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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0章:生命交换的铭记

    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如果真的和完全摸不到底的亓开战,从这一路来它伸出来的手脚,夜摇光完全估量它到底有多少势力,又有多少爪牙,再加上它本身的实力,如果硬碰硬,两败俱伤甚至他们落败的可能性更大。

    且他们仅凭自己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可能赢得了亓,到时候又要求助,若是这个过程中相助他们的人有所伤亡,那就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愧疚。与其你死我活,不如这样安然牵制。

    不就是不离开江南么,这有何难?如果亓要离开江南重新来过,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哼。”亓轻轻哼笑了一声,“温大人,有时候有些事并非人力可以掌握,我对温大人能不能留在江南一辈子拭目以待。”

    “你等等,你还答应过我一个条件!”夜摇光看着亓浑身气力涌动,大有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的架势,连忙出声喊住它。

    “温夫人有何要求?”亓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它没有因为输了而抵赖。

    “把颜陂活生生的交给我!”夜摇光说道。

    亓很明显没有想到夜摇光是这个要求,唯有站在夜摇光身侧的温亭湛轻声的笑了。

    似乎扫了温亭湛一眼,亓在原地消失,消失之后声音传来:“明日将人送到。”

    紧跟着亓,夜摇光四人离开了太湖,就在太湖边,苏州境内,焦铃儿和冥曦向夜摇光辞行。

    多余的话夜摇光也没有多少,就目送她们离开,她们之间也用不着生疏客气的感激。

    “这一次,亓可谓成也画灵,败也画灵。”走在湖边,清风从湖面吹来,在金秋格外的凉,夜摇光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感叹道。

    亓想要将他们夫妻分开逐个击破,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利用画灵修为的低下来迷惑夜摇光,利用画灵和伊迅之间的瓜葛来牵制温亭湛,后来又扯出了铃族的事情彻底的让夜摇光无暇分身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血骨人所为,不得不说这是个绝对完美的局。任何一步他们夫妻走错了,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铃族的恩怨,若非有魅魉,她也要死,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高。若非一开始夜摇光误以为这就是需要画灵的那个邪修,修为定然不够高,就不会在缘生观和九陌宗都事多之际,只请了伍跃而来,这一次的掉以轻心,或者说缘生观和九陌宗的忙碌都是亓早就算好。

    他们一步步的按照这亓准备好的路走下去,若非温亭湛在火场上绝地翻身,把亓给引出来,若非亓不知道温亭湛多了一柄天光剑,大乘期虽然赢不了但也能够纠缠一番,温亭湛已经落入了伊迅的手里,成为了伊迅手中为救人而死的英勇亡魂。

    同时对他们夫妻两下了杀手,它不沾半点血,也无人能够把他们夫妻的死算在它身上。

    亓的心思敏睿丝毫不逊色温亭湛,这一次若非它低估了温亭湛,低估了画灵,他们夫妻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囚禁两方。这下它退出去,夜摇光莫名心里松了口气。

    “机关算尽,百密也总有一疏。”温亭湛含笑看着夜摇光。

    “你就这么开心?”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他是不是高兴的有点不对劲,就因为把亓逼退,就这么高兴?

    “我自然高兴,因为摇摇与我心意相通。”温亭湛紧紧的握着夜摇光的手,“你为何提前向亓提出条件,要颜陂?”

    “这还不简单,画灵和我们非亲非故,它为何要帮我们?肯定是为了颜陂,我去了松江府的深海里就知道她没有骗我,就是抱着回报她的心思。”夜摇光当时是真的单纯想要帮助画灵一把,虽然画灵来和她谈条件,她没有答应。

    但那是因为她没有一点把握,还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的事情,自然不能应诺,可画灵还是帮了他们,若非如此也换不回来后来的种种局面。

    “我可不知道你事先就和她谈好了条件。”夜摇光直白的说道。

    “摇摇可真是……”就不能假装骗骗他么?温亭湛无奈而后宠溺的凝视着夜摇光。

    “你还说呢,你也敢信口开河的答应她。要是我们输了,你凭什么救人?”夜摇光白了温亭湛一眼,这家伙忒自负,也不看看对手是什么人?

    “若是我们输了,它高兴都来不及,颜陂这个于它而言没有利用价值,又无关痛痒的人他自然是会放了。”温亭湛认真的对夜摇光分析,“若是我们赢了,我自然就有立场和它谈条件,这是个必然结果,为何不善加利用?”

    “它不帮我们也是如此。”夜摇光凝眉。

    “不,她不帮我们,自然我若败了,亓会放人。可若我胜了,一切我做主。”温亭湛淡笑说道,“它帮亓是博弈,有输有赢;帮我才是稳赢的局面,我并未威胁它,只是给它分析了利弊,至于最后它为何要牺牲到这个地步,其实并不是为我们……”

    “我自然是知道不是为我们,可它自己死的时候也说过它没有见他一面,心有不甘,它又为何……”夜摇光觉得她的脑子想不明白画灵的脑路回。

    “它只是在用生命换他一个原谅和一生铭记。”温亭湛也是轻声一叹,“若我所料不错,画灵与颜陂之间,乃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因为他们不是两情相悦,颜陂应该是洞悉了画灵对他的情意,才绝然的离开它,为的就是让它早日醒悟,也不耽误它的修行,可他却不知道画灵这样的执着。这些年它滞留在世俗,应该看懂了很多,因此它知道他对它没有那份它期待的感情。

    它和其他的灵修不同,其他的灵修生来有根,生来属于自己的天空,可画灵是颜陂所创造,颜陂就是它的根,颜陂把它看成了一个生命的个体,可它把颜陂看成了它的全部,离开了颜陂它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些年它浑浑噩噩不修炼,仅仅靠着随时可以散尽的灵丹来维系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

    “我答应它,不会让颜陂丢下它。”温亭湛的声音很轻很轻。

第2161章:完整的布局

    亓并没有失信,它如约将昏迷的颜陂送到了夜摇光和温亭湛的门口,虽然一大早看着被抬进来的人,夜摇光和温亭湛都不认得,但却笃定就是颜陂,几百年的岁月,他依然青丝如瀑,眼角没有半点皱纹,看着不过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

    “画灵已经不在了,他为何还是这番模样?”夜摇光有些纳闷。

    “摇摇都想不明白,我又从何得知?”温亭湛就更不懂这些门道。

    “你当我自言自语。”对着温亭湛轻哼了一声,夜摇光就扭头去准备他们一家几口的早餐。

    时间还早,这几天总是紧绷着心,夜摇光也无心其他,两个孩子也是没有怎么费心去照料,如今一切恢复平静,她怎么也得弥补弥补。小的两个家伙已经断了母乳,吃着辅食和牛乳,现在夜摇光决定要渐渐的用主食来代替母乳。

    “你准备如何收拾伊迅?”吃着早膳,夜摇光忍不住问。

    伊迅可真是够胆色,不知道是无知还是对温亭湛的嫉妒已经蒙蔽了理智,他和温亭湛也算是无冤无仇,竟然就敢生出要温亭湛命的心思,这人不将他给灭了,夜摇光都难以咽下这口气,不过伊迅是个世俗之人,夜摇光纵使能够弄点阴煞之气让他倒霉,但却不能把他的小命给玩没了,还是让温亭湛出手吧。

    温亭湛剥了一个鸡蛋将里面的蛋黄用勺子掏出来抖在小碟子里,分作两半放在一儿一女的面前,回答了夜摇光四个字:“依法论罪。”

    夜摇光扬了扬眉,看来温亭湛心里已经有了数,她又道:“那韩靖与肖随雨的魂魄我还没有送入轮回,想着让他们再见他们爹娘一面,也不知道之前伊迅做了什么手脚,给他们父母灌了什么迷魂汤,总要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以免留下后患。”

    “夫人考虑周到,这事儿夫人看着办便是,为夫也帮不上手。”温亭湛又给妻子夹了她爱吃的东西,温声道。

    告诉温亭湛这个,只是想知道这两人的魂儿对他有没有用,他需不需要去审问一下,看来是她想多了,不需要这两人,温亭湛也能够把伊迅那点花花肠子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隔壁生病了,现在还没有好。”夜摇光突然想起这一茬,昨晚回来的时候,夜摇光就感觉到隔壁上空笼罩的病气越来越重,看来柳居晏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尽管,温亭湛和柳家已经划清界限,夜摇光也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温亭湛,他感受不到病气,自然是不知道柳居晏的情况,现在让他知道,要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选择。

    “唔。”温亭湛淡淡的应了一声。

    夜摇光也就没有再多言,等到用了早膳,夜摇光带着两个孩子玩的时候,温亭湛站在屋檐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夜摇光看到了,却没有上前去打扰他,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还是举步去了对面。

    再不济他和柳居晏也还有同僚之谊,明知道柳居晏病重,又不是死敌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怎么着也应该去看望一番。本来柳居晏是主考官,这一下子病倒,秋闱又临阵换了个主考官,温亭湛又不在,只能把江苏学政给请来做替补。

    温亭湛去了半个时辰,中途还命卫荆拿着药方子出去抓药,看来是亲自给柳居晏看了病。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夜摇光就看他凝眉沉思,忍不住问道:“如何?病的严重?”

    “病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他身体里有一种毒,应当是中毒并不久。”温亭湛对夜摇光道,“看来他这次的病,还是我连累了他。”

    “你的意思是,这是伊迅下的手?”夜摇光听了温亭湛的话后反应过来。

    “伊迅是想让他成为谋害我的凶手。”温亭湛颔首。

    由始至终,伊迅没有想过让温亭湛意外死在火场,毕竟温亭湛武状元不是浪得虚名,他这么轻飘飘的死了,由不得人不怀疑。所以,伊迅准备了后招。就算夜摇光不揭露那具焦尸是温亭湛,伊迅过后也会揭露,只不过不是在当时。

    按照伊迅的计划,温亭湛会被抓了交给他,他要带走温亭湛,先安排一具焦尸迷惑众人。然后等他把真正的温亭湛给杀了之后,他再亲自来揭露那一具尸体不是温亭湛,把杀害温亭湛的罪名推到柳居晏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具焦尸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温亭湛脱离了计划,逃跑了的缘故,而其实这早就是计划之中的一环。

    等他揭露火场的尸身不是温亭湛,就如同夜摇光揭露一样的效果,立刻会有人怀疑,是什么人能够将这一场谋杀做的如此滴水不漏,伊迅有嫌疑,但柳居晏却丝毫不比伊迅嫌疑低。

    柳居晏可是在应天府当了九年的应天府府尹啊,他在应天府的人脉绝对比伊迅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对应天府的更是了若指掌。且杀人动机,柳居晏柳家和温亭湛之间的恩怨早已经不是秘密,似乎比和温亭湛素昧平生的伊迅更有说服力。

    伊迅一开始把他们安排在了一处,其实就是希望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候能够意外多一点冲突,那一切就更加完美和顺理成章,不过这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不影响他整个计划。一旦众人心里有了怀疑,他立刻将温亭湛真正的尸体转移到柳居晏这里,并且也会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让柳居晏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到时候他立刻将柳居晏捉拿下狱,柳居晏再在狱中畏罪服毒自杀。

    这一切,才是伊迅完整的布局,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局!

    “聪明有余,却鼠目寸光。”这是温亭湛给伊迅的评价。

    伊迅很聪明,他想的很美好,但他的眼睛看的太浅,也把温亭湛想得太好对付,以为背后有人能够牵制住夜摇光,甚至帮他把温亭湛给擒拿住,他就能够放手一搏,也许正因为他有这一份聪明,才把他的胆子养大。

第2162章:以生作价

    “并非人人都如你这般妖孽!”夜摇光瞥了温亭湛一眼。

    如果这世间人人都似他这般事事考虑周全,那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世间?

    “师傅,师傅!”就在这时,被放在房间里守着颜陂的金子高声喊着夜摇光。

    “应当是颜陂醒了。”夜摇光低声对温亭湛说了句,就转身朝着屋子里而去,温亭湛紧跟着她。

    他们到的时候,颜陂的眼皮在抖动,宛如陷入了梦魇的人,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睁开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两颗泪滚出来,沿着眼角滑落下去。

    似乎看到了温亭湛和夜摇光,他连忙侧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才缓慢的坐起来,对着夜摇光和温亭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在下姓颜,洛阳人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说着,打量了一番四周,接着问道:“这……又是何处?”

    “晚辈温亭湛,豫章郡人。”温亭湛简单的回了之后介绍夜摇光,“内子。”

    “你是明睿候,两江布政使温大人。”颜陂虽然长年累月的游走于山山水水,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异样,把他当做妖物,他也是逼着人群,从不在有人的地方常住,但他还是个人,自然免不了和人来往,要怪只能怪温亭湛太出名,他也知道温亭湛的大名。

    “颜先生多礼。”颜陂站起身要行礼,温亭湛先一步扶住他,“先生既然知晓晚辈,就应当听说过一些晚辈与内子的传闻,先生被人所抓,实乃是因着晚辈之故,是画灵姑娘救了我们夫妻以及先生。”

    提到画灵,颜陂的眼底划过一丝沉痛,那种沉痛并不是失去挚爱的痛,而是一种无奈的叹息,又糅杂着一点沉重的压抑与负疚感:“我已知晓,方才……方才我梦到它了……”

    夜摇光微惊,画灵竟然没有完全消失。

    “是我,不该将它带到这个人世间而来……”颜陂说着,眼底微微泛红,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那时候他是个空有一腔才华,却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他读书并没有多少灵性,只有于画工一道是痴迷不已,好在他家境也算殷实,上面有兄长,下面有弟弟,父母虽然无奈,却没有过多的苛求他。但他到底没有淡泊名利的豁达心胸,他也希望自己得到认可,希望天下间更多人欣赏他的画作,可那时他的画风并不受人接受,要他改了性格改了画风,他又做不到,以至于二十五六还一事无成,成婚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心中抑郁,就搬到山上,自己打了个茅草屋,醉心于画作,画灵就是那一个清晨不经意的诞生,起先他只当是自己执念成魔产生了幻觉,后来才知道这是真的,当时他并没有觉得惧怕,反而觉得高兴,这证明他是个有真材实料的画家,否则为何他的画作能够成灵?

    画灵很单纯,单纯像个对这个世间一无所知的孩子,它的一切都是他,按理说一个男人,面对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并且来自于自己的女子,应该会很容易沦陷才是,但其实颜陂心里早已经有了朱砂痣,只不过这颗朱砂痣成为了他的亲嫂子,他羞于自己的心思,又觉得愧对兄长,更不愿每日与他们同一个屋檐下,因此才离家远游。

    从一开始,颜陂就把画灵当做一个孩子,一个妹妹。他教她人世间的纷杂,偶尔出去游历,也会带着它,不但可以让它多接触外面的世界,有它在他再也不惧人世险恶,在颜陂看来他们快乐的生活是相依为命的亲情。

    直到有一天画灵产生了要和他一辈子不分离的想法,他心里才咯噔一下,这个被他当做女儿养的姑娘,对他有了男女之情,可他注定是回应不了它,那他就不能耽搁它。因此,他迅速的搬离,可他却忘了,无论他走到何处,它都能够找到他。

    它的执着,让他头疼也害怕,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它的心意和抹不去它眼底的情意。若他心中无人,他倒是可以寻个合心意的女子成婚,让它断了念头,可他不愿为此去耽搁一个姑娘,也不愿委屈自己,后来只能狠心的放了一把火,将他所有的画作,包括它在内烧毁。

    他知道它不会有事,他只是想要以此来表明他的决心,希望它远离了他之后,能够好好的修炼,能够忘了他。

    他却不知道,当时他不慎用了一个法器压在了画灵的画卷之上,以至于分了大半修为,为了让他长生不老的画灵根本出不来,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烧死,她只能陷入了沉眠。

    画灵再没有追上来,颜陂以为它是懂了,却不知道竟然是这样。

    “是我的错。”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四百年的光阴他不敢和任何人倾诉,颜陂将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它方才对我说,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它最后的灵力也维持了我本应该衰竭枯萎的身体,我以后会慢慢的变老,只不过比寻常人要慢一些,因为它的灵力在我的身体里。它说,它能够做到的也只能这样了……”

    说到这里,颜陂的眼泪一颗颗的砸下去,看得出他很心痛很愧疚。

    可夜摇光却不知该怎么说,画灵的创造是无心而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刻意的创造一个灵出来,这不能怪颜陂。因着画灵是由他而来,对他天生的依赖和亲近,在他带着它游走过世俗之后,这份感情转化为爱情实在是太容易,可他们俩注定不能在一起。

    莫说颜陂对它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有也注定是一场悲剧。

    就连温亭湛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痛苦的颜陂,他只是将那幅曾经画灵栖身的画交给了颜陂,带着夜摇光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颜陂。

    “日后,颜陂要跟着我们。”温亭湛侧首对夜摇光道。

    “嗯。”夜摇光已经看出来。

    颜陂身体里有灵力,以前画灵可以收敛压制不让灵气外溢,颜陂才能够安安稳稳到现在,现在画灵不在了,他身体里的灵气也就压制不住,走到哪儿都危险。

    这才是画灵和温亭湛最终的交易,温亭湛和夜摇光要保护颜陂,直到他自然的死亡。

    颜陂是世俗人,这一点亓永远做不到。

    这就是画灵用生命的成全:以生作价,换你一世无忧。

第2163章:打草惊蛇

    在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注定是一场悲剧。

    画灵和颜陂就是如此。

    夜摇光很钦佩画灵,它的爱纯粹,热烈也果决。

    能够为了颜陂考虑的这么长远,能够为了颜陂牺牲到这种地步,令人震撼。

    “与其活而生无可恋,不如死而被一生铭记。”温亭湛觉得画灵的选择对于它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它是由颜陂创造而来,它无亲无故,没有了颜陂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与其这么虚无缥缈,行尸走肉的活着,让他躲着它逃离它,不如就这么为了他而死去。即使他依然不会因此爱上它,但至少他再也不会避开它,遗弃它,它将一辈子活在他的心里。

    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情之一字,最是令人费尽思量,却也看不透彻。

    颜陂决定遵从画灵的心愿,从此跟在夜摇光和温亭湛身侧,毕竟这是画灵用性命换来的机会。这几百年的岁月,他也看透了太多,心也有些疲倦,能够安定下来一直是他的渴望。

    以前是不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是要珍惜。

    温亭湛将他聘为两个小孩子的先生,虽然他们才一岁多,不过也是对外有个说法,颜陂无牵无挂,孤身一人,恰好碰上了被人追杀的温亭湛,救了温亭湛一次,温亭湛感恩于心,将他留在身侧。

    转眼三日过去,秋闱圆满再没有什么风波的落下帷幕,柳居晏也好了起来。

    就在学子们都松一口气,当天晚上由学政大人和伊迅准备的大宴上,温亭湛等了两日的都指挥使佟魁,他带着一千人浩浩荡荡的进城,消息传到伊迅耳里之时,伊迅正被学子簇拥着感激与逢迎,且酒喝得还有些高。

    下属的一句,都司大人带着大量兵马进城让他猛然一阵清醒。

    “快,随本官亲自去迎接。”对佟魁,伊迅可比对温亭湛殷勤。

    究其原因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应天府属于江苏省,按理说应该是温亭湛的管辖,但由于应天府曾经是皇城,因此特别设立了府尹一职,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政务不归省上管,可独立由府尹全权做主。倘若应天府出现极大的危机,温亭湛又有干预权,甚至有对应天府尹的追究管理权。

    从某种定义上来说,伊迅和温亭湛是有利益冲突,甚至是权利交叠的时候。政务可以不经过温亭湛,但是军务还是没有分开,江苏省依然是佟魁这个一把手说了算,伊迅自然是要对佟魁恭敬些。

    “伊大人,无须客气。”伊迅才刚刚绕过院子的影壁,佟魁那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望了眼随后跟来的学子们,佟魁扬了扬他浓密的眉,“没成想,伊大人这里很是热闹啊。”

    “今日是秋闱结束,摆宴款待一番这些辛苦了三日的学子,也当是提前祝贺他们能够取得好成绩。”伊迅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这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三朝科考,若是秋闱榜上有名,也算是熬出头,也的确是值得庆贺之事。”佟魁看着三大五粗,但却是个懂些科举之事的人。

    不论日后如何,秋闱上榜那就是举人,举人虽然不被朝廷任用,但它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官员的幕僚。比如私塾内的先生,日后指不定能够成为某位权倾一方大人物的启蒙先生。

    譬如温亭湛当年在豫章郡私塾里的先生,现如今就因为温亭湛的缘故,不但名声大噪,就算是豫章郡的知府对他也是礼遇有加,所以举人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佟大人赶巧,不如也和我们热闹热闹?”伊迅对佟魁发出邀请。

    蒲扇般的手掌一抬,佟魁的面色变得严肃:“本官此次前来,乃是收到伊大人的信,三日前温大人是否为救陷于火灾的学子下落不明?”

    佟魁的话让所有人脸上都升起一抹不自然,温亭湛为了救学子而不知所踪,很可能遭到毒害,没有温亭湛他们如何能够顺利的科考?可如今温亭湛生死不明,他们却开始庆贺,想到梁邴接到邀请之时,将请帖撕碎,想到哪些愤然不愿出席的同窗,尽管温亭湛救得不是他们,这些学子脸上也是火辣辣一片。

    佟魁扫了他们一眼:“本官为着温大人之事而来,片刻不敢耽搁,这才带着人匆忙到了伊大人府邸,打扰诸位雅兴,告辞!”

    扔下这句话,佟魁就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伊迅,他就直接去了驿站。这宴会经过佟魁这么一闹,这些学子自然是不敢再久留,也就办不下去。

    佟魁前脚离开府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陪着夜摇光散步赏月的温亭湛耳里。

    “你让佟魁这般做是为何?”温亭湛没有避讳夜摇光,夜摇光一直在纳闷都两天了,颜陂的事情也已经解决,温亭湛竟然还不动手对付伊迅,并且让她将他平安归来的消息瞒住。

    “打草惊蛇啊。”温亭湛侧首对着夜摇光轻笑,“佟魁就是去表明一个态度,他特意为了我的事情而来,也必将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

    “你要让伊迅自己露出马脚?”夜摇光皱眉。

    伸手抚平夜摇光的眉宇,温亭湛轻声道:“凡事要讲究证据,伊迅这事儿做的有些干净,应当说有亓的人插手,许多事情我们没有证据,便不能说是他有意谋害我,至于说他和灵修勾结,这就更加不具说服力。给他一点小警告,也不能解你心头之恨。既然如此,就将他连根拔起便是。”

    “你打算如何做?”夜摇光想了想也是,因为有亓的干涉,很多地方说不通。伊迅敢这么做,也是吃准了温亭湛就算万一脱险,也是不可能把这么离奇的事情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又有几个会信?虽然这些人敬畏鬼神,但在他们眼里鬼神离他们很遥远,不能造成百姓恐慌。

    但要因为证据不足,就任由他逍遥法外,夜摇光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第2164章:把人给他

    “这人啊,除非不做亏心事,否则自己做的再瞒天过海,再小心谨慎,也会心虚。”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往屋子里走去,“我会让佟魁抓住些蛛丝马迹,让他自己害怕,再把柳居晏送给他,摇摇你说他会不会故技重施,为了掩盖‘真相’,对佟魁起了杀心?重新让柳居晏做一次替死鬼呢?”

    那就要看,温亭湛让佟魁掀出来对他不利的证据能不能够威胁得了他了。毕竟他现在没有画灵,只怕也不敢去联系亓,亓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佟魁又是功夫了得,手握重兵的都指挥使,不把他逼到绝路,他应该不会孤注一掷。

    不过夜摇光侧首看着夜风之中,牵着她的手,月色里温柔浅笑,仿佛将岁月都温柔的男人,她相信论心机,十个伊迅都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伊迅酒醒之后,就伏低做小的去寻了佟魁,说了自己的过失,并且将所有温亭湛在火场失踪的事件交代得清清楚楚,以及相关的证据也一样不落的给佟魁。

    佟魁看完之后,就放到一边:“不瞒伊大人,本官与温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和温大人是一见如故,私下以兄弟相称。乍闻他在此间遇险,实在是心乱如麻,这不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昨夜也是辗转难眠,心中对此事多有疑点,便去询问了些当夜在场的学子。”

    佟魁看似大大咧咧的说着,但其实却不着痕迹的注视这伊迅的反应。

    但伊迅很会演戏,他一脸关切的看着佟魁:“不知佟大人有些什么新线索?这三日忙着秋闱,温夫人也不曾因此来追着下官不放,反倒让下官心中愧疚,也想早些寻回温大人。”

    “伊大人有心了。”佟魁很欣慰的说道,“我昨夜听了学子们的话之后,便连夜去了考场后方的学舍。这场大火的起因是学舍不远的厨房,看守厨房的下人打了盹儿,厨子走前未将柴火完全熄灭。按照常理,学舍应当有管事每日要巡查一遍,恰好那日管事吃坏了肚子,因此随意看了眼厨房,疏忽致使火灾。”

    “是如此。”伊迅认真的听着,点头。

    “可本官询问了一番,厨房是戌时末(21点)熄火,管事在亥时正(22点)之前检查,即便是管事前脚走,后脚起火,这火也是在一个时辰后,本官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厨房之事,但也很好奇什么柴火埋了一个时辰之后重燃而造成了大火?”佟魁一脸疑惑的望着伊迅。

    显然,伊迅是早准备好答案:“佟大人有所不知,因着学子临近科考,有不少熬夜苦读,因此厨房会熄火极晚,就是为了避免学子熬夜苦读之际还要忍受饥饿。那日厨子因家中有事早些离开了学舍,担忧还有学子有所需,因此蒸了些东西留着,就烧了一根粗壮的柴火,走前吩咐看守之人,在管事来查之后将之给熄灭,可谁知这看守之人大意忘了此事,管事又玩忽职守,那柴火烧断之后,从灶里掉了出来,恰好地下又是枯草,这才一下子燃了起来。”

    “哦?竟然是这般?”佟魁大为诧异。

    “正是如此,学舍厨房的管事和看守之人都已经被下官下狱,大人可以亲自去审问。”伊迅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必了,本官倒是抓到了一个人,也请伊大人辨认。”佟魁说着,就对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矮胖的人被抓了上来,“不知伊大人可认识?”

    伊迅的脸蓦然一阵紧绷,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这便是学舍厨房的厨子,事发之后他便潜藏不见,待到下官查清起火的缘由,却没有寻到他的人,没有想到竟然被佟大人擒拿回来。”

    “你说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佟魁看了伊迅一眼,转头问厨子。

    “大人,小人冤枉,小人那夜的确有事早走,但根本没有留火,小人做了十几年的厨子,最怕的就是不慎引发火灾,离开厨房之前都会再三确认,有时候走回了家中,不确定是否熄火,大半夜都会回来确认,大人可以问看守考场的衙役,他们都知道小人的习惯。”厨子一脸焦急,语速很快,还带着一点颤音。

    “大人,他若心中无鬼,又岂会知晓考场火灾之后逃之夭夭?”伊迅死咬着这一点,“对付这种刁民,下官最有法子,请大人将之交给下官,让下官好生审问一番。”

    “大人,小人只是一时害怕,听说烧死了人,六神无主才逃跑。”厨子哭喊着。

    “这案子本就是伊大人做主,本官也不懂如何审人,人可以交给伊大人,可我也听说许多人受不了酷刑而自尽,伊大人用何手段本官不管,可这是本官抓来的人,本官不许他不明不白的死了,否则难免叫本官想到一个词。”佟魁走近伊迅,低声道,“杀人灭口。”

    伊迅深深的看了佟魁一眼:“佟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你就这么把人交给了伊迅?”驿站发生的事情,伊迅离开驿站还没有回到府衙,就已经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夜摇光和温亭湛这里来。

    彼时,温亭湛正坐在毯子上,陪着女儿用木头搭建屋子,儿子坐在一旁继续奋战他的九连环,为女儿添了一根柱子的温亭湛笑道:“这厨子原就是我让卫茁弄了点事,让他早些离开,伊迅一定要给那场大火一个交代,大火也的确是从厨房而起,这么个空子他如何会不钻?”

    “厨子突然消失,他肯定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有寻到,以他的谨慎他不会怀疑?”夜摇光斜眼看着问题。

    “我让他把人带走,等他亲自审问过人之后,他心中所有的怀疑都会消失。”温亭湛手里拿着一块木头,指头摩挲着,“你说等他自以为将人给打点好了,自信满满的请了柳居晏和佟魁去看审,这人又当场反口,说他屈打成招,他会如何反应?”

    “一定很精彩,他审问人的时候,我也要去凑热闹。”夜摇光一拍手,期待无比道。

第2165章:都在演戏

    伊迅带走了人,少不得要一番严刑拷打,毕竟要没有做过的人承认做过的事,并且承认之后会被判刑,极有可能是死罪,哪有那么容易。佟魁对他说如果人死在了他的手里,就会认为是伊迅在杀人灭口,表明佟魁已经怀疑他。因而他不能把人给折腾死了,他想尽了一切威胁厨子的法子,结果自然是得偿所愿。

    因此两日后,他就决定带着三个人证,请了柳居晏和佟魁来公审。

    “他一定会亲自来请柳居晏。”温亭湛对夜摇光道,眼底是胸有成竹的光。

    “理由?”

    “一则,柳居晏明明中了他的毒,现在却莫名好了,他的心里正在怀疑,来试探试探柳居晏的底。二则,就是来看看你的反应,推断一下我到底有没有回来。”温亭湛分析给夜摇光。

    这个宅子虽然是伊迅安排,但被夜摇光布了阵,宅子里的一切夜摇光说了算,宅子里发生的事儿,夜摇光不想传出去的,伊迅就是两眼一抹黑。

    果然,一早伊迅便来看望柳居晏,从柳居晏口中得知,是温夫人救了他,请了柳居晏下午去旁审,就转头来拜访夜摇光。

    “伊大人前来,可是有阿湛的消息了?”对于伊迅,夜摇光的语气不好,甚至眼底有不遮掩的审视与防备。

    “下官无能,至今也无温大人的消息,不过佟大人寻到了一些线索,下官会尽快去寻明睿候。”伊迅客客气气的说道,“下官听闻夫人尤擅占卜之术,不知夫人可有为明睿候起上一卦?”

    “我已经用了所有法子,都寻不到阿湛,起了卦也无用。”夜摇光的脸上满是憔悴疲惫之色,反而试探他,“倒是伊大人府宅有聚运阵法,不知身后是否高人?”

    “不敢,下官不过有幸得了一份机缘,只不过夫人也是此道之人,当是知晓这类人皆是了断了恩怨,就人去无踪。下官也是寻不到人,否则早已经请了高人来相助,下官也是想要早些寻到温大人,这秋闱也结束,若是放榜之前寻不到温大人,给不了朝廷一个交代,下官也是难辞其咎。”伊迅一脸焦急,一脸难色,看着万分的恳切。

    冷眼看着他惺惺作态,夜摇光面色不显:“放榜之前?伊大人是存心想给我寻回一具尸骨么?”

    “温夫人严重了,下官也是竭尽全力在寻明睿候,实在是明睿候消失得诡异,毫无线索,连温夫人能够窥探天机之人都寻不到,下官凡夫俗子更是一筹莫展。”伊迅苦着一张脸。

    “伊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夜摇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伊迅挤出这句话,“我还要去寻人,伊大人请便。”

    说完,不理会伊迅直接从他的身旁擦身而过。

    低着头的伊迅,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在这个宅子里留了人做眼线,不过他到底不懂阵法,也没有人告诉他,他的眼线告诉他的一切,都是温亭湛想让他知道的信息。他以为至少有几天不会再见到夜摇光,却没有想到当日午后他审问厨子的时候,夜摇光和柳居晏一道来。

    “事关我夫君,伊大人应当不介意我旁观吧?”夜摇光冷着脸质问道。

    “这是佟大人想知道起火缘由,尚未有温大人的消息,下官也不想温夫人空欢喜,因而晨间未曾向夫人提及。”伊迅依然堆着笑脸回答。

    夜摇光没有回话,径直寻了一个位置,面无表情的坐下。

    “你们三人快快将那日为何起火如实招来!”其他人也不多言,伊迅自然开始审问。

    下面跪着三人,一个是学舍的管事,一个是厨房的守夜下人,一个是厨房的厨子,前面两人都没有什么伤,只有厨子可谓是皮开肉绽,不过意识倒是清醒,看着都是皮外伤。

    管事和看守的下人如同背剧本一般,将那日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看守的下人说,那日根本不是他留在学舍,他那日想着马上就秋闱,他凑了好久的银钱一直没有时间去押宝,便跑到了赌坊去,他素来嗜毒,偏生那两日他手气好,便不愿离去,就叫了他的表弟代替他去当值。

    谁知道他表弟不懂,也熬不住打盹儿了,这才造成了那场火灾。他那日在赌坊,有赌坊的人作证。

    夜摇光冷笑,从伊迅暗箱操作解元就可以看出,应天府的赌坊怕是不少在伊迅的手里,随便寻一间来安排对口供这是多么简单的事儿。闹这么一出,无非是想解释那日抬出来的尸骨,不是旁人就是代替这位看守下人来的所谓表弟,先把有人要坑害温亭湛的阴谋论给抹掉。

    “这是睡得有多沉,大火就在旁边,活生生的烧死也没有醒来?”夜摇光扫过伊迅问,“若是早些醒来,何至于烧毁大半边学舍?”

    “温夫人有所不知,那日代替来看守之人喝得烂醉如泥。”说辞,伊迅都准备好了。

    夜摇光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你呢?”伊迅也不自讨没趣,沉沉的问厨子。

    厨子的身体一哆嗦,他有着血痕和淤青的嘴抖了抖,倏地一抬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对着佟魁大喊:“佟大人救我,他们用我爹娘威胁我,让我做假……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他身后的衙役,就一棒打下来,张口他就喷出一口血,身子就倒下去。

    不等佟魁发作,伊迅就对那衙役呵斥:“公堂之上,谁准你动手?来人,拖下去仗着三十!”

    佟魁见此只能看着躺在地上的厨子:“伊大人,虽则他方才的话未说清楚,可我们都听到他说受人胁迫,这受人胁迫无非是颠倒黑白。”

    “佟大人误会,下官昨夜连夜审问他,岂料这是块硬骨头,下官答应大人不能将人折腾没了,只能迫于无奈对他说,若是他不老实交代,他的爹娘只怕也要受难。哪想这叼民逮着下官这句话,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伊迅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他威胁过厨子。

第2166章:放长线钓大鱼

    这种手段,屡见不鲜,很多人都会用到,但到底做没做也就未必。

    这一点上也是咬不住伊迅。

    看着被打的这般惨的厨子,另外两人都是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兵服的士兵走了进来,在佟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佟魁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凶!”

    伊迅眼皮子一跳,立刻问道:“佟大人,发生了何事?”

    “伊大人,这应天府的治安看来你的多费些心!”佟魁先是冷声责备了一句,才道,“本官的佥事带着几个人去了东霖巷,说是那儿有一家味道极好的小元宵摊子,好容易来一趟应天府,如何也要去尝一尝,却没有想到那东霖巷背后一座小院,大白日有人提刀行凶,说是住着两个老人家,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这大孩子不过八岁,今日去了私塾,闹了肚子提早赶回来,进门就看到有人提刀杀他母亲,这才高声尖叫引来本官的下属!”

    “伊迅,你说过会放过我的父母妻儿,你——”

    佟魁才刚刚说完,那越听越像是自己家的管事站起来,指着伊迅龇目欲裂的大骂,不过他才说了一半,他身后的衙役,看似拽了他一把,夜摇光却亲眼看着那衙役将一根针扎入了他的身体里,让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夜摇光正要上前,就听到柳居晏对她道:“看来,这事儿越发复杂了。”

    脚步一顿,夜摇光知道柳居晏会这个时候对夜摇光说话,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哼,下官若当真要杀人灭口,岂会如此蠢笨,在事情未明之前动手?”伊迅冷哼道,“柳大人,佟大人,下官以为这几个人倒像是有人安排好了给下官下了套。”

    “这温大人还没有寻到,伊大人又开始喊冤,本官倒是越听越糊涂。”佟魁犀利的目光落在伊迅身上,“人都在伊大人的手里,这厨子是本官擒来,难道伊大人觉着是本官要构害你?本官竟有如此通天本事,还能在伊大人眼皮子底下,在考前于考场放一把火?”

    没有这一场大火,什么都事情都没有,而这一场火自然是不可能和佟魁有关。

    “各种事情,已然复杂不明,不过这两人口口声声在公堂之上攀咬下官,下官也是有嫌疑之人,也不能再主审此案,下官现在便着人去请了提刑按察使江大人前来,便等江大人来主审吧。”伊迅站起身,他那满脸的大义凛然,若非知晓真相,就连夜摇光都要认为他是个正直不阿,心怀坦荡之人。

    江淮与温亭湛在常州就有了交情,当日为了申家一案,江淮与亲自到了苏州请温亭湛去常州协助,这一点众所周知,所以江淮与自然是站在温亭湛这一边的人,伊迅这么堂而皇之的让江淮与来主审,还真是一副坦坦荡荡无愧天地的嘴脸。

    “他把江淮与扯进来是为何?”明知道这个人不能帮他,还要扯进来,夜摇光不解。因此一回到宅子里,就问温亭湛。

    “拖延时间。”温亭湛正在牵着女儿的两只手,弯身站在女儿的身后,拉着她走路,“他说了有人对他设套,那不论是佟魁和柳居晏都有嫌疑,他是府尹,能够主审这件事之人,身份不能低,恰好一省的刑狱之事都是提刑按察使负责,他自然是要推到江淮与身上。江淮与在常州,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五六日,这五六日足够他行动了。”

    “他要对佟魁出手了?”夜摇光扬眉。

    “先下手为强。”温亭湛哄着懒惰的女儿继续往前,“从佟魁带着厨子来,到今日厨子当场翻口供,又到佟魁的人正好撞破管事的家里人被杀,那杀人凶手自然不是伊迅派去的,伊迅会明白,佟魁就是冲着他而来,已经把我的事情算在了他的头上。不把他严惩,难消心头之恨,他如何能够坐以待毙?”

    如果再被佟魁这样步步紧逼下去,伊迅只怕要发疯,而且佟魁手握重兵,再让佟魁留在这里,指不定还要掀出他多少事情,这件事佟魁就算咬不住他,可他做了多少事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佟魁一日在这里,他就一日甭想安生。

    偏偏请神容易送神难,佟魁是他亲自请来,只不过和江淮与众所周知与温亭湛有旧不同,佟魁是在霍家,霍绍捷私下介绍给温亭湛,除了霍家没有人知道佟魁和温亭湛的交情,也正是漏算了这一步棋,原本只是想要把佟魁叫来走走过场的伊迅,却请了一尊瘟神来。

    现在温亭湛的事情没有解决,佟魁就不可能离开,按照今日佟魁所作所为,只怕佟魁已经在盯着他一举一动,他现在不好再做什么,会多做多错。

    “所以,他这是打算把他原有的计划,拐个弯继续进行?”夜摇光恍然的点头。

    伊迅原本的计划是让柳居晏成为杀温亭湛的凶手,柳居晏可以按上一个杀人动机,至少比他更具有说服力,现在他要柳居晏变成了杀温亭湛之后又杀佟魁的凶手,杀温亭湛是因为柳家,毕竟柳家败在温亭湛的手里。

    杀佟魁,则是因为佟魁死咬着温亭湛的事情不放。

    “这两日,他定然会寻些我与柳家的恩怨,尤其是柳家对我不公之事透露给佟魁,在一个人多的场合试探佟魁对我的情分,制造佟魁和柳居晏的冲突矛盾。”温亭湛无可奈何的看着实在是不愿意走路,紧紧抱着他的小腿,像只小狗儿般蹭着他撒娇的女儿,宠溺的弯身将她抱起来,“然后在江淮与到来之际,让江淮与亲眼目睹佟魁被柳居晏所杀。”

    “其实你有更简单的法子,让伊迅伏法,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夜摇光觉得一个伊迅,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要让温亭湛费这么多心思陪着他玩一场。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温亭湛笑的意味深长。

第2167章:这辈子只亲一人

    “伊迅的背后还有人?”夜摇光以为除了亓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了!

    “伊迅并非名门望族,他纵然和我有利益冲突,这些年我也没有横加阻挠过他任何决策,应天府的事儿他不寻我,我便不过问。眼看着我明年就到任,离开这个位置是迟早的事儿,而他做了应天府府尹这般久,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升任江苏布政使,却偏偏这个时候和我过不去。”温亭湛晃动着女儿的小手,装作稚嫩的语气,“你说为何呢,娘亲?”

    “你说,耶,娘亲!”桃桃似乎觉得很好玩,立刻学着父亲奶声奶气的说道。

    被他们父女的耍宝逗乐的夜摇光,不由伸手打了温亭湛一下,要将桃桃抱过来:“有人许了他好处,便是明年的布政使之位。”

    温亭湛任职满了,伊迅的机会很大,但却不是一定,可如果有人给他承诺,只要他弄死了温亭湛,必然为他谋划到布政使之位,恰好这个时候又有亓送上门来,他自然是愿意赌上一把。

    却不料桃桃似乎觉得父亲更宠爱她,小脑袋一扭,就用小屁股和后脑勺对着夜摇光,表示她的不情愿,可把夜摇光气乐了:“小没良心,也不看看是谁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

    在孩子这块,夜摇光一直是无往不利,因为她修炼五行之气,是最原始最纯洁的气息,不论是天地灵物也好,还是最为敏感的幼儿也罢,都是最喜欢和她亲近。却没有想到,今日在自己亲生女儿这里吃了瘪!尤其是对于两个孩子的照料,明显夜摇光多于温亭湛!

    不过,夜摇光就没有吃醋,小孩子这种事是常有的,而且机灵的温叶蓁见到父亲抱了姐姐,娘亲还被蠢姐姐给拒绝了,那双和温亭湛一模一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九连环也不解了,一下子就绕过父亲扑到母亲的怀里:“娘亲,抱抱。”

    儿子给了自己台阶下,夜摇光心一下子就满足了,高高兴兴的把儿子给抱起来,在他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温桃蓁看了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父亲,希望父亲像娘亲弟弟一样亲亲她。

    可惜一向对女儿有求必应的温亭湛,却对着她含笑摇了摇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爹爹这辈子只亲一个人。”

    好久没有听到温亭湛说情话的夜摇光,顿时脸上热辣辣的,尤其是这男人竟然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些。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温亭湛似乎从未亲过两个孩子,最多是用自己的脸碰了碰孩子的脸,她一直以为是温亭湛身在古代,有着古代男人的自持,知礼,因此不做这种事,而且温亭湛从来不阻挠她亲两个孩子,从来没有想过是这个原因!

    “哇!”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想要的亲亲,在父亲这里无往不利的温桃蓁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她觉得她好可怜,母亲总是限制她这儿,限制她那儿。以前父亲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连父亲也变了,小心肝一下子受不了。

    但是温亭湛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妥协,而是无奈的和夜摇光交换了个孩子,这会儿温桃蓁非常现实的丢弃了父亲,投入了母亲的怀抱,好在温叶蓁很好说话,也没有赖着母亲。

    到了母亲怀里,温桃蓁很伤心的在夜摇光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泪,那瘪着嘴眼泪哗哗的样子,真是看得人心都碎了,夜摇光亲了亲她的小脸:“好了好了,不哭了,真是个小哭包。”

    好在夜摇光对女儿都是娇养,很大程度上能够忍受女儿的娇气,尤其是桃桃刚刚在父亲那里受了挫,这个时候她就更不会对她严厉,于是耐心的哄着,好一会儿才把嚎啕大哭的女儿哄的抽抽搭搭。

    这个时候,暖心小可爱温叶蓁也伸出小胳膊,似乎要摸姐姐的脸,夜摇光索性就抱得近一点,让他如愿摸到,就看他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姐姐,不哭。”

    也许是被弟弟安慰,作为姐姐的桃桃也觉得自己丢人了,她立刻就停止了哭泣。不过小美女似乎开始意识到面子问题,觉得有点丢脸,害羞的不敢看父亲,也不敢看母亲,更不敢看弟弟,就一个劲往母亲怀里钻,要把脸埋起来。

    温叶蓁的暖心继续发挥:“娘亲,睡觉觉。”

    夜摇光早就见怪不怪温叶蓁的妖孽和懂事,顺势就和温亭湛对视一眼,将两个孩子抱到屋子里,放到他们两的床上,温桃蓁怕丢人,一到床上就闭上眼睛开始装睡,温叶蓁也乖乖的好像他真的很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两个孩子的呼吸就均匀了。

    看着儿子的睡颜,夜摇光心里满足得不能言语,女儿她也宝贝。可温叶蓁真的是太可爱,太懂事,太让人不能不爱,就连温亭湛对他都是严苛不起来。

    “你小的时候也这样么?”夜摇光忽而轻声问温亭湛。

    虽然原主是看着温亭湛长大,虽然夜摇光有原主的记忆,但那么小的记忆她还是完全没有印象。

    “叶蓁的慧根不比广明差。”温亭湛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他幼年也的确聪明,五岁以前他也记不清楚,但他五岁的时候也没有叶蓁这么聪慧,广明的聪慧来源于他是佛子,至于叶蓁,温亭湛只能说是天生的。

    “我觉着,我怀着他的时候,他怕是把桃桃的营养也给吸走了。”夜摇光煞有介事的得出一个结论,不然她这女儿怎么是这个德行,不但智商是正常人,还有非正常人的懒惰!

    这自然是一个玩笑之语,温亭湛没有当真,不过却会心一笑,看着桃桃还有些泪痕的眼角,拿着非常柔软的丝绢为她轻轻擦掉,眼里有着疼惜。

    “这么心疼,又何必将她给惹哭?”夜摇光白了他一眼。

    “在我心中,无人能够极得上你重要。”温亭湛抬眼,漆黑幽深的凤眸,似银河的黑洞璀璨而又吸人沦陷。

第2168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夜摇光的心漏掉一拍,好一会儿才平复,不敢和温亭湛对视,走到屏风之后的床榻边坐下:“我还能和自己的女儿吃醋不成?”

    “那可未必。”温亭湛站起身,追了上来,坐在她的身旁,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我若待一个人好起来,摇摇不是最知道是如何?我这辈子只想尽全心待你一个人好,正如你所言,父母,兄弟姐妹,儿女都会离我而去,只有夫妻是一辈子紧密在一起,我自然要待你最好,谁也超越不了,哪怕是我们的女儿也不行。”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牵挂,每个人在心中的地位分量都不一样,但是人就会偏心,总会有所偏重。其实温亭湛并不是这么固执的人,也并非是要用这样苛刻的法子来证明他对夜摇光的情深和忠贞,而是他没有告诉夜摇光,除了夜摇光,他对任何女人,哪怕是自己的亲骨肉也有一种无法过分的亲昵,面对这么小的桃桃,他也心疼到了骨子里的桃桃,他愣是无法亲一亲她的小脸。

    他觉得他得了一种非夜摇光不可的病,尽管有些难以启齿,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也许这是一种心理的作用,但他不排斥这种病。

    “那我们女儿岂不是很可怜?”夜摇光听完之后,不承认她心里还是莫名甜的不行。

    “她长大以后,自然会有个超越父亲般疼爱的人。”温亭湛眸光微深,“我这个做父亲的以身作则,正好让日后想要迎娶我们女儿的人看着,我是如何为人夫,若是做不到就趁早歇了心思。”

    “……”夜摇光先是一阵无语,而后呐呐道:“我觉得,我们女儿会嫁不出去的……”

    这世间有一个温亭湛就够了,他竟然要用他自己作为选女婿的标准!

    “只要足够情深,没有什么不能。”这是温亭湛的亲身体验。

    爱的够深,可以为对方做到极致,也许因为他很早就父母双亡,和夜摇光是相依为命的缘故,他们很早以前就把对方视作生命的唯一。

    “可我也情深啊,但我……”夜摇光有些无措的看着温亭湛,她做不到温亭湛这一步。

    她承认,温亭湛在她心中最重要,也是无可代替,但她却总觉得温亭湛爱她,比她爱温亭湛要多,她也做不到不和儿子女儿亲昵。

    “摇摇,难道我让你感觉到负担和沉重了么?”温亭湛将夜摇光的身子掰过来,和她面对面,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和我纵然是夫妻,纵然心意相通,但到底是两个人,两种心思,两颗脑袋在想事。自然是有所不同,我这般是我自身认为这般是对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意味着你要与我一样,且你待我的心,难道我会感受不到?我不计较你对桃桃和叶蓁亲近,并非是宽容大度,而是因为这是你们母子的天伦,我难道在你心中就成了个要以己度人的刻板之人?”

    “好吧,是我想歪了,那你不吃醋?”夜摇光审视着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握着她的手,温亭湛低声道:“若哪一日,我感受到你在乎他们超过了我,我才会吃醋;可现在我依然感受到,你的心里和我一样,我的地位无人能及。”

    情意,并不是一些举动就能够反映出来,要用心去感受,只要还是那个最重要,无可代替的人,只要没有人拥有和自己拥有同样的感情,其余的为何不能爱屋及乌一并接纳?

    “肉麻!”夜摇光一把将手给抽回来,为了散去这甜腻的气氛,她又言归正传,“你说伊迅背后有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朝堂中的人。单久辞已经被发配,元奕那骄傲的个性,绝对不会和亓联手,那么又是谁能够许他一个布政使之位。”

    夜摇光实在是想不出谁还有这个本事,除非是萧士睿,但萧士睿不可能寻个人来对付夜摇光和温亭湛,难道是兴华帝?江南都还没有完全复苏,兴华帝就算是要卸磨杀驴也早了点。

    “瘦死的骆驼,总是比马大。”温亭湛也一瞬间恢复那运筹帷幄的雍容清雅,“摇摇觉得亓是恰巧撞上来?”

    “不是巧合,难道是商量好了?”夜摇光皱眉。

    “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温亭湛唇角微扬,凝了一点冷光。

    “不是第一次……”夜摇光瞬间回想到了去年,福安王的事情,就是亓和福安王联手策划,如果不是中间插了单久辞,温亭湛只怕都会遭了道,“你是说,伊迅背后的人是福安王?”

    当初福安王的‘狸猫换太子’事件,最后他把单久辞推出来当了替罪羊,兴华帝对他却没有任何惩处,但这一年夜摇光从喻清袭那里收到的信也能够读出来,陛下这一年几乎把福安王当做一个透明人,就连他的岳丈中书令虽然没有被革职,却是三五不时的被痛斥。他的不得圣心已经众人皆知。

    又因为他把跟随他多年,为他可以说是鞠躬尽瘁的单久辞舍弃了寒了不少人的心,许多为他效力的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他现如今都已经是个空架子,可伊迅竟然还是选择了和他一起报复温亭湛,这里面福安王这瘦死的骆驼有分量,亓这个神鬼莫测的高人也有分量。

    如果伊迅知道他们是联手的情况下,选择和他们一起拼搏这场富贵,倒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富贵险中求。

    “那他会把福安王供出来?”夜摇光知道温亭湛这一次是要一次性把福安王连根拔起。

    上一次没有达到目的,是因为单久辞替他挡了灾,而他毕竟是单久辞的旧主,单久辞在那次事件之中,也是帮扶了他们一把,既然连单久辞都要最后保全他一次,他们如何也要看在单久辞的情面上收手,因此最后温亭湛给广安王施以教训,却没有对福安王做什么。

    这一年他安安分分,夜摇光还以为他学乖了,原来是他们想多了,他这是在等待一个将温亭湛弄死的最好时机而已。

第2169章:你是我的男人

    “他会。”温亭湛说的很笃定,“要我的命,用柳居晏做替死鬼,应当是柳居晏被定为此次主考官,他们就订好的计划。亦或者说,柳居晏能够成为这次秋闱主考官,他们出了不少力促成。善后事宜,他们也必然是准备妥当。可如今佟魁掺合进来,佟魁是正三品都指挥使,可不是阿猫阿狗任由他们拿捏。没有万全的准备,伊迅也不敢动手,这事如此重大,他定然是要联系福安王,听从福安王的指示。”

    所以,伊迅一定会联系福安王,这就是铁证。

    “你就是为了这份证据,才把伊迅逼到这个地步。”夜摇光想明白了。

    “福安王已经是强弩之末,士睿可以应付他,我原是没有打算除掉他,留着他给士睿磨一磨心性与爪子也好,可他和亓既然一再联手,如今我们是将亓逼退,亓也只答应有我们在,他不动手,不意味着他的下属不能‘违背’他帮人动手。如此一来,士睿危险。”温亭湛是经过反复的考量,才决定费些心思将福安王先铲除再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朝堂,士睿那里还有元奕,他的事儿还有很多,能帮他减少一些麻烦就帮一把,日后……”

    “阿湛,你既然如此牵挂,为何又要离去?”从温亭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和极力的安排与行动,夜摇光可以看出温亭湛非常放不下萧士睿,但温亭湛却又要放手。

    “孩子若是长大了,我们再不舍,再担忧,也不能束缚他们,更不能再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必须放手让他们飞向属于自己的高空。”温亭湛莞尔,“更何况士睿日后要做帝王,他心胸在广阔,我也不想他习惯于依赖我,这天下永远是属于他,而非我。”

    夜摇光承认温亭湛说的很有道理,温亭湛今年已经二十有七,他步入官场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对于入仕之人,七年也许不过从县令到知府,更有甚者七年也许才熬到一个县令,更别说有什么建树。

    可温亭湛不一样,这七年他做了太多的事情,从收复琉球,再到安定蒙古,如今兴盛江南,仅仅只是这三大亮点就足够人一辈子难以望其项背,更别说这期间他还有其他的功绩。在文坛之中他的地位,就算是那些老泰斗都已经要逊色三分。

    温亭湛这个名字现在就像日中天一般火热的灼目。这还是在没有改朝换代的情况下,一旦兴华帝驾崩,萧士睿登基,以温亭湛的功绩,最差也是要封国公的,也许萧士睿还会给温亭湛封王,届时只怕温亭湛的影响力会令帝王都要退避三舍,这并不是天下中兴之象。

    大半的障碍温亭湛已经扫平,这个时候还是兴华帝执政,他急流勇退也容易。等到萧士睿登基,再来推拒,会令萧士睿遭受非议。会让世人觉得萧士睿过河拆桥,温亭湛不受他的封赏,是因为害怕他心胸狭隘容不下温亭湛。

    至于剩下的一些拦路虎,是特意留下来给萧士睿竖立君威。温亭湛已经退隐,萧士睿依然从血路之中杀出来,世人就不会有萧士睿的皇位靠温亭湛得来的认知,他们会认为萧士睿是个英明的君主,任用温亭湛的时候也是慧眼独具,但没有了能臣,他一样是威仪天下的君主,能够一手掌握自己的江山。

    夜摇光被温亭湛的感叹带偏了思想,她认为温亭湛这个时候离开,就是一片对萧士睿的苦心,突然她有些心疼温亭湛,挽着他的胳膊,将头偏靠在他的肩膀上:“阿湛,我终于明白,为何史书上那些谋逆之人,像飞蛾扑火一般不惜一切。”

    “哦?”温亭湛没有想到夜摇光竟然有这样的一句感慨。

    偏头,那双水润的桃花盈眸有些惋惜的看着温亭湛:“阿湛,你说哪一个谋朝之人不是曾经真的为天下苍生戎马半生,立下不菲功绩?也许他们的初衷不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扬名立万,更或者只是为了体面的活下去。但零星之光岂能蒙皓月之辉?身为臣子就不应该拥有比帝王更高的呼声。帝王容不下他们,他们又不甘曾经的汗于血撒入史书的尘埃之中,永远被埋葬甚至抹去,最终走上了一条血染皇城的帝王路。”

    只不过有些人赢了,大多数却败了。

    “哈哈哈哈,那些功败垂成被冠上谋逆之臣的人若是听到摇摇这番话,只怕要引以为知己。”温亭湛被夜摇光的奇思妙想给逗乐了,不由爽朗的笑出声。

    好好的气氛就被温亭湛给破坏了,夜摇光一把推开他:“我又没有说全部,我就不信当真没有这样的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人谋逆难道帝王就没有任何过错?”

    “是是是,夫人说的在理。”温亭湛连忙去哄妻子,“如此说来,夫人这是在夸赞为夫?”

    “夸你?”夜摇光嫌弃的睨了他一眼,“我是在说你傻。”

    最后萧士睿和元奕的博弈,只要萧士睿赢了,只要温亭湛没有参与,萧士睿问鼎天下将会达到空前的威望,甚至很多人会淡忘温亭湛,会认为昔日温亭湛的所作所为都是受命于萧士睿,两人总有一个要沦为陪衬,温亭湛的退让是对萧士睿的成全。

    “一些虚名,有与无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且,我原本为官的初衷也不是为了造福百姓。”温亭湛看得很开,这些东西能够拿来做什么?赞誉和流芳百世,都不是他的追逐,他努力做个好官,想要造福百姓,不过是想要替夜摇光积攒福德罢了。

    就是一个公平的买卖,他对百姓好,百姓给他功德,再奢求那就是贪念了。

    “虚名是没有用,就是心疼你而已,谁让你是我的男人呢?”

    换了个人夜摇光只会由衷的赶到钦佩,并且对他竖起大拇指。可是温亭湛,她是亲眼看着他,亲身陪着他,目睹体会他的付出。

第2170章:一场交易

    “这辈子能做你的男人,是我一生最大的福分与幸运。”温亭湛用他抹了蜜一般甜的嘴封住了妻子的双唇,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最后,夜摇光自然是被温亭湛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夜摇光还是得演戏演全套,整天不着家门,到处去寻温亭湛,温亭湛也只能窝在他们屋子里,最多能够在屋子外的院子陪着儿女玩闹,更多便不行。不过正好趁着这几日,他把以往不能和孩子相处的遗憾弥补,除了给荣寻上课的时候,几乎是不离一对儿女左右,看得已经为人母的幼离都有些艳羡。

    这期间梁邴上门几次,他身上的气运已经换回来了,那日在考场的时候便发现。除了她,也就只有画灵才会动这个手,也是因此夜摇光才相信了画灵次日带来的消息,想来没有霉运加身的他,这次秋闱应该会发挥出一个好成绩,来年春闱也必然会榜上有名。

    他是为了温亭湛而来,他心里很是愧疚,若非他逞强非要往里去看一看是否还有遗漏没有被喊醒之人,温亭湛也就不会为了救他而被人算计。

    一眼看穿了他心思的夜摇光安慰他:“这是一早就有给阿湛下好的套,你别钻牛角,我不责怪你,也希望你能够看开些,便是没有你,这一场风波也注定不会平息。阿湛虽然失踪了,可他还活着,我可以肯定。”

    虽然不知道夜摇光哪里来的信心,毕竟温亭湛都已经失踪七日之久,但他也知道夜摇光不是一般人,这话倒是让他心里好受一点:“不敢再打扰夫人,但若夫人有温大人的消息,请派人知会学生一声,学生还未离去,就住在……”

    梁邴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夜摇光答应他一有温亭湛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才离开。夜摇光亲自将他送出门口,她知道定然有人在暗中观察,那就做给他们看。

    眼见着梁邴走远,夜摇光正打算折回去,却感觉到气息一阵波动,一抹纤细飘逸的身影飘落在了她的面前,望着来人夜摇光万分诧异:“夷舒?”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和她有些过节,现在已经归拢蜀山派的夷舒。一想到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福安王,而夷舒曾经为单久辞做过事,单久辞和福安王又是那么多年的同盟,夷舒的来意一下子就让夜摇光心生防备。

    “当年我欠下福安王一份恩情。”夷舒也不拐弯抹角,“今日他托我来,探一探你的虚实,想知道你的夫君到底有没有被营救出来。”

    夜摇光明白了。

    正如温亭湛所预料的那般,伊迅果然暗中和福安王联系,福安王吃过温亭湛的亏,他必然去寻过亓,但要么是没有寻到,要么就是没有在亓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才请了夷舒来为他证实,温亭湛到底有没有脱险。

    如果温亭湛还在亓的手上,他就会支持伊迅对佟魁下手,没有温亭湛他不认为就凭佟魁那个武夫和柳居晏那老头子能够翻出大浪。如果温亭湛已经脱险,这不过是温亭湛导出来的一出戏,他必然会立刻弃车保帅,牺牲了伊迅。

    果然,福安王还是这种性格。

    “你能破得了我的四象阵么?”夜摇光挑眉。

    “莫说破阵,我如今修为在你之下。”夷舒摇头,“况且,我现在是蜀山派弟子,掌门有令,但凡蜀山派弟子都得对你礼遇三分,可我欠了人情不得不还。”

    “所以,你是要硬闯?”夜摇光眉目一冷。

    夷舒要硬闯,就算闯不进去,她这样的谨慎防备,加上亓那里不明不白。福安王也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怀疑,只怕还没有来得及将伊迅人赃并获,福安王已经壁虎断尾。那温亭湛的一番苦心安排,就白费了。

    “你的夫君已经脱险。”这一点夷舒是笃定的,之前夜摇光传信请了伍跃长老来相助,这在蜀山派众所皆知,她也在蜀山派。想来和这件事有关系,若温亭湛现在还下落不明,夜摇光不会自己往外跑,而不求人相助。

    自然夜摇光有没有求人,伊迅福安王之流肯定不知道,但却瞒不过夷舒。

    夜摇光没有说话,而是沉静的等着夷舒的下文。既然夷舒已经肯定温亭湛就在她身边,还没有直接去寻福安王,那一定是有缘由的。

    “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但我有个条件。”夷舒对夜摇光道。

    “你说。”夜摇光还有点好奇,夷舒明明回去告诉了福安王,他们之间的尘缘就断了,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她不惜背负着对福安王的一个恩情。

    要知道世俗之人与修炼之人之间的恩情可不是每次都像这样简单,不需要泄露天机,不需要耗损修为,不需要干预旁人命轨背负罪孽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抹去。就好比十几年前,夷舒不久布阵危害过萧士睿。

    “我有个人,中了一种蛊,我知道你和苗寨圣女是姐妹,我希望你能帮我为他解蛊。”夷舒迟疑了片刻才开口。

    “你解不了?”夷舒好点也是炼虚期的修为,竟然解除不了一只蛊,那么这蛊就非比寻常。

    “这蛊与他命脉相连,我若是杀了这蛊就是杀了他这个人。”夷舒很诚实的对夜摇光道。

    “阿桑现在与我不在一块,既然你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就应当明白她已经不再是苗寨的圣女,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解除你说的那种蛊,我只能答应尽我们所能去破解。”夜摇光没有把话说满,虽然桑·姬朽的能耐夜摇光信得过,且她现在又重新获得了驯蛊之能,但夜摇光还是要谨慎些。

    夷舒皱了皱眉:“你就不怕我转身就把你们的事儿捅出去?”

    “这世间哪儿有那般多绝对之事?若我此刻为了让你助我,而允诺你一定可以,日后却做不到,你岂不是要记恨我?我并不想和蜀山派交恶,至于你若不满这个答复,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勉强也不会为了阻挠你动杀心,我夫君自有应对之策。”夜摇光对温亭湛信心十足,就算情势有变,福安王也休想讨到好处。

    夷舒深深的看了夜摇光一眼:“改日,我把人送过来。”

    这是成交了?

第2171章:催眠

    夜摇光看着夷舒远去的身影,不发一言,在她看来夷舒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但心眼不坏,不是那种讨喜的女人,但也不惹人厌烦。这件事她也没有隐瞒温亭湛,将之如实相告。

    末了,还感叹一句:“又揽上事儿了。”

    夷舒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蛊,最近根本联系不上阿桑,阿桑在苗寨他们这些外人寻不到,也不好去硬闯,上次特意托人去打听,也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若非她给阿桑的救命符,阿桑一直都没用,且耀星也赶回了苗寨,夜摇光只怕是要担心死。

    “人生总是这样,充斥着无数你措手不及的意外。”温亭湛也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还幸得夜摇光和蜀山派结论善缘,而夷舒就归入了蜀山派,她不好做不利于夜摇光的事情。又恰巧她有一位重要的故人需要解蛊,夜摇光和桑·姬朽又是结义金兰的姐妹,这事儿啊,兜了一圈最终还是圆满的遮掩过去。

    “都是你结的善缘。”温亭湛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没有夜摇光那些善缘,这件事就白费了他一番功夫。

    “别夸我了,我就不信做事周全如你,会没有想过被拆穿的一种可能,也没有想过如何应对的策略?”夜摇光还不了解温亭湛,他筹谋的事情,他会把所有意外都想到,然后将这些意外的应对之策也拟出来,所以方才她对夷舒才会那么的有底气!

    “是有,可效果却没有这么快,也不会这般省事儿。”温亭湛自然是喜欢计划没有意外。

    “那就只能委屈我,为你的周全而奔波。”夜摇光轻叹一口气。

    温亭湛立刻将亲自上前,殷勤的给夜摇光捶背捏肩:“夫人辛苦。”

    夜摇光很受用的问道:“你该收网了吧?”

    “明日,江淮与应该就已经到了。”温亭湛点头。

    也许是个顾念和温亭湛的情分,也许是听到温亭湛下落不明,江淮与很重视,因此接到消息的当天就连夜出发,几乎是马不停蹄,用了短短的四日时间,就抄小路赶到了应天府。

    按照正常的预计,江淮与应该还要晚一两日才能够赶到。但不论是温亭湛还是伊迅都是格外关注江淮与的行程,伊迅便故作不知的准备在江淮与到来之前,请佟魁和柳居晏吃一顿饭,说是有些关于温亭湛失踪的新线索,正好要与两位分享。

    还恰好是夜摇光又出去寻找温亭湛的时间。

    这是一场鸿门宴,佟魁和柳居晏都心知肚明,但不论是温亭湛还是他们两人,其实都是很好奇,伊迅到底要如何栽赃嫁祸。

    伊迅将他们请到了自己的府邸,设宴在后花园,一开始就各种仿佛同僚相聚一般,说说应天府的事儿,做应天府府尹的不如意和不容易,东拉西扯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听都听不下来。不过他没有如同温亭湛所料的制造佟魁和柳居晏的矛盾,估摸着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夜摇光猜想应该是福安王怀疑这是温亭湛做的局,在他没有确定是不是温亭湛背后捣鬼之前,不准伊迅轻举妄动,因此伊迅就漏了一环,等到福安王从夷舒那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江淮与已经快马加鞭的赶来,他想做已经来不及,索性就直奔主题。

    大约倒了半个时辰的苦水,一个下人走进来,在伊迅的耳边附耳说了句:“江大人已至门口。”

    挥手把下人打发,他接着喝了几杯的酒意单手撑着额头,在桌上坐着。

    佟魁似乎耐心告罄:“伊大人,你说有温大人失踪的新线索将我们请来,可来了这半晌,也没有见到线索,倒是听了伊大人一通抱怨。”

    伊迅眼睛仿佛有些迷离的睁开,抬起头看着一脸不耐的佟魁,歉意的笑了笑:“佟大人,柳大人见谅,下官这是难得有些可以一吐心事的机会,就话多了些。我的确有温大人的线索,说是温大人一个旧物,要给二位辨认辨认。”

    说着,伊迅慢慢的撑起身体,身子往前倾,握着拳头的手伸出去,悬在桌子上的上方:“二位大人看好了……”

    两人都比较关系温亭湛的旧物,有觉得这样的举动伊迅也不可能突然拿出一个暗器将他们俩给杀了,因此就目光随着伊迅落下,伊迅对上两人专注的目光唇角划过一丝森冷的阴笑,他的拳头张开,一物垂了下来,长长的金链子缀着一个金色的缕空球,随着他的手有规律有节奏的荡了起来。

    一直元神出窍跟着佟魁和柳居晏的夜摇光一惊,没有想到伊迅还懂催眠术,难怪这么有恃无恐,耳边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抬眼就看到伊迅将意志力不如佟魁强的柳居晏彻底蛊惑,柳居晏拿起了伊迅递给他的匕首,在伊迅的蛊惑下,拔出匕首就要朝着目光有些呆滞的佟魁扎下去。

    想要看一看伊迅到底要如何把这场戏演下去的夜摇光指尖微动,使了个障眼法,伊迅的眼睛一花,就看到柳居晏的匕首刺入了佟魁的心口,佟魁在夜摇光的操作下倒了下去,而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很近,但却没有转过来,伊迅唇角冷硬的勾着,对着柳居晏吐出两个字:“杀我。”

    说完,他就好似醉倒一般趴在了石桌上。

    柳居晏还真的举着匕首绕到了伊迅的身后,就在柳居晏扬起手的匕首那一瞬,江淮与带着人从前方长廊转角转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高喊:“住手!”

    江淮与身边有高手,当即手中未出鞘的佩刀扔过来,在柳居晏匕首扎下去的同时飞到近前,柳居晏的匕首还未扎入伊迅的手臂里,手就被打偏。

    趴着背对着江淮与的伊迅睁开眼,对着柳居晏道:“自尽。”

    戏,到这里,夜摇光算是全明白了,她指尖一缕五行之气,柳居晏便清醒了过来,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怎么会站在这里,和手中的匕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淮与已经疾奔到近前。

第2172章:现身

    “柳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江淮与抓住柳居晏的手,面色不好的质问。

    柳居晏是本能的反应:“我也不知为何,方才伊大人说要给我与佟大人辨认一件温大人的旧物,我们二人才刚刚靠近,就看到一条金链子垂下来,而后发生何事便全然不知。”

    “柳大人,你杀了佟大人,又想杀了我们伊大人,被人赃并获还想狡辩!”伊迅的管家把早就拿到的剧本唱下去,满眼的痛苦,厉声指责,“我们大人素来酒钱,如今已经不省人事,柳大人你为何要对佟大人和我们家大人下杀手!”

    “本官并没有杀人!”柳居晏沉声道。

    “佟大人的尸身还躺在地上,我家大人也醉倒人事不知,适才柳大人欲杀人,是江大人与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柳大人如何抵赖!”不得不说伊迅的管家口才很好。

    “江大人,佟大人只是昏过去,并未受伤。”这时候随着江淮与而来的侍卫检查了佟魁,将昏迷不醒的佟魁搀扶起来。

    一旁的夜摇光清晰的看到趴在管家身上的伊迅身体抖了抖。

    伊迅安排的这出戏,看似粗浅,却精妙无比,最高招的一步,就是让柳居晏当着江淮与的面畏罪自尽。只要江淮与看到了这一幕,甭管为何柳居晏要在伊迅的宅子里杀人,甭管为什么他们三人相聚,四周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这一切的不合常理都不重要了。

    佟魁死了,柳居晏自尽了,死里逃生的伊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江淮与纵然心中再多的疑惑,又能如何?他能够想到伊迅将这两个人催眠么?除非有鬼神相助,否则这一切就无法解释的通顺,最后必然是柳居晏被他和佟魁逼红了眼,怂恿他请了佟魁来,最多在弄一个下人来自尽,说自己是柳居晏的人,帮着柳居晏在这场酒宴给佟魁下药。

    毕竟这是应天府府衙,柳居晏在这里任职九年,有个旧人也不为过,这件事就这么让伊迅金蝉脱壳,温亭湛的死最终还是成功的嫁祸给了柳居晏。

    万幸夜摇光担心伊迅会不会还认识一两个世外之人,出了门就寻了个客栈元神出窍跟着来,否则还真的要被伊迅给翻盘,果然做到了三品大员的,就不是草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魁只是昏迷,江淮与一下子满脸疑惑。

    虽然出了意外,但伊迅的管家临场反应还真是一等一:“江大人,定然是柳大人知晓我家大人已经查到是他害了温大人,因而迷晕了佟大人,再杀了我家大人,嫁祸给佟大人!幸好江大人今日提前赶到,否则我家大人和佟大人都要吃了大亏。枉我家大人兀自不信柳大人竟然是这等穷凶极恶之人,想要私下与佟大人和柳大人对质,却不曾想竟然引狼入室,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柳居晏被这下人的言论给激怒。

    “小人贱命一条,大人连我家大人都不放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管家大有豁出去的宁死不屈。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夜摇光都差点信了这一幕。

    江淮与一时间也分辨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他只能道:“先请大夫,为伊大人醒酒,诊一诊佟大人昏迷之因,至于柳大人,下官方才确然看到你欲用匕首对伊大人不利,不过既然柳大人说自己是清白,为了慎重起见,从此刻起下官的侍卫就贴身跟着柳大人。在伊大人和佟大人尚未清醒时,只能委屈柳大人。”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柳居晏扔下这句话,就跟着江淮与的侍卫离开。

    江淮与让府衙的人将佟魁和伊迅送到了屋子里,府衙就有大夫,很快就走了过来,而管家也已经机灵的去吩咐下人熬了醒酒汤。伊迅还好,大夫就说他是喝醉了,可佟魁就难倒了大夫,根本不知道佟魁昏迷的原因。

    “再去寻两个大夫来。”江淮与这次吩咐的是自己的下属。

    江淮与一共就带了两个人来,一个人跟着柳居晏,这个也被他打发,身边就没有人,就剩两个府衙的衙役守在外面听从他的差遣,他正要挥手让大夫也下去,这时候温亭湛和卫荆一前一后从窗户悄无声息的翻身进来。

    看到温亭湛的江淮与还未出声,就接到温亭湛的暗示,而卫荆已经将来不及惊喊的大夫给制服,温亭湛给卫荆一个眼神示意,就带着江淮与从那边的窗户离去。

    伊迅的事情出现了这么大一个纰漏,主仆都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他虽然接触了不少修炼生灵,但是元神出窍这东西他却并不懂,他的屋子里外面安插了不少眼线,但是要蒙蔽他们,只是夜摇光挥了挥手的事情,遇上温亭湛和江淮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伊迅的屋子里。

    “老爷,那佟大人为何没有死?而柳大人也没有自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管家这会儿也是急得不行,他可是提着脑袋和家主干活儿,以往也不是没有做过亏心事,但哪有这般大,暗害一个三品大员,嫁祸一个二品大员。

    奈何伊迅是他的主子,他最了解伊迅的脾气,如果伊迅没有告诉她还好,一告诉他,他若是不参与,那就等着自己的死期。伊迅对不同心的下人,可从来不心慈手软。

    伊迅这会儿躺着一动不动,却已经心乱如麻,他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于邪乎,他从吐蕃传教士那里学来的催眠师,可谓无往不利,这些年来帮助他诸多,这一回竟然马失前蹄。能够变成这样局面,伊迅觉得应该是温亭湛那夫人才有这本事。

    如果温亭湛的夫人在这里,那么她说去寻温亭湛就是一个幌子,她是怀疑他扣押了温亭湛,所以才欺骗他从而暗中监视他,还是另有原因?

    若是前者倒还好,可若是后者……

第2173章:落下帷幕

    “快,传信给福安王殿下,这里只怕是出了岔子。”伊迅猛然翻身坐起来,对管家吩咐。

    管家立刻躬身手脚麻利的退下,夜摇光自然跟上,之前他们和福安王的传信,温亭湛都知道,但为了不引起福安王的怀疑,温亭湛没有轻举妄动,这一封已经不需要再传过去,正好扣了作证据,哪怕伊迅很小心,没有自己动手写,而是由管家代劳。

    “伊大人这酒,醒得可真快。”江淮与冷着脸从背面走了进来。

    伊迅看到江淮与已经心里一咯噔,再看到走到江淮与后面的那个男人,他一袭天蓝色的斜襟长袍,衣袍除了袖口领口有一条细长的白,素雅得没有多余的坠饰,那么清雅精致,配上他高洁雍华的气运,显得格外的温润无害,却让他从脚底冷到了心口。

    温亭湛出现的那一刻,伊迅就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如果温亭湛还没有现身,必然是还有所顾忌,可他走到了他的面前,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掌控。

    “伊大人,可还有话要说?”江淮与冷冷的问道。

    望着温亭湛,伊迅扯了扯唇角:“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已经苏醒的佟魁带着他的人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一挥手就有人上前将伊迅给捉拿。

    这件事兹事体大,不论是江淮与,还是温亭湛或者柳居晏,都没有人有权处置伊迅,江淮与连忙审问伊迅,可伊迅就是闭着嘴不说任何一句话,哪怕是江淮与动了刑,他也是忍了下来。可他不开口,事情的经过江淮与无法仅凭揣测就上书给陛下,于是就这么僵持下来。

    到了夜里,温亭湛和夜摇光亲自去了府衙的牢房,看着衣衫破烂沾血,头发披散凌乱的伊迅盘膝坐在床上,他还有心情闭目养神。

    “伊迅,你可有想过有一日你会一身囚服坐在此处?”温亭湛坐在他的面前先开口。

    “从我打算对付你的那一日起,我便想过。”伊迅终于开了口,而且很诚实。

    “既知无胜算,又何必自寻死路?”

    伊迅那张有不少血污的脸抬起来,对上温亭湛,他的眼里有一种夜摇光读不懂的疯狂:“我只想要看一看,不败的神话是否真的不败。”

    夜摇光:……

    她一直以为伊迅是为了和温亭湛的利益冲突,而温亭湛以为他是为了权势,但是他们夫妻两都猜错了,伊迅是个疯子,他竟然仅仅只是想要和温亭湛对决一次,想要将温亭湛打败!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再少数,而真正有勇气敢来挑衅温亭湛的就更少。不得不说,伊迅是在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如果他早有不服温亭湛的心,早有想要和温亭湛一决高下的想法,遇上这么一个机会,他的确不会放过。

    “活着不好么?”夜摇光不由轻叹一声。

    她是个正常人,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也没有那么疯狂扭曲的嫉妒,虽然知道有这种人,可她却不能理解这种人。

    “既然你如此清醒,那便做出选择吧。”温亭湛对于他的行为不置一词。

    “选择?”

    “选择你是主谋还是同谋,选择你是一个人去死,还是拉着你一家去陪你。”温亭湛冷淡的说道。

    伊迅微微一僵。

    “你也是做到了应天府府尹之人,不会不知道你妄图谋害勋贵,企图杀害朝廷正二品尚书,两罪相加要祸及妻儿?”温亭湛黑漆幽深的凤眸平淡的望着他。

    “福安王会为我保全妻儿。”伊迅说的笃定。

    他越是这般笃定,温亭湛越高兴。伊迅这么聪明,自然不会是出于对福安王的人品相信,而是他的手里有着福安王的致命的证据,福安王就算再自身难保,也会保住他的妻儿,这是从一开始就谈好的条件,虽然他谋害温亭湛,又想加害柳居晏,可到底谋杀未遂。

    “果然是早已留好了退路。”温亭湛这会儿倒有些欣赏伊迅。

    伊迅知道他赢了自然是满门富贵,他熟了也就是温亭湛还活着,他的罪他就一个人承担,这才敢放手大胆的去做。

    “可你觉着,福安王有本事从本官手中保下人么?”温亭湛唇角冷冷一勾。

    伊迅身子一震,他的目光快速的看了夜摇光一眼,旋即笑了:“我查过温大人你所有的事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便是恨毒了我,也不会为难我的妻儿,他们在你夫人眼里,是无辜可怜的弱小。”

    “你倒是做了几分功课。”温亭湛嗤笑的站起身,提步往外走,“本官的确不会为难无辜弱小,但本官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讨好本官的大有人在,就不知你以为会有多少人,为了巴结本官,对你的妻儿踩上几脚?本官不会伤害他们,但本官却也没有反过来去保护他们的善心,他们若是遭了毒手,可绝不是因着本官之故,而是你的死不悔改。”

    温亭湛的话让伊迅脸色煞白,他迅速的奔上去,双手握住牢房的铁栏:“我给你,我给你!”

    是他想错了,是他把温亭湛想得太过清风霁月。是他天真了,如温亭湛这种年纪轻轻就能爬到如此高位,他哪里是个真善无害之人?他没有想过温亭湛会这么做,只要温亭湛没有透露出这个意图,又怎么会有人为了讨好他甘心做他的刀,为他沾血?

    很明显,温亭湛是在告诉他,他不会亲自动手,只不过会动动口。

    他不是温亭湛的对手,从来不是。

    有了伊迅的证据,才知道福安王私下干了多少勾当,其中竟然还有私自打造兵器的惊闻,这些传到御案上,福安王不被杀也得终身监禁。

    而伊迅的死因很简单,夜摇光将肖随雨和韩靖的魂魄送走前,让他们去见了各自的父母一面,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方的父母寻上温亭湛状告伊迅害死了他们孩子,而温亭湛就是因为查这个,被伊迅所构害,温亭湛死里逃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因此就隐于暗处,查出真相。

    至于说福安王勾结伊迅谋害他,为了天家脸面也不能宣之于口。

第2174章;控蛊

    伊迅被判了斩立决,既没有被充公家产,也没有下旨他的子孙几代不得入士,据说是太孙殿下亲自求的情,太孙殿下代表的是谁?自然是温亭湛。温亭湛的态度很明显,自然就没有再去为难伊迅的妻儿。

    相对于伊迅,兴华帝对福安王的处置就大大的出人意料,兴华帝既没有赐死,也没有将之圈禁,而是将之贬为了庶民,驱逐出了帝都,并且下旨他永世不得再踏入帝都一步。

    福安王的这一落马,中书令也被撤,私下铸造兵器,是谋逆之罪。中书令这一撤,朝堂之中又是一场明争暗斗,最终是户部尚书傅老爷子杀出了重围,傅老爷子和他们也是认识十多年,现如今已经六旬,虽然看着精神矍铄,但也没有几年的旺盛精力。

    “陛下怎么会任命傅尚书?”夜摇光有些好奇,她没有怎么关心朝堂的事情,原本傅老爷子早就退下来。

    “傅老请辞过好几次,都被陛下给挽留下来。”温亭湛对夜摇光道,“陛下是有改制之心,撤掉中书令一职,不过他到底已经年迈,这事儿他打算留给士睿,傅老也就是挂个名头,他正是最适合的人选,等到士睿登基,他亲自提出撤中书令一职,才不会在朝堂之中引起轩然大波。且士睿上位之初,就有这番大动作正好树立新君的君威。”

    “你们这些政客啊,想的真够长远。”夜摇光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

    这些政客看得和他们都不一样,任用每一个人都是大有用意,一举一动都有着大局考量。要废掉中书省,就要有新的机构出现,还要有新的掌权者,的确是一番大动作,不适合兴华帝这个时候来操刀,等到新朝建立,一切焕然一新才是最佳时机。

    不过这些都不是夜摇光关心的事儿,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她素来不放在心上,已经回到了苏州府的夜摇光,她现在头疼的是夷舒送来的这个人。

    是个男人,且看着一身杀气,夜摇光觉得他的气息似曾相识。

    “他曾经是天一居的人。”温亭湛为夜摇光解惑。

    “天一居的杀手,不是不能脱离组织么?”自从上一次温亭湛对夜摇光说过天一居之后,夜摇光就私下去了解一下,天一居的杀手一辈子不能脱离组织这是组织的规矩。

    “再严苛的地方,也有例外。”温亭湛对夜摇光笑道,“自由也是有价码,只要出得起价,没有什么不能打破。”

    “我是否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夜摇光没有接温亭湛的话,而是凝视了昏迷不醒的男子好一会儿问夷舒。

    “当年是他从你手中将我救走。”夷舒也诚恳的回答。

    难怪有些眼熟,当年她重伤夷舒,的确有个人蒙面前来营救,那时候夜摇光就知道他的武功了得,她的手搭上这个人的脉搏,却发现他的脉象很乱,五行之气注入他的体内,他的身体里有一股极其深厚的内力,不过这股内力似乎失控了,在一定的范围内横冲直撞。

    “他的蛊毒发作,内息不受控制,害怕他爆体而亡,因此我封住了他的命脉,让他出于沉眠之中。”夷舒解释道,“只有解了他的蛊毒,才能够让他清醒,我每日以五行之气为他梳理身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让圣女来为他看一看。”

    “你既然知晓我和阿桑的关系,就应该查到阿桑已经走了一年多,这一年我都在打探她的下落,却了无音信。”夜摇光不得不实话实说,“虽然他看着情势严峻,但以你的修为,要护住他一年半载应当不成问题,我和阿湛会亲自去寻阿桑。”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护住他自然是没有问题,可他体内的蛊虫会吸我的五行之气,我每日都只能适可而止,否则蛊虫壮大,他会被操控成为一个蛊人。”夷舒皱眉。

    若非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几次寻苗寨的人也没有寻到,她也不会求到夜摇光的面前来,对夜摇光她说不上仇视讨厌,但定然是不喜欢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这是天生的不对盘,夜摇光不是她欣赏的那类人。

    夜摇光微惊,她重新注入一股五行之气进入了这个男人的身体,果然就感觉到有个东西在吸附,收回手夜摇光的目光冷光一闪,指尖一转五行针就在她的手里,迅速的扎下,将那蛊虫封死在一个地方。

    “啊——”那昏迷的男人突然一阵痛苦的嘶喊,就见到被夜摇光封死的蛊虫在他那一处不断的乱撞。

    夜摇光并没有收手,而是迅速的将一根五行针扎入男人的体内,那根针就正好将蛊虫给扎住,又用五行之气无测探,发现他的内息没有方才那么的乱,而那蛊虫也乖巧下来,没有再吸纳五行之气。

    看着男人的面色都好了许多的夷舒上前,查探了男子的情况,惊喜道:“竟然控制住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的确是短暂的控制了他的蛊虫,但你也说过这蛊虫与他本命相连,蛊虫杀不得。你注入他体内的五行之气被蛊虫吸纳,蛊虫同样在沿着他。如今我将蛊虫封住,虽则蛊虫不死,他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蛊虫日渐虚弱,也会导致他身体衰败。”夜摇光将弊端详细的告诉夷舒。

    “我知道。”夷舒点头,“但这也比他每日痛得生不如死好,蛊虫也不会这般虚弱,他们互相给予,我多调理他的身体,蛊虫也会得到一些,至少再也不用担心蛊虫壮大。”

    这倒是真的,夜摇光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被衡量了利弊,由着蛊虫自由自在对他的身体的害处反而更大。

    “你若可以,就留在这里,便于照顾她,我再传一封信打听阿桑的下落。”夜摇光也不是很喜欢夷舒,但是答应人家的事情就得早点解决。

    上次传信赶尸族章致丘也是没有个所以然,这次还是只能再寻他一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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