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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1章:一个仇人不放过

    “嗯。”温亭湛含笑点头。

    “士睿,好样的!”陆永恬学着夜摇光,向萧士睿竖起大拇指。

    “名师出高徒。”萧士睿这一年来每日都在受温亭湛的熏陶。

    “可以出师了。”秦敦也是佩服道,“我方才都以为我看到的是允禾,而非你。”

    萧士睿摇着头,他非常认真的说道:“我和允禾相差依然甚远,我每日都在允禾身侧,对允禾太过于熟悉,允禾如何舍得摇姐姐特意为了让他喝上一口热水特意跑一趟,允禾又如何不知晓那水已经冰凉,若非想要支开摇姐姐,他便是真的渴到了极致,也不会去端茶杯。故而我才能想到。换了旁人便不行,哪怕是不识得之人,允禾也能够很快了解他的一言一行,比如窦刑。”

    “是啊,允禾把窦家人都给看透了。”闻游也不得不佩服。

    这个计划他们很早就探讨过,当时他们都在担心窦刑会不会直接将凶手最终的身份给查出来,凶手毕竟是保定人,而前不久凶手还用同样的手法残杀了窦英和的女儿,一旦凶手最终的身份被窦刑提前查出来,事情又将变得不一样。或是窦刑听到了保定府的传言,会不会质问窦英和,窦英和会将这件事坦白出去。

    但是温亭湛就是这样笃定的告诉他们不会,而事情也确实如同他所推测的那样,窦英和竟然真的没有坦白。

    “为何窦英和没有将事情告诉窦刑?”直到现在温亭湛也没有解释,秦敦不由问道。

    “时机。”温亭湛轻轻的点出两个字,见几人都似乎没有全部明白,便又问:“窦英和当年为了做知府,不惜铤而走险在不确定凶手是否真的已死的情况下领功,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一个急功近利之人。”秦敦道。

    “有权欲之人。”闻游补充。

    温亭湛点头:“窦英和并非窦刑的亲子,而是侄儿,他的生父乃是窦刑的亲大哥,若非生父早逝,他才是窦家的继承人,他如今已经做到正四品知府,再上一层就是从三品,窦刑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的侄儿,尤其是嫡长兄的遗腹子到一个可以威胁自己地位的高度,否则窦家会出现分歧,家族一旦有内乱就是颓败之象,这一点窦英和是个聪明的人,他自然知道。也正是因此,他心里的不平将会更大,所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摆脱窦刑的压制爬上去,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够让窦刑知晓他的把柄?”

    “窦英和也不是一个笨人,他就不怕我们查出来之后,局面演变到现在这般无可挽回。”闻游蹙眉。

    “要看得透人心,就得排除自身,真正设身处地的把自己变成你想看透的人。”温亭湛淡声道,“窦英和的确不蠢,可他必须赌一把,七年前他赌赢了,所以他成了窦家窦刑之下的第一人,如今他自然也要赌一赌,因为他的对手是我们,不被他看在眼里的我们。就连窦刑都没有去彻查,他怎会信我们能够查到?”

    站在窦英和的位置,不了解温亭湛为人,或是他们当中没有温亭湛,这是一个赌了必赢的局面,为什么要为一个必赢的赌局去将自己的把柄递到窦刑的手上?从此一生都不能越过窦刑,要唯他的命是从。

    几人已经对温亭湛的心计叹服到麻木。

    “那么接下来要如何让窦刑对你出手?”闻游觉得这是接下来非常重要的一环,总不能是他们去泄露,窦刑未必会相信,反而会看穿他们是故意引诱他上钩,但是在保定他们根本没有用得上的人,“用郭建廷?”

    “若是此时用了郭建廷,只会适得其反。”萧士睿否定,“郭家和窦家相缠了这么多年,就算窦家背着他们阳奉阴违,就算窦氏背着郭家偷人,也不足以让郭建廷壮士断腕,他们牵扯太深,为了整个郭家的利益,郭建廷必然会帮助窦刑,并且有了这么大的恩情,以及把柄在,日后窦家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郭建廷不是忍不下这口气之人。”

    “窦刑生性多疑,一般的人很难让他相信。”温亭湛漆黑的眼眸变得沉凝,“又牵扯到皇长孙,他哪里会轻举妄动,这个人必须非常有说服力,必须德高望重,必须吃过我的亏,必须惧怕我,必须想要置我于死地,必须让窦刑没有一丁点的疑虑。”

    “有这样的人么?”陆永恬表示怀疑,“难道让窦刑的主子平安王亲自下命令?”

    平安王可是还有一个幕僚在温亭湛的手上攥着,按照温亭湛这样说来,最符合的还真的是平安王,但就算他不聪明也知道,平安王哪敢,窦刑暗着效忠他,只怕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都知道,恐怕都等着他下令让窦刑动手呢,到时候捅出去,平安王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觉得柳家老爷子如何?”温亭湛带着一点丽色的艳红唇瓣舒展开来,明明是一个男子,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但是这种魅惑又带着剧毒般的危险,让人恐惧。

    “妙啊!”萧士睿不由热血沸腾,想要拍手叫好,“柳老爷子此刻可比我几位叔叔恨允禾,比我几位叔叔更惧怕允禾,也比我几位叔叔更能取信窦刑!”

    因为柳市荏处于中立,窦刑不会怀疑自己被利用,即便是平安王亲自下令,牵扯到萧士睿,窦刑都会犹豫自己是不是成了平安王的弃子。可柳市荏不同,他一定会详细的向窦刑叙述他与温亭湛之间的私人恩怨,并且将温亭湛的可怕之处从柳居旻不能升任吏部尚书,到温亭湛连八皇子宁安王都耍的团团转,利用宁安王弄死了他一子的事情详细说给窦刑听,窦刑会愤怒他和温亭湛无冤无仇,温亭湛却这样的陷害他。窦刑会恐惧,今日让温亭湛活生生的离开了保定府,助长了温亭湛的气焰,折了窦英和,下一个指不定就是对他动手。于公于私,窦刑都不会放过温亭湛!

第482章:算透每一个人

    这次不止是陆永恬,就连闻游和秦敦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心里一阵后怕,还好还好,他们当初没有把温亭湛给得罪了,否则真的不知道现在他们给家里惹了多大的麻烦。

    “我仿佛听到你们提到柳老头子,怎么了,柳老头子又作妖了?”这时候夜摇光拎着一壶水走进来,径直走到温亭湛的旁边给他倒了一杯。然后也不厚此薄彼,一人一杯,“你们说了这么久定然渴了吧,卫茁给我送了一捧薄荷来,我特意用薄荷煮的,对身子好。”

    陆永恬和秦敦本来渴了,但是温热的翠绿色薄荷茶水端在手上,他们的手都不由颤了颤,不用说卫茁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送薄荷过去,肯定是温亭湛吩咐,意在拖延夜摇光的时间,好好给他们上课。

    再度咽了咽口水,陆永恬和秦敦牛饮一般一口把水喝下去,然后非常乖巧的在一旁坐着。他们觉得,智商不够还是少说话,以免不小心又得罪了那位,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他们。

    “咦,你们怎么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夜摇光突然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于是淡声问道。

    “说了半晌话,有些累了。”闻游干巴巴的解释一句。

    夜摇光也就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她坐到温亭湛的旁边:“柳老头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猜想他再过几日就该给窦刑传信,想着借窦刑之手来对付我。”温亭湛含糊的解释道。

    “你又给他设套子了?”夜摇光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你可悠着点,别把他给气死了。”

    “好,我谨记。”温亭湛点头。

    闻游等人默默的移开眼睛,他们觉得等到他们将窦刑给整死之后,温亭湛再让柳老头知晓前因后果,只怕要气得瘫在床上起不来。

    “郭媛可还好?”见夜摇光又想开口,温亭湛先一步问道。

    “她一直在聚魂鼎内。”自从和余长安分开之后,郭媛就再也没有从聚魂鼎里出来,夜摇光也不勉强她,难得听到温亭湛提到郭媛,夜摇光不由想到,“要对郭家动手了?”

    温亭湛点了点头:“后日吧,后日我们带着她去一趟郭府。”

    “为何是后日?”夜摇光问道。

    “因为明日窦刑就会亲自将窦英和下狱。”温亭湛笃定的笑着。

    被温亭湛提到的窦英和此刻已经是生无可恋,他知道这一劫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聪明如他也知道此刻去求窦刑也无用,作为窦家人他自然掌握着许多窦家人才知道的东西。

    “二叔。”窦英和的面色灰白,去寻了窦刑,将几本账本以及几封信函递给窦刑。

    窦刑看着这些东西,眼神晦涩的沉重点了点头:“你可还有未完心愿?”

    “其他人侄儿已经打点好,唯独侄儿还有一女,侄儿已经传信给多年好友,将她许配,还望二叔看在侄儿这些年对窦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日后多看顾她们两姐妹。”窦英和诚恳的说道。

    “你放心,她们就算是出嫁女,也是窦家人,不论是我,还是英度日后都会照看她们。”窦刑担保。

    “多谢二叔。”窦英和恭恭敬敬的对窦刑行了大礼。

    窦刑将之搀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怨二叔。”

    “侄儿不怨,这一切是侄儿自己种下的恶果,侄儿有今日怨不得旁人。”窦英和说的很真诚。

    “去吧,今夜好生与家里人团聚,这是二叔仅能为你所做之事。”窦刑将窦英和给打发。

    等到窦英和离开,窦英度道:“父亲,真的无可挽回?”

    虽然平日里不对付,但是到底是嫡亲的堂兄弟。

    “事到如今,为父也无力回天。”窦刑何尝不难过,平素再多的龃龉,可到底是一家人,“英和他已经捞不出来,也只有舍了他,才能让皇长孙作罢,为父不得不亲自发落他,才能够平息陛下的怒火,当年是为父力保他为知府。”

    “父亲,这事儿并不简单。”窦英度脸色不好,“虽则这凶手之事大哥他罪责难逃,但那一碗花胶汤过于蹊跷……”

    见儿子窥了窥自己的脸色,窦刑沉着脸:“说。”

    “这几日儿子已经查了许多遍,绝不是窦家人的出了纰漏,也不是其他几位王爷欲借刀杀人,儿子原本思前想后都想不明白,可今日儿子听了长孙殿下的话,儿子觉得那碗花胶汤只怕是长孙殿下自己所为,否则如何那般巧偏生那碗汤里有了鸡脚。”窦英度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你能想到这一步,为父感到欣慰。”窦刑目光赞扬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当真是如此?”窦英度原本是猜测,但得到父亲的肯定,顿时气恼不已,“长孙殿下这是为何!他何其残忍,逼的父亲不得不自断一臂,大义灭亲以证清白!”

    “你这性子还得磨一磨。”窦刑冷声道,“立场不同,你难道还指望敌人对你心慈手软?我们身在是非圈,就要愿赌服输,这一局是英和自己落了把柄,怨不得旁人。换了你我抓住了旁人的把柄,也未必不用。皇长孙既然已经知晓我们效忠的是七爷,对付你我自然是无可厚非。我们技不如人,就要吸取教训。生死对敌,何来残忍一说?前年是为父献计七爷在江陵府刺杀长孙殿下,只怕他已经知晓,此次有备而来。就是借英和之事给为父敲警钟。”

    “父亲,我们就这么闷头吃下这个亏?”窦英度不愤。

    “那是皇长孙,我们能如何?”窦刑反问。

    “我……”窦英度却哑口无言。

    “这条滔天富贵之路,哪里没有牺牲?舍不得,就没有资格走这条路,既然走上来了,就要以大局为重。且让他得意一时,陛下年事已高,等到庇护他的人不能再庇护之时,我们且把今日之恨记下,届时加倍奉还!”窦刑目光阴鸷,他也是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会记下。

    只是窦刑并不知道,他再也没有奉还的那一日。

第483章:春兰秋菊

    第二日,果然如温亭湛所料,窦刑将窦英和缉拿,以欺君罔上所犯大不敬之罪关押到了牢房。但窦英和毕竟是一府知府,朝廷钦封的正四品官员,不论是萧士睿还是窦刑都没有处置的权利,得交给湖广提刑按察使来审查,确定窦英和所犯之罪无误后上报朝廷,由陛下圣裁。

    “明日我们去郭府,今日我们做什么?”听到消息之后,夜摇光兴致勃勃的问道。

    “今日带你去见一个人。”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的手就往外走。

    “我们去见谁?”夜摇光好奇。

    温亭湛却没有说话,竟然将她带着回了他们到了这里临时购买的宅子里,等见到那个睿智沉敛的少年之后,夜摇光才恍然,温亭湛明明计划第二日就暴露萧士睿的身份住进府衙,为什么还要临时买一个宅子。

    那个少年,他依然坐在轮椅上,他着了一袭浅茶色的深衣,袖口和领口是碧绿色的绸缎用金丝滚边,腰间是同色嵌了一块白玉的腰带,束发的发带也与腰带同系列,就连玉佩上的纹饰都一样,除此以外再无任何配饰,可他静静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安宁悠然浊世风华。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夜摇光不由想到这样一句话,表里如一、德容兼美,如平和安详作结。

    “咳咳。”温亭湛不由轻咳两声,夜摇光却依然坐在宣麟的对面,双手托腮欣赏着美男子。见此,温亭湛不由扶额,对于夜摇光‘好色’这一点,他真是要多无力就有多无力,正如她振振有词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能够剥夺她欣赏美的权利。

    “小枢,我之颜色比允禾如何?”宣麟见此,也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可比,不可比。”夜摇光笑着摇头,眼珠子还在宣麟的身上。

    “何解?”两个聪明绝顶的少年,竟然没有明白夜摇光口中的不可比,到底是两者不能相提并论,还是不能比较,亦或是谁比不上谁。

    那一双艳丽的桃花眼看了看温亭湛,又落在宣麟的身上:“春兰秋菊,各有千秋,不能相提并论。”

    听了这话,宣麟不由想到一件事,于是又问:“谁是兰谁是菊?”

    “当然我家湛哥儿是兰花。”夜摇光理所应当道,“我家湛哥儿温润清雅又不失雍容华美,你呢淡泊清韵又不缺飒飒英姿。”

    “哦,我仿佛听闻允禾曾在永安寺作诗,直说菊花是俗物。”宣麟的笑容蓦然加深。

    卧槽,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果然这两个都是腹黑的主儿。

    夜摇光伸出手指头勾了勾,示意宣麟靠近,宣麟也稍稍做做样子倾了身,夜摇光还将手伸出来挡住温亭湛这一边:“知道为何同是开在秋季,词语却是春兰秋菊,不是春兰秋莲么?”

    “不知。”宣麟摇头。

    “那是因为先人都认为唯有秋菊可与春兰媲美,故而平分秋色,自然两看生厌,春兰自然不喜欢秋菊,而喜欢秋莲。”夜摇光一本正经的解释。

    “哈哈哈哈……”宣麟听了夜摇光的话,不由大乐,然后拍手道,“小枢果然是妙人。”

    “那是,这世间再也寻不到如我这般完美之人。”夜摇光毫不犹豫的臭屁道。

    这让宣麟笑的有些停不下来,温亭湛也是无奈而又温和宠溺的看着她。

    见宣麟终于停下来,夜摇光才道:“你就得多笑笑,才能有朝气,别十六岁的人,浑身透着六十岁的暮气。看你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宣麟这才回过神,原来夜摇光是故意逗乐他,不由感激道:“多亏小枢的酒,一别四月,我往日每日都要三餐同药,如今一日一碗足以。允禾又相赠一盒凝神香予我,夜间睡得也安稳,来前才看了大夫,说我身子大有起色。”

    “给我把把脉。”夜摇光伸出手。

    宣麟也乖乖的卷起衣袖,将手腕伸出来,他的肌肤非常的白,白得有些透明,加上清瘦,手腕上的筋脉都依稀可见。

    夜摇光用五行之气探查了一番宣麟的五脏六腑,虽然没有什么改善,但到底这四个月没有恶化,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

    “你们说事儿吧。”夜摇光知道温亭湛寻宣麟,并且大老远的来了一趟,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她坐在一旁拿起一个石榴开始剥皮。

    温亭湛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宣麟。

    宣麟接过时,夜摇光瞄了一眼,上面有火漆,火漆的图案是一片柳叶,纹路非常的细致,夜摇光没有猜错,应该是柳老头的信件,竟然被温亭湛给拦截,但是有火漆,总不能拆开了看吧?

    火漆就是蜡封,即将燃烧的蜡烛滴下的蜡液滴在信封弥封处,趁蜡未凝结前用私人蜡章盖上标记,类似盖邮戳。不少人干脆将随身的戒指刻成私人印章,因此,戒指图案就象普通印章那样,正好相衬。

    夜摇光正担心呢,宣麟就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信给拆了。夜摇光不由瞪大眼睛,这东西一拆要还原可不那么容易,温亭湛既然已经猜准了里面的内容,何故要多此一举?心里虽然疑惑,但是夜摇光没有开口问。

    信纸总共有三张,宣麟将最后一张留下,另外两张递给温亭湛,两人都在看信,不同的是温亭湛看的是内容,而宣麟似乎在看字看纸。

    等到温亭湛看完两张纸的内容,宣麟将最后一张也递给他:“柳家老爷子很谨慎,墨乃是选烟墨,纸是玉水纸,信封也尤为普通,字也并非柳老爷子的字。”

    纸笔字都随处可见,就算落在有心人手里,也做不了证据。柳老爷子取信窦刑的信物肯定在柳家送信人的手上。

    “无妨,原也不指望在这上面做手脚。”柳家老头子活到如今,官居正二品退下来,若是没有这点防范意识,柳家不可能在他的手中兴盛,温亭湛心里明白:“我再写上一张,劳你还原。”

第484章:两个妖孽

    于是乎,夜摇光就看到温亭湛提笔蘸墨,取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玉水纸,然后从第一张结尾的那一个字连起来写了一张,写到最后一个字,又与柳家老爷子第二张的第一个字练成了一句话,古人是没有标点符号,就算是太祖的蝴蝶的翅膀也没有煽出来,一个字串联性比前世要大太多,等到温亭湛写完,墨迹干了之后,夜摇光将四张纸拿起来读了一遍,无论是语气,还是通篇的连贯性,风格,完全找不出任何破绽。

    在夜摇光惊骇的目光下,温亭湛将自己写的那一张递给了宣麟。

    宣麟又拿起一张纸,按照温亭湛的内容临摹了一遍,宣麟的字竟然和其他三张完全一样,就连细微处的停顿收拢,一笔一划仿佛力度都分毫不差,夜摇光看着温亭湛看着宣麟,这两只妖孽。

    等到宣麟写完之后,被宣麟打发下去的阿奇回来了,他的手中一个刻好的章还有一个信封,信封和柳老爷子的信封也一般无二,宣麟又在上面写了原信封的字,这才把变成了四张的信纸按照原来的方法折好,为了让厚度也没有问题,宣麟还特意将信纸用东西压了压。

    最后是蜡封,宣麟看似非常随意的将熬好的蜡油抬起了一个高度,倾倒了几滴,而后从阿奇的手中接过印章,等了一会儿才印下去。夜摇光看得目瞪口呆,由于原信封宣麟并没有破坏蜡封,而是从底端撕开,夜摇光将两个信封拿到手中做对比,惊骇的发现竟然完全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蜡封考验的地方太多,蜡的多少,蜡滴落的形状,蜡的厚度,等等都是很难控制的因素。

    “熟能生巧。”宣麟轻轻一笑。

    夜摇光想到了宣麟的身体,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身子,肯定是没有童年的,他不能行,不能奔跑,不能玩乐,也许曾经无数个夜晚孤独的躲在房间内与烛火为伍,也许无数个夜晚因为疼痛而不眠,滴烛到天明。

    “厉害。”夜摇光没有露出一点其他神色。

    宣麟没有说话,而是将信封递给温亭湛,温亭湛翻过来,提笔在背面的最下端,点了一个小黑点。

    夜摇光将信封翻过来,果然原来的信封背面也有一个。

    两只妖孽!

    而后温亭湛将小乖乖给叫出来,将信递给了小乖乖,小乖乖抓着信封就跑了。

    夜摇光算是明白了,估摸着柳老爷子的送信人还在半路上狂奔,温亭湛是算好了距离和时辰,将这封信偷走,做了手脚之后,又将信让小乖乖送回去,估摸着在路上送信的人也没有那个时间去检查现在信还在不在,等他歇下来检查的时候,小乖乖联合暗卫已经将这封信给送回去。

    这中间看似简单,但很多事情都必须精准无比,稍有差错就会败露。

    “你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夜摇光有些想不明白。

    她刚刚也看了内容,温亭湛添加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隐晦牵扯到朝堂的话语,但都是指向温亭湛多么的不好,以及柳老爷子揣摩温亭湛的野心,预计温亭湛很可能不是拿窦英和开刀,而是要直接对付窦刑。

    “让窦刑早日动手。”温亭湛笑道,“我们都快耽搁大半个月,早些把此间事了,便能早日去青海。”

    温亭湛自然不会点醒夜摇光,他添得那一页纸,那几句话足够窦刑急火攻心,一刻也等不了的对自己动手。

    “你不会又在引火烧身吧?”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

    “放心,明日窦刑必然动手,明日我和你去郭家。”温亭湛抓住夜摇光的手轻声道。

    “你们要去青海游历?”宣麟何等聪明,只从只言片语就看出两人之间的事情,于是便出言帮了温亭湛一把。

    “是啊,早就决定去青海。”果然,夜摇光立刻兴奋的说道。

    “可惜青海路途遥远。”宣麟轻声一叹。

    “没关系,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再结伴出游。”夜摇光连忙道。

    “这算是承诺?”宣麟便问道。

    “承诺。”温亭湛点头。

    “好,那我便好生养好身子,盼着能和你们结伴出游之日。”宣麟笑道。

    “等我们去青海,我给你画个小漫画,把我们所见所闻都画出来,让小乖乖送给你。”夜摇光一脸期待的说道,“让你就和我们一道无甚区别。”

    “漫画?”宣麟有些听不懂。

    “等你收到就明白了。”夜摇光卖个关子。

    “好,满心期待。”宣麟点头,而后道,“我让阿奇猎了一只狍子,借花献佛便在宅子里摆个宴,我们一道用个膳。”

    “好啊好啊。”距离上次吃野味已经是半个多月前,夜摇光也是想了,连忙挽袖子,“我亲自去烤。”

    “允禾,好福气。”宣麟看着夜摇光消失的背影羡慕道。

    “早知瞒不过你。”温亭湛指的是宣麟知道夜摇光是女儿身。

    “尚在岳鹿书院之时,我便猜想到了一二。”宣麟道,“不过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让未婚妻去了书院。”

    全是男儿的书院,得多大的纵容与心胸才能够允许自己的未婚妻,女扮男装混迹在男学之内,宣麟想想自己,他未必做得到,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么一个女子,可以打破他的底线,让他摒弃原则。

    “当你遇上,便知世间一切,都不如她展颜一笑来的重要。”温亭湛笑了笑,转身走到宣麟伸手,亲自推着轮椅,“走走吧。”

    宣麟抬手制止了阿奇,他知道温亭湛定然是有什么要对他说。

    两人私下又说了什么,无人知晓,等到夜摇光调好配料,让人将烤肉的架子摆到院子里,又去买了一些葡萄,正是这个季节,捣了一些葡萄汁,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在院子里美餐了一顿,一直到天要擦黑了,夜摇光和温亭湛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宅子。

    因为现在窦刑对他们还没有警惕,所以他们出入都很自由,只要不涉及萧士睿,都没有人关注,回来也不用特意打招呼。

第485章:分头行动

    萧士睿等人并没有睡,都在书房内,夜摇光因为烤了东西,觉得自己一身油烟味,要去洗澡,故而就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有什么需要的她的,温亭湛也会单独与她说。

    “允禾,明日到底要如何做?”第一次干这么大的事儿,不要说秦敦他们,就连萧士睿和闻游都有些紧张,于是需要深夜商议好,可千万不要出了差错。

    “何以如此不安?”温亭湛坐下淡声道,“明日午膳后,我会乔装成士睿去郭府。你们什么都无需多做,等到窦刑动手时,牵扯住窦刑,我以金子作为提示,你们看到金子之后,就可以让窦刑动手了,其余之事我自有安排。”

    这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他们现在需要多学多看。

    “好。”闻游等人慎重的点头。

    “都早些歇息。”温亭湛,“我有事单独说与士睿。”

    大家也没有异议,都走了,等到房里只剩下两人之后,温亭湛低声在士睿的耳边交代了一些话,才又送走了萧士睿,然后去取了干净的衣袍,他也需要沐浴,等他沐浴完毕之后,夜摇光已经躺在榻上。

    “这么晚了,你有事儿?”见着披散着一瀑长发走进来的温亭湛,夜摇光立刻翻身坐起。

    在榻沿紧挨着她坐下:“明日用了午膳,你便独自寻个机会,不要让人知晓离开府衙,去郭家外等我。”

    “好。”这对于夜摇光而言,非常的简单。

    第二天,萧士睿带着温亭湛等人去向窦刑辞行,窦刑自然挽留,面上依然恭敬有加,萧士睿去意坚定,窦刑便中午设宴款待萧士睿。

    吃完饭之后,萧士睿散席离开时便问:“允禾,明儿一早启程,我今日可以出去游玩么,上次你带我去听书的地方,我还想去。”

    也准备离开的窦刑和窦英度突然顿住了脚步,他们的眉头一蹙。皇长孙这语气……像个被管束的孩子!

    “殿下不可贪玩,今日我身子不适,不能陪伴殿下,殿下不如多温书。”温亭湛的话带着强硬。

    “可我……”

    “殿下。”

    “知晓了。”

    “要不,我和萧归陪着殿下出去……”

    “嗯?”温亭湛似笑非笑的看了陆永恬一眼。

    陆永恬立刻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我陪殿下去午休。”

    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窦英度惊骇,在他们面前盛气凌人的皇长孙,竟然被另外一个人管得死死的,而且不但不怒,反而心甘情愿……

    “父亲,皇长孙他……”

    窦英度正要说什么,却被窦刑给拦截下来,他的目光深远的看着闻游等人的脸色,看着他们行走的秩序,这才发现他们一群少年,竟然不是以萧士睿为首,而是以温亭湛为首。而且其他几个少年,对于温亭湛对萧士睿这样强硬的态度,竟然是面不改色。虽然他不曾多关注几个少年,但吃过几次饭,如他这样的人,只需要几句话就看得出这几个人的大概性格。他们的习以为常绝对不是伪装,那便是这才是他们平日里相处的方式,这个一直低低调调的少年,不但把长孙殿下管着,就连扬州督司嫡孙竟然会被他的一个眼神吓退……

    两父子在深思的时候,温亭湛和萧士睿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回了院子,几人都进了温亭湛的屋子,温亭湛当着几人的面取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这是仲尧凡准备的,是为了萧士睿的安全考虑,紧要时刻有人能够易容成萧士睿顶替萧士睿冒险。

    温亭湛把自己易容成萧士睿的模样,两人身高相差只有一丁点,互相换了衣袍:“你自己要随机应变,萧归我要带走,四周我都安插了暗卫,必要时受点小伤无妨。”

    “我省的。”萧士睿点头。

    “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温亭湛对闻游等人吩咐。

    得到众人的回应之后,温亭湛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房内只剩下萧士睿一人,他回到了萧士睿的房间。没过一会儿,他又出来,将萧士睿的言行举止学得十足,对着萧归招了招手,然后就带着萧归离开院子,院子外面自然免不了碰到府衙的差役。

    温亭湛还逮着一个差役问道:“府衙可有后门?”

    “有。”

    “带本殿去。”温亭湛吩咐。

    然后就从后门带着萧归离开了府衙,进了当地一个小的茶楼,茶楼有一位妙趣的先生正在激情高昂的说着书,温亭湛寻了一个临窗的雅间,房间内原本还有一个人谁也不知道,温亭湛将人皮面具撕下来,从新给这个人贴上,换了衣服,将萧归也留下,自己从窗户一跃而下,迅速的离开了茶楼。

    他先去了郭府对夜摇光轻声叮嘱了一些事儿,再去了直隶总督署。

    和温亭湛分别之后,夜摇光展开了温亭湛给她的图纸,快速的寻到了郭宵冈的书房,郭宵冈果然在书房,并且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夜摇光躲过守门的小厮,潜入进去,翻身到了房梁之上,看着案几上缭绕的香,夜摇光不由了然,这一个计划,温亭湛究竟动用了多少人,只怕其中少不得宣麟的帮忙,才能够这么周详精密。

    从怀里掏出聚魂鼎:“郭媛,你入他的梦,告诉他你的惨死,告诉他窦氏和聂启恒偷情。”

    在聚魂鼎之内,郭媛看着趴在案几之上的郭宵冈,眼神非常的复杂,她有恨意也有对父亲的怜悯。

    夜摇光指尖凝气,将聚魂鼎送到郭宵冈的头顶,悬浮其上。

    一缕缕凡人看不到的阴煞之气灌入了郭宵冈的大脑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郭媛真的想要将她的生父吸尽阳气。这是她的亲生父亲,若是他肯多关心她一分,她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怎么会遭人侮辱致死在荒郊野外。

    “郭媛,不可生邪念!”通过聚魂鼎,感觉到郭媛的心思浮动,以及强烈的恨意,夜摇光连忙用神识出声提醒。

    郭媛这才猛然惊醒,做了鬼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恶性。

第486章:说故事的少年

    郭宵冈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的嫡妻,那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她就如一朵雨后清荷,清新脱俗,但也平平淡淡。他们婚后也曾甜蜜过,可后来他遇上了窦氏,窦氏风情万种,对他有意。他自然心中也摇摆过,可他知晓窦氏那样的身份不可能为他的妾室,所以他一直将这份情意压制,直到他们……

    紧接着他的嫡妻便重病,没有多久就去了,那时候他的确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份如释重负,后来他娶了窦氏为继室,窦家嫡出的姑娘,嫁给他做继室,那是一份委屈,故而婚后他对她多有宠爱,为了不让她心里不舒服,连嫡妻留下的女儿也不好多询问,毕竟内宅是主母当家的地方,好在窦氏虽然对媛姐儿不好,但也不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梦到嫡妻,嫡妻的面容已经模糊,即便是在梦里也有些模糊,可他却清楚的知晓那就是她。

    待到他要上前一步看个清楚时,嫡妻的面容竟然变成了媛姐儿。

    “父亲,你好狠的心。”郭媛是一袭出嫁的新娘妆,她定定的看着郭宵冈。

    “媛姐儿。”郭宵冈看着长女,敏锐的察觉她的目光不对,“你怎么是这番模样……”

    “死人都是这副模样。”郭媛冷笑。

    “死人……媛姐儿你……”

    “父亲,你不相信?”郭媛抹着胭脂的红唇,配着她惨白的脸,格外的让人害怕,“父亲,你的好妻子,为了遮羞,将女儿毒杀于豫章郡,让自己和别人偷情的野种顶替我嫁到任家,害怕我的身份被查出,令人将我不着寸缕的抛尸荒野,死后还被畜牲玷污,连最后的清白都保不住,父亲你对得起我母亲么?”

    “你说什么!”

    “父亲是不信的吧?”郭媛露出冷嘲的笑容,“知书达理的布政使千金,竟然是一个荡-妇,若非我死了,我也不信这世间竟然有这般不知廉耻,阴狠至极的妇人。父亲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去看看你的好夫人在做什么!”

    说完,郭媛就飘走,飘入了聚魂鼎,夜摇光额头上已经有汗渍,毕竟是白日,她要用五行之气维持着聚魂鼎,才能够保证郭媛不被伤到。见到郭媛出来,赶忙收走聚魂鼎,用五行之气遮掩自己的气息。

    “媛姐儿——”郭宵冈这时候从梦中惊醒,他发现真的是一个梦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是梦境太过于真实,让他心里有了疑惑,他连忙推开了书房的门,朝着内院大步而去。

    于此同时,在府衙的窦刑已经收到了柳老爷子的信,他也是疑惑,两人平素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这个时候这位老太爷会给他传信。

    当他把信件展开一看,越看眼睛瞪的越大,额头开始青筋直跳。看完之后直接一掌拍在了案几之上,气得胸膛起伏不已:“好,好,好一个淇奧公子,好胆色,好手腕!”

    “父亲,怎么了?”窦英度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气,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

    窦刑没有说话,将信纸递给窦英度,窦英度接过一看,气得脸色涨红:“这个温亭湛,竟然这么胆大包天,难怪以往长孙殿下从不见着对哪位爷的人动手,我还当他突然转了性,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温亭湛在搞鬼!一个寒门布衣,也敢动到我们头上!”

    “他连宁安王都敢动,你算什么!”窦刑也是气得不行。

    栽在萧士睿的手上,地位尊卑,技不如人,他认了!如今竟然是这么一个贫贱之子在背后撺使,若是他把这口气咽下去,他这么多年的汲汲营营就是一个笑话,这些权势要来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被一个低贱的人作践!

    窦英度也是越想越气:“父亲,我们不能这么算了!”

    窦刑也不想这么算了:“去,去看看皇长孙在何处。”

    窦英度立刻跑去询问,然后一脸喜色的跑回来:“父亲,天助我也,皇长孙竟然偷跑出去了。”

    “当真?”窦刑没有这么乐观,他是个慎重的人,这温亭湛狡诈如狐,怎么这个时候萧士睿就恰好不在。

    “当真,他为了躲开温亭湛,带着萧归寻了下人亲自带他走了后门。”窦英度非常肯定。

    “这个温亭湛绝对不能等闲视之,你亲自去确认。”窦刑吩咐。

    “孩儿去何处寻?”保定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去问问英和,是在何处知晓皇长孙的身份。”窦刑道,“他应当是去了茶楼听书。为父给你半个时辰,你若寻到了长孙殿下,确定其身份,便留在那里将他拖延,差个人来回复为父一声。”

    “是。”

    窦英度去寻人的同时,温亭湛已经坐在了直隶总督署,面色平静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直隶总督郭建廷,郭建廷此刻面色有着一种隐忍不愿意展露的白,他的手放在双膝上,紧紧的握成拳头。

    温亭湛喝了一口茶水,因为是茶水故而他蹙了蹙眉:“我适才说到何处?哦,说到窦大人接到了恨我入骨的柳老爷子的信。窦大人能够成为湖广布政使,自然万事谨慎,他定然要去茶楼寻长孙殿下,窦大人看了信很容易忌惮畏惧我,故而他不会放心窦英度来下手,只怕要窦英度去茶楼寻长孙殿下,我特意寻了一个小茶楼,以窦英度的能耐,小半个时辰应当能寻到人,待到他寻到人,就会拖延长孙殿下,继而传信给窦大人,窦大人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个时候他就会给我按一个罪名,带人公然闯入我的房间缉拿我,然后趁着长孙殿下没有回来之前,让我畏罪自杀。只是窦大人永远也想不到,真正的长孙殿下就在我的房内,当他带着人闯进去之后,长孙殿下的暗卫就会立刻和他的人交锋。郭大人,您说,若是这个过程中,长孙殿下不慎受了点伤……您那位好姻亲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487章:拿下直隶总督

    面前这个谈笑间便翻云覆雨的少年,让曾经在马上杀人无数的郭建廷都不禁内心发寒,这个上门来给他讲故事的少年。将他如何一步步的把一个高居正三品,手握一方政权的大臣逼入了死地娓娓道来。他虽然是武官,但他活了五十多年,一步步做到今日的封疆大吏之首,经历的官场纷争何其多,但让他冒冷汗的这绝对是第一次。

    “淇奧公子,本官听闻陛下钦封之时,尚且不明何意,只当是陛下爱屋及乌,今日一见,果不愧为淇奧公子!”郭建廷声音铿锵有力,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温亭湛,“公子寒门出生,可知本官身为一家之主,姻亲便是两姓之好,这个时候你想本官因着窦家不义而落井下石,是否太过异想天开?”

    “呵呵呵……”温亭湛低低的笑出声,“郭大人,您别无选择。”

    “是么?”郭建廷倏地的站起身,对外高喊,“来人啊!”

    这时候两排穿着统一,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士兵佩刀跑进来,而同时郭家的大总管也脸色惨白的跑了进来,看到温亭湛顿了顿,才凑到郭建廷耳边,低声说着话。

    郭建廷脸上迅速血色尽褪,他僵硬着身体转过头看着依然不动声色饮茶的温亭湛,若是方才他还极力隐忍着害怕,此刻惊骇之色已经掩饰不住。

    细长如玉的手指搁了茶杯,温亭湛施施然的站起身:“郭大人,我来直隶,是因为我查清了郭姑娘的死因,我方才给郭大人讲了我的故事,现在不妨给郭大人讲讲郭姑娘的故事……”

    随着温亭湛平淡的叙述,郭建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双虎目都充了血。

    “郭大人,是我欺人太甚,还是窦家欺你太甚?这样的姻亲,你还要守望相助?”温亭湛依然面带浅笑。

    “小儿杀了聂启恒。”郭建廷冷声道,“这是本官唯一的嫡子。”

    “郭大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温亭湛淡声道,“聂启恒谁说是小郭大人所杀,有长孙殿下作证,是窦英度所杀,谁还能怀疑?现如今,郭大人你要做的,是带人去府衙,擒拿刺杀长孙殿下,企图谋逆的乱臣贼子窦刑。”

    郭建廷深深的看着温亭湛,他眼中的惧意已经成了实质,他对温亭湛重重一抱拳,就一挥手带着两排士兵往府衙而去。

    温亭湛露出浅浅的一笑,他缓步走出总督府,回到了茶楼。

    茶楼里窦英度正在和他眼中的萧士睿套话,萧士睿一直保持着要听书,对他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每次他一说话,萧士睿就挥手让他喝茶,茶水喝多了就有些内急,刚刚开始还能忍住,很快就忍不住,但是又怕他不在萧士睿突然跑回去坏了父亲的大计,于是让自己的人留着,自己去了茅房,出恭完毕一出来,就被人敲晕。

    温亭湛拖着窦英度快速的离开了茶楼,去了郭府,和夜摇光汇合。

    “小郭大人,这个凶手你可得好生利用。”直接把窦英度扔给了两眼无神的郭宵冈,然后带着夜摇光离开了郭府。

    “他此刻都吓傻了,你把人交给他,不会出纰漏吧?”夜摇光有些不放心。

    “杀了中书令的嫡子,被吓到是常事。”温亭湛解释道,“是人,便有求生意志,他想活着,就不会出纰漏,这是郭家,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他何用?”

    夜摇光便没有话可说:“我们现在是回府衙?”

    “府衙的事情有郭建廷和士睿在,不会有意外。”温亭湛摇头。

    “那我们去哪儿?”夜摇光看着方向既不是府衙,也不是他们的宅子,不由好奇的问道。

    “明光今日要回家,我们去送一送他。”于是温亭湛拉着夜摇光去了城门,在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将宣麟送走。

    “你这是故意的。”夜摇光顿时明白了。

    窦刑怎么说是三品大员,下狱之后必然要彻查,而且还有人会为他周旋,到时候窦刑口口声声咬着温亭湛不放,毕竟那房间的的确确是温亭湛的房间,这是一个漏洞。所以,这个时间有更多的人来给温亭湛作证,他的的确确在外面送别友人。这个时候再有一个窦家人出来作证……

    “窦英和!”夜摇光抬眼看向温亭湛,“窦英和如何会被策反?窦家没有了,他的女儿就没有依靠。”

    “这人啊,都是自私的人,窦英和若是知晓他父亲其实是被窦刑给害死,为的就是窦家的权势呢?”

    夜摇光想了想,如果她的亲生父母是被亲叔叔因为家族权利害死,而他从小还要寄人篱下看亲叔叔的脸色行事,好不容易熬出了一点头,又要为了家族去牺牲,他放过窦刑就是放过杀父仇人,这样的恨意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他会痛恨窦家,痛恨窦刑,他会是最想毁了窦家的人!

    夜摇光不由侧首看着温亭湛,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路边的垂柳飞絮都成了他的陪衬,他伟岸的身躯那样的高大挺拔,有一种将乾坤掌握在手中,气吞山河的威仪。

    “走吧,我们去看看窦英和。”

    夜摇光他们去府衙大牢的时候,府衙外面已经被重兵把守,只有郭建廷才有这个本事调动这么多的兵马,把守的人是郭建廷的亲信,他似乎得到了叮嘱,完全不阻拦温亭湛进去。

    夜摇光没有跟进去,她在外面等着温亭湛,温亭湛不知道对窦英和说了什么,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温亭湛就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便是,窦英和亲耳听到窦刑和窦英度合谋要刺杀皇长孙,他不甘为伍,故而窦刑就将当年窦刑指使他欺君罔上的事儿翻出来诬赖他,并且他府中寿宴的花胶汤也是窦刑所为。又有郭建廷作证,亲眼看到窦刑行刺皇长孙,若非他及时赶到,皇长孙只怕凶多吉少。

    铁证如山,加上痛失爱子的中书令暗中做手脚,谁都不敢帮窦刑。

第488章:居家旅行必备

    刺杀未遂,萧士睿受了轻伤,皇帝依然很震怒,加上郭建廷联合湖广布政使查出了窦刑不少的罪行,窦刑和窦英度父子被判斩首,窦英和反而因为最后将当初欺君罔上的事情推到了窦刑的身上而免了死罪,不过是罢免了官职,念在他及时醒悟,有他暗中传信才阴差阳错让皇长孙及时转危为安,只判了家产充公。

    屹立与湖广之巅的窦家轰然倾塌,陛下的处置很公允,窦家其他人不论是否还有在朝为官都没有追究,只不过窦刑一房三代不能入仕。

    当消息传来的时候,夜摇光和温亭湛还有萧士睿等人已经抵达青海的边境,延绵五千余里的昆仑山已经可以看到轮廓,一年最酷暑的时刻,却不曾想这里竟然清凉得要穿上夹衣。

    “快喝药吧。”夜摇光将熬好的药递给秦敦。

    秦敦前日远远看到昆仑山的轮廓,当天夜里他们所住的客栈,秦敦的房内看到景色优美,就忍不住推开窗户提笔作画,画完才感觉到自己身子不适,昨日到了半路上发起热,偏偏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有夜摇光和温亭湛在,夜摇光用五行之气给他退了热,温亭湛亲自去山林里采了几味药给秦敦治病,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但药不能停。

    “多谢小枢。”药非常的苦,秦敦端过来,捏着鼻子一口饮下。

    “好在我们是跟着小枢和允禾。”闻游不由感叹,就像夜摇光自己所说的那般,他们两是居家旅行必带品。

    “现在知道跟我们一起多幸福了吧。”夜摇光从秦敦手中接过空碗,从乾阳那里抠了一块糖糕递给秦敦,“甜甜嘴。”

    “早就知道了,我这不为了跟着你们,连皇爷爷的命都反抗。”萧士睿一边和温亭湛翻烤着野兔一边笑道。

    “你就不怕回去被你皇爷爷修整?”夜摇光睇了他一眼。

    郭建廷的事儿完美落幕,萧士睿受伤,皇帝自然是连忙传信让他回去,原本这一次他们出游皇帝就不允许,萧士睿阳奉阴违的硬要跟着,好在皇帝比较英明,没有认准是他们给蛊惑的,不然他们也要跟着倒霉。

    “安啦,摇姐姐。”萧士睿不知不觉也染上了夜摇光不少口头禅,“皇爷爷传我回宫,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比谁都希望我在外面多走走、多看看、”

    “总算开窍。”温亭湛点头。

    “为什么?”其实夜摇光到现在都不明白,陛下怎么会舍得他的宝贝疙瘩到处跑。原本他们这次出游,她都没有打算带上萧士睿,因为猜想他不可能跟着他们。

    闻游和萧士睿还有温亭湛相视一笑,闻游道:“因为陛下是明君。”

    夜摇光坐在三人的面前,隔着火堆,看着三人一副我们都懂的表情,看看秦敦和陆永恬还有……算了,这个吃货不提也罢。顿时觉得她似乎沦落为陆永恬之流,心里非常的不爽。她认真的想着,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由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温亭湛见此,便轻声解释道:“陛下也是无奈之举。”

    这话一出,萧士睿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伤感,夜摇光误以为牵扯到什么敏感话题,于是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我不爱听你们那些是是非非。”

    萧士睿也算是了解夜摇光的人了,一下子就懂夜摇光的用心,不由心里一暖,便代替温亭湛道:“皇爷爷是个有大智慧之人,皇曾祖是个高寿之人,皇爷爷接手的江山已经是千疮百孔,若非皇爷爷在,我萧家的江山只怕已经走到尽头,皇爷爷登基太晚,登基这二十年都在补皇曾祖挖出的窟窿,也只是维持了盛世太平的表象,横梁内已经是蛀虫无数。皇爷爷年事已高,近年越发的力不从心,我几位叔叔并非没有大才者,反之他们个个都有大才,但他们私心太重,拉帮结派将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屋子又往下拉了一把。我在帝都皇爷爷还要分出心神护着我,于我而言在帝都与在外面一样危险,与其将我护在身侧依然防不胜防,不然让我出来闯一闯,一则可以锻炼我,二则我也到了可以大婚的年纪,也防止有人拿着我的婚事动手脚。”

    夜摇光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蓦然间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四周看了看:“你的暗卫里,就没有皇上的人?”

    这不合常理,但是有皇上的人,他们这些人背地里干的事儿不都被皇帝给知晓了?

    “自然有,但是我都知道是哪些,该让他们知道什么,不该让他们知道什么,我自小就在琢磨,这会儿已经炉火纯青。”萧士睿笑道。

    “算我问了个白痴的问题。”夜摇光翻白眼。

    这小子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皇帝肯定很小就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他依然能够在皇帝面前这么纯良如小羔羊,自然有自己一套手法。

    “熟了。”温亭湛将手中的一条烤鱼递给夜摇光,“尝尝我的手艺。”

    夜摇光眉眼一弯,伸手接过,闻了闻然后点了点头,撕了一块尝了尝味道:“不错,可以出师了!”

    自从踏上青海的路上时,他们露宿深山的时日就越发的多,温亭湛也不舍得每次都是夜摇光动手,就发动所有人开始学,美其名曰,日后他们总是要分开,到时候没有了他们夫妻两,难道这几日就不吃不喝了?几人想想也是,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尤其是陆永恬他可是要带兵打仗的人,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多学习野外技能,就非常努力的跟着温亭湛学习,包括这次给秦敦采药,他也去学一些基本药材。夜摇光见他这样努力,也教他如何观天色,判断天气。

    虽然,智商没有提高,但是肯努力,陆永恬的技能还是见长。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中书令大人就完全相信了郭大人的话。”吃完饭,秦敦伸手用木棍掏了掏火堆,将苦恼了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

第489章:何方反应

    中书令是傻子么?中书令要是傻子,他能够做了百官之首几十年?聂启恒死在郭家,郭建廷说是窦英度所杀,痛失爱子的聂中书令难道就相信了郭建廷的话?

    但事实上中书令就是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从窦刑的罪名能够这么快的被定下来可以看出来,若是中书令不信,自然要阻拦。对此,不仅仅是秦敦不明白,就算是闻游和萧士睿都有些似懂非懂。

    “局势。”温亭湛的笑容在明艳的火光照应下更加的璀璨。

    “我知晓湖广突然折了一个布政使,陛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同时折一个直隶总督,否则必然会出现乱局。”闻游和萧士睿对视一眼道,“但中书令难道不会私下寻郭大人不痛快?郭大人每年那些兵马的储备,粮草,饷银哪一样中书令大人不过手?”

    闻游疑惑的和秦敦的点不同,他曾担心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不能完全收服郭建廷,毕竟比起郭建廷对温亭湛的惧怕,中书令的施压恐怕更加的现实,虽然他已经无路可退,因为他这里有郭宵冈的把柄攥在温亭湛的手里。但若是中书令从中做手脚,他未必不会对温亭湛生出愤恨。

    然而,他们临行前,郭建廷亲自来寻了温亭湛,当天夜里他们说了什么包括夜摇光都不知晓,可郭建廷送他们出了城门,将郭家的信物送了一半给萧士睿,这是绝对的臣服,毫无回旋的余地。并且,对温亭湛言辞间都是尊称公子。

    “中书令不但不会为难郭建廷,并且还会厚待他。”温亭湛抬起头,他的目光放的非常的深远……

    就在温亭湛给他们分析之时,帝都皇宫内,兴华帝又一次单独留膳褚帝师与聂中书令,膳罢移至长乐殿,兴华帝甫一坐下便问:“湖广布政使,你们二人如何看?”

    “陛下,湖广布政使乃十六布政使之要,需得谨慎着人。”褚帝师当先一步道。

    兴华帝看了褚帝师一眼,旋即目光落在中书令的身上:“你呢?”

    “回禀陛下,湖广布政使干系甚大,老臣附帝师之言,需谨慎。”中书令一头白发,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却极好。

    “行了,往日朕不让你们争,你们争的头破血流,今儿朕给你们机会,你们到给朕打起太极。”兴华帝端起金地团寿纹茶杯,面色平淡,“说说,你们觉着谁合适。”

    “回禀陛下,老臣绝无糊弄陛下之心,也无退让之意。”褚帝师言辞诚恳道,“老臣门下并无对湖广一带熟识之人,这布政使又是三品大元,老臣觉着还是派遣知根知底的人更易胜任。”

    “一方政权,的确要知根知底之人。”这句话得到兴华帝的认可,他点着头看向中书令,“朕仿佛记得柳居旻曾做过岭西知府?”

    中书令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就明白了兴华帝这是要把柳居旻外调。柳居旻现在也是正三品,是平调,可那差距就大了,外面握一方政权可比在帝都掉一个砖头就砸死一两个三品大臣肥多了,而且我朝素来有大臣外放镀金回来高升。柳居旻是他的人,而且在京城又处在一个尴尬期,他心里也有些愧疚,柳居旻现在离开这个是非地也是极好。而且这一调出去,也算是一个信号,陛下让他去镀金。改变一下他的处境,也算是全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

    “柳侍郎当年在岭西政绩斐然,定能胜任湖广布政使一职,陛下圣明。”褚帝师连忙赞道。

    “陛下圣明。”中书令也只能紧跟着道。

    既然两方都赞同,兴华帝自然很高兴就这么快的敲定了,接下来是保定知府,原本陛下打算用褚帝师的门生,但恰逢三年考绩,且保定有一个县令兢兢业业,已经连任了六年,这个人是个寒门子弟,不在任何人的范围之内,褚帝师大力举荐,一下子兴华帝就更高兴点头。

    中书令回到府中之后,立即将柳居旻给招来,将这件事提前给他透了信儿,柳居旻内心一片如遭雷击,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感激与高兴的模样:“学生多谢老师。”

    “嗯,湖广布政使非比寻常,你好好做,等你回来陛下定不会亏待你。”中书令伸手拍了拍柳居旻的肩膀。

    “学生,定不负恩师所托。”柳居旻恭敬的说道。

    等到柳居旻走后,中书令的嫡长子聂启恫才出声道:“爹,陛下怎么会派柳居旻任湖广布政使。”

    “陛下想要安抚为父。”中书令轻叹道,“为你弟弟的死。”

    “就用一个湖广布政使来换阿弟的一条命?”聂启恫冷声道。

    “不然你要如何?”中书令的目光森然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子,“你身为长子,为父自幼待你不同,只因待到为父老去之后,你便得撑起整个聂家,可你们兄弟一个个……”说着,中书令怒气冲冲的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甩在聂启恫的脸上,“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弟弟都做了什么!”

    这封信,正是郭建廷亲自写给中书令,自然不是承认自己儿子就是凶手,而是责问中书令大人教子无方,欺人太甚,并且还有小窦氏这个证据。

    “他是幼子,为父不指望他能够担起家业,故而对他多有放纵,他不愿为官,为父也不逼迫他,可你作为长兄,竟然连自己亲弟弟做出此等荒唐之事都不知晓,登上人家家门私通人家的妻子,还生下一个孽种,就算人真的是郭家所杀,你要为父如何去替他伸冤?你是要天下人都看为父的笑话,看我们聂家的笑话么?”中书令厉声指责。

    “父亲息怒,是孩儿对小弟疏于管教。”聂启恫看完之后也是深深的震撼,这要是掀出去,聂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养不教,父之过,是为父的错。”见长子承认错误,中书令脸色也有所松动,轻叹道,“陛下何等睿智,怎会不知其中有内情,陛下外放柳居晏,意在安抚为父,给了为父一方大权,也解了为父如今与柳居晏的僵局,同时也是在警告为父,见好就收。”

第490章:倒霉的还有柳家

    所以,在柳居旻被确定为湖广布政使的那一刻,聂家和郭家就算没有情谊,也不能是仇敌,他若再为难郭建廷,除非抓到证据,并且不顾脸面掀开证据,否则就是打陛下的脸。

    这口气不想咽也要咽下去,陛下岂会为了他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去动于朝廷有功无过的正二品大臣!

    “父亲,这件事会不会和长孙殿下有关?”聂启恫不由拧眉道。

    “若是长孙殿下有这样的手腕,陛下还用得着愁白了头发?几位王爷只怕都已经成了庶人!”中书令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可谓看着长大的萧士睿,“小聪明不少,大智慧却欠缺,且此事过后,长孙殿下一刻不停留的便离开了保定,为父也查过他们一行人去直隶是一场巧合,长孙殿下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若真有这样的智谋,就不会如此做。与长孙殿下相比,为父更宁愿相信是郭建廷想要除去窦刑这个让郭家蒙羞之人,恰好逮到了长孙殿下这个机会罢了。”

    “可郭建廷身为一家之主,这壮士断腕……”

    “没有下决断之前的确很难割舍,但郭建廷乃是武官,他性格刚烈,再则你看看如今,抛却了窦家他有何损失?”中书令轻叹一口气,“恒儿的事儿就此作罢,为父一再教你们,为人为事擦得干净,你便是谋逆也无妨,可若是没有擦干净的本事,就安分守己。”

    “是,孩儿谨遵父亲吩咐。”

    这边中书令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温亭湛,那边兴华帝却在和心腹内侍探讨同样的问题:“福禄,你说这事治彦到底参与多少?”

    “陛下圣明,长孙殿下虽则去了书院通透了不少,可哪有这般手腕。”福禄作为兴华帝身边三十年多的大总管,自然明白兴华帝的心思,即希望又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孙子也开始防范他。

    “朕也觉着不像是治彦的能耐,可朕也有诸多地方想不透。”兴华帝的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你去把今年文赛那一份答卷取来。”

    指的是温亭湛所答的红颜祸水否答卷。

    很快福禄取来在兴华帝的面前展开,他再一次看了看温亭湛的答卷,不由叹道:“见解的确非凡,可依然有一股子稚气与少年冲劲儿,心思还不够缜密,是朕多想了。”

    “陛下是怀疑殿下的身后有位谋士?且这位谋士是这位淇奧公子?”福禄小心的将答卷收起来,拿在手中。

    “朕当初看了这份答卷,便知这是个可造之材,年岁也正好适宜治彦,身份更好。”兴华帝随手拿起一分奏章,“给他这么个称号未尝不是为了让他挡在治彦面前之心,朕听闻一些他的事迹,就连顾元生这块极少夸人的硬骨头也赞他,朕倒是对他越发的好奇。”

    “陛下若是真想见人,不如传召……”

    不等福禄说完,兴华帝抬手打断:“见字如见人,此子字体大气洒脱,唯有性正心广之人能够写出,有他在身侧引导治彦未尝不好,朕虽想他掩护治彦,可朕也不想毁了他,就让朕等一等,看看他能长到何等程度。”

    同一时间,温亭湛将这一切,几个人的心思一分不落的分析给了几人听,几个人的心再麻木一次。

    夜摇光便问:“你把柳居旻给整出来,是何用意?”

    夜摇光才不信温亭湛是为柳居旻着想。

    “外官常说:‘我爱京官有牙牌’京官则说:‘我爱外任有排衙’,外放与留京各有好处,端看个人爱好。”温亭湛道,“而柳居晏和柳老爷子恰好是爱牙牌之人,纵然给他一方大权,也比不上他看重的牙牌,且柳老爷子退下来又离京之后,柳居旻是柳家唯一的京官,柳居旻这一去少则三年,三年要错过多少时机,他们心里自己明白,我便是要钝刀切肉,让他们一寸寸的疼。”

    夜摇光伸手握住温亭湛的手,她明白他的心,就如同当初他知晓柳家害死了柳氏,可他们对上柳家太过劣势,所以无论心有多痛,有多恨,都只能咬着牙忍着,如今柳家人何尝不是如此!

    “湛哥儿,你好坏。”夜摇光不得不这么说。

    这一场大局下来,他把什么便宜都占光了。拿下了郭建廷且不必多说,因为郭宵冈杀死聂启恒的事情,只有中书令怀疑,中书令不可能把这个事情捅出去,那是撕破整个聂家脸面。陛下就更不可能想到这一层,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情是温亭湛或者萧士睿主导,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不但如此,还把柳市荏和柳居旻的心肝给挖了,与上一次一样,这个结果损失的只有柳家,在中书令看来,他在京城的人已经够多,能够拥有外省一方大权那是多么大的恩赐。在陛下看来,这也是恩赐啊,调到富庶的湖广一代做高官,只要不过分,大好的捞油水机会。弥补了当初让柳市荏黯然离京的亏欠,也恰当的安抚了丧子之痛的中书令。

    只有在柳居旻这儿,在柳市荏这里,是致命的打击,因为他们柳家需要一个在京的人,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虽说大臣外放那是心照不宣的镀金,回来之后自然要升任,可人家陛下也没有明说啊,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大臣外放回来不升反降,外放回不来的更是不胜枚举!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直隶总督已经是他们的人,随时可以给柳居旻穿小鞋,不说陷害,就单单让他三年没有任何作为绝对不难。

    更何况温亭湛还让褚帝师升了一个脑子不会转弯的愣头青做保定知府,这上面有人压着,下面有人不听使唤,柳居旻未来的日子……

    所以,躺在了马车上的夜摇光都不由对着明月轻叹一声:“可怜的柳老头。”

    绝对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发自内心的替他默哀三秒。这是柳家第四次和温亭湛交锋,一次比一次惨痛。

第491章:龙吟声

    在八月最后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青海。

    古木参天,芳草没膝,山花烂漫,鸟雀啾啾,溪水潺潺,景色秀丽,气候宜人。有碧蓝无垠的天空,有青黄广阔的草原,有澄澈净明的湖面,还有延绵万里的群山……

    “这里真的好美。”秦敦看着眼前的风景,不由心中感叹。

    “看惯了亭台楼阁,自然向往空茫草原。”夜摇光笑道,“其实每个地方都很美,缺少的是发现美得心罢了。”

    “小枢所言极是。”闻游点头。

    “此处地处复杂,你们可要谨慎。”温亭湛不由叮嘱一句。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里汇聚汉、藏、回、蒙古、哈萨克等民族。虽则现在吐蕃已经灭亡,此处也已经归顺天朝,但由于民族文化的多元性,语言的不通,很容易出现误会和冲撞。和后世不同,现在的藏民也很好客,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基本是不会太欢迎汉人。

    “都是语言惹的祸,若是大家言语相通,哪里会有这么多误会。”夜摇光不由叹气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不想安宁度日之人。”

    夜摇光的话让温亭湛和萧士睿陷入了沉思。

    “没事,左不过我们明儿就进入昆仑山,日后都要在深山里度过,能碰上的并不多,趁着今晚你们还能住在客栈,好生享受一番。”夜摇光笑道。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住山里。”乾阳一脸期待无比的神情。

    “嗯,你终于有了归属感,我们都懂。”夜摇光拉着温亭湛就走。

    晚上夜摇光和温亭湛还挺忙的,因为她要充分准备接下来行程的东西,大部分她都备好,只是查漏补缺。顺便带着温亭湛去打听缘生观。为什么要带着温亭湛呢,因为从他们打算到青海之后,温亭湛就开始学习藏语,虽然才学了半年,说不上精通,但日常交流绝对没有问题,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缘生观的位置。

    而且还是在一个藏民的口中打听到,然而缘生观的位置距离他们竟然还有一千多里,让她有些心塞。

    等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回去之后,就见萧士睿和闻游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道:“怎么了,这是?”

    “方才在坊市转了一圈,发现藏民和汉人拿着同样的皮毛去贩卖,价格相差非常之大,他们都在打压藏民的价格。”秦敦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不仅如此,很多东西贩卖也是两个价格。”

    “这也是沉珂,现在我们知道就行,日后有能力再言其他。”温亭湛淡声道,“用膳吧。”

    这一顿饭吃的非常沉默,萧士睿等人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温亭湛还好,其实民族歧视与贫富歧视没有什么差别,这些东西他早就看透,吃完之后,各自也无言。

    夜摇光用眼神示意他要不要去开导他们一番,温亭湛却摇了摇头。深的道理上他愿意提点,这些浅显的问题要靠他们自己去想明白。

    既然温亭湛是这个态度,夜摇光也就不操心,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进入了深山要洗澡就不那么方便,然后美美的躺在床榻上。

    正当她有了点睡意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听到了龙吟声。

    “龙吟声!”从床榻一跃而起,夜摇光快速的披上衣衫,箭一般冲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乾阳也出了门。

    “师傅,是龙吟声。”乾阳道。

    “嗯,我们去看看。”夜摇光点了点头,就见温亭湛的房间也被拉开了房门,就对温亭湛道,“我和小阳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此处不安全,士睿身边不能没人。”

    “嗯。”温亭湛自然听不见龙吟声,虽然听到了乾阳的话,却没有多问,他看着夜摇光和乾阳的身影快速的消失,然后径直进了萧士睿的房内。

    夜摇光和乾阳快速的朝着龙吟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越靠近她就越发觉得这声音非常的痛苦,仿若受了重伤的巨龙。

    但龙是神物,若是有实质的龙,那就是神了,没有任何力量波动,也没有漂浮的灵气,怎么可能有神仙打架,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就是修炼之人也没有资格看得到听得到。

    所以,绝对不是真正的龙,那就只有可能是龙脉!

    果然两人追到了一个山脉之下,这是一座并不大的山脉,也许是被昆仑山所滋润的情况下,竟然形成了活龙。但凡有山脉的地方定然有龙脉,只不过这个龙脉有没有灵却未必,倒是可能影响阴宅,护住死人。但要庇佑活人就只能像夜摇光寻龙涎液的那一条龙脉。

    而这座山脉的龙脉是有灵的。

    “师傅,这条龙脉被腰斩了。”乾阳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山脉。

    “腰斩?”夜摇光一把将他拎过来,“你能看到龙脉?”

    “只要有灵的龙脉我都能看的。”乾阳点点头。

    “卧槽!”夜摇光怒,她咋没有这么强悍的本事,不然当初也不会费了那么多的周折。

    “你可知龙脉因何被腰斩?”夜摇光不由皱眉。

    断龙脉,那是非常缺阴德之事,行这种事儿的人必遭天谴,懂得怎么断龙脉的人必须就懂得要付出的代价,可饶是如此他依然做了,夜摇光想不明白好好的龙脉怎么就得罪了人,还是有人要利用龙脉行恶事。

    这条龙脉还没有到腾飞之时,尚在胎腹之中,龙脉胎死腹中,那就会演化出巨大的龙怨,山川恶化,荼毒一方恶灵不止,可比鬼怨要可怕太多。

    “不知道,不过我看到它被伤之处,我们去看看。”乾阳指着一个方向。

    “恐怕有危险。”夜摇光没有立刻奔上前,她在凝眉沉思,能够对龙脉动手脚的绝非凡人,修为高与低谁也不知晓。

    但是这是龙脉,她对不为恶的活人尚且做不到见死不救,对龙脉就更不可能,衡量了片刻,夜摇光对乾阳道:“我们见机行事,你一会儿紧跟着我,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听我话。”

    若不是她自己去寻,颇费周折,她才不想带着他去。

第492章:困龙阵

    有乾阳带路,夜摇光的速度非常快,他们两只用了一刻钟就寻到了龙脉被重创大致位置,夜摇光将罗盘取出来,精确一下方位,才仔细的寻找,在皎洁的月色下,夜摇光终于寻到了寒芒乍现的地方。

    蹲下身,运足五行之气的手轻轻的拂开遮挡的覆盖之物,她看到了一个铁锥,这个铁锥非常之大,夜摇光双手未必能够将之握住。

    “师傅这上面没有妖气也没有阴煞之气。”乾阳也蹲下身。

    “嗯,是人为。”夜摇光点头,但是让夜摇光不确定的是,这么一个铁锥钉下去,也没有五行之气,他的力气是该有多大。

    于是她快速的退开,在附近又寻找起来,很快就寻到了一个脚印,看到脚印的时候,夜摇光惊呆了:“好大一双脚。”

    夜摇光用手测量一下,她的手伸直也要两次才能堪堪量完。

    “这个深度,这个长度,这个人只怕八尺高。”夜摇光大概的估测,

    一尺每个时代不一样,这个时候一尺也就是三十厘米,也就是这个人应该有二米五左右,这样的身高绝对很容易打听出来。

    “师傅,这里也有铁锥。”乾阳在斜前方又发现了个同样的铁锥。

    夜摇光走过去看了看,就对乾阳道:“我们分头在附近找找。”

    两人找了一盏茶的功夫,找出了五个铁锥,大小一模一样,附近都有那巨人的脚印,第一个发现的是最明显的一个,应该是近日所留下。

    “不,这不是斩龙,而是七星困龙阵。”夜摇光走到高处俯瞰下方五个位置,又看看了天空。

    “困龙?为何要困龙?”乾阳不解。

    “小阳你看,这条龙脉有灵,但它四周与其他山脉不相连,动了它也就是毁了这一座山,这是极难寻见的孤龙。”夜摇光比划着附近的山脉。

    但凡有活龙脉的地方其实都是大山脉,盘根错节,那要一动就是无法弥补的大孽。一般孤峰是不可能有活龙,更别说有灵的活龙,所以坟墓不能葬在荒山野岭也是这个道理,死龙会祸害死人,让被葬之人的后人厄运连连。

    而这一条龙脉应该是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它就如同是依靠在昆仑山大龙脉的孩子,所以它有了灵。于是乎有人遇上了,并且动了邪念,想要将它困住,然后将之拔出来,化作灵气增加修为。

    若是夜摇光没有猜错,这人的修为定然不低,至少可以绘制偷天符,怎么也是元婴以上,在拔龙的时候才能遮住天眼。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不亲自来做这缺阴德的事情,利用了凡人替他为恶。

    简直是卑劣无耻之极!

    “师傅,我们救它。”乾阳握紧拳头道。

    “还有两个铁锥没有定下。”夜摇光掐指一算,最好的日子竟然是九九重阳节,那是九九之数,极贵之日,“还有九日,下一个铁锥应该是三日后,每隔五日一个。我们要在三日内寻到背后的人,否则一旦我施法将铁锥拔出,那人定然会有所察觉,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到时候她伤了元气,乾阳又不敌,两人都得遭殃。

    “好。”乾阳点头。

    “我们先回去。”夜摇光带着乾阳快速的离开。

    回到房间之后,温亭湛依然没有歇下,听到动静。温亭湛才从萧士睿的房间走出来,直接跟着夜摇光进了她的屋子。

    “发生何事。”温亭湛问道。

    夜摇光给他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才道:“遇上一个大麻烦。”

    夜摇光将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虽然这方面的事儿,温亭湛插不上手,可他脑子好,夜摇光等着他给个主意。

    “为何是三日。”温亭湛听完之后便问。

    “若是第六个铁锥钉下,那条龙脉必死无疑。”夜摇光轻叹一口。

    到时候只有两个选择,一、趁着它还没有恶化之前将它给吸纳,二、就是坐等它恶化,龙怨不但会殃及附近的村民,也会影响这一方的风水,从而祸害无数的生灵。那下手的人自然是打着前者的注意。

    “给我研磨。”温亭湛站起身对夜摇光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摇光就当真听话的研磨,等到她研好磨,温亭湛又去而复返,他取了纸笔回来,当着夜摇光的面写了一封信,给西宁知府,就是要让他一天之内将那个巨人给寻出来,上面印上了褚帝师的印章。

    蜡封了信就叫来卫荆,亲自吩咐他跑去西宁府衙送信。

    “你睡吧,明日我们去海塔寺。”温亭湛轻声对夜摇光说道,“别担心,我们尽力而为。”

    “嗯。”夜摇光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

    青海一直是佛教最为繁华的地方,现如今去寺庙寻求帮助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不知道海塔寺的主持是什么人,修为如何。至于为何这里是佛教盛行的地方,却没有高僧发现这个事儿,所修不同,所感不同。就算是同样的修道之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应到,她所修是五行之气,天地五行尽在缠绕之中,乾阳直接能够看到龙脉,感应到也就不足为奇。

    第二日一早起来,温亭湛宣布行程暂停,他们遇上了事儿,夜摇光也不隐瞒他们,让他们听得神乎其神。

    温亭湛先带他们去的不是海塔寺,而是去了龙脉所在之地:“摇摇,你告诉我另外两个铁锥大致的范围。”

    夜摇光昨晚已经看了一遍,她快速的点出两个位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让西宁知府寻个由头,派人将这里封锁几日。”温亭湛淡声道。

    夜摇光一听,目光一亮。对啊,这人难道还敢和官府公然作对,为了龙脉再造下杀孽?拖九日肯定是不行,九九重阳节那人定然要动手,这可是一个好时机,但拖个五六日不成问题,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搬到能够对付他的救兵!

    “湛哥儿,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夜摇光凑上前,就在温亭湛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第493章:高僧拒见

    得了香吻一枚的温亭湛心里美美的让卫荆再去府衙传了一份信,倒不是褚帝师的面子大,而是西宁知府乃是褚帝师的门生,否则温亭湛是不介意动用萧士睿的身份帮未婚妻一把。此地就是西宁府。等他们吃了一个午膳,西宁知府就派了西宁通判亲自带着人来寻了温亭湛。

    “温公子,我乃是西宁通判,免贵姓鲁。”这个长得颇为壮实,人高马大留着络腮胡,却双眸有神的汉子对温亭湛并没有摆官威。

    “鲁大人,有劳您亲自赶来。”温亭湛为了不暴露萧士睿的身份,只报上了温允两个字,青海距离不论是保定,还是豫章郡亦或是中州都非常的远,温亭湛的名字还没有传的那么广。

    “温公子有事直言即可,我等奉知府大人的命,听从温公子的安排。”鲁通判非常爽快的说道。

    “学生需得劳烦鲁大人带人守着一处五日,日夜不可缺人。”温亭湛平和的说道,见鲁通判皱了皱眉便道,“此处在山上,四周无村庄,不会扰民。至于因由学生并不好透露,只是风餐露宿,要辛劳鲁大人与各位差大哥几日。”

    “只需守着五日,不允人靠近即可是否?”鲁通判便再确认。

    “是。”温亭湛点头,“鲁大人,此事虽小,可关乎着整个西宁运势,还望鲁大人多费神。”

    一听关乎到整个西宁的运势,鲁通判有些不信,但是看着温亭湛一脸的认真,并且莫名的就有一种说服力,由不得他不信。对方背后是褚帝师,帝师一直是他们仰望之人,他且信一信,不过是守几日,即便不是如此,只当是给帝师颜面。

    于是鲁通判抱拳:“温公子放心,我定然会派人守好五日。”

    送别了鲁通判,温亭湛又带着夜摇光去了西宁府最好的酒楼,给了足足五日的最好的席面饭菜钱,让酒楼的小二每日按着时辰送过去。

    “你挺会来事儿的。”夜摇光不由赞了温亭湛一眼。

    “要马儿跑得快,自然要给马儿吃好的粮草。”温亭湛轻轻一笑。

    这样的席面,别说是看守的衙役,就算是鲁通判本人也未必一个月舍得吃五次,青海的油水并不多,正五品的通判也不过一年一百两的俸禄,这个俸禄已经是历朝历代最高的待遇,一家老小要吃吃喝喝,这里一顿饭就是三两银子,够农户一年的嚼用。

    俗话说,吃人手短,拿人嘴短。吃着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不用心都不行。打点好一切,他们才去了海塔寺。

    海塔寺位于鲁沙镇莲花山中,他们骑马而去,一行人只用了一个时辰。海塔寺寺院依山势建筑,由众多殿宇、经堂、佛塔、僧舍等组成,布局严谨,建筑巍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是国著名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

    只不过寺庙中多是藏民,这才是夜摇光一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得原因之一,另外就是道与佛也是两个宗教,她和海塔寺的主持隔着道还隔着民族,她并不确定海塔寺的僧人愿不愿帮忙。

    不管藏民对汉人的态度如何,但是海塔寺来往的汉人还是很多。这里的僧人都是喇嘛,穿着自然也和中原内地的僧人不一样。

    温亭湛带着众人上了香,添了香油钱,他才亲自去寻沙弥问了问关于海塔寺主持的事情,原来主持法号益西,益西在藏语是智慧的意思。

    当温亭湛表达想要求见益西长老时,沙弥让温亭湛稍等,他去代为通传,并且言明益西长老不会轻易见人。

    长老,是对藏传佛教僧侣之尊称。

    很快小沙弥就回来,非常抱歉的说益西长老在传教。

    夜摇光和温亭湛等人也不勉强,这倒不是摆架的意思,自古高僧人人都想见,要是每个人都见,那么他们每一秒见一个也见不完。见不到益西,他们只能投宿,小沙弥立刻给他们安排了房间,由于今日投宿的人特别多,禅房不够的缘故,便抱歉的让他们两人一间。

    “这里的饭菜味道很特别。”秦敦和乾阳一个劲儿的吃吃吃。

    “你捐那么多香油钱是对的。”夜摇光对温亭湛道。

    要不然她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待下去,瞧瞧这两个人吃成什么模样。

    温亭湛莞尔一笑:“确实不错,你也尝尝。”

    “我觉得这位益西长老估摸着不愿意见我们。”闻游一边吃着一边道,“原本你们就道不同,这样求上门,又是一个麻烦。若这益西长老是个佛法高的人,自然知晓你们的来意。按照小枢所言,那人若是把龙脉吞了也就毁了一座和他无关的小山而已,当做山崩了就成。何必掺和进来,坏了他自己的规矩。”

    “我们对这里不熟。”温亭湛看着闻游道,“我从不曾指望益西长老干预此事,只希望他说一个可以干预之人。”

    “这倒没有问题。”萧士睿点头,“虽说这里是佛教圣地,但未必没有修道之人,两者虽不同路,但终究是半个同道中人,让他指点一下倒是可行。”

    “见到他才是个难事,看今日的态度就明白。”闻游还是不乐观。

    夜摇光何尝不知道,她心里也是沉甸甸,但是这种事儿遇上了,总不能就真的不管吧,她又不是出家人,同道之人用这样的方法修炼,比邪修更加可恨。邪修之人至少正大光明的承认自己邪修了,做了恶就做了恶,这人这样损害龙脉,竟然还想偷天换日不论为邪修。

    龙脉之灵乃是聚天地之灵才能够形成,一旦吸纳了修为必然大涨。而埋下七个铁锥的人也会在他吸纳龙脉之灵后受到天罚。

    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这种人不除,日后还会为更多的利益做出阴损之事。她倒不是卫道士,还是那句话,如果看到了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每个人都这样想,谁来除魔卫道?谁来匡扶正义?这个人世间会变成怎样冷漠的模样?

第394章:无所不能的湛哥

    “别急,我已经让小乖乖传信给源恩大师,源恩大师交友甚广,若是在这里得不到答案,三日之内小乖乖也会赶回来。”温亭湛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有你在,我便不担心。”夜摇光点头,心里的一点担心也被他温暖的目光所融化。

    吃完饭之后,几人包括乾阳这只猪都不摊床上,而是和他们一起去游览寺庙的风光,海塔寺与中原的佛寺建筑非常的不同,几个人看得都是兴趣盎然,还有寺中的沙弥对他们讲解一些佛像的故事,这里的沙弥许多都会汉语,所以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去,几人才回到禅房各自洗漱睡觉。

    夜摇光和温亭湛是同一个禅房,见夜摇光半晌睡不着,温亭湛伸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睡吧,一切有我在。”

    这句话似乎能够催眠,夜摇光就真的很快进入了梦乡。

    等到夜摇光熟睡了之后,温亭湛才轻手轻脚起来研磨铺纸,沉默了片刻才提笔开始抒写,与往日不同,他写的格外的缓慢,有时候甚至要搁笔想了想才知道,写到了深夜在将几张纸叠好,而后轻手轻脚的歇下。

    第二日夜摇光起来修炼,温亭湛照样起了身,大家一起吃了早膳。

    刚刚吃完,就有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温施主,主持长老派小僧来请施主。”

    几人都惊讶不已,这老和尚竟然一晚就改变了注意,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温亭湛,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可否带一人同去。”温亭湛问。

    “可。”小沙弥似乎早就知道温亭湛要问,很痛快的点头。

    温亭湛自然是要带着夜摇光一道去,拉着温亭湛落在后头,夜摇光低声问道:“你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见到了益西长老?”

    昨夜他们在寺庙之内游览,听到了很多关于益西长老的事迹,他可是被如今整个藏传佛教称之为‘活佛’的人物,就算是达官显贵都不轻易接见,据说还给戈无音的老爹吃了闭门羹,这样的人昨天表明了态度不愿见他们,睡了一觉就答应见,这一见就意味着他答应插手。

    “送了点东西贿赂他。”温亭湛说的一本正经。

    “切~~”夜摇光斜了他一眼,“他是那么好贿赂的?”

    “傻摇摇,这世间只要是活人,就有欲望,即便是修道出家之人也不例外,只不过执着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投其所好自然是神仙都请得动。”温亭湛伸手捏了捏夜摇光的脸。

    “他的好你都能投,不愧是我湛哥!”夜摇光心里是一个大写的服字。

    “二位请进。”这时候益西长老的禅房终于到了,小沙弥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对他们摆出请的姿势。

    夜摇光和温亭湛进入禅房,益西长老着黄色袍子袈裟,没有戴僧帽坐在那里,见夜摇光和温亭湛来了,就行了一个佛礼:“请坐。”

    说的是标准的汉语,是夜摇光进入青海,除了遇上的汉人以外,汉语最标准的一人。

    “益西长老。”二人同时行了礼,才各自坐下。

    “温施主可否告知我,这本《奥义书》从何而得来?”益西长老的面前摆着的正是温亭湛昨夜熬夜写的几张纸。

    夜摇光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竟然是梵文,当然她仅限于知晓那是梵文,并不知内容是什么,一个字都不认得。

    “机缘巧合而来,便将之默出赠予贵寺。”温亭湛笑道。

    “温施主当真要将之赠予本寺?”益西长老显得非常的激动。

    夜摇光就诧异了,这世间竟然还有让益西长老这样的高僧激动的东西,不由纳闷这《奥义书》到底是何物。

    “正是。”温亭湛很肯定的回答,“此书已被毁去,是我在毁去之前有幸看过,故而将之默下来,还望长老不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要代海塔寺感谢温施主的馈赠。”说着,益西长老站起身对温亭湛行了一个礼。

    吓得夜摇光眉心一跳,藏传僧人一直要比汉和尚随意,这一点从益西长老的自称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他竟然代表海塔寺向温亭湛行了大礼,让夜摇光有那么一丁点惊悚,就好比哪日缥邈仙宗的宗主向她行大礼是一个道理。

    “益西长老,我可否问一问这是什么《奥义书》?”夜摇光问道。

    “此乃《吠陀经》之《摩诃那罗延奥义书》,是我佛门至宝,《吠陀经》我寺中收藏并不完整,此书正是缺失的其中一本。”益西长老并没有害怕他们所求,而有所保留,将《吠陀经》详细的说出来。

    原来是古印度至高经典,佛教就是从印度传进来,可想而知这部书的重要性,也能够明白益西长老为何如此激动。

    说完之后,益西长老犹自非常爱护的摸了摸那几页纸,才对温亭湛和夜摇光道:“你们所求之事,我已知晓,三日之内我定然为你们解除顾虑。”

    夜摇光大喜,没有想到益西长老竟然是打算亲自出手,佛法修炼的等级夜摇光不清楚,但是源恩要换作修道之人,怎么也是大乘期上下的修为,这位益西长老和源恩给她的感觉差不多,有了他的承诺,夜摇光顿时就放心了。

    “多谢益西长老。”夜摇光连忙感谢。

    益西长老又与温亭湛说了一会儿话,才亲自将他们送禅房,那绝对是帝王到了他这里才有的待遇,让夜摇光颇有些受宠若惊。

    离开了益西长老的院子,夜摇光才问道:“那什么《吠陀经》的奥义书,你是从哪里得到?”

    绝对不是在永安寺,温亭湛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么高逼格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在某个书院。

    “寻金芯的时候我就是靠着假装懂它接近复执。”温亭湛笑道。

    原来就是那一本梵文,没有想到当时完全不懂梵文的温亭湛竟然将之全部背了下来,今日以此换得益西长老这么大的相助,她有预感就算益西长老今日帮了他们的忙,他日再有困难,益西长老也不会推辞。

    “湛哥儿,你说,还有什么是你做的不到的!”

第395章:最好的先生

    于温亭湛这样的人而言,任何人的膜拜赞美仰望都比不上夜摇光一个爱慕的眼神,即便是拿下直隶总督,带给他的喜悦以及成就感,都比不上此刻她明艳桃花眼之中那一片潋滟充满爱意的水光。

    唇角的笑容一寸寸扩大,漆黑内敛深沉的眼眸流露出比九月艳阳还明媚温暖的笑容,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渴望,目光不去看那让他想要犯罪的柔软桃花般美丽的唇瓣,不由自主抬起想要扣住她后脑勺的手掌变成轻抚她的秀发,牵着她的手:“走吧,士睿他们还等着我们。”

    回去之后,萧士睿他们自然里面围了上来,夜摇光很骄傲的将事情经过讲给他们听,关于金矿的事情没有人比萧士睿更清楚,大家对温亭湛的能力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用什么言辞来表达。

    “其实人生在世,随处都是机缘,只不过现下用不上,故而许多人选择视而不见。因此我们闲暇时不妨多走走,多看看,多用心。学得到的记下的,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浅薄知识,也许哪一日便能派上大用。”温亭湛借此又开始劝几人多学习多用功。

    几人都非常赞同的颔首,夜摇光觉得温亭湛的的确确是一个最合格的老师,如果他哪一日为人师表,一定能教出一大批优秀的学子。

    “那我们接下来三日是不是可以到附近游玩?”秦敦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他想多走几处美景,将之全部画下来,带回去给父母弟妹看看。

    “是,我们接下来就去玩!”夜摇光点头。

    西宁八景,石峡清水、金蛾晓日、文峰耸翠、凤台留云、龙池夜月、湟流春涨、五峰飞瀑、北山烟雨。

    夜摇光前世就没有玩过,不过他们只有三日的时间,但是由于夜摇光想要都看看,其他人也都不嫌累,唯一身体较弱的秦敦为了美景,也不拖后腿,夜间他们都歇在旅途中,他们愣是用了三日的时间将八景给走了一个遍。

    这一番游玩下来,所有人虽然身体疲累,但是心却非常的愉悦。他们都在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心境也随之开阔不少,回来之后他们都是意犹未尽,这才是真正的游玩赏乐,夜摇光不忘给宣麟画了一本小漫画,把西宁八景全部画下来。

    小乖乖两日后就回来,只带回来一句话:凡小友之事,遇温施主便迎刃而解。

    夜摇光看了之后不由冒冷汗,这家伙真是神了。不过心里暖暖的,貌似真的到现在为止,即便是温亭湛对她这一道的事一知半解,但每每她遇上了什么麻烦,都还是温亭湛给她解决。

    好好让小乖乖饱餐了一顿,夜摇光又将给宣麟的漫画交给它。

    秦敦等人也有画作有书信传回家中,知道小乖乖这么厉害,纷纷想要借用,若是一两人还好,但是除了乾阳个个都要用,那就不行了,又不是在一条道上,加上小乖乖一次能够载重有限,夜摇光和温亭湛离不开,而且先给谁用都不好,那就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送。

    第三日夜间,益西长老再一次见了温亭湛和夜摇光,只告诉他们事情已经办妥,并且益西长老邀请温亭湛去参加他明日的佛法讲座,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挤进去的殊荣。温亭湛自然欣然应允,但是这次没有开后门,只有温亭湛一个人可以去。

    于是他们又多逗留了一日,夜摇光等人就开始整理这三日游玩购买的新奇玩意儿,送些什么给什么人,就美美的大睡了一觉,养足精神。

    翌日,他们辞别了益西长老,回到了山峰之上,这是与鲁通判相约的最后一日。

    “辛劳鲁通判,这些是我们三日四处游玩所得的一些小玩意,还望鲁通判切莫推辞。”温亭湛很有心,他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小礼物。

    这些礼物并不是非常的珍贵,并且是西宁府内的东西,但是别看他们是西宁府的人,但未必有时间去游玩,就算去了也未必接触得到这些稀奇的东西。

    鲁通判看了看发现都是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便没有推辞:“温公子有心,这几日也让温公子破费了。”

    “应当如此。”温亭湛笑道。

    “温公子,日后有何吩咐,只管来寻我。”鲁通判是非常喜欢温亭湛这样的做法,让人心里暖和。

    “若有所需,定然厚颜上门。”温亭湛点头。

    “温公子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便带着他们走了。”他可是亲自带人在这里守了五日,已经有五日没有见过家里人,有些归心似箭。

    “我送送鲁大人。”温亭湛让开了路。

    “多学着点。”夜摇光看着温亭湛带着鲁通判走的背影,对闻游等人道,她明白温亭湛做的这么光明正大,就是要潜移默化的影响闻游等人,他们生来就是勋贵的大少爷,最欠缺的就是人情世故这一块。

    有时候送礼是一种尊重一种感激,并非所有的送礼都是肮脏龌蹉的贿赂,送金银珠宝不如送一份真心。当然,这是对于值得,懂得之人。对于只爱权势珠宝,眼中只有名利的人,她相信温亭湛喜欢用更独特的办法,而不会这般的用心。

    “值得学习。”闻游也不由点头。

    他们家的关系网足够大。家族给他们的观念,养成了他们的习惯,无论走到哪里他代表的是闻家,所以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对得起闻家嫡长孙的身份。殊不知他们这样做了,就永远是闻家的人,顶多接手闻家的一切人脉,就永远无法扩开属于自己的人脉,一旦脱离闻家,或者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哪一日闻家倒了,就一无所有。

    “允禾,是一个好先生。”秦敦赞叹道。

    “是,最好的先生。”萧士睿更是深有感触。

    其实现在温亭湛交给他的东西,他昔日在宫里未必没有学,但是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倒不能说宫里的先生不好,只能是他们没有理解他,他们教导的方式不适合他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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