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真神棍
“大人无需多礼,贫道之所以寻上门,确然有事须得大人相帮。”处真便开口道。
段拓紧接着问:“道君请说。”
“贫道需要一个人,这个人的命格特殊,对贫道有大用。”处真正色道,“只不过这人在知府府衙大牢,贫道昨日去寻过知府大人,可奈何知府大人不愿承贫道之情。”
“道君想要何人?”段拓便皱眉问。
处真将一张画像从袖袍之中取出来递给段拓:“这人贫道还未曾见过,这容貌也是通过他的生辰八字,五行六神所推出来,或有些出入。不过牢中人并不多,寻最相似即可。”
段拓接过来一看,他并没有见过陆永恬,所以也认不出这与陆永恬有着六分相似的人,便将之交给他的管家,给他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带着画像退下,虽然他们和知府衙门没有关系,甚至不对付,可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渠道打听出到底是谁。
等到管家退下去之后,段拓就顺带挥退了侍卫,慎重的单独与处真道:“道君,不知我这后一件事该如何化解?”
处真老神在在的伸出手掐了掐,而后高深莫测的对段拓道:“大人这件事并不难,只需要安排一场遇刺,可寻一个人假扮尊夫人,当着府上所有下人的面儿为救大人而死便可。”
段拓心里惊惧,最后那一点怀疑都消失不见,这个人果然知晓他的事情,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努力镇定道:“道君,我的小女和小舅子乃是知情人……”
“这就更简单,大人让他们二人睡上一觉,贫道施个法,便能让他们将该忘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处真云淡风轻的说道,“也不会伤及令爱和大人小舅子的身子。”
段拓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齐亮无比,又是端端正正的对处真行了一个大礼:“若是段某当真能够渡过此劫,必将为道君奉长生牌位,日夜诚心供奉。”
“大人无需如此,贫道与大人不过是各取所需。”处真很是洒脱道。
“段某这就去安排。”段拓已经等不及了,他想要快点绝处逢生。
处真也不去阻拦他,而是享受着段拓指派的人小心的服侍,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段拓回来了,可脸色有些微妙,他上前对处真道:“道君,您因何要这个人?”
此时段拓已经知道处真要的人乃是陆永恬,陆永恬关系重大。且这一群人当中,偏偏就是杀了人的陆永恬,换一个他的疑心还不会如此的重,但领教到处真的本事,加上自己确实挂在悬崖上,且他还派人去打听过,处真的确先去了知府衙门,所以他也没有轻举妄动。
“贫道适才说过,此人命格奇特,正是贫道所需之人。”处真的面色微冷,似乎对于段拓的质问很不悦,“怎么,难道提督大人无法将这人送与我?”
“这倒不是,只是这人牵扯重大……”段拓斟酌着言辞道。
“牵扯重大?能够大的过段大人的身家性命?”处真冷笑。
段拓一时语塞,但太过于巧合,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这是不是温亭湛给他下的套,蓦地他想到了温亭湛的妻子,据说也是这方面的高人,他怎么这个时候就中了阴煞之气?
“道君,不知段某着阴煞之气因何而来?”段拓问道。
“这阴煞之气,乃是因为段大人杀伐太重,阴煞之气皆来自于死人,但因着段大人刚阳之气极重,故而一直不曾发作。”处真面色平淡的说道,“只不过大人明年将会是邢克之年,如今年关将近,煞星已成型,大人体内的阴煞之气自然便爆发出来。若非如此,年关便是大人身败名裂之时。”
对于处真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段拓完全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有些后悔他素来不信这些,以往也有遇到过类似的人,但他都不屑去结交,所以才导致现在想寻个人问真假都不成。
“大人这是在怀疑贫道?”看着段拓的犹豫,处真彻底得火了,怒极反笑,“也罢,便当我日行一善,替大人化解了煞气,至于大人其他之事,那就另请高明。”
说着处真便要往外走,段拓哪里敢真的让处真走,连忙挽留:“道君勿恼,并非段某不信道君,而确然是这是牵扯重大,段某也的确需要费心才能将人送到道君手中,只是段某自己的事儿已经迫在眉睫……”
“段大人这是何意?”
“道君手眼通天,还请道君今日解段某燃眉之急,段某总不敢在道君面前耍花样,待到段某之事一了解,段某定当竭力一心为道君抓人。”段拓保证道。
段拓是这样想的,如果处真帮他把这件事都摆平了,他就没有把柄。处真当真是温亭湛派来的人,比起去劫狱,他杀妻的罪名难道不是更加的对温亭湛有用?这件事捅出去,陛下就算临时换统帅,也无人会不服气,对军心的影响并不大。
可这件事若是不解决,他头上就悬着一把刀,处真若真是温亭湛派来,杀妻有且需要时间去查,可劫狱是直接性可以人赃并获,虽然他自问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架不住温亭湛这人邪门。
所以,他需要先证明处真和温亭湛不是同伙。
处真哼声一笑:“若是往常,贫道也就不在乎与段大人多做计较,可贫道明日必须回程,若是段大人今夜无法保证将人送给贫道,那贫道就此告辞。”
见处真再次提步,段拓连忙拦下:“道君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既然道君也急,段某人也急,那段某人便一道行事。只不过段某想要将计划改一改。”
“段大人请直言。”
“段某的女儿毕竟年幼,忘性大。可段某的小舅子并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段某想要他也亲眼看到段某的妻子是如何被刺杀。”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处真先把他的小舅子不该有的记忆给抹去,也就是先拿出一点诚意。
第1037章:段拓入局
当然,段拓的诚意也在里面。毕竟他女儿还是知情人,他不可能杀了女儿,如果没有给处真将人送来,处真可以就此撤手。
“段大人是武将,却颇有些买卖经。”处真也不知道是真心赞扬还是讥讽。
段拓却完全当做赞扬:“段某幼时家贫,便是做小买卖糊口。”
“既然段大人如此有诚意,那贫道也退让一步。”处真便道,“等到段大人准备妥当之后,带贫道去便是。”
段拓求之不得,立刻积极的派人去准备,他的小舅子本就在他的关押之中,要将之迷晕,根本不是难事,因此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他就带着处真去了客房,他的小舅子已经安然躺在榻上。
抹去和混乱一点记忆,尤其是对毫无反抗之人,于他们这些修炼之人很容易,除非是千年难遇的那种意志力极强的人,显然段拓的小舅子并不是那样的人。处真很容易就侵入他的神识,继而将他的记忆抹去,又做了些手脚,弄完之后。处真拂尘一挥,原本应该再过一个时辰才能醒的人,登时开始有意识。
段拓有些紧张的凑上前,对上小舅子睁开的眼眸,他依然心虚,并且已经做好随时将之打晕的准备。
段拓的小舅子迷迷糊糊的伸手揉了揉额头:“姐夫,我这是怎么了?”
小舅子态度如此温和,段拓大喜过望:“你不记得发生了何事?”
“我……”他仔细的想了想,才道,“我是奉母亲之命来看望姐姐,方才不还好好的与姐夫闲聊……”
后面的事情,他完全想不起来。
段拓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你突然晕厥过去,如今已经两日,我寻了大夫也找不出因由,还是这位道君今日登门,说你被妖气缠身,才会昏迷不醒,是道君救了你。”
段拓小时候走街窜巷,这种话听得耳朵都起茧,这也是他为何不信这类人的原因之一。
“多谢道君相救。”段拓小舅子连忙掀开被子向处真行礼。
处真不闪不躲的受了,毕竟他是真的救了这人,如果他不上门,穷途末路,甭管理由多蹩脚,段拓为了自己肯定会杀了这个人。
“你身子还虚,好生歇着,我让你姐姐吩咐厨房做些滋补的汤药给你送来。”段拓安抚一番小舅子,就恭敬的送处真离开了屋子,送到给处真准备的厢房,“道君就在此稍作歇息,段某人这就去安排一些事宜,担保明日之前,定然将人送到道君的手中。”
“有劳段大人,段大人切忌,贫道要活人,至于伤残倒是无妨。”处真似乎因着之前的事情还有些不愉,故而对段拓很是冷淡,一进门就拂尘一动,将门给关上了。
他越是这般,段拓反而越发的放心,于是连忙派人召集心腹,商量着今晚如何将陆永恬从知府衙门给掳劫出来。自然,他是不会将真正的理由告诉他们。
就在他们密谋的时候,温亭湛和夜摇光已经吃饱喝足,段拓的人也已经到这里来看过,监视温亭湛和夜摇光的人直到日落黄昏才离去。在段拓看来,温亭湛和夜摇光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个时辰就从这里飞到府衙去。当然,他却不知道,夜摇光和温亭湛不需要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天刚刚黑的时候,夜摇光和温亭湛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知府衙门,得了信的岑锋在约定好的院子里等候多时。
岑锋的旁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岑锋从大牢里面提出来的元奕,看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到来,岑锋道:“人我带来了,我先去处理公务。”
时辰还早,作为知府,岑锋的事情还有很多。
“牢房的滋味可好?”等到岑锋一走,夜摇光就忍不住讥讽元奕。
“有吃有喝,无纷扰,无争端,无算计,甚好。”元奕环臂靠在院子里的藤花架子旁。
“看来你很喜欢,那不如在里面呆一辈子。”夜摇光冷声道。
岂料元奕回答:“若是可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你这样的人,便是去天牢也污了地方。”如何可以,夜摇光现在就想将这个人掐死。
“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让你如此气愤?”元奕颇为不解夜摇光的怒火源自何处,他似乎没有得罪她吧?
和温亭湛之间,他们互相算计,到目前为此吃亏的似乎也是他才是。
“为一己之私,罔顾人命,你的修炼便是如此修炼的么?”夜摇光质问。
“哈哈哈哈,我道是为何。”元奕这才明白,那双明亮的眼睛划过一丝不屑的冷光,“莫说那人非我所杀,便是我所杀又如何?你有你的修炼之法,我有我的修道之途,就因我与你所思所想不同,你便有资格谴责于我么?”
夜摇光一噎。
元奕冷哼:“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不要把你的愚蠢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等到你那日成了这修炼之界的女皇,再来发号施令。”
“你不是第一个说我蠢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夜摇光平静的说道,“可我的心永远不会累不会倦,我也永远不会觉着牢房是个好去处,这就是你这个聪明的人和我这个愚蠢之人之间的差距。”
元奕目光一沉,他不想和夜摇光说话,于是转眼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温亭湛:“倒是不曾想,你们和岑知府还能够有渊源。”
岑锋这人他查过,素来和温亭湛与夜摇光没有交集,且这个人刚毅得令正常人抓狂,偏偏他还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故而九年就成了泉州知府,令许多痛恨他的人都只能磨牙。
原本元奕以为这个人在这里,只会拖温亭湛的后腿,毕竟岑锋以六亲不认的铁面无私著称,可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还给温亭湛开了后门,他不相信是温亭湛抓住了岑锋的把柄,岑锋这种人若是有把柄落入人手,只怕第一反应就是去自首其过,定然不会让任何人有能够威胁他的机会,所以岑锋和温亭湛之间只能是恩情。
第1038章:摇摇在我心中完美无缺
“这要多谢上苍,送了一个仁善之妻与我。”黑夜里,那一双漆黑幽深,如同黑珍珠一般流转着内敛光华的眼眸,看似平静,却涌动着柔情落在夜摇光的身上。
岑锋是一块硬骨头,这一点元奕知道,温亭湛也清楚。若非有当年夜摇光的恩情在,岑锋不会对他们做到这一步,也不会这般的信任他们。这已经违背了岑锋为官为人的原则。
其实,当年岑锋寻夜摇光卜卦,换了另外一个人只怕不会多言其他,最多只会告诉岑锋是个男胎,岑锋给了夜摇光两百两,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但夜摇光感念岑锋的不易,不但多提点了他,且少收了他一百两。
这看似没有多大的恩情,但对于岑锋而言不一样。当初他被孝字压着,他们家中钱财全部被母亲把持着,母亲对他的妻子多有不满,处处刁难,甚至在他们从永安寺回去之后,将他们的家什全部没收,不让岑锋带着妻女入门,要回去就必须写下休书。
这是岑锋始料未及之事,于是他握着夜摇光留下的那一百两,带着六个女儿和妻子直接上了帝都,那一段艰难的日子,如果没有夜摇光那一百两,没有富裕亲友的他,根本无法熬过去,更别说参加科考,从而高中。
及至他高中之后,母亲服了软赶来,那时候他尚且对母亲狠不下心,直到他听了夜摇光的话,在妻子生产时格外留心,发现了母亲丧心病狂的行径,不但救了妻儿,还能够彻底下决心,以此为把柄将母亲荣养起来。他乃至他的妻儿才有这九年的宛如新生。
所以,他对夜摇光的感激,是外人无法体会的深重。
元奕因为温亭湛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温亭湛拉着夜摇光端坐下来,石桌上有岑锋贴心的让下人摆放的糕点和茶水,还有一碟葵花籽,温亭湛伸手拉到面前,剥一颗递给夜摇光一颗:“无名岛上出灵玉,元公子便一点兴致也无?”
“修炼之人,无人能够拒绝灵玉的诱惑。”元奕说着,目光扫到夜摇光蓦然顿了顿,“自然,有些独行特异之人除外。”
“谁说我对灵玉没有兴趣,我这不是来了么?”夜摇光将一颗剥好的葵花籽扔到嘴里。
其实对于灵玉,夜摇光还真是没有兴趣,宝物她是喜欢啊,但争夺的人太多,她又不是那种特别幸运的人,干嘛要去凑这个热闹,可奈何雪域在陌钦那里,而对雪域有伤害的墨族也在。
她又必须心安理得让金子吃上一块人参肉,这一趟无名岛灵玉之行,她怎么也得去。当然,她的注重点在雪域,灵玉什么的她围观就好。可这个理由不能告诉元奕啊,那就让元奕认为她是为了灵玉而去便好。
“呵,别具一格的夜姑娘,原来也不是那么不染纤尘。”元奕呵呵一笑。
“随你怎么说。”夜摇光满不在乎,然后在温亭湛又递过来一颗瓜子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伸手去接。在温亭湛疑惑的目光下,她低头就着温亭湛的手吃到嘴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成月牙形,“我只需要在一个人眼里什么都好就足够,闲杂人等所想无关紧要。”
一句话让温亭湛心里乐开了花,他的眸子越发的柔和:“摇摇在我心中完美无缺。”
元奕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两人真是,真是……真是不知廉耻,比他们修炼之人还放得开。
彻底被两人给恶心到的元奕,浑身不舒服,他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一息都不想!沉声道:“若是你们寻我无事,那就告辞了。”
恰好这时府衙响起了厮杀声,元奕的眼眸一变,他迅速的要追过去,可惜夜摇光却挡在了他的面前,而温亭湛则是一个闪身消失在院子里。
夜摇光和温亭湛会来这里和元奕耗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刻,拖住元奕,不让他去搞破坏。
“你们寻人劫狱?”元奕看着消失不见的温亭湛,顿时脸色一变,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是温亭湛又做了什么。
其实陆永恬的事情,还当真不是他所为,但他确实是早早的察觉了阴谋而推波助澜了一下,让陆永恬被陷害的更加彻底。因为不是他的计划,所以他也没有费心思去让人盯着,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变故,他到如今还不知道。
“你不是自诩聪明人么?你不妨猜猜。”夜摇光挡在元奕的面前饶有兴趣的说道。
“你这是想拖延我的时间对么?”元奕冷哼一声,旋即他的身影蓦然就原地消失不见。
夜摇光目光一冷,她手腕翻转,天麟直飞上天,随着她的手诀变化,天麟变得巨大,分出数把小刀,被夜摇光挥手打入院子的四方每一个角落,很快悬浮在顶上的天麟就和四个角落的小刀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屏障刚刚一形成,就有个地方发出了撞击之声,还擦出了火花。
夜摇光的目光落在火花处:“同样的亏我可是不会吃第二道。”
当初元霆就是因为这个术法从她的手中逃脱,她私下里没有少苦心钻研,并且问了长延师兄这到底是个什么术法,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寻出克制的办法,但至少不会再吃亏就是。
没有纵身出去的元奕现身:“我一直以为你一无是处,如今看来,却还有点真本事。”
“你修为在我之上,我自然是伤不了你,也打不败你,但是要拖住你却并不难。”夜摇光微扬下巴,带着点挑衅的看向元奕,“你不敢杀我。”
元奕不敢杀夜摇光,因为元氏会被缘生观疯狂报复。同理夜摇光也不敢杀了元奕,无关能耐,而是就算有能耐也不敢杀。因为缘生观会遭到元鼎的疯狂报复。
也正是如此,夜摇光要困住元奕很容易。
“你说的对。”那边的厮杀之声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元奕也懒得再白费力气。
见此,夜摇光也收了天麟,很快温亭湛便又回了过来,淡笑的看着元奕:“元公子,牢房被劫,这可是你唯一去无名岛的机会,不用感谢温某。”
“温允禾,好算计!”
将他打发走,关键是他还真的不得不走,他如今可是朝廷的人,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在兴华帝那里根本交代不过去,明知道这是温亭湛要将他踢走,不要妨碍温亭湛接下来的事儿,却不能不顺温亭湛的心!
第1039章:湛哥的意图
在灵玉和给温亭湛使绊子之间,元奕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他和温亭湛来日方长,可灵玉数千年上万年才能够有这么一次机会。
元奕赶往无名岛,夜摇光和温亭湛自然是要急忙赶回去。
“你为何要助他一臂之力?”夜摇光觉得温亭湛此举隐含着深意,他从来不惧怕元奕搞破坏。元奕又有官职在身,无故失踪,无论元奕给了兴华帝多大的好处,也只会让兴华帝越来越怀疑他。
这一点,温亭湛不可能不知道,完全可以将元奕扣在大牢内,可温亭湛偏偏给元奕开了方便之门,如今大牢被劫,岑锋有了温亭湛的提前通知,到底没有让段拓栽赃嫁祸,将陆永恬‘杀死’在知府大牢。
迫于无奈,只能将陆永恬给掳走,陆永恬被掳走,元奕也被‘掳走’这是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元奕想要掺和灵玉之心昭然若揭,温亭湛完全可以死扣着他盯着他不放,若是他执意要去,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只要动了这个心,温亭湛自然可以拽住他的把柄。
还有什么比抓元奕把柄更重要?值得温亭湛帮助他名正言顺去寻灵玉?
“若是摇摇对灵玉有心,我自然不会如此。”月色下,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缓步踏在铺了冷霜的青石地板上,虽然是深冬,可泉州的冬日很少下雪,只有阴冷的风呼呼的吹,将他们的袖袍吹得鼓鼓相缠,“既然摇摇无心灵玉,那就让他去,一则没有他碍手碍脚,我们这边行事更快,二则我是想看一看他的实力。”
“实力?”自然不是个人实力。
“对,实力。”温亭湛颔首,“此次灵玉争夺,修炼者无数,各门派和隐世家族定然是全力以赴,元奕若是要争夺,实属不易。”
就是因为不容易,才会露出更多的底牌和实力,他们作为旁观者最容易看得清楚,日后和元奕的交锋不计其数,诚然这一次死扣着元奕,如果元奕不歇了争夺灵玉的心思,温亭湛肯定能过抓住他的把柄,可却无法一击即中。
既然没有办法重挫,不如成全元奕的心思,看一看他的能耐,日后交手,也知道如何应付。
“我懂了。”夜摇光点头,这样一来,的确是让他走了他们得到的好处会更加的多,“何定远他们……”
既然元奕都跑了,小六又已经被掳劫,一起被关押的何定远他们应该被放出来才是。
“这也是我逼的段拓去劫狱的用意之一。”温亭湛道,“何定远他们原本就是和县衙的衙役发生了冲突才被关押,他们只是伤人,并未杀人,关了这么多日,又发生府衙被劫狱之事,放他们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你下一步打算如何做?”为温亭湛深远的心思再麻木一次,夜摇光不愿意再去猜温亭湛的打算,反正猜来猜去都不对。
“禁提督,握兵权,挥军琉球!”温亭湛的声音清润,却被隆冬的寒风侵染,犹如战鼓一般震撼人心。
他带着何定远和陆永恬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们大展拳脚,积攒功绩的机会,不将段拓囚禁,如何来掌握大权,然后重用他们?
“阿湛,你只是监军。”夜摇光不得不提醒。
本朝监军虽则有军师之能,但到底不是军师,就算真的是军师,那也得听从统帅的安排,如果段拓不能胜任统帅,那也得等陛下再任命一个,温亭湛是绝对没有权利指挥作战,调兵遣将的!
“摇摇忘了,有个词叫临危受命。”温亭湛细长明亮的凤眸划过满是深意的笑。
“提督有总兵,有副将。”夜摇光皱眉,“便是他们都不堪大任,总督距离此地快马加鞭也就两日就到。”
便是温亭湛营造一个危急的局势,再暗中做手脚令八闽水师都听他的话,可到底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八闽总督一旦接到提督不能胜任,战事又焦灼的消息,不需要陛下调令,他的职责就是迅速的来接手烂摊子,减少朝廷的损失。
夜摇光就是害怕温亭湛费了心思拿到大权,还捂不热,等到总督一来,就得将大权交给总督,毕竟这种情况就算明知必败,总督也不敢不来,否则八闽要是沦陷,他这个总督得第一个以身殉职。
总督一来,温亭湛就不得不交上大权……
“摇摇所担忧的,我都已经想过。”走入驿站,温亭湛握住夜摇光的手,“摇摇什么都不用担忧,只管看着你夫君我,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甭管是谁,他们唯有臣服的份儿!”
温亭湛亲了亲夜摇光的指尖,就将她送入她的房中。夜摇光洗漱之后睡下,既然温亭湛让她只用等着看戏,那她就好生的看着这场戏。
夜摇光安然入睡,提督府却是另外一翻场景,段拓的小舅子洪途今日休息了一日,身子总算是大好,晚上段拓就设家宴招待洪途和处真,一为庆贺小舅子康复,二为了感谢处真。
酒过一半洪途却没有看到自家姐姐,想到他来了都几日,听说昏迷的那两日姐姐是不离他的床榻照料,下午的时候他也去看过姐姐,但下人说姐姐太过劳累,需要休息,于是便作罢,这个时候还没有看到姐姐,他就有些担忧了:“姐夫,不知姐姐可还好?”
“你姐姐无事,莫担心。”段拓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处真,处真却面色无常,一派闲适。
段拓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于是侧首对丫鬟吩咐:“去将夫人请来。”
丫鬟行礼退下,很快段夫人就被自己的心腹丫鬟给搀扶而来,段拓看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妻子缓缓走到近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八尺男儿不由咽了咽口水,眼底划过一丝惧意。
因为他清楚的知晓,这个并不是他的妻子,但也不是旁人易容。原本他是想要找个人易容,但处真说如此太容易露把柄,处真竟然抓了一只鬼,短暂的支配着他夫人的遗体。
第1040章:巡视军营
“姐姐!”洪途一看到自己的姐姐就迎了上去,眼见自己的姐姐面色苍白,心中愧疚,“让姐姐受累了。”
段夫人的目光柔和,唇角微扬摇头:“你从小到大,姐姐早已经习以为常,这么多年未曾照顾你,反倒有些生疏了。人老了,经不起。当年你掉入荷花池,染了风寒,我在你榻前五天五夜也不曾熬不住,如今……”
洪途比自己的姐姐小了一轮,一直是姐姐养大。
段拓听着‘夫人’的话,手一抖,险些握不住酒杯,他觉着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蹿起来,脊椎骨不由一冷。他自然不知道,他的夫人死去还不足七日,人死不到七日,除非有人做法,或是伤的魂飞魄散,否则神魂都没有全部散去,这只鬼魂进入这具躯体,自然是接收得了一些记忆,但是残存的,并不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个‘段夫人’才赶紧将知道的不着痕迹的表露出来,以免引起这个弟弟的怀疑。
“老爷。”段夫人上前给段拓行了礼。
“夫人多礼。”段拓连忙拦着,这可是一个鬼啊,“夫人请坐。”
很快,家宴又接着进行,段拓连忙派人再给自己的‘夫人’上一份饭菜,等到下人端了饭菜上来,汤却不慎洒在了‘段夫人’的衣衫上,‘段夫人’站起身来,段拓也是立刻呵斥,下人吓得胆战心惊的跪下。
段拓走近看向‘段夫人’的时候,这个下人却突然目光一冷,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段拓就刺过去,段拓这时候是背对着这个下人,‘段夫人’恰好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伸出双臂挡在了段拓的面前。
那刀生生的刺入了‘段夫人’的心口,鲜血迸溅出来。
“姐姐!”
在洪途的嘶吼声之中,段拓一手揽住自己妻子的腰身,一脚踢向拔出匕首再度向自己刺来的刺客,他的功夫极好,几下就踢飞刺客的刀,将刺客也踢飞出去,这时候护卫们涌了上来。
那刺客也干脆,自己爬过去抓起自己被踢落在旁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腹部狠狠的捅了进去。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去理会这个刺客,洪途奔上前,看着躺在段拓怀里的姐姐,已经断了气,而匕首处涌出来的血却是黑色……
‘段夫人’就这样死了,第二日一大早,段夫人为了救丈夫舍命的事情就不胫而走,整个泉州府都知晓,提督府也已经挂起了白帆。
处真也在天亮的时候得到了陆永恬,替段拓将他女儿的记忆抹去之后,就带着陆永恬直奔琉球。
夜摇光接到这个消息时,才知道温亭湛到底把这个计划布置得多么的天衣无缝。除了感叹,也只剩下感叹,只怕段拓此刻也是深信不疑,处真就是老天在他绝望之时给他送来的贵人。
三日后,夜摇光和温亭湛也上门祭拜,段拓的女儿还有小舅子都完全忘记了段夫人真正的死因,就连段夫人的几个丫鬟,似乎也一点都不怀疑,夜摇光想段拓其实早就已经伸手干预内宅了吧。不然段夫人死了的那两日,他如何能让这几个贴身心腹丫鬟都不怀疑那两日段夫人在何处?
“段大人,节哀。”温亭湛和夜摇光祭拜之后,对一身素衣的段拓道。
段拓这会儿完全不怀疑温亭湛,依然是一脸悲戚,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致意,若非知道内情,夜摇光看到段拓这副模样,说不定她这双风水师的眼睛都能被他给欺骗!
“段大人,尊夫人刚刚过世,温某的确不应该这个时候对段大人说这些话,但温某来此已经七日,却至今不曾去过军营,来时陛下曾吩咐,温某须得七日一封奏疏,眼见七日已到,温某当真不知该如何书写奏疏,还请段大人指教。”温亭湛态度平淡,也算温和的说道。
“是本官的疏忽。”段拓如今心头大石落下,也不跟温亭湛计较,且温亭湛监军的职务如此,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拦,“吕骏,你陪温大人去一趟军营视察。”
跟在段拓身后的吕骏连忙上前领命,然后对温亭湛道:“不知温大人何时方便?”
“温某闲人一个,随时都方便。”温亭湛淡声道。
“既然如此,吕某现在就陪温大人去军营。”吕骏心领神会道。
“吕大人请。”温亭湛从善如流。
就这样,夜摇光和温亭湛一道随着吕骏去了军营。
水师军营就在安县临海的镇上,军营占地很大,没有临海而建,也不是帐篷,但也只是木质的简单房屋,距离海面也不远,站在哨兵台上就可以看到大半的海面。
按照营区划分,一个营从七百人到一千人不等。灶头,军医,粮草和物资等等都有条不紊,吕骏也没有什么避讳,一一带着温亭湛去看,中午的时候温亭湛和夜摇光就在军营里面用膳。
军营内的伙食很好,好多海鲜,但夜摇光发现他们似乎都不爱这一口,倒是对着牛羊肉很感兴趣,才想到他们临海而住,只怕鱼虾一类的东西已经吃麻木。
吃完午膳,休息约莫两刻钟,军啸便呜呜呜的响起,夜摇光和温亭湛就看到一列列士兵迅速的集合,然后按照营区分散,进入不同营区的训练,根据他们本能的反应,不似作假,夜摇光可以看出这些士兵的军人素质很高,且体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抛开对段拓这个人的成见,夜摇光不得不承认段拓把士兵管理的极好,不禁有些可惜段拓这个人来,若是从一开始段拓没有想为了让温亭湛缩着,而把陆永恬往死里整,只怕温亭湛也不舍得要了他的命。
“段拓此人过于心狠手辣,唯我独尊,他上任水师提督才两年所以还不显,若是再过几年,只怕他会将这些将士训练成为段家军。”似乎读懂了夜摇光的心声,温亭湛解释道,“他不适合久居高位,尤其是久居一方高位。”
第1041章:美好的背后
从段拓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杀了自己的妻子可以看出,段拓这个人冷血凉薄到了极致,若没有他的夫人,他不过是一个卖水蛙的贩夫走卒,过着最底层的生活,借助夫人的东风步步高升,却心里不但不感激,还起了杀心,当真误杀之后,不但丝毫不愧疚,只想到如何脱罪。
杀了自己的夫人,还要在岳父的面前卖乖,这样的人私心太重,心中永远只想得到自己,不否认他有能力,可这样的人不能像陛下这样用。
如果是温亭湛自己来任用,他会像文官一样,三年将段拓一调任,充分运用他的能力,但绝对不可能给他私有化军队的机会。还要三五不时的给他敲警钟,才能够阻拦他的野心膨胀。
温亭湛将他推入死地,一则是他对小六动了杀机,若非有岑锋在,只怕小六凶多吉少,二则是段拓自身的问题,不过是做了水师提督,就敢不满陛下派来监军掣肘他,胆敢利用时局杀陛下亲派的朝廷中人。
如果这一次,段拓不痛不痒的躲过去,那用不了三年,段拓就敢在泉州自立为王!
夜摇光撑着手侧首看向温亭湛:“你要是生在天家,真是天家之福。”
帝王天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英明睿智,无人能够在其面前耍花样的帝王,萧士睿并不是这样的人。
“士睿为皇,帝皇该有的权利我都能拥有,我想为之事一样可以为。”温亭湛微微垂着眼脸,目光柔和的看着夜摇光,“而帝皇无法拥有的,我也能够拥有。”
“你对士睿,当真是信任有加。”夜摇光不由叹道,“阿湛,有些人会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萧士睿和温亭湛相比,自然是温亭湛对于夜摇光更重要,虽然她也不相信,且不希望萧士睿日后变了,可夜摇光还是要提前提醒温亭湛。
握着夜摇光的手,温亭湛摇着头:“摇摇,士睿他虽不愚笨,但也不算聪明,他看似处处不如我,但却有一点我永远也及不上。”
“哪一点?”夜摇光好奇。
“心怀。”温亭湛目光微深,“他的心怀博大,除非他遭逢大变,否则我信他此生都不会被权欲所迷惑而变得面目全非。而如今我在他身侧,我不会让他遇上改变心性的变故。我与他之间的信任,甚至超越了与明光之间。”
和明光是知己相交,那是一种无法诉说的愉悦。他们都可以对知己而死,但却不会将身家性命交给对方;而和萧士睿,没有那一份不言自懂的默契,但却是真正的可以将身家性命相交的过命之情。这一点,从萧士睿将他的暗卫指挥大权交给温亭湛开始,就已经无需质疑。
对待宣麟,温亭湛是最真挚的朋友。可对待萧士睿,温亭湛多了一点呵护之情,尽管萧士睿比他大。
“我也不会让他变。”夜摇光轻声说道。
对待萧士睿,不仅温亭湛,就算是夜摇光也有些护犊子的感觉。毕竟从萧士睿十几岁开始,就是他们夫妻一起保护着度过这么多风风雨雨。萧士睿算是温亭湛手把手教出来,虽然他现在依然还是会吃亏,但他不再是躲在陛下羽翼之下的小孩子,也可以独当一面。
“若是淳王妃这胎是个儿子,三岁之后我便将之抱过来亲自抚养。”温亭湛突然道。
“三岁!”夜摇光拔高了声音,“阿湛,三岁会不会太早……”
古人的三岁那是虚岁,也就是实际年龄才两岁,刚刚能够蹒跚学步,然后会吐字的年纪,三年后温亭湛肯定要外放了,淳王妃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这么小就离开自己。
“三岁不早了,难道要像士睿一般,十几岁才开始教?”温亭湛摇着头,萧士睿这样的心性遇上他们的时候已经定型,想要改变不容易,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你也不想想淳王妃……”
“她会求之不得。”温亭湛笑道,“淳王妃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懂得取舍,知晓得失,从她对士睿的态度转变,就可以看出她是个相当有魄力的女子。”
这世间没有几个女人,能够做到淳王妃那样干脆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旦决定,就再不存奢望。
“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割舍骨肉之情。”夜摇光却很坚定。
“她不是割舍,而是聪明的选择。”温亭湛对夜摇光道,“待我这一次琉球大胜而归,陛下定然要大肆封赏,最好将八闽水师归到士睿的阵营,到时候士睿的侧妃位置就成了香饽饽。淳王妃的孩子在府中,要面对明枪暗箭,还学不到多少能耐。而跟着你我,则恰恰相反……”
提到这个事儿,夜摇光轻声一叹,萧士睿对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养成这样的态度,陛下至少还一心恋着元后,可萧士睿却好似对女人真的是可有可无,仿佛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的态度,不挑剔也来者不拒。
“受太子殿下影响。”似乎看出了夜摇光的疑惑,温亭湛轻笑。
“太子殿下?”夜摇光一愣,“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
太子殿下明明除了太子妃不曾有旁的姬妾。
“你也听过,太子殿下当初为何留了太子妃在身侧,那是太子殿下已经是少年,如何不懂妻子的意义,可他就是那样随意的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温亭湛的目光望着远方波动的海面,“太子殿下是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他不想耽误一个好姑娘,可他是太子又不能不成婚。因而,他救了太子妃一命,以此来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若太子殿下当真对太子妃有情,就不会娶她为妻。”
“原来……”
原来太子殿下并不是心善,而是将婚姻当做了交易,救了太子妃的性命,让她成为那个注定要年轻守寡的可怜女人。
果然啊,这世间表面上看似美好的一切,实际上追根究底,问出了因果却那样的丑陋……
第1042章:消失的战船
“真相,往往经不起揭露。”
揭露出来的都是残忍的现实。
“那你对我呢?”夜摇光侧首往向温亭湛。
忽而,那过分艳红的唇瓣轻轻一扬,温亭湛笑的有些高深莫测:“我对摇摇的好,自然不是无私,也是有所图谋。”
“说,你对我有何图谋?”夜摇光伸出手指着他,露出危险的目光。
顺势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拉,长臂一伸,将她圈入怀中,温亭湛的声音压低,伴随着一股轻柔的热情,从她的耳畔吹过:“图你之人,谋你之心。”
“肉麻!”夜摇光冷哼,然后看着天色,“天都快黑了,我们何时回去?”
“今晚宿在军营。”温亭湛送来夜摇光道,“我想看一看明早这些人的精气神儿如何。”
夜摇光扬眉,温亭湛这还是有些怀疑,这些士兵是对他做戏。但他虽然说是宿在军营,却没有告诉吕骏,而是和吕骏一道离开之后,回了驿站,再拉着夜摇光偷偷的潜了回来,留在军营后山之上,坐在石壁上就能够将整个军营都能够看到。
“大冬天,你竟然带着我来吹冷风,温亭湛你就是这样疼爱你的夫人吗?”站在石壁上,临海的晚风就更加的猛烈,尽管夜摇光根本感觉不到冷意,但是架不住她无聊,明明可以明日一大早就赶过来,非要一晚上在这里枯坐着,夜摇光自然要开始找茬。
“夫人竟然觉着冷?”温亭湛一笑,立刻朝着夜摇光扑过去,将夜摇光抱了个满怀,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夫人,还冷吗?”
“你其实就是想要占我便宜,才故意这样折腾我对么?”夜摇光挣扎了两下,才气哼哼的道。
“哈哈哈,夫人说的都对。”温亭湛笑出声道。
“少来,快说,你到底打什么注意?”夜摇光用手肘戳了一下温亭湛的胸口。
“摇摇,你没有发现,我们今日有一样东西没有看到么?”温亭湛正色道。
“什么东西?”夜摇光想了想,在军营里面还能够有什么东西,想了半晌,又看着漆黑的夜空,夜摇光突然想到什么,不由瞪大眼睛,目带谴责之色,“阿湛,你竟然有这个癖好!”
这下换温亭湛一愣,看着自家不可思议的妻子,他觉得他家妻子肯定没有猜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反而想歪了,完全不知道自家妻子想到了军*妓,以为他是来监督私生活的温亭湛,丝毫不明军营里面有什么值得她想歪的东西?聪慧无双的温亭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摇摇,我说的是战船,你想哪儿去了?”猜不透,温亭湛只好坦白。
这是水师,可温亭湛今日没有看到战船,而吕骏却好似遗忘了一般,也不曾带着温亭湛去看,温亭湛也故意不提这茬。战船不可能距离军营太远,可这里地势又空,放眼望去还真是颇有点一目了然,那么战船被他们放在何处?
显然是被他们秘密藏起来,而温亭湛今日突然提出要来巡视军营,甚至搬出了陛下,段拓不敢拒绝,所以他们没有来得及将战船给拉出来。显然,他们并不想让温亭湛知晓他们如何隐藏战船。
但是今天吕骏用了很多东西来企图让温亭湛想不到这一茬,温亭湛也如他所愿,可这东西温亭湛迟早要想起来,与其等温亭湛想起来觉得不对,不如今晚就先把战船给弄出来,明日再寻一个理由给糊弄过去,然后让温亭湛再来巡视一遍。
“所以,你是吃准了今夜他们要把战船给弄出来,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温亭湛可是打着握军权的目的,若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那迟早要被摆一道,不过夜摇光挺纳闷:“这战船那么大,而且还不是一艘,这要藏在哪里才藏得下?”
挣开了温亭湛的怀抱,夜摇光站起身来四处眺望。
温亭湛也跟着站起身,他的目光落在深冬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海面:“战船不能离开军营,这是大忌。军营附近,唯有两个地方能够一下子藏下战船。”
说着,温亭湛的手指了指海面,又指了指脚下。
“水里,或是山里?”肯定不会是水里,战船主材料是木头,木头长期浸水会废掉,所以她的目光看向身后。
正在这时,温亭湛抓住了她的手:“他们来了。”
夜摇光看下去,就见到一列列士兵穿上了水师士兵服,在同样去而复返的吕骏的带领下,沿着山脚整齐的跑出去,围着沙滩跑了一个半圆的圈,最后消失在夜摇光他们的视线之中。
夜摇光揽着温亭湛,脚下踩着天麟飞了过去,视线越过高大的山壁,又看到了他们的踪迹,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两边都是石壁的水口处,夜摇光先一步飞掠过去,就看到这两大块高耸的石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圆筒,里面是一艘艘排列整齐的不同样式的战船,约莫有三四十艘。
“八闽就只有这点战船?”夜摇光绝得不对。
“还没完。”等到三四十艘战船开到了营地之外的水滩不远的地方,后面竟然从石壁内又开出来约莫三四十艘,但是等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回去之后,看着密密麻麻的战船,少说也有近一百五十艘。
“段拓为何要将战船都藏起来?”夜摇光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图。
“诱敌。”温亭湛淡声道,“段拓害怕这一仗打不成。”
“打不成?”夜摇光扬眉。
“我们师出之名乃是琉球有和氏璧,却据为己有,自称承天命。可摇摇,琉球若非当真如此,应当反驳才是。”温亭湛解释道,“一旦琉球证明此乃无稽之谈,这仗就打不成。打不成仗,段拓如何大展宏图,从何处立功?”
“可琉球到现在都不曾辩驳……”夜摇光才反应过来。
原本琉球有和氏璧是元奕和单久辞设的局,可为何琉球到现在兵临城下了还不喊冤?他们明知道这一战的胜负。
“琉球恐怕真的有和氏璧,只不过他们一直掖着藏着,但却不知如何被元奕知晓,这次琉球旁有灵玉问世,元奕想要来争夺灵玉,所以就将琉球私藏和氏璧的事情捅出来。”温亭湛分析给夜摇光听。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明为何琉球到现在还没有发声,因为他们心虚,虽然他们没有自称承天命,可他们认为陛下是知晓他们私藏了和氏璧,再喊冤谁信?
第1043章:背着她
“你派小六去琉球……”夜摇光突然似乎明白了温亭湛派陆永恬去琉球的用意。
“盗走和氏璧。”温亭湛轻轻的说出五个字,而后又补充道,“有痕迹的盗走。”
和氏璧被他们的人盗走,可段拓却执意要战,琉球的人会明白,这一仗他们不想打也得打,任他们如何委曲求全,也都不过是枉然。但凡有一点血性,琉球的人都会认为元朝的人欺人太甚,他们会全力以赴。
“你在成全段拓促成这一战。”夜色之中,风撩起夜摇光的长发,她侧首看向温亭湛。
“嗯,不过段拓这一仗毫无胜算。”温亭湛唇角轻轻扬起。
“阿湛……”夜摇光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之声消失在夜风之中。
“摇摇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自个儿,而做出出卖朝廷之举。”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轻轻的捏着她的指尖,“段拓他急功近利,只当琉球弹丸之地,朝廷给他的水师战舰又充足,所以他没有一点居安思危的心思,他忘了一句话,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
顿了顿,温亭湛的手指向大海之外:“摇摇,琉球之后还有一个倭国。他们之间的距离,比琉球于我们的距离更近,当年我去琉球就发现他们暗中有往来,这一战琉球必然会求助倭国。唇亡齿寒,倭国心里也明白,再收到琉球许下的利益,他们没有道理不相助。”
夜摇光也想起,当初她潜入琉球岛,也遇到了会忍术的人。
“太祖陛下曾言,倭国是个心腹大患,一日不除,便是我们卧榻之侧的一条毒蛇,随时会狠咬我们一口。”温亭湛的目光放的很远,“四年前我让仲尧凡派人潜入倭国,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让我对太祖陛下的深谋远虑心服不已。”
夜摇光的唇角一扯,太祖是蝴蝶翅膀,和她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就不可能不知道倭国对他们的伤害,会留下这样的遗命在夜摇光的预料之中。她想到如果上天再给这位太祖陛下一百年,只怕他要把所有日后会给华夏造成伤害的小国,趁着他们还没有成气候之前,将之一一诛灭。
“阿湛,你想完成太祖陛下的遗愿?”夜摇光问道。
“不,我并不喜欢杀伐。”被夜摇光所感染,温亭湛的观念其实变化很大,“而我一己之力能够所为有限,在其位谋其政,待到我将士睿的储君培养出来,我就可以功成身退。我只想尽我所能,造福天下苍生。”
至于开疆扩土这样的大事情,日后他将帝王教出来,要不要做就看他自己的意愿。可在他涉足朝政的时候,他不希望出现任何有力的威胁因子。
对琉球,他一直在布局,但他并非为了自己的功劳,而是源自于含幽。含幽的陨落,在密若族到现在都认为是董渊追上去。两个渡劫期同归于尽罢了,可纸包不住火,这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危险。
当年云夫人给温亭湛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不想日后再爆发一个能够让他们生离死别的隐患。所以,琉球注定要灭亡,只有将琉球掌握在手中,他才能够更好的随时掌握密若族的动向。
“阿湛,我是不是总是让你不省心。”夜摇光长翘的睫毛颤了颤。
明明他们之间在力量上他差她很远,明明他们之间,她比他大,还是两世为人,可他总是在为她操心。
“摇摇,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温亭湛将夜摇光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冷风之中嗅着她的发香,“不为摇摇操心,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世间,人活着都在操心,为着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目的,而费心思量,试问一个人若是没有了该执着之物,该为之忧心之物,那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不也在为我操心么?”侧首在夜摇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爱,不存在大小和高低。他的衣食住行,哪一样离开得了她呢?不能因为他动的是大局,而夜摇光忙碌的是生活琐事,就认为彼此之间有了差距。都是一样的一心为着对方,一样在尽自己所能让彼此更幸福。
“阿湛,我们回去吧,我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困了就睡吧,我背你。”温亭湛松开她,转身背对着她微微蹲下身。
夜摇光也不客气,跳上温亭湛的背部,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将她的头靠在他温暖厚实的背上,在他微微的颠簸之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女人的幸福来自于男人的宠爱。这个男人,小时候是父亲,长大了是丈夫,老了是儿子,虽然前者夜摇光没有享受到。后者也还是一个未知数,可她觉得有温亭湛这个丈夫,其他的都可以不要。
难得和夜摇光有这样温馨的相处,温亭湛没有放慢脚步,但也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尤其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夜色下,他微微偏头看向夜摇光,唇角如厚云之中一抹弧度的弯月扬起,泛着淡淡的光芒。
“摇摇,你一定不知道,将你背在我的背上,就是背着我的全部。”
他的声音清润,低低的被风吹散,消失在深冬的寒夜之中,却让冷冽的冬日变得温暖。
夜摇光一觉睡得很美,等她醒来之后,发现腰身被一双手臂紧紧的圈着,侧首就看到睡得安详的温亭湛,他的容颜是一种极致的美,让空腹的夜摇光觉着秀色可餐。但她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轻轻的侧身,单手撑着脑袋,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细长卷翘的睫毛犹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看着他比上了唇脂的女子还明艳的双唇,在晨光之中,投射了一丁点光,诱人的好似果冻,他的鼻子刀削一般直挺,刚阳之气顿显。细长平直浓黑仿佛精心剪裁的剑眉,透出成熟稳重之气。
他的美,一点没有女气,也不咄咄逼人,精致得恰到好处。
第1044章:挑衅
“夫人总是喜欢,清晨这般盯着为夫看。”终究抵不住夜摇光专注的目光,温亭湛缓缓的睁开眼,漆黑幽亮的眼眸望进她的瞳孔。
“吃不到,还不给看吗?”夜摇光不乐意的坐起身。
温亭湛也紧跟着坐起身,从伸手环抱着夜摇光,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摇摇,就这么想么?”
夜摇光面色一怒,毫不留情的手肘一拐,不理会温亭湛传来的闷哼声,挣脱他的双臂,翻身爬起来。
温亭湛那一点晨起的反应,和旖旎心思就这样散去,低头看着挂在脖子上的阳珠,他蓦然抬起头问道:“摇摇,阴珠呢?”
“在我手上,你干嘛问这个?”夜摇光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唔,陌大哥提过他想用一用阴珠。”温亭湛把理由推到陌钦身上。
他记得魔君提过,集合阴阳双珠,就可以助它从新凝魂。到时候再从金子口中挖一块人参肉应该就能够将魔君给打发。
远在琉球的陌钦莫名打了一个喷嚏,而因为雪域在陌钦身上,金子也和陌钦形影不离,金子莫名身子一抖,总觉得有人在打它注意。不由狐疑的四下望一望,难道有人想抢它的雪域?
“你之前怎么不说,我直接给陌大哥便是。”穿好衣裳的夜摇光,将温亭湛的衣衫扔给他。
“是前两日才传来的消息。”动作优雅的穿衣,温亭湛顺嘴就道。
“好吧,等我们去了琉球岛上,我再给陌大哥送过去。”夜摇光点头表示她知道,继而道,“这都几天了,怎么何定远他们还没有来?”
“早已经放出来,只不过我安排他们去做其他事去了。”温亭湛向夜摇光解释道。
“少爷,吕大人来了。”就在这时,卫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夜摇光扬眉:“真早。”
“走吧,用膳。”温亭湛可没有立刻去见吕骏,而是洗漱之后,让卫荆将吕骏请到了大堂,一道用膳。
吕骏自然是用过,温亭湛也就不勉强,和夜摇光慢条斯理的吃完,才对着坐在一旁的吕骏道:“吕大人一早来此,所为何事?”
“昨日温大人去军营,未曾巡视战船与战舰,这东西乃是水师的命根子,平日里都是隐秘安置,需得提督大人令牌才能巡视。”吕骏果然寻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昨夜我们去得匆忙,是我的疏忽忘了从提督大人手中请得令牌。故而,今儿一早就寻了提督大人,一切已经备好,温大人可否再随我去一趟?”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这是水师的规矩,温某人自然也要入乡随俗。倒是劳烦吕大人来一趟,吕大人请。”
吕骏又客气了两声,就带着温亭湛和夜摇光又去了一趟军营,看着那上百艘船舰,温亭湛自然是没有一一去盘查,而是随意的走一趟。
本朝没有海禁,如今的战船要比正史上先进很多,基本已经没有弓、弩、刀、枪等武器,全部都已经是火器,站在船的甲板上,夜摇光都有一点震撼。
“听闻温大人乃是文武状元,陛下又派温大人来做我们水师的监军,想必温大人水性极好,不如向我们展示展示。”这时候一把大嗓门响起来。
夜摇光和温亭湛回首,就看到一个穿着战甲,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根据他的穿着可以看出,他是个有官衔的将领,身后跟了不少人。
“大邦子,说什么胡话!”吕骏皱眉冷喝,“大冷的天,展示什么水性,这水寒凉不说,水中有毒之物不在少数,温大人自小也不生在临海城镇。”
“大人,大冷的天我们不也每日都要下水训练。”那被称为大邦子的人不乐意的高喊道,“温大人不是博古通今么,这点小事如何能够难得到温大人,再则这监军若是提督大人不在,也是有指挥之权,若是温大人连水性都不能折服我们,大战开始,提督大人一个无暇分身,我们如何敢把性命交托给温大人?”
“大邦子!”
吕骏正要冷喝,温亭湛去抬手拦下:“你要与我比水性么?”
“小人不才,唯有水性在军中尚且还能有点说头,若是温大人不弃,就让小人领教一番。”大邦子对温亭湛行了一个军礼。
“本官正想看一看水师提督手下的将士到底有多少能耐。”温亭湛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还有谁对陛下的委任有所质疑,大可以一道提出来,本官自然不能有辱圣命。”
温亭湛的话一下子就把矛头提升了一个高度,温亭湛是陛下指派,他们怀疑温亭湛,不就是怀疑陛下么?
这些人都是武夫,自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温亭湛。
倒是吕骏道:“温大人无需在意,这帮子人没有读过书,不知轻重,若有言辞适当之处,还望温大人海涵。”
“不,吕大人过滤了。”温亭湛面色很淡然,“他们说的没有错,我作为监军,若是不能服众,何以在紧要关头对他们指手画脚?”说着,目光又看向一群人,“本官时间也有限,总不能让你们一个个来讨教,本官给你们半个时辰,将水师最顶尖的好手组队,随本官一道下水,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够让本官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先冒出来,便是本官输,这一战本官就乖乖的呆在驿站,等你们凯旋之音,若是本官将你们全部打出了水面,待到战事吃紧,提督大人当真分身乏术之时,本官要你们绝对的服从,你们敢与本官一赌么?”
少年清润的声音在船上的冷风之中却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沉重,铿锵有力字字穿入他们的心底,明明和他们相比,他看着匀称的身板那样单薄,可却让他们都不敢轻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且是他们先挑起来,如果他们不应战,那就是逃兵,作为军人他们最恨的就是不战而退。
“好,既然温大人如此豪气干云,那小人就却之不恭,这就去组队!”大邦子看着温亭湛如此胸有成竹,也是不敢轻敌,对温亭湛行了礼,就转身离开。
第1045章:我喜欢以少欺多
夜摇光一直站在温亭湛的身后不曾开口,她的手轻轻撩开被风吹乱的发丝。她知道,这是温亭湛想要的机会,好好的打击一番这些水师的嚣张气焰,也为后面的掌军权做准备。
“温大人……”
“吕大人放心,本官会手下留情。”不等吕骏开口,温亭湛就把他想要为温亭湛好的话给堵死。
这不可谓不猖狂的话,将吕骏的气血也给激发出来,他认真的看了温亭湛一眼:“早就听闻温大人乃是武状元,想必功夫不俗。既然温大人如此成竹在胸,吕某也想加入阵营向温大人讨教几招,不知可否?”
“吕大人请便,若是吕大人有能耐,不妨将所有总兵和参将都叫来。”温亭湛走到夜摇光的面前,目光温柔的看着夜摇光。
不需要他说什么,夜摇光就浅笑着上前,替他解开了厚重的大麾,将之搭在手腕上:“下手轻点,不知哪日就开战,你要是把他们都伤重了,谁去统御下面的兵卒?”
原本就被温亭湛的话刺激得面色愤然的吕骏,又听到了夜摇光的话,简直差点气出一口血来,他们就这样不将他们水师将领放在眼里,如此毫不掩饰的贬低!他若是不给温亭湛一点教训,如何让温亭湛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日后他们水师还有什么颜面?
越想越气愤的吕骏愤然的离开战舰。见此,夜摇光唇角微扬,越气越好,把将领叫来的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够让他们亲眼见识见识,谁才是主宰,日后才能够乖乖的听话。
水师提督下,有三名总兵,总兵之下各有两名副将,在下面就是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都司已经是四品,当然不是省级的都指挥使。
半个时辰之后,吕骏带来了二十四人,那大邦子也在其中,这二十五人吕骏官职最高,身手却不是最好,全都是副将和参将,方才那大邦子叫祖邦,也是从三品的参将。
这二十五个人全都是在水师之中各有所长,且威望极高的人,他们一站出来,训练的水师也是不受控制,全部涌了过来,就想看一看,是谁这么牛逼,竟然挑战他们水师之中最能耐的二十五人。
“温大人,我们不想以多欺少……”
“可我喜欢以少欺多。”不等吕骏面子话说完,温亭湛便淡淡的甩出一句话。
吕骏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温亭湛那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每一句话都猖狂之极,真是气得他们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要爆发。
“既然温大人自视艺压群雄,那我们今儿就好生向温大人领教一番,诸位都记得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吕骏也高声道。
“绝不会让温大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立刻有人呼应。
“温大人,请把。”吕骏三两下将外袍扯下来,扔给他的护卫,身着单薄的衣衫对温亭湛道。
“本官想看看诸位的真本事,想必你们日常定然有在水下困敌的阵法,不如你们先布阵,也免得让本官赢得太轻巧。”温亭湛继续不温不火得说着令人恨不得将他打扁的话。
有几个已经想要动手,却被吕骏给拦下:“那就在水下等温大人!”
说完,吕骏就一个纵身先一步扎入水中,他身后的二十四个人都目光瞪得犹如铜铃一般看着温亭湛,相继扎入水中。
等到水中的浪花都平息了,温亭湛才轻轻握了握夜摇光的手,然后优美如同飞跃起来的海豚一般扎入了水面。
“卫荆!”等到温亭湛没入水中,夜摇光高喊一声,在所有好奇的士兵惊异的目光之中,卫荆似凭空出现一般,“你去营帐寻个锅,再派人现在就去购置,胡椒、猪肚,山药……”
卫荆领命下去,夜摇光就转身朝着山里走,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夜摇光这是要唱哪一出,而他们的目光都留在海面,海面依然很平静,没有一点水浪,只有海风刮起的浪潮,让他们抓心挠肺,恨不得将海水抽干,看一看底下的战况。
等到夜摇光拖着柴火赶回来,在海滩边架了一个火堆,那么大的海风,他们就没有见到夜摇光用火折子,就见夜摇光两指一弹,火堆就升了火不说,那风竟然奇迹般的无法将火给吹偏一丝半点。
而后,他们就看到夜摇光将她派人买回来的猪肚子洗干净,然后从卫荆的手囊之中倒出了干净的水,将锅架上去,搬了一个干净的石墩,就坐在火堆前,开始……熬汤!
海风掀起夜摇光的发丝,他们都知道这是温大人的夫人,是朝廷钦封的清颐县主,可自己的夫君深冬扎入这么深的海水之中,还有那么多人围困,她竟然能够如此处之泰然,这心会不会太宽了一点?
还是这位县主对自己的夫君如此有信心?
所有的将士都觉得不可能,他们只当夜摇光是笃定吕骏等人不敢要了温亭湛的命,这个罪责无人能够担当得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夜摇光的烫所有的调料都已经放进去,开始溢出一股子诱人香味之后,水面终于被打破了平静,一阵砰然炸响,随着海水飞溅起浪花,四个人被打飞砸在海滩之上,这四个人无一是温亭湛。
夜摇光的唇角微微一扬,她握着筷子搅和的手越发的动作优美。
“砰砰砰!”
约莫又是一刻钟,又是连续几声巨响,水师的几个将领就如同被炸了鱼儿一般,一个个被扔上了岸,纷纷躺在沙滩之上,大口大口的粗喘着气。
看到这样的场景,所有的水师士兵都脸色惊惧,唯有夜摇光依旧目光平和的看着海面,直到她听到了滋滋滋的汤沸腾的声音,才将锅盖掀开,一股子香气散开,让闻者不自觉的咽口水。
夜摇光站起身,对着海里喊了一声:“阿湛,我给你熬的汤好了。”
几乎是,夜摇光的话音一落,又是无数道浪花冲天溅起来,所有的水师包括吕骏在内被扔上了海岸,而那个浑身是水的少年,裹着漂亮的水花飞旋出来。
第1046章:紫灵芝
少年浸透的衣衫贴在他的身上,将他流畅而又紧实的线条勾勒出来,没有魁梧的身躯,没有发达的肌肉,但他就仿佛丛林之中深藏不露的猎豹,细长精瘦,却蕴含着无尽的爆发力与刚阳之气。
湿淋淋的长发也贴在了头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划过他轮廓完美的脸,从下颚滴到他衣襟散开的胸膛,顺着紧致的肌肤滑落下去,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夜摇光不由咽了咽口水:“这就是传说之中的shi身you惑啊!”
一上岸就感觉到自家夫人灼热的目光,温亭湛不由微微一莞尔,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夫人熬了什么汤?”
“胡椒猪肚山药汤。”夜摇光盛了一大碗给他,“散寒气。”
胡椒性子温热,温中散寒;猪肚健胃养胃,散寒止咳。是冬日里最佳的养生汤。
“还是有夫人在身侧好。”温亭湛接过卫荆递过来的干手帕将脸上的海水擦干,又擦了擦手,才伸手端过夜摇光递上来的汤,冬日里凉的快,接到手里已经可以入口,温亭湛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虽然他的功夫寒气入不了体,且有阳珠在,但一碗汤喝下去,他的身子还是有一股暖意从内渗透到外,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舒服。
“还不将你们大人搀扶下去,沐浴换衣?”喝完汤,温亭湛转过身对着傻愣愣的围观士卒颇有威严道。
这些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涌上去,将瘫在沙滩之上的二十五人架走。营地里立刻炊烟袅袅,滚烫的水一锅接着一锅的烧起来。
温亭湛用内力将身上的水蒸干,但有洁癖的他还是带着夜摇光迅速的回了驿站沐浴换了一身衣裳。而这期间,温亭湛力挫水师二十五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泉州的官圈,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
段拓接到消息之后险些将他家还未撤的灵堂给掀翻。可偏偏这是水师们先挑衅,他也捉不到温亭湛的错处,反而还得备上厚礼,送到温亭湛的驿站,替他不懂事的手下赔礼。
对此,温亭湛自然是不会拒绝,夜摇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礼品,伸手扒拉了一会儿,突然手碰到一个盒子时却感觉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灵气,她目光一凝,将之抬起来,掀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只紫灵芝。
这只灵芝的芝冠有饭碗大小,灵芝醇厚的气息随风扩散,这是一只并没有采摘多久,并且没有来得及仔细处理的纯天然野生紫灵芝。
难得看到自家夫人对一个东西感兴趣,温亭湛也探头过来:“紫灵芝,八闽南平一代盛产灵芝,这个品象并不难得。”
“阿湛,它的身上有一股浮动的灵气。”夜摇光指尖灵气,将上方萦绕的那一股淡薄的灵气给吸出来,弹入温亭湛的眉心。
温亭湛顿觉脑子一阵清凉:“这朵灵芝看着不像灵物。”
和夜摇光在一起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加上温亭湛的感官也比一般凡人要强,是不是灵物离得这么近,没有道理他感应不出来。
“这灵气不是来源于这朵灵芝。”夜摇光解释道,“应该是它生长之地有了灵物,灵芝本来就是上品药材,它会吸纳沾染距离它不远的灵物之灵气很正常。”
“摇摇这是猎宝心起了?”温亭湛立刻就明白了夜摇光的心思。
“左右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能否捞点好处。”既然这东西都送到她的手上,又是她无聊之际,不去看看这是浪费机缘。
“那为夫便陪着夫人走一遭。”温亭湛站起身拉着夜摇光就往外走。
“咦,你不留在这里坐镇啊?”夜摇光纳闷。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估摸着段拓此时也不想我留在这里。”温亭湛回首对夜摇光一笑,“余下的事儿等到小六传信过来再说。”
温亭湛带着夜摇光去了提督府,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打听一下那一株紫灵芝的来源。
段拓倒是很好奇:“温大人为何会对一株紫灵芝起了兴致?”
“段大人有所不知,温某平日里最喜欢摆弄些药材,这株紫灵芝品象极好,看着也是采摘不久,想来生长之地不远,故而就想去看一看。”温亭湛解释道,“这灵芝是个娇贵之物,如今气候严寒,竟然能够出芝,倒是让温某颇为好奇。”
灵芝是温热菌类,一般成长在二十五到三十度之间,野生灵芝基本在零下十五度就不会生长,不过在泉州不可能达到零下十五度,可如今也是天寒地冻,这个时候采摘到这样完好无损的灵芝也是极为难能可贵。
段拓虽然对这些不甚了解,但也觉着温亭湛没有必要在这个事儿上忽悠自己,他送给温亭湛的礼品,都是让管家准备,就是挑些驱寒的珍贵的送,刚好有下面的人孝敬了一株紫灵芝,这种东西品象更好的他们府邸都有不少,管家自然就做主将这株送了过去。
于是段拓将自己的管家叫来,直接当着温亭湛的面问:“送给温大人的那株紫灵芝是从何而来?”
“回大人,那是南平府知府送来的年礼。”管家也没有隐瞒。
“你派人去打听打听,这株紫灵芝从何处采摘,是谁采摘来。”段拓便吩咐。
年关在即,下属给上峰送年礼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别说只是一株紫灵芝,只要不是真金白银,再贵重的东西都是收的,当然只要这东西来路正,即便来路不正,只要不被揭露出来,一样没事儿。
虽然安县距离南平不近,可段拓的消息就是来的不慢,因为送年礼的人还没有离开,夜摇光和温亭湛知晓地点之后,就离开了提督府。
地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武夷山。
泉州虽然没有下雪,可武夷山却是小雪纷纷,夜摇光和温亭湛很快就来到了武夷山下的小村庄里面,原来这一株紫灵芝乃是村庄里一位略懂些医理的赤脚大夫,因为家里人得了病,需要几位珍贵的药材。
第1047章:肉灵芝
可他又实在是买不起药铺里面的药,才会自己上山想要碰一碰运气,虽然没有寻到自己想要的药材,但天无绝人之路,他寻到了这一株紫灵芝,将之拿到镇上的药铺卖了,后来这株紫灵芝被知府买去,送到了提督府,提督府又送到了温亭湛的手里。
“大人,这株灵芝乃是上天的恩赐,小人四周寻了许久已经再没有其他药材……”夜摇光和温亭湛寻到了采芝的郎中,这个郎中叫做李柱。
“我们并非想要再寻灵芝,你只管带我们去采到灵芝处便是。”温亭湛温和的解释。
温亭湛的身后是亲自来作陪的崇县的县令,李柱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和家里人打了招呼,就准备带着温亭湛和夜摇光山上,温亭湛将问讯赶来的崇县县令打发,就他们夫妻和李柱一道。
并没有在多高的山峰上,倒是在深入的林子里,不过接连下了几日的小雪,四周虽然没有积雪但都非常的潮湿,冬日里的树木也都凋零,环境格外的沉寂与荒凉。
“到了,就是这里。”李柱到了地方,就将采摘紫灵芝处指出来。
温亭湛上前蹲下身,因为李柱是个郎中,采摘灵芝的手法很干净,但温亭湛依然根据残留在土质内的气息断定是这里没有错。
“卫荆,你送李朗中回去。”既然寻到了地方,就没有必要留着李柱在这里,要是一会儿出现些什么奇异之物,反倒将李柱给吓到都不一定。
夜摇光指尖五行之气萦绕,以她自己为中心,一圈圈的扩散,很快有一个地方就有五行之灵反弹回来,她的目光犀利的投射过去,竟然正是长着灵芝不远处的那颗树下。
夜摇光走上前,蕴含着五行之气的掌心贴在树干之上,五行之气顺着树干而下,深入了约莫二米多就感觉了一股淡淡的五行之灵。
“在树下。”夜摇光侧首对温亭湛道。
“摇摇可知是何物?”温亭湛问道。
夜摇光摇了摇头:“只知晓蕴含着五行之灵,且并不是极其浓郁。”
又不像是活物,一时间就连夜摇光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双手蕴含着五行之气,夜摇光将整棵树连根拔起,移到一边,才取出天麟挖土,没有多久就挖出如同羊脂白玉一般莹白的一块,可以看到肉的纹理,伸手触摸冰冰凉凉和嫩,极其有弹性。
蹲在夜摇光面前的温亭湛顿时惊愕:“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肉灵芝?”
“应该是了。”夜摇光也有些激动,肉灵芝乃是太岁,是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动物和非菌类的第四种生命形式,难怪夜摇光没有感应出是何物。
《本草纲目》中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肉灵芝以白为最高最佳。
熟读医术的温亭湛也知道什么是肉灵芝,和夜摇光一起将一大块如磐石一般的肉灵芝给挖出来,没有一丁点破损,看着成蘑菇状的雪白一块,温亭湛道:“据《神农本草经》记载:‘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
“这就是昔日始皇极力想要寻找的长生不老药。”夜摇光看着温亭湛道。
“这东西当真可以长生不老么?”温亭湛似有些不信。
“长生不老到不至于。”夜摇光摇着头,“但它蕴含着五行之灵,可以排毒轻身,延年益寿延缓衰老绝对是任何药材都不可比拟。”
这也是夜摇光第一次亲眼见到太岁,前世倒是听说过不少,但却没有缘见到,虽则这东西是宝物,可对于她而言还真的没有多大用处:“将它带回去,于你而言可是好东西。”
虽然用功德光环给温亭湛淬体,可到底是不会长生,她想要穷极一切手段和他在一起天荒地老,这个肉灵芝就极好。
温亭湛笑了笑并没有拒绝,他解下大麾将肉灵芝给包裹好,就和夜摇光一道下山,下山之后他们倒是在当地又呆了两日,购置了一些当地的特产,除了灵芝还有武夷山的大红袍,这些当然是带回去给萧士睿他们。
两日之后,温亭湛接到了小乖乖传来的信,看完信之后,温亭湛道:“小六已经潜入琉球王宫。”
处真将陆永恬带到了陌钦的面前,温亭湛的计划,陌钦已经知晓,他将之告诉了陆永恬,然后让金子陪着陆永恬潜入琉球王宫。这类俗世的事情他并不好过多的干涉。
和氏璧究竟被藏在何处,就连温亭湛也不知道,不过有金子在,要寻到应该不是难事。
“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琉球是这个态度。”夜摇光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他们有真的和氏璧,而这个事情已经被我们所知,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既然已经百口莫辩,为何不积极应战?”
“因为尚翔被掣肘。”温亭湛坐在夜摇光的身旁,他们的马车正在赶回安县,“尚翔有个小女儿,很是聪明。”
“小女儿?”夜摇光蓦然想到了当初在琉球王宫,那个对她动手的刁蛮郡主。
“可不是那一个。”温亭湛一眼看穿了夜摇光的想法,“是琉球的小郡主,这位小郡主深的尚翔的喜爱,当初尚翔会破釜沉舟,他这个小女儿可没有少劝说他,而如今这位小郡主又在劝说他奉上和氏璧,俯首称臣。”
“这位小郡主能屈能伸,还看得很明白。”夜摇光不由赞道,能够劝自己父亲,从附属国的王,变成降臣,这对于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从云端跌入泥里。
“可惜了。”温亭湛叹道,“可惜生在了琉球。”
若是生在了萧家,那将会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子。生在琉球,虽然她对尚翔有些影响力,但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她看明白了,可尚翔才做了几年的王,且这几年琉球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尚翔根本不甘心,如何会听她的话。
第1048章:尚玉嫣
被温亭湛和夜摇光所议论的小郡主——尚玉嫣正跪在王宫大殿,她已经跪了足足一日,原本阴郁的天空飘下了鹅毛般的大雪,紧闭的宫门被打开,头发已经斑白的尚翔,在宫人撑着的伞下疾步而来,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不由皱眉:“你回去吧。”
“父王,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您听女儿的吧,现在送和氏璧投降还来得及。”已经被冻得青紫的唇瓣有些艰难的恳求,尚玉嫣一动,僵硬的没有知觉的双腿便一软,倒在了地上,她费力的爬上去,伸手抓住尚翔的衣摆,“父王,我们赢不了,琉球从王伯父去世时,就已经名存实亡。这一战还未开战,父王投降,天朝的陛下就算是为着彰显仁义,也会将我们尚家留在琉球,我们还能保住根本。可一旦开战,我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战败之后……”
“住口!”不等尚玉嫣说完,尚翔便厉喝道,“我们世代居住琉球,四周沿海,上千年多少朝廷想要吞并我们,可天朝早已经改朝换代多少次,又有谁真的将我们尚家的领土给吞没?嫣儿,你素来聪明,为何这一次竟然如此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威风?你可知,你如此已经动摇了我们的军心,父王没有将你重罚已经是仁慈,你莫要再执迷不悟。”
“父王……”
“来人,将郡主带下去。”尚翔侧首冷着脸高喝一声。
尚玉嫣被宫人架回自己的寝宫,很快太医就来,跟着太医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这是尚玉嫣的亲哥哥,琉球的世子尚玉珏。
“嫣儿,你莫要再去激怒父王。”尚玉珏低声对妹妹道,他的这个妹妹今年才十八岁,一直是父王和他们捧在手心的掌中宝。他们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可这一次,关乎到家国存亡,她怎敢开这样的口。
“哥哥,我们赢不了。”尚玉嫣抓着尚玉珏的衣襟,“我们赢不了,开战只会让我们的将士无故的丧生。只有现在投降,我们才能最大的保存实力,尚氏才有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嫣儿,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我们赢不了?你到底有何依据?”尚玉珏有些烦躁的质问道。
“天朝的监军,乃是六年前出使琉球的温亭湛。”尚玉嫣道。
“就因为这个人?”尚玉珏皱眉。
“就因为这个人。”尚玉嫣明亮如星子一般的眼眸闪烁着光芒,“哥哥,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拿下琉球,可当年他对父王说过,琉球被纳入天朝的版图是迟早之事,从他当年出使琉球起,我便再打听他所有的事迹。不动则已,一动必不会空手而归。若是这一次来的不是他,我还能够有一点信心,可偏偏来的是他。我有预感,战事只要一起,他就一定会将提督架空,亲自带领八闽水师攻打而来,到时候我们就再没有任何谈条件的余地……”
“妹妹,你会不会太危言耸听?”尚玉珏完全不相信妹妹的话,“我承认那温亭湛是个非凡的人物,可他才入朝不过半年,且除了当年出使琉球,他和八闽没有半点瓜葛,八闽水师提督乃是前任提督的女婿,扎根提督府多少年,他才来不到半个月,就有本事架空提督?且还能够号令得动数万水师?”见自己妹妹欲言又止,尚玉珏又道,“好,便是他智计无双,当真做到这一步,可提督之上还有浙闽总督,除非他先算计了提督,再算计总督,否则这军权怎么也不可能落入他这个监军手里。”
“哥哥,你要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温亭湛这个人的手段!”尚玉嫣伸手抓住尚玉珏的袖袍,她摇着头道,“我相信,若没有图谋,他绝对有一千种办法推拒监军一职。哥哥,你也说他入朝才半年,你想一想,若不是这一遭他非得亲自来,他何苦要做这个出头鸟,来这里与段拓为敌,段拓这人心胸狭窄,便是天朝的皇子来做监军他都未必不使绊子,更何况只是官居四品的一个右参议?”
“这是皇命,由得他推拒?”尚玉珏反驳。
“皇命?”尚玉嫣低低一笑,“皇命在温亭湛眼里,他奉便是命,他不奉便什么都不是。哥哥,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我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一定是在年前挑起这一战,他对琉球有着势在必得之心。”
“好了嫣儿,你太累了,你好生休息一番,朝堂上的事儿,你就别多心,这是父王与哥哥的事儿,便是……”尚玉珏顿了顿道,“便是真成了罪人,那也是父王和哥哥的无能,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你一个女孩子忧心。”
“哥哥……”
“嫣儿,听话。”
再尚玉珏强势的态度下,尚玉嫣终究是喝了药,支撑不住的昏睡过去。可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她努力的想,如果她是温亭湛,排除去揣测温亭湛要攻打琉球的理由,温亭湛到底要如何逼得琉球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不得不应这一战。
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尚玉嫣终于想明白,她惨白着脸:“和氏璧,是和氏璧……”
掀开被子,她披上了衣袍,顾不得膝盖上的隐隐作痛,就朝着密宫飞奔而去。
而同一时间,陆永恬已经在金子的掩护下,闯入了琉球的王宫。金子寻宝的能力虽然没有金钱鼠那么厉害,但是感知力是连夜摇光都比不上的强。和氏璧又非一般的灵玉,因此很快就躲开了重重关卡寻到了琉球王室供奉和氏璧的地方。
陆永恬此刻站在了一个厚重的雕花大门之前,金子的爪子指向里面,虽然不能和金子交流,可陆永恬也知道这里面定然是藏着和氏璧的地方,可这一道门他根本就打不开。
“金子,你能不能感应一下这四周可有不同之处?”虽然他听不懂金子的话,可他却知道金子能听得懂人话。
第1049章:盗走璧玉
金子果然不负陆永恬的期望,很快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处,它爪子将门口的一个灯台上的花苞雕柱击碎,然后就露出一朵五色的花一般的石块,一共有五瓣,陆永恬看了看都是活络的机关,这五个选择只有一个是能够正确的打开这道厚重的石门,其他四个很可能是打开黄泉路的按钮。
陆永恬伸手狠狠的抓了抓头发,他的智商实在是看不出这个机关的窍门,金子也是不懂,蹲在一旁对着陆永恬摊了摊手。
咬了咬牙陆永恬决定赌一把,伸手啪的一声闭着眼睛随便暗了一块。然后,他就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以为自己走运真的蒙对的陆永恬,看到的竟然是大门口的一个阶梯突然塌陷下去,然后从漆黑的洞内,飞出一条条青黑色的蛇。
这些蛇都是朝着陆永恬直冲而来,陆永恬吓得小心脏一抖,好在他伸手不错,迅速的闪躲开,可越来越多的蛇,密密麻麻的从下方爬了上来,很快地板之上全都是这种蛇,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越来越多的蛇朝着陆永恬飞袭而来,陆永恬取出长枪一扫,被他的枪头挑断的毒蛇竟然迸溅出墨色的液体朝着他飞溅而来,好在金子眼疾手快,一股五行之气将陆永恬给笼罩,将所有的毒液给挡下。
就见毒液反弹落下在地板之上,地板滋滋滋的被腐烂了一大块。
见此,金子将碍手碍脚的陆永恬往后一提,它的身体迅速的膨胀,而后双臂运气,那流转的五行之气,将所有的蛇全部从黑洞之中吸出来,一条条的吸到自己的气流之中。最后裹出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毒蛇组成的黑球,它厚重的双脚在地板之上重重一踏,双臂一震,那蛇群黑球就朝着厚重的石门砸过去。
一股股墨色的毒液迸溅开来,却又被金子的气流全部给拦下,一滴不剩的全部砸在石门之上,石门一点点的被腐蚀,等到毒蛇被耗尽之后,整个石门也差不多被腐蚀光。
一束柔和冰冷的光渗透出来,陆永恬的目光从被腐烂的大门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轮圆月一般的玉被嵌在了檀木打造的雕花架子上。那玉光洁的令人看着都怦然心动,素来不是一个爱玉的人,陆永恬都不禁为它的光华而迷幻。
“喔喔喔!”傻愣着干嘛!
金子气愤的一猴爪子拍在陆永恬的脑袋上,将之的魂儿给拉回来。
陆永恬连忙跳过那塌陷的石阶,越过腐烂的大门,直奔放着和氏璧的地方,他情不自禁的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和氏璧玉,入手温润清凉的感觉,让他犹如进入了仙境一般,不由自主的神魂一荡。
“喔喔!”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感应到有人靠近的金子,连忙伸手将和氏璧抱入怀中,抓住陆永恬迅速的跑出去,出去的道路只有一条,一旦这样出去就一定会与人撞上。
在密道转角的地方,金子提着陆永恬飞到屋顶之上,背部紧紧的贴着冰冷的石壁,用五行之气将他们的气息给遮掩,而后就看到一个长的格外漂亮的少女带着一群护卫气势汹汹而来,从他们的下方直接奔向密宫。金子拖着陆永恬,就贴着上方的石壁滑了出去。
他们自然不是从大门口进来,而是从大门旁边的暗道进来,当然是原路返回。而在他们进入了密道之后,尚玉嫣已经看到和氏璧被盗走,她的脸色一白:“快,迅速的封锁王宫。”
说着她迅速的奔出密道,对着守护密宫的人道:“以最快的速度去寻父王,告诉他和氏璧玉被盗,无需着人搜查,将所有兵力全部调配到王宫之外,将宫墙方圆五里围堵!”
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从正路进入了王宫,与其去寻他们挖出来的密道在何处,不如将外面守住,让他们暂时离不了王宫。
尚翔在接到和氏璧被盗走的消息时,立刻听从了尚玉嫣的话,但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依然堪堪晚了金子一步,没有将陆永恬堵在王宫之内。
堵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任何动静,尚玉嫣让人围着宫墙外搜索,最后搜索出了一条密道,只是这一条密道从外走进来,也已经没有寻到人。
“嫣儿,是谁。”尚翔失魂落魄的问自己的女儿。
“是他。”尚玉嫣脸上的血色尽褪,“父王,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
原本他们可以敬献和氏璧,将功折罪,他们不过是一时私心想要霸占和氏璧,既然有悔过之心,元朝的陛下为着安抚其他小国的人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可如今,他们失去了和氏璧。
但元朝的陛下会向他们要和氏璧,并且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有和氏璧,他们现在再扬言和氏璧被盗,谁会信?除非他们能够寻到证据,陆永恬的确留下了和氏璧被盗的证据,可这证据仅限他们知道,放到朝廷去,只会认为他们自己唱的戏。
“既然他们已经拿走和氏璧,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尚玉珏一拳垂在自己的掌心,恶狠狠的说道。
“他要的从来不是和氏璧。”尚玉嫣有些失神,“宫中的密道岂能是这一两日能够挖出来?看那痕迹,少则有三五年的岁月,这一步棋是他六年前出使琉球就已经落子,他要琉球之心,无人能够阻挡。”
“欺人太甚!”尚翔袖袍一挥,将一方砚台扫落,沉闷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来。
“父王,应战吧,不出三日,他们必然会向我们开战。”闭了闭眼,尚玉嫣睁开眼睛,目光坚定的看着尚翔,“我们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殊死一战。”
没有了和氏璧,他们现在去投降,也无人会信他们,没有任何筹码,他们得不到任何尊重,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好处,既然如此,那就为着尚家的尊严一战。带着那些宁可为他们而死,也不愿意屈辱活着的将士共存亡!
第1050章:他是真豪杰
事情正如尚玉嫣所料,三日之后,他们的确接到了战书。但这战书却是段拓亲手所下。段拓的妻子头七已经过去,妻子在自己的府邸被杀,有小舅子作证,他如何都要彻查因由。
还有谁比琉球的人背黑锅最合适?这个关头,琉球的人想要杀死他这个主帅,搅乱水师的军心,这是多么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他就是一举三得。
不但给自己夫人的死按上了无人能反驳的恰当理由。而且琉球这个背锅人是最不好去寻根问底,他的老岳父就算去查,也查不到,就算真的是琉球做的,琉球的人自然是不会承认。最后,也给他挥军琉球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一仗打不成!
“段拓,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回到驿站,夜摇光接到段拓出兵的理由,看着被段拓三言两语挑起了极度愤怒与热血的将士,夜摇光不耻的说道。
明明是自己误杀了妻子,还能够这样心安理得的将自己妻子的死最后一点价值也要压榨干净,这个人如果生在乱世,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枭雄,夜摇光觉得温亭湛所言极是,这个人绝对不能让其身居高位。
一般的人根本驾驭不了,一旦段拓羽翼丰满,将会养虎为患。
然而,当段拓的战书传到琉球,尚翔已经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他们何时杀过段拓的夫人?
“这段拓的夫人不会是温亭湛所杀吧?”尚玉珏想到妹妹说过,温亭湛的目标乃是夺兵权,温亭湛完全有这样做的理由,如此就可以激化矛盾。
“不是。”尚玉嫣近乎本能的否决。
“妹妹何以如此肯定?”尚玉珏觉得没有人比温亭湛更可能是凶手,那是因为他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至少是做不出杀妻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不可能杀妻之后,如此理直气壮的嫁祸旁人。
“这不是制人,而是授人以柄。”尚玉嫣分析道,“这不是温亭湛的行事作风。”顿了顿,尚玉嫣才道,“他的高傲,不屑于用一个无辜女人的牺牲来达成目的。”
“妹妹,这世间大雄枭,哪个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尚玉珏摇头道。
“他不是大雄枭,他是真豪杰。”尚玉嫣几乎脱口而出,见自己哥哥和父亲刷的将目光投来,她便撇开视线道,“父王,哥哥,你们信我,提督夫人之死就算真有温亭湛动手脚,但也绝对不是他所为,我们想以此来挑拨他和段拓之间的矛盾,只会让段拓看一场笑话,这并不是我们能够脱险之策。”
“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才能够脱险?”尚翔沉声道。
尚玉嫣挽着披帛,因为腿伤的缘故,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一旁挂着地图的架子前,她的目光落在军事地图之上,星子一般明亮的目光凝视了许久,才低声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出其不意,才能够寻到喘息之机。”
“如何出其不意,妹妹你快说。”看到自己妹妹有了法子,尚玉珏急切的问道。
细长的手指指着澎湖:“我们和泉州,最重要的莫过于澎湖,拿下澎湖就便能以扼其吭。我们这几日已经着手布置澎湖,那就先攻下澎湖。”
“澎湖并不好攻。”尚翔看着地图上的澎湖,轻叹一口气,泉州距离澎湖不近,他们也不近。算是一个中间位置,他们一动,泉州必然会知晓,朝廷的战船,会在他们还没拿下澎湖就已经开到。
“所以,我们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尚玉嫣的眼眸一沉,“段拓此人,不但心胸狭义,还尤为好高骛远,自以为是,我们只需要麻痹一下他便是……”
于是在段拓的战书递到琉球的当天夜里,就收到了来自于琉球的回书,书中详细陈述了他们并没有杀害其夫人,这个段拓自然知晓,因为他的夫人是自己所杀,甚至可笑的将杀害他夫人的阴谋推到了温亭湛的头上,更是言之凿凿的声称这是温亭湛的计谋,为的就是将他给打压下去,从而夺取兵权,占领军功,让他千万不要为他人做嫁衣。
收到这封回书的时候,段拓笑的不能自已,他自然是不屑且不信这封书信上的任何一个词,但是琉球王信誓旦旦的对他说,给他们琉球三日的时间,他们一定能够找到证据。
段拓觉得十分有趣,在他眼里琉球就是一只老鼠,而他就是捉弄老鼠的那只猫,他很享受玩弄他们的乐趣。尤其是琉球既然这样说了,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温亭湛的把柄在他们的手上,段拓到现在一直都是被温亭湛给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试过无数种办法都没有占上风,他早就想一雪前耻,于是他很慷慨的就给了琉球三日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三日,琉球训练已久的几批水手,不惧冬日的寒冷,借着寒冬的浓雾遮挡,硬生生的从琉球泅渡到了澎湖,上岸之后,就杀了一批巡逻的护卫,混入其中。
在段拓给琉球下了战书的后第三日,依然还有一点动静,温亭湛便直接到了营帐,不顾段拓和诸位将领在商议大战硬生生的闯入,看着营帐里面的将领,温亭湛问道:“提督大人商议作战策略,难道温某没有资格旁听么?”
有,自然是有,作为监军,有督战的资格。
可是段拓就是故意忽略温亭湛,当然这话不能明说:“温大人多虑了,本官和手下的将士讨论讨论这冬日琉球的环境、气候与风向,并未拟定战略,因此才不曾大老远的让温大人跑一趟。”
“既然是如此?”温亭湛平整的剑眉一扬,“段大人战书以下两日,却迟迟不作战,甚至连作战计划都不曾有,未免过于儿戏。”
“温大人,虽说你文韬武略,可到底不曾上过战场,论作战温大人绝无本官有经验,温大人只管督战便是,待到本官作战指挥不当,再来请教温大人不迟。”段拓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