湛的观点,但也没有泼温亭湛的冷水,其实她对温亭湛的信服已经到达一种盲目的地步,甚至就连她都开始怀疑。
将妻子冥思苦恼,温亭湛不着痕迹的握着她的手:“既然明日要去云山游玩,那就早些安置。”
一夜无话,夫妻相拥而眠。
第二日温亭湛就放了宜宁和卫荆一日的假,让他们夫妻也独自去游玩,夜摇光身边有他便是,他还带了些挖药材的工具,是听说云山药材丰富,恰好这个时节,又是许多药材正好采摘的时节。
一家三口轻装上阵,夜摇光依然着了女装,但却很简单,甚至连头发都只用了一根白玉簪挽上,这根白玉簪是她及笄的时候,温亭湛送给她的那一根,而温亭湛今日也是用和她一对的簪子,他们一人牵着宣开阳的一只手,穿梭在山野之间。
现在的云山还不是后世的景点,每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游客,但云山脚下,山腰上都有农户,正是秋收的时候,勤劳的身影依然随处可见。
他们一家人的到来,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实在是容颜太精致,谁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上两眼,倒也不像后世那样追着追着的看,最多不过是对着远去背影久久不回神罢了。
夜摇光和宣开阳负责玩乐,采摘果实,温亭湛一路看着有什么用得上的平日里不好寻到或者不好寻到新鲜的都摘了往背篓里放。夜摇光也偶尔瞄一眼,虽然云山的药材丰富,但珍贵的也没有多少,温亭湛采了不少的党参,云山的天麻倒是很出名,但这不是挖天麻的季节。为了让蛇虫野兽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乐趣,夜摇光从入山起,就浑身五行之气萦绕,到了中午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夜摇光弄了不少吃食在芥子了,饿了就取出来,她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如同往日般,打野物烤来吃,虽然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但是温亭湛就是不准。这是温亭湛一片关怀之情,夜摇光自然是依着他。
到了正午的时候,因为他们三口人没人的时候速度就极快,此时已经距离山峰不远,太阳太毒,夜摇光和温亭湛就在一个荫蔽的地方歇息会儿。
“娘亲,你有没有发觉到一丝灵气在漂浮?”宣开阳的鼻子嗅了嗅,有些迟疑的问夜摇光。
夜摇光随着月份越大,感知力越发的薄弱,她还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到,倒是金子从远处奔过来,爪子上拿着两个野果子叫了起来:“师傅师傅,有好吃的,有好吃的!”
“你回去之后,离乾阳远些!”夜摇光扶额,这只猴子不但和乾阳争着谁是大师兄,卯足了劲什么都要和乾阳比着来,连吃饭也要。
夜摇光抓过野果子,给温亭湛和宣开阳一人一个,便问它:“开阳说有灵气浮动,你没有察觉么?”
金子眨了眨金灿灿的眼眸,然后它闭上眼睛,浑身五行之气萦绕,很快就感觉到五行之气的波动,猴爪子往夜摇光身后一指:“有,在那边!”
夜摇光的目光顺着望过去,是一个小山峰,距离他们还有些远。
第1275章:白玉蛇
从他们这里绕过去,天黑都未必赶得到,夜摇光只能选择御空而行,让金子运气,飞在高空,宣开阳被温亭湛抱在怀里,这是宣开阳第一次御空而行:“娘啊,要到什么修为才能够自己这样飞?”
“到了化神期便可以。”夜摇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再大一点,娘就给你弄个喜欢的兵器,到时候你就可以借助你的兵器御空而行,开阳喜欢什么兵刃?”
“剑,孩儿喜欢剑!”似乎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宣开阳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好,等开阳大了,娘就给你弄一把好剑。”说着瞄了温亭湛一眼,“比你爹爹的笛中剑肯定还好。”
温亭湛无奈的看了夜摇光的一眼。
宣开阳还是很乖觉,连忙甜甜的笑道:“娘亲,我要一个和爹爹一样好的就成。”
夜摇光正准备说些什么,他们已经降落,被温亭湛揽着腰身旋身飘落在地面,随着云雾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即便是反应已经变得迟钝的夜摇光都能够感觉到的灵气。
“这非天然之灵。”夜摇光顿时就判断出来,“而是灵物之灵。”
所谓天然之灵,就好比昆仑山上那种吸纳天地之精华,日积月累而来的灵气,这个乃是有灵物孕育而成散出的灵气。
“金子你先去看看。”谨慎起见,温亭湛吩咐金子。
夜摇光现在身子不便,宣开阳的修为还很低,这里战斗力最强的就是金子,而且金子可缩小,便是有危险,也未必能够察觉得到它。
金子点了点头,就缩小成为松鼠大小,一个纵身在树上,它浑身五行之气包裹,加上原本就敏捷灵巧,若非眼睛已经随着金子,就连夜摇光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
夜摇光也是警惕的看着四周,但凡灵物都是伴随着危机。
金子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它回来之后,金光灿灿的眼眸闪烁着亮闪闪的光芒:“师傅师傅,你一定猜不到是什么!”
“瞧你兴奋成这副模样,不会是只母猴子吧?”夜摇光狐疑道。
金子顿时一囧:“师傅,您在想什么呢,我还小着呢!”
“是是是,你还小。”这句话夜摇光耳朵都听得快起茧了,“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
“师傅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金子迫不及待的拉着夜摇光前行。
既然它探过路,那肯定是没有危险,温亭湛和夜摇光带着宣开阳就随着它一路而去,距离他们也不远,也许是知晓夜摇光怀孕的缘故,金子回来不是蹿树,路上的荆棘都被它给清理干净,不平的路也有清理的痕迹,夜摇光心里暖暖一片。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位置,是一个隐秘的小水潭,只有浴桶那么大,清汪汪的水中,竟然有一条白蛇,不是那种银白色,而是白玉一般没有一丁点瑕疵的白,两个豌豆大小的漆黑眼睛,泛着水光,它只有婴儿的手臂粗,大概只有两米多长。
夜摇光是真的好讨厌蛇这种生物,但是这是第一次夜摇光觉得一条蛇看起来竟然这样的美,美得让人恨不能保护它。尤其是夜摇光他们的到来,这条小蛇似乎被惊扰了,它从潭水口探出脑袋,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夜摇光他们,也不吐蛇信子。
“娘亲,它好漂亮!”宣开阳的心都快被这条小蛇给萌化了,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摸它,白玉蛇似乎受到了惊吓,它的脑袋往后一仰。
夜摇光一把抓住宣开阳的手:“这种生灵,日后不要轻易乱碰,它的身上未必没有毒。”
“孩儿知错了。”宣开阳也知道他刚刚冲动了,主要是这条白玉蛇太可爱,他一下子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喜爱之情。
夜摇光揉了揉宣开阳的脑袋,小孩子没有极强的克制力很正常,夜摇光并没有教训的意思,她浑身五行之气萦绕,缓步上前,将她的手伸出去,五行之气包裹的手掌摊开在水潭边缘,保持一个白玉蛇可以接受的距离,一动不动,一股股五行之气散开。
白玉蛇先是迟疑了一会儿,很快就抵不住诱惑,整个脑袋就绕着夜摇光的手腕趴在了夜摇光的掌心,轻轻蹭着。蛇是属阴,但是这条蛇的气息冷得犹如冰块,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阴气。
夜摇光趁机将五行之气顺着它的体内探去,才发现它的身体里有一团阴气,这灵气不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而是从它体内的东西散发出来。
“小家伙,你偷吃了什么?”夜摇光哭笑不得的问道。
这一团灵气,白玉蛇根本没有办法消化,长久以往它只怕要被里面的灵气给活活的撑死。白玉蛇的灵智都没有开,它也觉得好冷,夜摇光身上的温度让它觉得舒服,它恨不得整个缠上来。
但是它的尾巴甩了甩,到底没有攀附上来,夜摇光就看到它的尾巴上长着透明的白色极短,凡人肉眼只怕看到不到的小刺,只怕这刺有毒,它现在几乎整个身子都缠绕到了夜摇光的手臂上,唯独尾巴有刺的那一截垂下下方,有些烦躁的甩动着。
“看在你虽未开灵智,但有善恶之心,我便助你一把。”夜摇光说着就反手抓住了它的身子,五行之气输入它的体内之时,另一手针已经准备好,手法迅速的将刺向它的腹部,将五根针全部扎在它的身上,夜摇光侧首对温亭湛道,“阿湛,阳珠给我。”
这一股冷冽之灵气实在是霸道,她的五行火之气都辅助太乙神针诀都不能化解,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什么。
温亭湛将阳珠取下来递给夜摇光,夜摇光握着阳珠,伸出手指点了点头白玉蛇的脑袋,低声对着白玉蛇道:“你也就是遇上了我,要换了个人,指不定就将你给宰了剖腹,一会儿有点难受记得忍忍,你要是敢攻击我,我可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说完,就用了一张符纸将白玉蛇的尾巴给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