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9章:离卦
夜摇光的心,有点疼。
当初萧士睿拒绝了蒙古联姻,没有娶曹布德,又私自做了主张隐瞒了温亭湛,就连温亭湛都怀疑萧士睿可能是对尚玉嫣动了情。温亭湛这是以己度人,在温亭湛这里,他只会为了夜摇光而方寸大乱,什么都不管不顾,但萧士睿和温亭湛是不一样的。
从喻清袭的话里,夜摇光能够听得清楚明白,萧士睿没有对尚玉嫣动情。他不娶曹布德不是为了尚玉嫣,而是为了喻清袭。蒙古和琉球不一样,蒙古是强大的,萧士睿一旦娶了曹布德,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敷衍,哪怕是动手脚不让曹布德生下孩子都得做的干净利落,一个不慎又得兴起战争,若是战败他就是千古罪人,内宅之事都是落在喻清袭的身上,到时候喻清袭百口莫辩。
这是往深远的方向去想,若是往近处想,那时候喻清袭刚刚生了第二个女儿,陛下赐婚一个身份比尚玉嫣高贵,背景比尚玉嫣还要雄厚的曹布德给萧士睿为侧妃。如果他应允了,那岂不是让连喻家都在施加压力的喻清袭崩溃?
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夜摇光为萧士睿感觉到骄傲,他是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如果他不身处在这个时代,不是身处在这样的身份,他一定是个有责任有担当,哪怕任何一个不论他爱不爱的女人嫁给他,都会幸福的男人。其实即便是现如今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时代,萧士睿这样的男人已经是无可挑剔的存在,那些皇家子弟,尤其是身在储君位置,还有一群叔伯如狼环伺的储君位置上,真的要去轰轰烈烈的为爱不顾一切,是绝不可能的存在,萧士睿若是败了,首当其冲被祸及的就是喻清袭的娘家。
两个人的婚姻,即便是后世都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以亲族的性命做赌注去成全的爱情,才是可悲的爱情。
以前夜摇光都没有懂萧士睿,她以为萧士睿是个没有爱的人,但是现在夜摇光知道萧士睿是有爱的,只是他的爱不是仅仅的男女之爱,他是爱喻清袭的,是一个封建帝国丈夫对妻子的珍爱,并非那种缠缠绵绵,要死要活的爱。
他有别的女人,但这些女人永远不可能超越嫡妻。如果放在后世,很多人会对这种爱嗤之以鼻,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弥足珍贵,甚至后世无数的男人也抵不上萧士睿的万分之一。
“素微,你问过士睿么?”夜摇光握住喻清袭的双肩,低声问道。
喻清袭躲避的错开眼。
“素微,我可以为你算一卦,但我希望你能够待士睿如他待你一样坦诚,你们夫妻或许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换个方式,做一对灵魂上没有任何阻挠的灵魂伴侣。”夜摇光从怀里取出三枚祥符通宝,放在喻清袭的手里,“你自己起卦,我为你解卦。”
“我、我不会……”
“我教你。”夜摇光将如何起卦告诉喻清袭,握住她的双手,“素微,我希望无论结果是怎样,你都能够亲口告诉士睿,要如何做你听听他的话,最坏的也不过是他接受你的安排不是么?”
深吸一口气,喻清袭点头。
夜摇光这才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喻清袭按照夜摇光教的方法起卦。
撒出来的卦象是易经六十四卦第三十卦——离卦。
夜摇光闭了闭眼,沉声道:“素微,这是离卦,凡占男女,以子孙爻为用神,阳爻则为男,阴爻则为女。离卦的六爻自上往下,分别是阳爻—阴爻—阳爻—阳爻—阴爻—阳爻,对应的六亲则是,兄弟-子孙-妻财-官鬼-子孙-父母。”
喻清袭将夜摇光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她腹中的第三个孩子,依然是个女孩,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这只能说是自己的命,腹中的孩子是她的骨肉,哪怕是女孩子也无妨,她还年轻她还能生。若是以往她还想再生个儿子,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愿意和萧士睿多生许多的孩子,生一个能够和他一样顶天立地的儿子。
喻清袭只是低落了片刻她就站起身,对夜摇光露出了笑容:“摇姐姐,我会告诉殿下。”
“又改口了?”夜摇光不由打趣了喻清袭一句。
喻清袭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往都是我太年少,这些年外人都说我把淳王府和东宫打理的极好,是个难得贤惠之人,但他们却不知道其实是殿下从未给我带来糟心的事儿罢了。”
“行了,别把他说的这般好,你也很好,你对他的付出,为他侍奉母亲,尽孝道,打理王府也好,东宫也罢,这些都是不可抹杀,虽然我是士睿的姐姐,我希望他家和万事兴,但我依然心疼你,我不想我认识的素微成为一个没有自我之人。”夜摇光扬眉看着她。
“你放心吧,摇姐姐,素微永远是素微,只不过长大了而已,并不是变傻了。”喻清袭挽着夜摇光的胳膊,“我们快出去吧,否则一会儿母妃该派人来寻我们了。”
夜摇光自然是和喻清袭去了正堂,大家都在围着萧君惜这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大红的肚兜,如今正值盛夏,也不冷,坐在原木桌上,放着一桌子的小巧东西不看一眼,咬着她的手手,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四周叫着让她抓东西的人。
直到喻清袭来了,她才站起身,歪歪扭扭的蹬蹬蹬的跑过来,喻清袭骇了一跳,本能的将一旁的人推开,快了奶娘一步,将萧君惜抱在怀里。
“咬,养!”萧君惜抱着喻清袭就不撒手了,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要娘,把喻清袭的心都软化了,抓阄就这样散了,左不过也是女孩子,大家都是走个流程,图个寓意和喜乐而已。
太子妃是坐观了全程,表达了她对喻清袭的满意,和对两个孙女的无芥蒂才离开,喻清袭招待着女客们入席用膳。
第1740章:两大错
另一边,男客就自在随意很多,萧士睿直接扔下所有人,和温亭湛去了书房。
坐在靠背椅上,温亭湛清润漆黑的眼眸淡淡的看着萧士睿,萧士睿甭管这些年离了他的保护,成长迅速,现在一身气势逼人,但遇上了温亭湛那从小就乖巧的特质又冒出来了。
“姐夫,你可别这般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萧士睿极少叫温亭湛姐夫,因为温亭湛比他小了三岁,只有在犯了极大的错误,和极度心虚,极度想要讨好他的情况下才会喊。
这是一种示弱认错的信号,温亭湛如何能够不懂,他终于大发慈悲的将他那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总能比任何凌厉目光更可怕的眼神收回去:“你倒是真长本事了。”
如果这句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萧士睿会开心不已,但此刻他咽了咽口水:“姐夫,我这不是自个儿的家事,不敢劳烦你……”
他还没有说完,温亭湛就缓缓的站起身,举步仪态优雅的往外走。
萧士睿连忙去拽住温亭湛:“姐夫,别别别,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温亭湛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我我我……我不该自作主张……”
“啪!”不等萧士睿说完,温亭湛从萧士睿手中抽出来的折扇就狠狠的敲在了萧士睿的头上,“你自个儿的事儿,你自个儿做主何错之有?”
萧士睿委屈的摸着头:“我我我,我不该拒婚……”
“啪!”又是一下狠敲,“你想娶谁,不想娶谁,谁也不能勉强。”
“那,那我到底错在哪儿?”萧士睿哭丧着一张脸。
如果这时候有人,尤其是那些这几年温亭湛不在,也被萧士睿压得死死的人看到萧士睿这副模样,指不定眼珠子都跌出来。
“你第一错,不信。”温亭湛深沉的目光落在萧士睿的身上,“你想拒绝我为你安排的人,你想护着你嫡妻的心,你大可以对我直言。你倒好,竟然把我教给你的祸引江东用到我的身上!”
最可气的是他竟然中了萧士睿的计,还真以为他是对尚玉嫣动了心思,素来不隐瞒夜摇光的他,早早就告诉了夜摇光,现在他脸都在他妻子那里丢光,没有剥了这家伙的皮,真是亏得他是皇太孙!
“我我我,我这不是想让你高兴嘛……”萧士睿的声音越来越低。
对于喻清袭他绝对没有温亭湛对夜摇光那样超越一切,但是他的嫡妻啊,父王在世的时候就教导过他,妻者齐也。一旦娶了,就是男人的责任,可以不动心但得用心且真心相待。所以他从来不欺骗喻清袭,给不了她想要的,他也是干脆果断的告诉她,不会一边虚情假意的对她好,背着她做些她接受不了的事,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他自问都是对得起她。
当时喻家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令人看不过去,他也知道喻家是怕他在喻清袭连生两女之后不待见,在喻清袭养身子的时候有了其他子嗣,影响到了喻家的利益才出此下策,但喻家可以为了利益不在乎喻清袭这个出嫁女的处境和想法,他作为丈夫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还捅刀子。
这些事情他没有告诉温亭湛,所以对于温亭湛在他拒婚蒙古郡主之后,为了给他解困,送来一个千挑万选的女人之时,他才拒绝了,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违背温亭湛的安排,他心里是忐忑的,是愧疚的,是难过的。尚玉嫣也是温亭湛安排给他的人,所以他就想他是不是让温亭湛知道自己对尚玉嫣好些,能够让温亭湛觉得他不是翅膀长硬了开始防备他猜忌他,却没有想到弄巧成拙了……
“我错了。”萧士睿认真的认错,“日后便是有些事不愿对你言及,也不会去做些不该做的多做的事情自作聪明。”
温亭湛仿若未闻的接着道:“第二错,欺瞒。”
萧士睿张口欲反驳,却在对上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眼眸之后吞下了所有的声音。
“治彦,你记住。这世间夫妻情也好,兄弟情也罢,任何情分都不能出现欺瞒,这是裂痕的开端,不论你的初衷是什么,是为对方好也是枉然,须知一旦有了第一次,彼此之间的信任就会动摇,日后在发生无法及时言明之事,你我就会互相猜疑,从而渐行渐远。”
“允禾,下不为例。”萧士睿目光诚挚的看着温亭湛,“我不是有心,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和摇姐姐为了我几次三番出身入死,这些年你为我谋划的,摇姐姐为我付出的我都记在心里,我心里在意着你们,我从不曾违逆过你。初次这般,我心里惶惶不安,故而方寸大乱,才会做了些蠢事,你别告诉摇姐姐……”
“不用我告诉,你也瞒不了。”温亭湛淡声道,对上萧士睿惊恐的目光,温亭湛心里终于舒坦点,“你既然对侧妃上了心,又千方百计的让我知道,我如何能够瞒着她。”
“我的老天爷啊!”萧士睿双手抓着脑袋,“我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儿。”
温亭湛漆黑的眼眸终于染上了些许笑意。
“姐夫啊,摇姐姐最讨厌宠妾灭妻的人,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过是在明面上对尚玉嫣好了些,而且她这些年为我出谋划策,我也有心给她些回报,才在皇爷爷面前为她弟弟争了爵位,给她弟弟安排了好的先生……”
“这能怪我?”温亭湛斜了他一眼,“这些年你可从未替那个女人如此用心。”
“我……”萧士睿苦着一张脸,指天对地的发誓,“我绝对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太聪明的女人我不喜欢,我喜欢摇姐姐那……”
“嗯?”温亭湛挑眉眯眼看着萧士睿。
萧士睿拍了拍自己的嘴:“口误口误,我对摇姐姐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不敢?”温亭湛玩味的挑出这两个字。
“不不不,是绝对没有超越姐弟之情的任何绮念!”萧士睿都快哭了,眼睛一闭,心一横,“姐夫你别这般钝刀磨肉,你给我个痛快吧!”
第1741章:士睿,长大了
“你若是痛快了,我去何处寻痛快?”温亭湛好整以暇的扫了萧士睿一眼,缓步走到适才落座的靠背椅之前,动作优雅的坐下,弹了弹他微皱的袍角,侧身提起茶壶。
“我来我来。”萧士睿连忙狗腿的跑上前,从温亭湛的手里接过茶壶,又翻开了一个扣着的碧玉茶杯,给温亭湛斟了一杯,堆着笑双手奉上。
温亭湛也不客气的接过来,茶水依然还有些热,他轻轻的吹动一下,浅褐色的茶水在浅碧色的玉杯之中微微一阵波动,倒影在他漆黑幽深的眼瞳里却是瞬间消弭,毫无痕迹。
这副波澜不兴的模样,让萧士睿抓耳挠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隔着一个高几在温亭湛旁边落座,侧首看着温亭湛低着头不动声色平静饮茶的模样,忽而他的心也平静了下来,沉淀了急躁的心之后,萧士睿的思绪也开始清析起来,他略微整理了一番才斟酌着开口:“其实我这般做,并非是存着对玉嫣的补偿之心和感激之情。以往琉球是独立为政,皇爷爷采用的乃是以夷制夷的办法,用更远的倭国来牵制,但其实倭国的确有窥觊琉球之心,收效却甚微,最后两地险些狼狈为奸。”
萧士睿开始说的有些忐忑,目光紧紧的盯着温亭湛,却见温亭湛放下茶杯,虽然面色依然平淡,但却看着他,对他投以鼓励的眼神,他顿时心下大定,脸上也多了一些得心应手的从容:“但现在琉球已经收复,我们便不能将琉球当做外族,而是视为我朝的疆土,琉球的百姓也必须是我朝的百姓,可由于地理的特殊化,要管制其实并不容易,且战乱才刚刚结束,纵使这一场战打的并不惨烈,伤亡也不多,可琉球百姓心里对于一夜之间易了主,少不得还是有些惶恐,即便朝廷出了不少的政策来安抚,却依然有心无力,且朝廷不少人为着谋利,已经不止一次建议开通两岸之间的商贸,如果这个时候大量的中原人再涌入进去,就更容易对琉球百姓造成惶惶不安之势,最终百姓也会两极化,初时也许是小摩擦,可久了终究还是会埋下祸患。”
温亭湛的眉峰动了动,依然沉默不语。
这个小动作落入萧士睿的眼里,他信心倍增,其实他心里都知道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没有错,若是面对其他人,哪怕是皇爷爷他也可以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迈,但对上温亭湛,就如同一个学子对待一直仰望的先生,总是有些拘谨,有种想要表现,却又害怕被否定的忐忑。
“这三年,你在青海的所作所为从未对我有过半分隐瞒,所有关于青海的大小政事你都事无巨细的写下传与我,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注定不能走遍每一寸土地,但我日后要统御天下疆土,我就要知道这片疆土之上不同处境不同种族却是相同的我的子民所需所求。”萧士睿看着温亭湛的目光很是感激,温亭湛在倾力的用所有东西教导他,引导他,“看了青海之事,我心中感触良多,青海与中原尚且接壤,而琉球却是隔海相望,若是琉球成了第二个的青海,就不会像青海这般好平息,因而我要将祸患止于萌芽之前。”
“接着说。”温亭湛终于开了尊口。
“人性都是亲近疏远,在琉球的百姓心里,若是由尚家的人来掌权,他们的心会安定些。”萧士睿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我的确安排玉嫣的弟弟上帝都来与她见面,其实我是想看一看这个孩子适不适合,现如今还是皇爷爷的天下,无人可以忤逆皇爷爷,皇爷爷也有他的考量,江南的事情更要紧,而皇爷爷的身子……”顿了顿,萧士睿眼底闪过一丝伤感与黯然,“皇爷爷没有精力再去整顿琉球,这担子迟早要落在我的身上,玉嫣的弟弟自小就是玉嫣带在身侧,他的心胸他的抱负他的明理都和玉嫣如出一辙,我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我看人的本事自问不差,他如今也已经十五岁,学问也是极好,我现在培养他,日后正是用得上之时。”
“不怕,养虎为患?”温亭湛淡淡的看着萧士睿。
“怕什么呢?”萧士睿自信的露出一口的皓齿,“允禾你说过,为君者不需要多么睿智无双,只需要会用人即可,而用人之道最重要的,便是能让其昌亦能令其亡。况且那小子是个有良心有远见之人,整个尚家恐怕唯有他知晓玉嫣嫁给我是多么的忍辱负重,他很在乎玉嫣,他们俩我既可以互相牵扯,又可互相利用,他们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也只有我能给。”
“士睿,你长大了。”温亭湛有些欣慰,但也有些惆怅,“当日我知晓你拒婚蒙古郡主,紧接着为尚易信请封爵位,还私自安排他上帝都受封,且破了规矩将他留在你府上半月之久,事后又不惜调遣你的精锐暗卫护送他回琉球,还亲自上武夷山请了程先生送到琉球去教导尚易信,我以为你冲昏了头,却没有想到你是这番深思熟虑。”
说完温亭湛也是不自觉的莞尔,这一番安排下来,倒是像极了他的作风,可落在萧士睿身上,他却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是因为他心里始终将萧士睿当做需要保护的孩子,这个明明比他大三岁,他却已经习惯性的替他出谋划策,望他因有自己在,可如摇摇一般无忧无虑的孩子,终究不能一辈子做孩子,那样离了自己,他该如何是好?
萧士睿和夜摇光自然是不同,他可轻易的离开萧士睿,而永远不会撇下夜摇光。
“成长是需要代价。”萧士睿的目光忽然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变得浅淡而又有些看不见的湿润,“允禾,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帝王路上洒下了明光的鲜血,从那一刻起我便没有资格停留与后退。”
第1742章:都是士睿的错
他只能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哪怕前方千难万阻,他也要遇神杀神,遇佛斩佛。否则明光的牺牲就太不值得,而在决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带着明光的牺牲,和温亭湛的心血站在万人之巅,造福天下百姓之时,他就舍去了很多东西,除了应有的底线,全都舍弃。
提到宣麟,温亭湛的眼神也有瞬间的恍惚,眨了眨眼睛,温亭湛伸手拍了拍萧士睿的肩膀:“明光的逝去,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但我相信明光在天有灵,都不希望遗憾成为执念化作心结变成心魔。”
“我有分寸,你放心。”萧士睿眼神清澈的对温亭湛保证。
“既然你事事都考虑得周全,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日后你想做什么,直接说与我便是。”温亭湛探究的看了萧士睿一眼,“我自问并不严苛,何至于让你在我面前连鼓起勇气说出你心中所想都不敢?要背着我先斩后奏?”
萧士睿摇头晃脑道:“佛曰: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哎哎哎,我这表明心意的话还没有说……”
萧士睿才吊儿郎当的说了两句,温亭湛就听不下去的起身往外走,他连忙追上去,恰好这个时候温亭湛打开了房门,对上正要敲房门的夜摇光,萧士睿连忙刹住嘴。
“你要向谁表明心意?”夜摇光恰好听到这句话,目光在两人身上巡了一圈。
“我我我……”萧士睿撤开一步,和温亭湛保持个距离,但对着夜摇光却舌头打结。
向温亭湛投去求救的目光,温亭湛唇角一勾:“士睿说,太聪明的女人他不喜,他喜欢像摇摇的。”
“像我?”夜摇光指着自己,倏地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萧士睿,“太聪明的不喜欢,像我?哟呵,合着在你眼里我原来是个蠢女人?”
萧士睿一幅痛不欲生的看着温亭湛,连忙向夜摇光解释:“不不不,摇姐姐不是蠢女人,只是不太聪明……”
说完萧士睿瞬间意识到也不对,慌张的改口:“不是不太聪明,是太不聪明……哎哟!”
不等萧士睿说完,脸色阴沉得可怕的夜摇光一脚就踢在萧士睿的膝盖弯处,直接摔了他个狗爬式。
“别气,愚者见谁都愚。”温亭湛揽着夜摇光的肩膀,带着夜摇光就往外走,“摇摇在为夫心中,聪慧无双……”
萧士睿站起身,弯着腰揉了揉膝盖弯,抬眼看着相依靠着的两夫妻远去的身影,心里把温亭湛骂了无数遍,这个小气腹黑无耻的男人,不由余力的在摇姐姐面前抹黑他,就是害怕他分走摇姐姐的关怀。
但再多的吐槽萧士睿也只敢搁在心里,还是得笑意盈盈的去参加女儿的周岁宴,不过整个宴会因为事情都说开了,大家都是纯粹的喜悦着,包括不看好或者和萧士睿不是一条道的宗亲也因为萧士睿又多了个嫡女而发自内心的笑着,一场周岁宴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度过。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夜摇光才在宫门口等到了温亭湛,宴会过后兴华帝将温亭湛传唤去,上了马车,驶出了皇城,夜摇光才问道:“陛下传你何事儿?”
“就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该汇报的温亭湛早就已经汇报完,“许是几日不见我,陛下想我罢了。”
夜摇光哼笑一声,真是迷之自信,不过温亭湛由于是地方官,这是提前回来述职,所以待在帝都,他不用上朝,且不经传召是不能入宫,兴华帝隔几日传召他也是常事。
“对了阿湛,士睿对玉嫣无心……”说着就看到温亭湛笑了,想到温亭湛和萧士睿也已经私下说了话,温亭湛肯定已经知晓,夜摇光顿时兴致缺缺,却忽而又喜上眉梢,“哎呀呀,料事如神的明睿候,你也有被自己打脸的时候啊?真是难得。”
温亭湛真是哭笑不得,他一直闹不明白,夜摇光这是什么心态,总是希望看到他出点错,吃点亏,被人坑一下,算计一下,仿佛如此她很有成就感一般,每每都笑得畅快无比。
但他更闹不明白,他自己又是什么心态,看到她这副模样,不但不恼,反而爱得不行,情不自禁的就将挖苦他的小妻子抱在怀里:“为夫这叫终日打雁,却被雁儿啄了回眼。”
对付夜摇光,温亭湛那是得心应手,他故意露出点伤感的姿态,果然夜摇光的调笑之心就不见踪影,转而就是一副愤愤的表情:“士睿这厮也是欠教训,竟然背着你玩花花肠子,那是你从来没有怀疑他,一直把他当做白纸一样纯洁,才会大意,换了个人哪里能够让你吃亏?千错万错都是萧士睿的错。”
脸埋在妻子的颈窝,温亭湛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但他坚决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笑意,声音低落的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摇摇啊,总是只准自己取笑他,看他笑话,但凡他露出点失落,她又恨不得让带给他失落的人个个都不好过,给萧士睿上眼药实在是太简单,一个表情足以。
温亭湛这副模样,让夜摇光有些内疚,她家阿湛平日里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从来就没有被人这么轻易的蒙蔽,如今被最信任的人蒙蔽了,她不但不安慰他反而拿这个说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察觉到妻子的情绪变化,温亭湛自然也是不想夜摇光内疚,于是适当的转移话题:“太孙妃对你说了些何话?”
“说起这个事儿。”夜摇光又染上了愁绪,“素微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子,我虽然不能看她的面相,但我给素微起了一卦。”
温亭湛倒是坐直了身子,一看夜摇光这副模样,他大概明白了:“算她腹中的胎儿是男还是女,但结果是士睿家要再添金枝?”
金枝就是女儿。
“嗯。”夜摇光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这个孩子出生,士睿就已经快而立之年,福王和嫡妃已经有了两子,庶子也有两个,士睿的子嗣是个大问题。”
第1743章:喻清袭的选择
“别多想,这并不是难事儿。”伸手揉了揉夜摇光的眉头,“这世间有些事是强求不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岑锋和妻子不也是连生五女才开花结果有了一子,他们俩至少是有了三个女儿,蚊子到现在还没有当爹呢。”
“话是如此说,可士睿的身份终究不一样。”夜摇光轻叹一声,“我是盼着他们两能够有个嫡子,当初你还说要亲自教养,现在……”
岑锋当年被其母逼得多惨,夜摇光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好在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然他的妻子真是下场凄凉,而蚊子……夜摇光心里止不住的叹息,幸好这是蚊子一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儿,如今他们俩夫妻远在余杭,也是少不得要被闻家逼迫。
方才她和喻清袭又聊了一会儿,才知道闻游的母亲都闹到罗家去了,毕竟闻游也快而立之年,膝下别说有子,就连女儿都没有个,罗家也是羞愧不已,罗沛菡的母亲亲自到了余杭给罗沛菡施压,这都叫做什么事儿啊,可想而知罗沛菡心中的苦。
“人各有命。”温亭湛搂着夜摇光,“这事儿就交给他们夫妻去愁吧,如何选择都是他们夫妻的事儿,士睿这个丈夫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子嗣已经不可再耽搁,若是此时士睿还硬撑着,陛下尽管不会为此就换继承人,但绝对会在大行前做出点出人意料的安排。”
“出人意料的安排?”夜摇光听着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了夜摇光一眼,温亭湛也没有隐瞒她:“皇家自然不能借此来让士睿休妻,于士睿的名声不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娶。”
不休妻却再娶,夜摇光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陛下是要对素微……”
“摇摇不用露出这般眼神,陛下是帝王,在他的眼中考量的第一永远是天下。”温亭湛并没有觉得兴华帝做的有什么不对,这就是身处帝王之位的无奈,有些手段必然要冷血无情,“士睿是储君,若是他没有子嗣,他登基之后,诸王都不会省心,如此一来士睿就必然要更多的倚重于我,我若是个包藏祸心的,这江山这番折腾下来便是不易主也得把萧氏皇族给架空,陛下总不能为了成全一个太孙妃而杀了现在活着的所有儿子吧?”
“幸好你没有身在皇家。”夜摇光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权势意味着责任,有时候为了无法推卸的责任,只能做些冷血残酷的事情,就好比一个罪犯挟持警察的家属,警察不能因为挟持的是自己的亲人,就将罪犯放走,即便他知道多纠缠下去会害死自己的亲人,也得义无反顾,这就是责任。
有些位置上在某一个时刻,责任是和感情冲突的,不得不忍痛择其一,兴华帝到现在还没有发难,愿意给喻清袭第三次机会,已经是难得的仁义了。
“我便是身在皇家也无妨,我不做那个位置便是。”温亭湛亲了亲夜摇光的额头,“士睿是从小就没得选,如果他有选择的可能,做个闲散王爷,带着妻儿不问朝堂是非,游山玩水才是逍遥自在。”
“这也是命。”夜摇光轻叹一声,靠在温亭湛的怀里,睁着眼睛看着因为马车的晃动,而轻轻摇摆着的车帘,心里不由想着萧士睿和喻清袭会怎么选择。
其实萧士睿这态度很明确,他不可能只有喻清袭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只有喻清袭生的孩子,喻清袭也已经坦然无芥蒂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不出嫡长子没有关系,先让萧士睿有了继承人,再慢慢生嫡子,嫡子天生就比庶子占优势。
只不过这个时候生个庶长子出来,以后必然是会有麻烦的,哪怕是喻家的女儿来生也一样,除非……
车辆晃动间,夜摇光的眼前恍然浮现那一张梨花般清丽脱俗的脸。
喻清袭显然是和夜摇光想到了一块儿去,在宴会结束之后,萧士睿当天夜里依然在她的院子里,她将腹中还是个女儿的遗憾消息告诉了萧士睿。
“女儿就女儿吧,悦姐儿多贴心,其实我更喜欢女儿。”萧士睿摸着喻清袭的小腹。
他的眼中含着笑意,语气里带着喜悦,喻清袭看得分明这不是宽慰她,而是事实,她越发的难过:“可现在……殿下得有个儿子……”
是得有个儿子了,他握着喻清袭的手:“我们会有嫡子。”
喻清袭轻轻的点头:“嗯,殿下可有看上的姑娘?”
“你安排吧,你看谁好便是谁。”这些萧士睿无所谓。
喻清袭的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感动,酸涩是因为她终究要屈服命运,感动是这样的事情萧士睿都交给了她,那么就意味着他是完全的信任将她当做最尊重的人看待。
当天夜里,喻清袭辗转反侧的权衡了所有利弊,第二日一大早她带着东宫的对牌去了尚玉嫣的玉梨园。尚玉嫣平日基本不出自己的院子,也很少有人来打扰她,穿得自在随意,对喻清袭也是相处的自然,就一身素纱不施粉黛的迎了出来。
“你好歹也是女儿家,就这般将你的花容月貌浪费着。”喻清袭和她入了暖阁里不由轻叹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苛待你。”
这话若是换对妻妾,指不定就打起嘴上官司来,但对于喻清袭和尚玉嫣,尚玉嫣听了就浅浅一笑:“若是你喜欢,天天来看我,我就打扮打扮。”
喻清袭无奈的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心腹丫鬟将对牌账本交给尚玉嫣,对上尚玉嫣疑惑的目光,她双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又有个娇客,只能让你再操劳一年。”
尚玉嫣笑了笑,一点不客气的亲自接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交给我吧,你就好生养胎,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这祝福的话却没有让喻清袭开心起来,她的指腹摩挲着小腹:“摇姐姐算过卦,是女儿。”
第1744章:狠绝的尚玉嫣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尚玉嫣握住喻清袭的手轻声改口:“女儿挺好,君悦郡主聪明伶俐,君惜郡主玉雪可爱,女儿才和娘贴心。别多想,殿下敬重你,郡主也好,小王爷也罢,在殿下眼里,谁也别想越过你去。放宽心,等到小郡主降生后调养好身子,小王爷总会有的。”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喻清袭的心一暖,她反手回握尚玉嫣:“殿下现在需要个子嗣,哪怕是庶子。”
尚玉嫣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现如今的局势,也不得不承认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而且喻清袭怀了第三胎,连生了两个女儿,若是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只怕许多人都会认为怎么着也应该是个儿子,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阴谋诡计,尚玉嫣可没有忘记萧君惜出生之前多少糟心事儿,喻清袭知道的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她这里处决的更多。
“是该选个人,对你也好。”尚玉嫣瞬间就变成那个睿智的女人,对上喻清袭的目光,尚玉嫣笑道:“你放心,便是两个孕妇我也照应的过来,你就只管安心的选人就是,我提前布置番,晚些时候寻殿下要些人手,保管我们东宫不会出现小产的事儿。”
喻清袭看着说的这么坦然,这么置身事外的尚玉嫣,她忽而有些心疼她,握着她的手微微抓紧:“你们都下去,我有些话和侧妃说。”
尚玉嫣不明白喻清袭有什么话竟然要避开她们两的心腹说,等到所有人都下去,她才担心的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喻清袭目光真挚的看着尚玉嫣:“玉嫣,我觉着我能够遇上你是我的福气。”
这话并不是奉承尚玉嫣,而是由衷而言,除了尚玉嫣刚刚入府遭人陷害,害的她生君悦的时候出了点岔子,这些年从淳王府到东宫,尚玉嫣为她做了很多事情,没有尚玉嫣在,她只怕没有那么顺利的生下君惜,更不敢这么快的又怀上一个。否则府中的中馈交给谁,生了孩子只怕大权想要收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没有尚玉嫣,也会有别的侧妃。
当年萧士睿决定娶尚玉嫣的时候,她心里特别难过,这会儿她不得不感激:“玉嫣,你想过你的余生么?”
尚玉嫣何等聪明?喻清袭说到这个点上,她如何能够不明白,她的唇瓣如春风吹来的梨花般轻轻舒展开:“素微,我不行。”
喻清袭紧紧的握住尚玉嫣的手:“玉嫣,你的人生还这般长,你已经是殿下的女人,这辈子都注定是殿下的人,这深宫多冷多寂寞,你难道不想要个孩子么?”
“素微,你真是病急乱投医,若是我有了孩子,对你才是最大的威胁!”
“不,你的孩子对我才是最没有威胁的。”喻清袭目光坚定,“玉嫣,我做不来去子留母这样残忍狠辣的事情,但这世间哪个女人有了孩子会不为孩子筹谋?会不生出野心?又是我这样的情形,我不想引狼入室,日后让我们都烦心,也不想一个无辜的孩子生在这里,注定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和他的母亲斗得你死我活。”
“你也说没有女人会不为孩子筹谋,会不生出野心。”尚玉嫣莞尔,“素微,若是我要为我的孩子筹谋,以我如今的位置,便是明睿候都是防身不胜防,你不是我的对手。”
喻清袭反而笑了,笑得很轻松:“只有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也只有你永远不会伤害我,你自小在王室里长大,你见证了储位的厮杀多残酷,只有你的孩子才有足够的地位,如果……如果我当真命中无子,也只有你的孩子才能够让我甘心和放心,放心将我的女儿托付给他照顾,换了旁人到底不是生母,会离心。玉嫣,其实我并不是为你着想,我全都是一片私心,我只是考虑到了我的利益,殿下的利益。”
“你不用把你自己说的这般不堪。”尚玉嫣轻叹道,“其实你最好的办法,是去母留子,这样把孩子养在膝下,不论你日后能不能有儿子,你都永远站在不败之地,我相信你要做的干净不留痕迹很容易。只不过这份干净必须染上不少人的鲜血,你狠不下心,这是你的善良。为着这份仁慈,你选择来寻我,殿下在我这里留宿的日子仅次于你那里,你是从来不介意我有一儿半女,不然你早就行动了。你是正妃我是侧室,你想对付我,我再小心也有防不住的时候,你来求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想有孩子,这是你对我的信任。”
“玉嫣……”
“素微,你听我说。”尚玉嫣轻轻的摇头打断喻清袭,“既然你如此信任我,我也就不再隐瞒你,我在嫁入淳王府之前就服下了绝孕之药,是我尚家的秘药。”
喻清袭惊得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的看着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说着自己的事情一般的尚玉嫣。她是一个女人,她是一个母亲,她太清楚一个女人的生育多么重要,那应该是女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眼前这个果决冷静聪明的女子,她竟然能够对自己这般狠。
“你为何,你为何……”喻清袭颤抖着,她语不成调,“玉嫣,你心中是恨么……”
因为恨,所以将萧士睿当做仇人,不愿意为仇人诞下子嗣。
尚玉嫣摇头笑着,她没有一点遮掩与伪装:“国破家亡有痛,没有恨。这世间强者为王是永恒的定律,其实侯爷破城之前,尚家不是没有自保的法子,可是父亲他不愿意再妥协,不愿意再屈居朝廷之下,他选择了反抗,这场战役不是现在,也是日后。朝廷败了,我不认为萧家有恨我们的理由,我们败了我也没有恨萧家的资格,既然加入了这一场江山博弈,愿赌就要服输,这点胸襟和气度我纵使女儿身,也还是有。”
“那你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残忍?”喻清袭不能理解尚玉嫣的做法。
第1745章:尚玉嫣的建议
“不是残忍,而是舍得。”松开喻清袭的手,尚玉嫣缓缓的站起身,她的目光落在窗台前插着一株假梨花的大肚长颈瓶上,缓缓的走过去,她柔软的手指抚动着布制的花瓣,“我不想和你,也不想和殿下之间生了猜忌之心。”
“我不会猜忌你……”
“你会。”尚玉嫣推开窗,看着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院子里,投射在万紫千红的各色花朵上,她的语气很笃定。
喻清袭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有些难过:“你不信我?”
“素微,你是殿下的妻子。”尚玉嫣侧首看着她,“殿下是个很清醒很明白之人,若是我有了子嗣,殿下便必然要打压琉球尚家,若是殿下这番举动你知晓,你便会顺着殿下而和我渐生隔阂,我们又会变成所有内宅妇人一般,整日疑神疑鬼,连个愿意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我已经很累,我只想我的余生能够在一个没有任何烦心事的地方安度。”
尚玉嫣的话让喻清袭无从反驳,如果尚玉嫣有了孩子,萧士睿不会放任她和尚玉嫣走得这么近,因为萧士睿会担心尚玉嫣有心,而她绝不是尚玉嫣的对手。而萧士睿也不会再像现如今这般对尚玉嫣推心置腹,他会担心尚玉嫣换了身份而偏颇,瞒着他有其他筹谋,他自己也清楚论阴谋诡计他定然不是尚玉嫣的对手,用江山做赌注去相信一个女人,一个对他无心的女人,萧士睿必然是选择宁杀错勿放过。
“孩子,和尚家我只能拥有一个。”尚玉嫣的语气很平静,“我没有孩子,殿下才能够安心的重用我弟弟,尚家才能够在国破家亡之后不用苟延残喘,可以有尊严的挺胸抬头的活着。而殿下无论何时都不会防备我,我之于殿下永远不会失去价值。如果我有了孩子……”
我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再让我这么轻松自在的活着,我将会成为一只折断羽翼的金丝雀,被困在金丝牢笼里了此残生。
尚玉嫣闭上了眼睛,这就是现实,但她却不能怨怪他,并不是因为她爱慕着他,而是因为他没有错,易地而处,她也会这样做。
“对不住,玉嫣。”喻清袭愧疚的眼眶泛红,她是内宅养出来的娇花,于内宅之事她得心应手,但朝廷上的事情她却并没有多长远的远见,她从来不知道尚玉嫣活得这么辛苦,她从来不知道她牺牲做母亲的资格守护的是什么,她却一直在享受着她的牺牲对她的保护。
“说什么傻话。”尚玉嫣取出手绢替她擦拭眼角的泪光,“这不是你的错。是上苍让我生在了琉球生在了尚家,这是我的命,我自幼享受了尚家郡主的富贵荣华,在尚家没落我就有责任以我之力,来偿还这一份恩情,与你无关。”
“我终于明白,为何摇姐姐每次提到你都是赞赏与钦佩的语气。”喻清袭曾经不明白,这一瞬间她才懂,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坚韧、聪慧、果决、强大的女子。
“那是她不知道我不可告人的心思……”尚玉嫣苦涩的笑了笑。
她其实也很喜欢夜摇光,但她却不敢深交,即便明明看出了夜摇光对她极其欣赏,她依然始终保持着距离,靠近夜摇光她会心生羞愧。她做不到一边毫无芥蒂的和一个女子交好,一边倾慕着这个女人的丈夫。但爱慕一个人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爱上了也不是说忘就能够自欺欺人的忘掉,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放下,那就不是真的深爱。
所以,她能够做的就是和他们夫妻永远保持着距离,不靠近,不打扰。
“这不能怪你。”喻清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温亭湛那样的男人,很难让女人不迷恋,爱上一个人没有错,人的心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操纵的傀儡,尚玉嫣已经做得很好。
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有去爱一个人的权利,只要这份爱不给别人带来负累和伤害,就不是过错。
尚玉嫣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你为何要将这个秘密告诉我。”这下喻清袭有些疑惑,当初君悦的事情,尚玉嫣明明可以告诉她,她已经服下了绝孕之药,犯不着要将这个秘密告诉她。
“交心。”尚玉嫣望着喻清袭,“我是抱着所有的诚心来淳王府,我看得出殿下不是痴情种子,殿下是个有抱负的真男人,你迟早是要应对殿下无法避免要接纳的女人,我不想活得太累,我想嫁入淳王府之后,我所有的牺牲能够换来足够的心上轻松快活。若是当初我告诉你这件事,你怕要对我防备不已,一个对自己都这般狠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喻清袭不可否认,如果当日尚玉嫣是这般来说服她,她的确会相信尚玉嫣不会对她产生威胁,但她会畏惧尚玉嫣,会害怕哪一日尚玉嫣发狂不择手段,绝对不会有后来的信任和如今的坦诚。她们两个都会活得很累,而两个都不能得罪的萧士睿就会更累,误会和矛盾会越来越大……
“玉嫣,谢谢你。”原来那么早,尚玉嫣就在为了他们之间的和平费尽心思。
“有人对我说,我的责任就是让淳王府无后顾之忧。”尚玉嫣笑着轻轻摇头,“这样也挺好,付出是有回报的不是么?这些年我在你的身后活得很轻松,比在尚家的时候还要松快。”
这一番敞开心扉的谈话,让喻清袭和尚玉嫣的心拉得更近,喻清袭有些迟疑的动了动嘴。
“你是想问我,你该给殿下安排个什么样的女子么?”尚玉嫣一眼就看透喻清袭的心思。
“我心里很犯难。”喻清袭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
“我给你个最好的建议。”尚玉嫣美目一转,“你为何要执着于一个呢?为何不是多几个呢?这生男生女一半一半,一个如果和你一起诞下女孩,岂不是更不好,多几个咱们东宫也热闹,又可以稳坐钓鱼台,到时候看他们斗,他们谁都不敢算计你,个个都想巴结你。”
喻清袭目瞪口呆的看着尚玉嫣:“几……几个……”
“繁衍子嗣也是殿下的责任,一个你能够接纳,几个不也一样?”尚玉嫣说的理所当然。
第1746章:夜摇光的试探
“可……”喻清袭真的不是接受不了,一个和几个是没有区别的,但她觉着这般做,对萧士睿似乎有些不太尊重。
“殿下是个明白人,这般做是最好的局面。”尚玉嫣的眼里有浅浅的光凝聚,让人看着她格外的睿智,“其一,可以借此替殿下拉拢不少朝中势力,这些事你可以问一问殿下,哪些需要安抚需要定心。其二,如我方才所言,若是一个女子届时和你一道诞下女孩,于殿下而言非助力反而是致命一击。其三,若是我们东宫有身子之人多了,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一个意外还能够说得过去,意外多了就不能说是巧合,这般激怒陛下,于他们而言不利。其四,这样一来可以显出你的贤德,便是日后你当真无子,喻家都不敢再对你施压。你的德行,足够母仪天下。其五,便是我说的,不管你日后是否有嫡子,他们都不敢得罪你,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也只得来奉承你。”
一举数得,喻清袭有些钦佩的看着尚玉嫣,她的目光总是能够看得这般长远,她点了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我会亲自去寻殿下商议。”
于是乎,在夜摇光还在好奇喻清袭会给萧士睿选择什么样的姑娘时,萧士睿面色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憋闷来寻温亭湛,两人在书房里谈论了一个时辰,夜摇光才看到萧士睿第一次没有来找她贫两句,就直接走了。
好奇心被无限的放大,夜摇光立刻去寻温亭湛:“士睿来寻你什么事?”
“喜事。”温亭湛笑得不怀好意。
“你这样笑着,我真的不能相信是喜事。”夜摇光怎么看怎么觉得温亭湛阴险。
“当真是喜事,月底陛下要给士睿指派几个妾室。”温亭湛噙着一抹笑意,“士睿是来同我商议,哪些人可以要,哪些不能要。”
“几个妾室?”夜摇光怀疑自己的耳朵,“几个?”
“五六个总不会少……”温亭湛粗略估计。
“这么多!”夜摇光吃惊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拔高了,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才压低声音,“送这么多做什么?不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么?”
“摇摇这是在担心什么?士睿是个有分寸之人。”温亭湛看到妻子的反应,和担心的目光,心里有些闷,但还是正色的对夜摇光道,“如今已经是陛下迟暮之年,前些日子我亲自为陛下诊了脉,陛下也最多不超过五年的光景,该收拾的都得收拾了,以往我们严防死守,他们都已经摸出了门道,不如换个法子,来个浑水摸鱼,就让他们自己先把这趟水搅浑。”
“士睿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法子……”夜摇光头疼,女人多了可不安静。
“这可不是士睿能够想出来的法子。”温亭湛含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夜摇光的身上,“明日贤惠的太孙妃,会亲自去宫里,向陛下求人,让陛下以太孙殿下的子嗣为由,赏下些人服侍太孙殿下。”
“素微的法子!”夜摇光不可置信。
“以我对太孙妃的了解,太孙妃内宅的手腕强硬,但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尤其是身为正妻,甭管对丈夫的宠爱在不在乎,对妾室总还是有些膈应,且这些女人进门都是太孙妃管着,这应当是一个置身事外之人才能够想出的法子。”温亭湛已经知道是谁给喻清袭提了建议,这里面隐含的政治因素及其的复杂,且对萧士睿有利的实在太多。
“整个东宫,能够为素微出谋划策,素微还言听计从的,也就玉侧妃一人。”夜摇光也猜到了,“不过她这法子,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极好的法子。”温亭湛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比让喻清袭选个人去母留子更好。
“聪明的女人脑子就是好使。”除了觉得有点难为萧士睿以外,夜摇光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幸灾乐祸,忽而夜摇光目光一转,逼视着温亭湛,“你觉着玉侧妃如何?”
“一个聪明的女人。”温亭湛想都不想就回答。
“没有别的?”夜摇光狐疑的问。
“还能有什么?”温亭湛扬眉,而后手臂环上夜摇光柔软的腰肢,“这世间除了你以外,其他女人在我眼里就只有聪不聪明,笨不笨这个区别。”
夜摇光绝对不承认,她的少女心又因为这句话甜了,靠在温亭湛的怀里,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
尚玉嫣对温亭湛有爱慕,在第一次见到尚玉嫣的时候,夜摇光就敏锐的看出来了。这是来自于妻子的直觉,其实尚玉嫣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至少聪明如温亭湛都没有发现。
而她信任着温亭湛,也并不计较有旁的人偷偷喜欢着自己的丈夫,只要不是时刻想要占为己有,或者生出歪心思,夜摇光都是无所谓的。并不是她大度,而是她很清楚她的丈夫足够的优秀,被人喜欢并不是他的错,而喜欢他的人也没有错,她相信这世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子爱慕他,他就是那样只需要往面前一站,就拥有能够让女人疯狂的资本。如果她要去计较,那不得计较疯了?
除非她天天把温亭湛锁在家里,但这并不现实啊。
不遭人妒者乃庸才,那不招人爱的肯定是废材。
人都会对美好的人与物产生喜爱之情,弥足深陷不能自拔也是无可厚非。就好比她也会喜欢别人拥有的法宝,但她偷偷喜欢就是了,没有想过要去触碰,要去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世间哪个人没有一点喜欢的不属于自己的?这并不是罪过,不应该受到谴责。
作为拥有者的她,不应该为此而膈应,那样心胸过于浅窄,也就配不上所拥有的最好的人和物。
这些年,尚玉嫣一直对他们敬而远之,夜摇光看得清楚明白,她就欣赏这样的明白人。所以,她不会让温亭湛知道尚玉嫣的心思,温亭湛的脾气她太了解。
第1747章:劝说
他最怕她委屈,怕她哪怕一颦眉,即便是潜在的可能让她不舒服的因素,他都会用凌厉的手段去将之拔除。而尚玉嫣是个不应该再受到伤害的女子,她已经够苦够痛承受的足够多。经历了这样的变故,她依然有着理性和良知,实在是太难得。
夜摇光也不想让温亭湛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一个将其他生灵视为草芥的人,肆意去为了她罔顾别人的意愿,左右别人的人生,给无辜的人加重痛苦与伤害。
他们的爱不能建立在任何不应该出现的伤害之上,如此他们才会更加的轻松甜蜜。
收回心思的夜摇光抬起头看向温亭湛,却发现他的黑眸沉沉,她太熟悉他每一个变化,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他要对什么人出手,而且这个人还有一定的重要性。
联想到她方才的试探之语,夜摇光不由懊恼,她不应该问的,他这么聪明,她这一问他就算不知道也会深想,毕竟他把她的每一句话看得很重。
“阿湛,我不准你动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夜摇光不如直接开口。
温亭湛的神色透出一点不解:“为何?”
他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来阻止他,并且态度如此坚决的阻止他的人是夜摇光。
夜摇光双手捧着温亭湛的脸,让他正对着她:“阿湛,她没有错,我们没有伤害她的资格。”
“若是等她错了,就后患无穷。”温亭湛什么都可以等到对方先出手,再后发制人,因为他赌的起,他有足够的自信,但唯独牵扯到了夜摇光,温亭湛做不到,他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可能的伤害。
“阿湛,你理智一点。”夜摇光的心有些疼,她知道他对她情深义重,可以奋不顾身,连性命都不要,但是这是第一次,夜摇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温亭湛只要扯上她的事情,那么睿智从容的一个人,竟然会变成这样毫无理性甚至是人性的人,“阿湛,撇开你我,你用你的理性去想,你告诉我,她是一个会为爱疯狂,为爱不择手段的阴狠女人么?”
温亭湛沉默不语。
“你知道,她不是的,她和岳湘龄他们是不一样的。”夜摇光抱着温亭湛,“阿湛,我很高兴你对我这般好,好到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但,我不希望牵扯到我,你就变得不理智不冷静不客观甚至抛开道德的底线。”
“我不能失去你,也容不下任何对你潜在的敌意和威胁。”温亭湛依然很固执。
夜摇光突然有些无力:“阿湛她对我不会有敌意和威胁,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尽可能的避开我甚至是你。”
“现如今的局势如此,难保日后……”
“阿湛!”夜摇光提高了声音打断他,“阿湛,我们换个位置,如果有个男子他倾慕我,但他只是默默的偷偷的喜欢着我,不会对你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和伤害,你是不是就非得想让他死,亦或者希望我亲手将他要么杀了,要么弄残了?”
温亭湛脑子里瞬间划过陌钦的容颜,他本能的摇头:“他不会伤害你。”
“是啊,他不会伤害我,所以你可以理智的去看待,冷静的处理,你甚至可以享受我只属于你的喜悦和满足,因为你信任我。”夜摇光点着头,松了一口气道,“反之亦然啊,为何你一定认为倾慕你的女子就非得伤害我呢?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爱生恨,更加不是所有人都会爱而不得,便将其毁去。如果,如果是你爱上的是旁的女子,我也会默默的远离,去一个看不见你幸福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但我一定忘不了你,我依然会偷偷的把你放在我的心里,如果我还背负着更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只因为你,就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亦或者忘记自己其他的角色以及应该肩负的责任。”
看到温亭湛眼中的偏执一点点的退去,夜摇光接着道:“阿湛,如果有一个男子默默的倾慕着我,我不会容不下他,我会远离他,但不会去伤害他。并不是因为我享受着他的爱慕,沾沾自喜着自己的魅力,也并不是因为他爱慕着我,我才对他手下留情。而是我们没有资格去剥夺别人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去操控一个对我们不由自主生了男女之情之人的人生。”
“我们只是幸运的,恰好两情相悦,若是换了我们爱而不得,还要被得到的人莫名其妙的敌对,我们的愤怒、委屈与憎恶又该如何去平息?也许你可以说,他们反抗不了是他们太弱,但我们强不是我们可以持强凌弱,漠视一切的理由。”夜摇光语重心长的说完,看到温亭湛的眼眸已经变得清明,她笑着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对于她倾慕你,我不觉得有什么,谁让你这么美好?她对你的倾慕,只会满足我的成就感。看,那么多人爱慕着你,但你的眼里只看到我。”
“摇摇,你真的好善良。”温亭湛轻声一叹,这世间只怕没有几个女人能够在一个男人为她冲冠一怒不择手段的时候能够如此清醒的坚持着她的原则,大多数人会沉浸在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感之中,会同样认为被伤害之人是理所应当,谁让别人不长眼的看上了她的男人。
只有她,只有她总是在用不同的目光去平等的看待每一个生灵,任何事情都不会产生偏颇。
“我要做最美好的女人,不管是容颜还是心灵,这样才能够和你相配。”夜摇光骄傲的仰着头,“谁让你这么完美呢?”
“为夫这么听话,夫人难到不奖励么?”温亭湛扬起脸。
夜摇光缓缓的俯下身,眼中柔情似水,就在他们呼吸相接,四片唇瓣已经要触碰到一起,温亭湛都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于她唇瓣的若有似无的芬芳之时,夜摇光双手捏住了他的脸,狠狠的蹂躏了一番,将他白净的脸揉得泛红:“这个奖励喜不喜欢!”
第1748章:八宝玉净瓶
和温亭湛把话说开了,夜摇光也就将这件事情抛诸了脑后,她相信温亭湛既然答应了她就绝对不会反悔。温亭湛自然是不会反悔,但是他却当机立断的将和尚玉嫣所有能够私下联络的线全部掐断,为此又大肆布置了一番。
既然他心爱之人都苦口婆心的求情,他怎么着也得让她开心。那就断了尚玉嫣所有能够和他接触的可能,既然尚玉嫣一心远离,他也就成全她,只盼她能够好自为之。
在六月的最后一日,陛下真的下旨给萧士睿赐了六个侍妾,都是朝中官宦之女,有正二品大员的庶女,有六品小官的嫡出女,然后给喻清袭不少赏赐,正逢考绩的时候。喻家几个有能之士,也因为喻清袭的大度知分寸得到了重用,喻家对此很是满意。
夜摇光没有理会这些事情,而是扑在乾阳的大婚之上。
七月二日,正是乾阳大婚的日子。虽然新郎官的身份不是怎么拿得出手,可背后站着的是如日中天的温亭湛,而娶得又是褚帝师府的嫡长女,这一场大婚还是备受人瞩目。加上夜摇光也不想褚绯颖被人看轻,在聘礼上可是花了大心思,而褚家也是嫡长女出嫁,褚绯颖的祖父母拎不清,可爹娘却是很赞成这门婚事,嫁妆也是铺了很长一条街。
真正的十里红妆,盛世大婚。
单凝绾和雷婷婷还有卓敏妍都来帮忙,甚至还有桑·姬朽帮着忙前忙后,就连喻清袭也是派了最有经验的心腹奶娘来,夜摇光还是忙得晕头转向,等到送走客人之后,她几乎都要瘫在榻上:“还是生女儿好,生儿子一点也不好,娶个媳妇得累死老娘!”
明明雷婷婷出嫁的时候,她也是亲力亲为,也是一样的重视,那会儿就把雷婷婷送上花轿,其他事情根本不需要操心,这会儿轮到乾阳娶褚绯颖,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好好好,就只生女儿。”温亭湛给夜摇光按着肩膀,轻声哄着她。
岂料夫人根本不领情:“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就是喜欢女儿。”
温亭湛:……
“我偏要生儿子!”夜摇光不乐意,“以后娶媳妇,都是你的事儿,我不管!”
“好好好,就生儿子,都归我管。”温亭湛连忙改口迎合。
夜摇光的心气儿这才顺了一点,推开了温亭湛,就去了浴室沐浴,洗完澡干了头发之后,她就躺在她柔软的床榻上,连温亭湛都不想等,正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之时,却听到了乾阳杀猪一般的叫声。
“啊——”
夜摇光倏地坐了起来,抓住一件披风往身上一披就一个纵身飞掠出去,就看到一抹身影飞跃而来,她迅速的掷出天麟,几个旋身飞奔上去,金子和她一前一后将那抹身影给拦下。
“嘿嘿,嘿嘿,孩儿他师傅,误会,误会。”
夜摇光没有想到,竟然是乾兑这死不要脸的货,但是看着他这副嬉皮笑脸,明显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夜摇光不由眯着眼睛:“你这是来干嘛?”
“我、我是来给儿子送成婚礼……”
“师傅,他躲在屋顶偷看我洞房!”这个时候奔跑出来的乾阳,喜服有些凌乱,脸上一片涨红,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还是被这个不靠谱的爹给气的。
夜摇光听了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乾兑这个老不羞,亲儿子的春宫也不放过!
乾兑也自知理亏,且有点不好意思,但他死要面子,嘴硬道:“你爹我那是怕你不会洞房……”
“够了!”不等乾兑将荤话说完,夜摇光就出声喝止,指着乾兑,“你,现在给我滚出我的府邸,以后少来,小心我见一次打一次!”
“孩儿他师傅啊,你不能如此,我明日还得喝媳妇茶呢!”乾兑不想走。
“喝媳妇茶是吧,这见媳妇得给见面礼,还有改口费,以及大婚礼,你先拿出一样说得过去的大礼,我再考虑考虑。”夜摇光向乾兑伸出手。
看着夜摇光一副要宰他的模样,乾兑立刻回过身去对乾阳数落,哪知他才刚刚转过身,乾阳一看到他就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个老东西吓到他媳妇了,他得去安慰下,还好他刚才什么都没有做,就和媳妇说了会儿话,早早的发现了他这个不靠谱的爹,否则他哪儿还有脸去见媳妇啊。
“不孝子!”对着乾阳的背影啐了一口,乾兑知道如果他不割点肉,吐点血,夜摇光绝对是要把他扫地出门,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婚宴什么的他不想去,免得给儿子丢了人,儿子娶得又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但媳妇茶怎么着明日也得喝一杯。
愤愤的乾兑为了这杯媳妇茶,只能从芥子了掏出一件又一件的宝贝,可惜已经准备狮子大开口的夜摇光一件也没有瞧上。
“这个八宝玉净瓶,可是我的压箱宝,你要是再看不上,我也没有办法!”乾兑咬着牙,忍着肉痛,将最后一件宝物取出来。
夜摇光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玉净瓶,她感觉到一股深厚的灵气,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这才态度松了些:“这个八宝玉净瓶有何用处?”
“这东西可是一件远古法器,就算是凡人也可以用它来收妖收鬼,但凡妖鬼入了八宝玉净瓶之中,都会被洗去妖性化尽戾气。”
“这么神奇?”夜摇光一把抢过来,拿在手里才感觉到了它的重量,不用五行之气根本拿不动,左右的看了看,夜摇光冲着痛的牙齿都在打颤的乾兑笑道,“这东西能够收魔,净化魔性么?”
“不知道!”乾兑虽然气哼哼,但却说的是实话,到如今也没有人用它收魔。
夜摇光也不在意,也相信乾兑说的是真的,手一抬玉净瓶就入了她的芥子:“我帮你先收下,明儿就交给小阳。宜薇,给乾大师安排间屋子。”
说完就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声:“安排一间离新房最远的屋子!”
第1749章:登门拜访
七月初三,一大早新嫁娘起来敬茶,夜摇光和温亭湛也是早早的到了正堂等着,偏偏乾兑那家伙竟然是乾阳和褚绯颖都来了,还没有来人,夜摇光等了一刻钟,就不耐烦的对宜宁说:“上茶吧,别等了。”
乾阳也没有一点反对意见,带着褚绯颖端起了茶水跪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垫子上,给夜摇光和温亭湛敬茶,褚绯颖也改了口,不叫她姐姐,而是跟着乾阳叫师傅。
夜摇光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取出来递给乾阳和褚绯颖,然后又将八宝玉净瓶取出来:“这是小阳他爹留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小阳他爹是世外之人,较为随性,你不必放在心上。改日时机到了自然是遇得上。”
“遇得上,遇得上,这不就遇上了。”乾兑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旋即一抹身影如凭空一般出现在正堂,笑嘻嘻的说着,眼睛直溜溜的往褚绯颖身上看。
看得人家新媳妇头都快埋入自个儿的胸口,还不知道收敛,夜摇光忍不住咳了两声,将八宝玉净瓶递给褚绯颖,缓解一下她的尴尬:“小阳素来是个没甚收拾之人,你替他保管。”
“师傅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褚绯颖点着头。
瞥了不断向自己挤眉弄眼的乾兑一眼,夜摇光有些不情不愿的道:“既然小阳的父亲都来了,这杯茶怎么着也得敬,你们夫妻再敬杯茶。”
宜宁等人也是迅速的换了茶水,下面的丫鬟将垫子放好,乾兑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坐靠背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一副大爷的模样。
褚绯颖和乾阳乖乖的又各自敬了一杯茶,乾兑喝了媳妇茶,乐得合不拢嘴,亲自将褚绯颖扶起来:“我这个爹呢,平日也不在小阳的身边,他自小就没了娘,也没个知心人陪着他,性子也是纯善,只望你们日后和和美美,小阳脾气有些倔,想事儿也不周全,你多担待些。”
“媳妇谨遵教导。”褚绯颖落落大方的回答。
“好好好。”乾兑怎么看褚绯颖怎么满意,侧首看着儿子笑脸就不见了,“以后要让着媳妇,多听媳妇的话知不知晓?”
“哼!”乾阳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高兴呢,完全不想听他家老头子的话。
褚绯颖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袍,偷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笑得很是温婉的对乾兑道:“爹过虑了,相公他心性纯良,德行端正,定然不会欺负儿媳。”说着,就依然保持着微笑看向强阳,“相公,你说是与不是?”
“是,是!”乾阳哪敢说不是,早就看出褚绯颖那笑容背后的冷意。
两夫妻的互动,乾兑都看在眼里,他欣慰的笑着,却也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温亭湛人精一般的人,顺势就接着开口:“小阳,我和你师傅欲往凤翔府走一遭,你们夫妻两正值新婚燕尔,你们是打算留在这里,待到月底再去苏州与我们汇合,还是有旁的想法,不妨说一说。”
乾阳其实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对这些是没有什么要求,直接把问题丢给媳妇:“小颖,你想如何?”
“侯爷,我想和相公留在帝都,带着相公多认认门。”褚绯颖觉得现在他们不适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走了,虽然她也喜欢游玩,但以后跟着温亭湛和夜摇光,乾阳别的本事没有,在世俗游走肯定是不会吃亏,有的时间带着她游山玩水,温亭湛夫妇肯定不会约束他们。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而且她也还有些舍不得爹娘和曾祖。
“那好,等到三朝回门之后,我和你们师傅就离开帝都,你们夫妻两要在褚府小住也无妨,无需多在意旁人的话,自个儿心里快活便是。”温亭湛颔首之后交代。
“那啥,我也先走了,还有好多事儿等着我办。”这个时候乾兑也开口,看向乾阳的目光有些闪躲,太多年没有一起,在一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与其都不自在,不如早些分开,他们虽然是散修,但也是修炼之人,用不着如此婆婆妈妈,扭扭捏捏。
乾阳也已经习惯,不发一言,也没感觉到有什么舍不得或者失落,就点头:“好走。”
“我们送送爹。”褚绯颖瞪了乾阳一眼,就拉着乾阳将乾兑送出了侯府的大门。
送走了乾兑,夫妻两还没有折回去,便看到高寅带着雷婷婷来了,四个人在大门口见了礼,褚绯颖就引着他们进了屋子,已经早有下人通报,温亭湛和夜摇光还在正堂。
一番寒暄之后,夜摇光看得出高寅是来寻温亭湛,于是就将乾阳这对新婚夫妻打发下去,她带着雷婷婷也找了个理由离开,温亭湛则是带着高寅去了书房。
“回来了之后,我也没有多关心你,可还适应?”夜摇光拉着雷婷婷说些知心话,自从带着雷婷婷回到了帝都,她就忙着乾阳的大婚,心里有些自责。
“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孩子。”雷婷婷握着夜摇光的手,“闲言碎语总归还是有些,但的确是我对不住关家,他们的话虽然有些不中听,可也有一半是实情,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夜摇光欣慰的说道,“你和高寅……”
虽然夜摇光的话没有说完,神色也很隐晦,但雷婷婷心里明白,她神色很坦荡:“我和他一直是分榻而眠,我当初嫁一则是不想再纠缠关昭,让他早些抽心,也能够早些遇上真正值得他守护的女子,二则也是想要还高寅一个人情,让高家能够不用趟黄家的浑水,三则是为了自己,姐姐,我想一个人,无忧无虑,自在随心。”
“婷姐儿,你现在还小……”
“我知道姐姐是想劝我,担心我日后的岁月还长,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该如何过活。”雷婷婷微微的偏着头,“其实日后如何,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但现下我还是坚持着。”
第1750章:视为接班人
话已至此,夜摇光也就不多说,就拉着雷婷婷说些家里的事儿,关心关心她的日常生活,和身边有没有什么麻烦,两人扯了一个上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才去了饭堂,用完午膳之后,高寅就带着雷婷婷离开。
夜摇光趁着午睡之前,躺在床榻上问陪着她午睡的温亭湛:“高寅来寻你何事?”
“他想到东三省上任,来求我帮他安排。”温亭湛从来不隐瞒夜摇光任何事。
“东三省?他怎么会想到去东三省?”夜摇光有些不解,“他知道了东三省总督的事儿?”
温亭湛忍不住笑出声,细长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夜摇光的鼻子:“高寅去年的举子,他名列三甲,今年外放自然不会如秦敦沦为县丞,一县之令定然是少不了,但要和总督扯上干系实在是不太可能。便是东三省总督当真有变动,也轮不上小小一个县令指手画脚,更别想因此沾点功绩。”
“那他为何要去东三省?”实在是不能怪夜摇光联想到一块儿,毕竟在去鬼城遇上那档子事儿之前,夜摇光脑海里东三省只是知道在何处,却从未留心过,这一世也是没有去过。
“高寅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他将局势分析得极好。”温亭湛将夜摇光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现如今没有我和单久辞插手的地方只有两块,一是江南,二是东三省。而江南,是我即将上任之地,单久辞又已经成了江南第一名门望族荣家的女婿,接下来的三年,我势必是要和单久辞在江南交锋,他不愿意去江南,不想做一条被殃及的池鱼,也不愿从我手中捞功绩,他想凭自己的能耐顶天立地,东三省正是他想要去大展拳脚之所。”
“挺有骨气的。”夜摇光听了不由赞了一句。
“有骨气,也有朝气,还有魄力与想法。”温亭湛对高寅到很是欣赏,他的目光忽而变得深远,视线穿透了飘垂的轻纱罗帐,落在了窗台上摆放的白鹤芋上,“就是过于尖锐,若是打磨得好,良相之才,他这个年岁正好。”
夜摇光算是听出味儿,她没有想到温亭湛对高寅寄予了这样高的厚望,竟然是想把高寅培养成为他的接班人,日后挑起朝廷大梁的杠杆,辅佐君王的权臣。
“他就比你小五岁,说的好似比你小了一辈。”夜摇光嗔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温亭湛温柔的看着她:“摇摇,士睿比我想的好,他是真的长大,而且是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帝王之才,等到他登基之后,天下大定,再有文有岳书意,武有明诺,刑律有岑锋,再又高寅等一辈年轻有为的人,我们便可以功成身退。”
“阿湛……”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夜摇光睁开眼,抬眼看着温亭湛,她紧紧的握住温亭湛的手,“阿湛,我们的人生还很长很长,我不想你如此的将就我,其实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真的深深迷恋着,你在宦海之中游刃有余,指点江山,翻云覆雨的英姿。这才是属于你的舞台,我喜欢看到你如此光芒万丈,让我仰慕。你不应该是那种被我所束缚,离开能够让你发光发热的地方,而且这三年在青海,你从没有一刻让我觉得自己缺少陪伴,亦或者日子枯燥乏味。西宁三年,你陪我去过太多地方,经历太多属于我的风雨。”
“阿湛,青春年华有限,我们不要蹉跎,我想要陪着你在属于你的世界,在这芸芸众生的世俗走到生命的尽头,可好?”
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眼眸静静的深深的凝望着夜摇光,好一会儿他才笑道:“你喜欢就好,等到天下大定之后,我也向士睿要个九州巡抚做着,如此我既可以继续造福苍生,为朝廷效力,又可以陪你去天涯海角。你斩妖除魔,我惩奸除恶,我们将世俗也好,世俗之外也罢,都扫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让夜摇光水润的桃花眼越发的明亮,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美好的画卷。
重重的一点头:“嗯,阿湛,虽然天下浊气不可能有除之殆尽的那一日,但我们尽我们所能,造福天下苍生,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子女累积福德,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快歇息吧,时候不早了。”轻轻俯身在夜摇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温亭湛的手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也需要多休息。”
夜摇光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要你给我哼歌谣。”
“好。”对着夜摇光,温亭湛有用不完的好脾气,他的声线清润,哼着那一首他们都喜欢的歌谣,幽幽的传入了夜摇光的耳里,让她含着笑沉入了梦乡。
她的一觉睡得极沉,极香,醒来的时候仿佛依然还是她入睡前的姿势,温亭湛依然搂着她,似乎纹丝未动,只不过手里握着一卷书,两人相视一笑。
日子就这样恬然安静的过了褚绯颖回门之期,两人和萧士睿他们打了招呼,又在侯府宴请了他们一顿,请了萧士睿夫妻两,陆永恬夫妻两,明诺还有高寅夫妻一同聚了一聚。
席间大家都没有说到任何关于政治的话题,但依然聊得极其开心,尚玉嫣没有来,桑·姬朽却没有刻意的避开,她坦然的面对着明诺,仿佛只是相识的一个故人。
宴席到了戌时正(晚八点)在散去,夜摇光和温亭湛连同褚绯颖夫妻,将客人们一一送走,陆永恬故意磨磨蹭蹭的留在了最后,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温亭湛说。
“允禾,我……”
“你想说什么话我都知道,做兄弟,情义都在心中,回去吧。”温亭湛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着说道。
“允禾,我是想……”
陆永恬又要开口,可却被急促本来的马蹄声打断,陆永恬的心腹飞奔而来,翻身下马跪到陆永恬的面前:“少爷,老太爷去了。”
第1751章:母子久别团聚
陆永恬祖父猝不及防的去世,让知道消息的温亭湛也不好不去上柱香,于是两人转道,和陆永恬夫妻两迅速的赶往扬州,陆永恬的祖籍就在扬州,而他的祖父乃是江苏都指挥使,都指挥使司在扬州。
说起来,如果陆老太爷没有去世,他马上要和温亭湛成为同僚,温亭湛已经是江苏布政使,只不过府衙在苏州,也叫做苏州布政使罢了。既然是转道提前去了扬州,对于温亭湛而言除了祭奠陆永恬的祖父以外,自然也是不能辜负特意来这一遭,大致了解一下扬州的政局和时局也是必要。
夜摇光和温亭湛他们四人到扬州是陆老爷子停灵的最后一日,也就是头七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下葬的时间,陆永恬很伤心,这是他最敬重从小最疼他的祖父,他竟然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在棺椁之前像个大男孩哭得不能自已。
温亭湛和夜摇光除了苍白无力的说了声节哀,并且无声的陪伴以外也不知道说什么。对于陆家,他们其实是感激的,当年她及笄的时候,温亭湛还什么都不是的一个穷学生,陆永恬的母亲就能够为着他们于陆永恬交好这一点,完全没有门第之见的亲自来给她操办及笄礼。这份情义弥足珍贵,但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完全没有办法阻挠。
第二日,他们也是陪着送灵,送完陆老爷子的最后一程,夜摇光也亲自看了陆老爷子的墓地,的确是请来了懂行的人点的穴,位置很好,也就放了心。
而就在他们回来的当日,卓敏妍昏倒了,她竟然也有了身孕,不过他们的女儿都已经虚岁两岁多,实际上已经一岁多,陆永恬比夜摇光还大些,已经是快奔三的人,还没有子嗣也是急人,眼见着老太爷去世,陆永恬还得守孝一年,可把陆夫人担心坏了。
现在这个喜讯来得正好,也给陆家带来一丝喜气。
唯独卓敏妍惶惶不安的拉着夜摇光的手:“灼华姐姐,你可不可以也给我算一卦。”
夜摇光给喻清袭算了卦,这个事情卓敏妍知道,她也害怕自己再生个女儿,陆永恬本身就比萧士睿大,而且喻清袭嫁给萧士睿五年生了两个,如今还怀着一个,可她嫁给陆永恬三年才有了前头一个女儿,如今府上因为祖父的去世,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更希望嫡出一脉能够有继承人。
“妍妍,你心乱了。”夜摇光坐在她的身边,“你和素微不一样,且不说你这还是第二胎,就说陆夫人也不是那等不明理之人,只要她不多说什么,谁也没有办法置喙你。素微之所以算卦,是因为她需要尽早安排,你难道算出腹中孩子是女儿,就也如素微一般,给小六安排侍妾?”
卓敏妍咬着唇,坚决的摇着头。
她和陆永恬与喻清袭和萧士睿是不一样的,她和陆永恬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前,他们在书院的时候就相识相爱,并且他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才在一起,她容不下陆永恬有旁的女人,喻清袭和萧士睿本就没有任何感情,是陛下的一纸诏书让他们成为了夫妻。而且萧士睿是皇太孙,是皇储,已经拖不起。
“那你认为小六会因为你再生一个女儿,而要旁的女人?”夜摇光又问。
卓敏妍还是果断的摇头,对陆永恬这点信任她还是有。
“既然如此,你何故要庸人自扰?”夜摇光轻轻的笑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宽心好生养胎,你这段时日过于劳累和思虑过甚,对你腹中的胎儿不利。你腹中是男孩是女孩,你怀上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改变不了他的性别,也改变不了他身体里留着你们的血。”
“是我胡思乱想了。”卓敏妍有些歉疚和低落,“我只是不想让婆母他们失望,嫁到陆家这些年,我一直没有侍孝身前,和祖父甚至没有正式的相见,我又把小六带走了那么远足足三年,我心里愧疚,我急切的想要为陆家做些什么……”
“你这样想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妍妍。”夜摇光轻叹一口气,开解道,“关心则乱,男儿志在四方,小六并不是被你拐跑,而是为着朝廷效力,你心里不要乱想。别让他现在这般脆弱的时候,还要为着你担忧。接下来一年你们都要为老爷子守孝,留在这里好生孝敬小六的爹娘便是,当然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不论你生的是男是女,于陆家而言,新生命的降生都是一桩喜事。”
“我知道了,灼华姐姐。”整理好情绪,心中开朗的卓敏妍对夜摇光笑道,“灼华姐姐也有了身子,我比你小一个月,我们日后有机会做儿女亲家!”
“日后的事情,就看孩子们的造化吧。”夜摇光不排斥自己的孩子以后和陆永恬、闻游、秦敦甚至是萧士睿任何一个的孩子成婚,但她绝对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订下娃娃亲。
开解完卓敏妍,夜摇光回到了陆府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温亭湛又不在,她知道他定然是去忙着打探扬州的事情,便自己去午休,睡着的时候温亭湛还没有回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温亭湛的怀里。
“自从怀了这胎之后,我的警觉性是越发的低。”夜摇光都搞明白,怀着广明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以往温亭湛靠近她,她都是有感觉,现在倒好直接是无知无觉,这样可不好,若是遇上了危险就麻烦了。
“也许是他们两特别的缘故。”温亭湛的手摸了摸夜摇光平坦的小腹,“别怕,暗处不但有卫茁守着,还有金子时刻盯着,你只管安心。”
“那也不能让他们两时时刻刻不休不眠的护着我。”夜摇光还是有些闷,她不喜欢那种由别人保护的感觉。
“快别闷闷不乐,为夫要给你一个惊喜。”温亭湛神神秘秘的将夜摇光拉来,陪着她洗漱之后,就把她拉到屋子的正堂。
当那一抹细长挺拔,已经长成风姿玉骨的少年郎的身影映入眼帘,夜摇光着实惊喜不已:“儿子!”
第1752章:宣开阳的政见
分别了半年,夜摇光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虽然出了万妖谷之后,一下子收到宣开阳给她传来的不少书信,后面也是陆陆续续没有断过,但做娘的对儿子的思念哪里是冰冷的文字可以表达?不过半年的时光,宣开阳已经长高了好多,竟然和她差不多。
夜摇光瞬间就扑上去,将宣开阳抱在了怀里。
也许是独自在外面闯荡了一圈,也许是长大了的缘故,宣开阳并没有最初那样扭捏或者羞涩,而是大方的任由母亲紧紧的抱着他,感受着属于母亲的那一份温暖。
夜摇光虽然想念儿子,情不自禁,但也是顾及家里的醋坛子,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双手扶着宣开阳的肩膀,仔细的看着他,那张脸让夜摇光瞬间的恍惚了一下:“像,太像了。”
和温亭湛已经像一个模子刻出来,除了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没有一个地方不像温亭湛,可是他通身的气度,却不像温亭湛那样似幽兰般清雅殊昳,而更像宣麟孤高清冷。
“孩儿是爹娘的孩子,自是像爹和娘。”少年处于变声期,听着有些涩然。
“开阳长大了。”夜摇光目光温柔慈爱的看着他,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这半年去了哪些地方?都见过什么人什么事儿?”
“孩儿府试之后,就先去了洛阳……”宣开阳将这半年的踪迹详细的告诉夜摇光。
他是一路慢行去了洛阳,路上的趣事儿也是一件不落的告诉夜摇光,到了洛阳的时候他取了案首的消息就正好传来,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宣麟,又在宣家陪了宣家父母几日,启程从洛阳往豫章郡出发,路上也是碰到了不少事情,有有趣的也有惊险的,六月的时候回到了豫章郡,去给温亭湛的爹娘上了香,又去了白鹿书院,代替温亭湛和夜摇光看完了夫子山长们,正打算启程前往苏州的时候,给温亭湛传了封信,温亭湛说他们正在去往扬州的路上。于是宣开阳就转道来了扬州和爹娘汇合。
“真是个傻孩子,你陆伯的祖父去世,爹娘过来也不过是上道香,你也不怕来了扑个空。”夜摇光疼惜的说道,宣开阳肯定没有提前告诉温亭湛,不然温亭湛早就对她说了。
“爹爹要任江苏布政使,扬州也属江苏,爹爹既然来了,只怕没有那般快走。”宣开阳回答得很有信心,“孩儿这不是和爹娘遇上了么?”
宣开阳的话让夜摇光有些惊讶,仔细去看他玉琢的容颜,他的肌肤和温亭湛都一样,都是玉冰肌再生,细腻白皙犹如凝脂白玉,刚毅的轮廓却一点女气也无,眼眸幽深似有华光,美则美矣,却没有半点阴柔,他坐在那里,也有了山岳一般的气势和沉稳。
不由释然一笑,站起身:“你和你爹聊会儿,娘去厨房亲自给你做点你喜爱的菜色。”
父子俩都知道,夜摇光这是刻意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俩,等到夜摇光走了之后,温亭湛才问道:“对扬州有何感想?”
“孩儿对扬州并没有多少感想。”宣开阳虽然对着心中神一样的父亲心里有些发紧,但却应答自如,面色自然,“扬州是个风花雪月盛行之地,但这正好是太平盛世的表象,就如今而言,并没有需要约束与改制之处,其余弊端则是各省各地都有,无伤大雅。孩儿倒是对杭州对扈渎(今上海)有些感想。”
“说说看。”温亭湛淡声道。
“杭州与扈渎皆隶属江浙布政使管辖,前年江浙布政使在家中暴病而亡,新上任的布政使乃是荣家之子,荣家乃是江南第一望族,陛下的母族,江南却藏污纳垢。”宣开阳整理了思路之后,对着温亭湛侃侃而谈,“按理说荣家应当一心向着陛下,可却任由着江南这趟水越来越浑浊,现如今连陛下也是看不下去,这才派了爹爹前来。陛下的心思众所皆知,就是借爹爹之手,治一治江南的沉珂,因而爹爹的到来,整个江南下至九品官吏,上至荣国公府,都是人人自危。爹爹从帝都到琉球再到西宁,凌厉的手腕早已经深入人心。现下爹爹还未走马上任,他们自然是按兵不动,可一旦爹爹去了苏州府衙,他们将会团抱。”
温亭湛刚刚开始还是面无表情,渐渐地他不由将目光投在宣开阳的身上,明明和他极其相似的容颜,他却能够在宣开阳的身上,看到和宣麟一样的意气风发。
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目光,宣开阳侧首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着道:“按照孩儿的推算,他们应当不会轻举妄动,只会和爹爹耗着,在爹爹于江南任职的这三年蛰伏,让爹爹寻不到任何突破口。”
“为何不是六年?”温亭湛唇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请爹爹容孩儿说句大逆不道之言,若是陛下还等得了六年,不至于如此匆忙的将爹爹调向江南。”宣开阳明亮的目光望着温亭湛,“帝王之术在于平衡,爹爹受陛下重用,自然也是陛下最为防备之人,且爹爹与太孙殿下情同手足,太孙殿下又对爹爹言听计从。陛下就更担忧爹爹权势过重,爹爹刚刚在西宁大展手脚,且做得太漂亮,吐蕃,蒙古,青海甚至囊括云南,四地一并为陛下解除了心头大患,爹爹的能力想必陛下既惊叹又忌惮。若是陛下身子尚且健朗,最应该做的是给爹爹进爵,再将爹爹调任帝都,放在眼皮子底下,孩儿记得年初的时候,前礼部尚书似乎致仕,这是多好的时机。”
礼部尚书官居正二品,六大尚书之一,但却是个实打实没有多少实权的位置。将温亭湛从正四品连升数级到礼部尚书,这样大的荣宠空前绝后,但实际上却是将温亭湛架空,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放在高处,也同时给看得明白的人敲个警钟,这才是帝王手段。
第1753章:敲山震虎
“你要知道于你爹爹而言,这官位升容易,降很难。”
这猖狂的口吻,若是换做旁人,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但是被温亭湛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也让人觉着事实的确如此。
“正因为如此,才是最好的局面。”宣开阳与夜摇光极其相似的眼睛,出现了夜摇光眼底永远不曾出现过的睿智之光,“陛下心里很清楚,这江南之中隐藏着一尾大鱼,这尾大鱼纵使和荣国公府无关,但至少荣国公府对他是极其忌惮,亦或者千丝万缕,更甚至荣国公府要么是主犯,要么是共谋。否则这些年何至于作为陛下母族的荣国公府却是对这些视若无睹?甚至连陛下那里也不曾透出半点风声?”
“接着说。”温亭湛也动作优雅的端起一杯茶,掀了掀茶盖。
“荣国公府无论如何,是一定存在问题。纵使爹爹有侯爵在身,可要和荣国公府相提并论,实在是相差甚远。”宣开阳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若是将爹爹调任回礼部,陛下一则敲打了爹爹,二则现如今陛下在助长福王的威风,为的便是给太孙殿下做磨刀石,把爹爹放在一旁,可以在必要之时看清爹爹是否懂分寸。三则,爹爹已经是正二品,待到日后要调出帝都放任江南,必然是平调或者上调,爹爹文武并重,两江总督这个位置也不是不能胜任。和江苏布政使相比,孩儿认为会有不少走投无路之人,会选择投靠两江总督,爹爹要打开江南的缺口会更容易,收效也更快,甚至不需要动太大的干戈,不至于让陛下收拾起残局来吃力。”
“因而,你说你对余杭与扈渎有些想法,是在打这个主意?”温亭湛将茶盏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望向宣开阳。
“这是孩儿的愚见。”宣开阳谦逊而又腼腆的笑着,“爹爹不如敲山震虎。”
“如何敲山震虎?”温亭湛眼中点着兴味看着宣开阳。
“做不成两江总督,那就做两江布政使。”宣开阳也不拐弯抹角。
“为父可不曾听说有两江布政使一说。”温亭湛佯装不明。
“爹爹能够以西宁知府身兼青海政权,为何不能临危受命,身兼江苏布政使及江浙布政使?”宣开阳说的理所当然,“爹爹只需要放把火,将荣家现在那位江浙布政使烧下来,再稍加运作,其实并不难。”
“这把火烧的可是陛下娘家人,那位现任的江浙布政使乃是陛下的亲表弟。”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宣开阳,“一个不慎可就是玩火自焚。”
“若是三年前,孩儿定然不会如此冒险。”宣开阳在温亭湛的引导下,放得越发的轻松,不自觉的就开始和温亭湛辩驳了起来,“可陛下对荣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前年盐案陛下心里明白,没有荣家的相助,背后的人哪里能够算计得了单世子,又如何能够将尾巴断得如此干净利落?陛下依然看在已故皇太后的情面上,对荣家怀柔,让荣家和单家联姻,让荣家人担任江浙布政使,为的就是想让他们知足,收敛,以往的事儿就此不追究,可惜他们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而陛下也已经没有时日来感化他们,这才有了陛下亟不可待的将爹爹派任到江苏。”
“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决心要整治,就不会再犹豫不决。从陛下下旨将爹爹调任江苏的那一刻,陛下已经没有退路,荣家不会不明白陛下的心思,这心已经离了,这时候荣家都没有服软,是打算硬着脖子撑到底。陛下这个时候顾念亲情,是在用国本容情,孩儿熟读本朝正史,纵观陛下继位以来的种种事迹,陛下绝不会如此。”
宣开阳的语气之中有着对兴华帝的钦佩,一个帝王,一个从未想过用铁血手腕六亲不认的帝王,他身在高位,用尽了他所有的办法,不在乎帝王的尊严,对着手足步步退让,这是极其的难能可贵。一再的被辜负,他能够瞬间清醒而又理智的以大局为重,历朝历代并没有几个能够做到这一步。
温亭湛却是含笑不语,似乎不为所动。
宣开阳有些不解,他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的言辞,似乎没有忽视或者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温亭湛却久久不言,且态度不明,这些年他受温亭湛悉心教导,那几年他受宣麟的熏陶,他看人之犀利,已经完全不逊色温亭湛,就连夜摇光他都能够轻易的看透,可唯独温亭湛,他看不明白,这是他最崇拜最敬重最仰慕最为之骄傲的父亲。
“爹爹,这是一举数得。”鼓起勇气,宣开阳紧接着又开口道,“陛下对荣家确然还有一丝容情,尤其是南久王之事令陛下心中伤怀不已,若是还有一点扭转的可能,陛下都会希望荣家幡然醒悟。故而,爹爹不妨先动一动江浙布政使,也算是对荣家杀鸡儆猴。荣家如果就此收手,爹爹也轻省,对于爹爹能够如此小动干戈保全荣家,陛下定然心中感念。那这个江浙布政使要与不要,都已经没有意义。可若是荣家仍然冥顽不灵,陛下也自然会更加狠得下心,为了让爹爹便宜行事,不需要爹爹费心思,陛下都会成全爹爹。”
“而爹爹以如此强势之态扎根江南,也可以让依附荣家,屈服于那条大鱼之下,心生不满之人有胆量转而向爹爹投诚。”宣开阳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说完,而后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温亭湛,这是他第一次对心中神一般存在的父亲谈论政治,是在父亲心中长大的第一步,他希望他能够开好这个头,没有让温亭湛失望。
温亭湛没有对他的言论发表看法和做出评价,而是笑着问道:“开阳,想出仕么?”
宣开阳目光微微一亮,证明着他其实有些渴望,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轻轻的摇着头:“爹爹,我不能,我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