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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4章:爱还是恨

    “果然留你不得!”这冷漠阴沉的声音自虚空之中传来,夜摇光一惊。

    夜摇光抬眼就看到适才烈火燃烧的地方,朵琪玛的身影又再度一点点的出现,她的手如地狱之中挖了一团鬼火,悬浮着一朵渗透着一点幽光的黑云,看着夜摇光的目光,有浓浓的杀意。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朵琪玛心中的惊惧,夜摇光这样的修为,竟然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今日已经结了仇,夜摇光必须得死,紫灵珠她都不想再逼问,她不能再给夜摇光一丁点喘息之机,否则不知道夜摇光还能够弄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其实夜摇光已经耗尽了一切,她现在连站立都站立不稳,所以当那一股气势汹汹,仿佛能够将世间一切都吞噬化为灰烬的气力袭来,夜摇光惨笑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缓缓倒了下去。

    “摇摇!”

    大概是幻听吧,在夜摇光觉得她的神魂都快散去的一瞬间,听到了心爱之人深切、担忧、紧张的声音,她真的好想他。

    却在下一瞬,她跌入了强而有力的熟悉怀抱,那独特的清冽之香袭来,夜摇光费力的掀开了眼帘,从缝隙之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他:“阿……湛……”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很危险,快走啊!

    “别怕,且仁大师和桃黛姑娘来了。”温亭湛紧紧的将夜摇光抱在怀里,他给夜摇光服下了一粒丹药,抱着夜摇光就寻了一个波及不到的角落。

    夜摇光艰难的调转视线,朵琪玛袭来的那一掌已经消失不见,模糊的视线的确看到了三抹身影交缠在了一起,正在交锋,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以且仁大师和桃黛的修为,竟然联手也没有一击将朵琪玛给拿下,这不应该啊。

    仿佛是知道夜摇光心中的疑惑,温亭湛抱着夜摇光,温柔清润的声音缓缓的在她耳边响起:“我飞奔出去,被魅魉带着遇上了和且仁大师决战的桃黛姑娘,这才急切的求助,且仁大师和桃黛姑娘不知决战了多久,两人都带着疲色,且身上都有伤。”

    且仁大师一向对桃黛愧疚,怎会尽全力和桃黛殊死一战?

    对上妻子询问的目光,温亭湛也是不得而知的摇了摇头,又喂了一颗丹药给夜摇光,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之中扩散,是聚灵丹的味道……

    夜摇光眼眶一酸,聚灵丹是为了凝聚她体内的两股灵气,但现在它们已经不在,这聚灵丹犹如毒药一般滑入夜摇光的身体里,让夜摇光肝肠寸断,但她却接着疲惫闭上了眼睛,不想让温亭湛知道,让他跟她一样痛着。

    怀中妻子微微颤抖的身体,努力将脸埋入他怀中明显的遮掩架势,温亭湛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了不得大事,但夜摇光这种状态,如今这样的时机,他不便深究,只是紧紧的抱着妻子,抿唇不发一言,强制自己将目光投向战场。

    桃黛与且仁已经斗法五天五夜,桃黛要和且仁殊死一战,她要求且仁必须尽全力,若是且仁企图赎罪或者感化她,故意输给她,她会将整个直贡寺的僧人送入地狱去陪他,这才有了两人同时受伤颇重,消耗巨大的状态。

    尽管如此,两人的修为都实在是可怕之际,两人联手哪里是朵琪玛能够应付得了?没有多久朵琪玛就接连被且仁与桃黛打伤,再一次被桃黛击飞出去,朵琪玛唇角溢出鲜血,心脉已经受损,她暗恨温亭湛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这样的两个人,更加后悔轻视了温亭湛这个凡人,今日她怕是难以在这两个人手上逃出生天。

    可要她死,那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时候,且仁又是一掌袭来,朵琪玛疯狂的咧嘴笑,不躲不避的受了且仁一掌,她的身体被这一掌给击碎,消散的无影无踪,就连且仁和桃黛都是一阵不解,旋即地面之下就传来咕咕咕的声音,几乎是眨眼之间,怦然一声,地板被掀翻,从地面之中流出了泛着幽光的液体,这些液体如岩浆一般奔腾而来,所过之处一切都焚烧殆尽,幽冷的火光,让人惊骇不已。

    “带他们走!”且仁双手形成一个佛印,金色的佛光飞弹出去,将泛着幽光的液体阻拦。

    “我不要你救!”桃黛冷着脸。

    “此物比之幽冥之火更甚千百倍,若是不将之扑灭,奔涌而出,千百里必然付之一炬。”且仁盘膝而坐,他的声音依然平和,手中的佛珠被他震碎,一颗颗在他的运作之下,形成了一排,泛着温润如真准般的光芒,“我并非为了救你。”

    桃黛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至极,她冷冷的看着面对比火山岩浆还可怕的东西,依然面不改色,一副舍生取义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心中的恨更甚:“你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中!”

    “那就请居士现在给我一击。”且仁闭上了眼睛。

    桃黛运足气的手掌抬起,朝着且仁的天灵盖一挥,但到底在最后一刻刹住了手,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手掌瞬间移开,朝着温亭湛和夜摇光挥去,只不过那股力量已经转变,仿佛一阵春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将夜摇光和温亭湛送走。

    “且仁,在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天下苍生,今日你想舍生取义,想要了断一切是么?”桃黛的声音带着一分凄楚的凉意,“可我不想成全你,我忽然发现,报复你最好的方式……”

    “就是让你永无止境心怀愧疚的活下去!”

    说话间,桃黛将且仁一抓,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抛了上去,在且仁惊变的目光之中,她转过身,背朝着蔓延而来的幽光阴火,展开双臂仰倒了下去,无数缠着桃花的翠绿色树叶藤蔓从她的背后飞扑伸展出来,如同一张密实的网随着她的身体跌落在那可焚尽天地万物的液体之中时伸展开。

    且仁不受控制高飞的身体僵硬,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是徒劳,唯有那一滴他此生都未尝试过被凡人称之为眼泪的液体从他的眼角迸溅出去,飞落在她即将被吞噬的脸上。

    他依稀还能看到她微微动着的唇,她再问他:小和尚,我美还是你的道美?

    你美,这个被他硬生生压制的答案,再也无法束缚的飞出来,他却还未来得及出口,她已经再也听不到。

第1665章:救众生为己任

    夜摇光从来没有想到桃黛的结局会是这样,这样没有惊天动地,这样没有波澜起伏,甚至可以说短促而匆忙的结束了她的生命,若是没有她和温亭湛加上且仁三个观众,只怕这个世间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刚烈,爱不能,恨不深的女子默默的来过,而后又默默的离去。

    但是桃黛确实是死了,她散尽了全部的元神将所有的阴火之浆扑灭,那一地的枯萎的错乱的树藤昭示着这个事实。她的死不仅让且仁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就连夜摇光心里也是愧疚到了极致,毕竟是他们请了桃黛和且仁相救……

    刺骨的寒风从茫茫雪原吹来,吹散了无数的黑飞,它们随风盘旋着漂浮着升上了天空,又在半空之中被无情的风吹散。

    鬼城里面没有金银珠宝这类的宝藏,鬼城里面的鬼就是朵琪玛,以及很久之前,偷盗苗寨功法之人炼制出来的半成品蛊,夜摇光和温亭湛寻到了一个仓库,库里有很多死了的或者还活着的蛇虫鼠蚁。

    “这些都是经过了炼蛊之人的手。”桑·姬朽的老道,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尤其是桑·姬朽终于在这里寻到了他们苗寨遗失的那本秘法。

    温亭湛勘查了现场的环境之后道:“这些关着炼蛊蛇虫的笼罩许多都有非人为的损坏,应该有些跑了出去,那些误闯入这里的人,应该是被这些咬了伤才会发狂。”

    “这里定然有个出路,供寻常人闯进来。”夜摇光有些纳闷,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根本没有寻到不曾被雷之灵覆盖的地方,那些人到底是怎么闯进来。

    温亭湛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寻不到也无妨,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都已经被我们给消除,祸及不到四周的百姓,日后便是再有人误入其中,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嗯。”也只能如此。

    温亭湛和夜摇光都没有在鬼城逗留多久,且仁大师并没有随他们一道离去,他留了下来,夜摇光和温亭湛不知道他留下来的缘由,但定然是与桃黛有关,桃黛的去世他们都很难过,也就没有多言相劝。

    元奕已经被他唯一幸存的下属带走,雷灵珠并没有拿去,因为雷灵珠最后在朵琪玛的手中,而朵琪玛是被桃黛所诛灭,雷灵珠也在桃黛陨落之后,从黑暗之中滚了出来,滚到了且仁的手中,元奕的人知道后,根本不敢再多言,带着元奕去寻了元鼎,应该是禀报给元鼎,让元鼎做打算。

    夜摇光和温亭湛一行人也离开了鬼城,而留在鬼城的且仁在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之后盘膝而坐,他摊开的掌心之上正是幽深的雷灵珠,此时的雷灵珠再也没有张牙舞爪的雷电之光,普通的不过似一颗稍微大一点剔透一点的玻璃珠。

    且仁的目光落在雷灵珠之上,他另外一只手竖起,字正腔圆的佛语从他的嘴里念出来,谁也不知道当年桃黛为替爹娘报仇,爆发了极限与强自己数倍的怪物交锋,最后因着他的阻拦而中断,她也因为气力耗尽,全身经脉尽断被打回了原形,为了滋润她的身体,让她早日重新得已化形,且仁跋涉千里,不惜只身犯险于西域魔窟,终于寻到了一味回灵瑶草,这株瑶草稀世独绝,可一旦服下,只要尚存一丝气息,便能够使之回灵。

    桃黛既然是散尽元神吞噬了与雷灵珠相连的朵琪玛,她必然有一丝元神吸入了雷灵珠,其实且仁也不太肯定,但他却不得不试一试。

    随着他的诵经声散开,他的身上浮现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这光芒一点点散开,形成了零碎的星光,围绕着安静的雷灵珠,安静的雷灵珠终于在不断汇入的星光中缓缓明亮了起来,它自且仁的掌心漂浮起来,有血色的光芒从它的中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牵扯住,一点点的往外面拉,当那一点血色被抽出雷灵珠之后,会在金色的星光包裹下,缓慢的吸住了堆上来的星光。

    渐渐的那一缕缕的星光在虚空之中以那一点血色为心脏,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雏形,而且仁的胡子也在微风之中寸寸发白,身上的光芒也渐渐微弱下去,直到最后消失的不见踪影,他的容颜瞬间衰败,满脸的褶皱,眼睛已经不在有光芒。

    已经成形的透明身影,桃黛虚弱的飘浮在半空之中,看着下方那个眉胡苍白,垂垂老矣,仿佛风一吹就能够吹到的老者,她的心很复杂,又好似有针轻轻的扎着,有些疼有些堵有些说不出口的难受,好久她才有气无力的问道:“为……为何?”

    且仁站起身,他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双手合十:“桃居士以身化厄,老衲感念桃居士大义,我佛慈悲,救众生为己任。万望桃居士日后能潜心修炼,早登大道。”

    说完,且仁对桃黛行了一个佛礼,就不发一言的离去。

    桃黛看着他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才低低的呢喃:“救众生为己任,原来……原来于你而言我亦不过是芸芸众生,我与旁人一样,你阻我复仇,是为众生,你如今舍生救我,也是为众生,我只是众生罢了呵呵呵……”

    身后是她凄冷而又绝望的笑,且仁的脚步没有停促,他苍白干裂的唇反而牵起了一抹释怀的笑,因为他在她绝望而又痛苦的声音之中听到了解脱,她痴迷于他的梦终于破碎,而后她会得到新生。

    修炼之人最忌七情六欲,而七情六欲唯有爱最是难看破,一旦将此情突破,这世间将再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拦得道成仙的脚步。

    他一直都知道,他给的从来不是她想要,但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也曾犯过痴念,若是当年她捡到他之时未曾将他送到直贡寺,而是养在身侧,也许……

    然而,也不过是一点痴念,人世哪里来的“若是”二字?

第1666章: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与她早在她将他送入直贡寺的那一瞬间,就注定只能是和尚与居士。他受师傅细心教养,教导养育之恩不可负;侍奉佛前,信仰与教道不可误;潜心修炼,心中净土不可污;受苍生信奈与供奉的恩情又不得不反哺。

    她救他性命,若非有她,他或许冻死在寒冬腊月,或许被山中豺狼啃碎尸骨。她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他想要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因为他给不了她炙热眼底深藏的情,回应不了她一片赤诚之心。

    这一生,他都在费尽心思呵护着她,不舍她沾染半点罪孽,不忍她纯净的灵魂有半点瑕疵,他在佛前以功德相抵,度化她所有的罪孽,他怀揣着一颗慈悲的心,哪里有危难一入他之耳,他必然毫不犹豫不惜万里风霜也要去,并不是如世人所想那般。他是一个不称职的佛教徒,他所有的修行都转嫁在了直贡寺他的禅房内,那一尊以她的精血铸造的小金像之上……

    很早很早以前,在她对他说:小和尚你看看我,我比你的道美之时,他就知道终此一生,他再也无法净心修炼,永远也无法功德圆满而坐化。

    他心中那一树桃花,满园芬芳,是这世间无可替代的美。

    她是他心中的最重,而大道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梦,如今他以生命为代价,将他的梦交给她,若是上苍垂怜,还愿给他一个来生,他哪怕忘却一切,也可以站在佛前,仰望着九天之上的她,隔着天与地也能够眼眸一错,便已无憾。

    “且仁大师圆寂了。”夜摇光是第一个接到直贡寺送来消息的人,是且仁大师的大弟子,新任直贡寺主持还未举行接任大典的赤列休亲笔所书,她握着直贡寺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她去直贡寺参加且仁大师的焚化仪式,他们昨天才分离,且仁大师虽然被桃黛扔出来时,桃黛故意将他打伤,但却绝对不至于这样就圆寂,“难道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就连聪明的温亭湛也看不透且仁大师的死因,他相信且仁大师对桃姑娘并非一般,纵使桃姑娘的牺牲让他难以释怀,却也不会如此匆忙,他至少要亲自主持了赤列休的接任大典,将直贡寺郑重的交托之后,才能够了无牵挂才是……

    如今这般突如其来,只能说明且仁大师是没有能力和时间来完成这些,想到昨日分离的时候,且仁大师的状态,鬼城又不可能有什么危险,那么就只能……

    想透了的温亭湛轻声一叹:“且仁大师做到了不负如来不负卿……”

    温亭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夜摇光,夜摇光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且仁大师耗尽生机救了桃黛?”

    “摇摇,你想一想且仁大师当时当真是一点阻止桃姑娘散尽元神的余力也没有么?”温亭湛轻声反问。

    夜摇光想到当时的场景,桃黛将他们夫妻两送走,又一把将且仁大师抓起来扔出去,那一把定然是运了气,重伤了且仁大师,为的就是不让且仁大师来阻止她,但夜摇光后来和温亭湛离开之时,看到且仁大师的气色,且仁大师应该是保留了实力,只怕和桃黛决战也是没有用尽全力,若是要制止应该是有可能,且人在最危急的关头,还是有着恐怖的爆发力。

    虽然夜摇光没有回答,但是温亭湛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于是道:“且仁大师是故意,他有把握能够救回桃姑娘,所以他故意让桃黛散尽元神去牺牲。”

    “为的是洗去桃黛身上的杀孽?”夜摇光觉得她似乎明白了且仁大师的用意。

    “这是至关重要的原因,却并非全部。”温亭湛目光变得深远,“桃姑娘身上杀孽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够洗脱,且仁大师也想通过牺牲让桃姑娘豁然开朗,释然她心中的结,最后且仁大师用一命还一命的做法救了她,就是为了彻底的了断他们之间的纠葛。”

    不知为何,夜摇光听了心里有些难受,为他们难受:“那……那桃黛她会知道且仁大师对她的心么……”

    温亭湛轻缓的摇了摇头:“且仁大师是在直贡寺圆寂。”

    且仁大师把心给了桃黛,但他却坚持将身留在佛门。也许他更想要让桃黛放下心中的执念,做到真正的看破世俗看破红尘,从此一心修炼,以桃黛的修为,迈过这个坎,又无罪孽在身,飞升之日必然是指日可待,这是且仁大师仅能够给她最好的,也只能给她的……

    “阿湛……”夜摇光双手圈住温亭湛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她不是个感性的人,但心中依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抑郁,这都是来自于桃黛和且仁大师故事结局。

    “我的摇摇何时也变得多愁善感?”温亭湛的手顺着她的长发,“这世间多的是爱而不得,两情相悦却难相守,不过是缘分二字罢了。有缘无份,有份无缘,缘深情浅,情深缘浅。”

    “我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你就不能容我片刻的伤感么?”夜摇光不满的抱怨道。

    “是为夫的错。”开解妻子,还被妻子埋怨,但温亭湛依然好脾气的认错。

    夜摇光反而觉得自己是有点不可理喻,讪讪的转移话题:“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们竟然在鬼城耽搁了七日,还剩五日就是元宵佳节,温亭湛就该上衙办公了。

    “三日后是且仁大师焚化之日,我们去送大师最后一程。”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轻轻的揉着,“等到送完大师,我们就回西宁。”

    这次若非是且仁大师和桃黛及时赶到,他们只怕全部都要葬身鬼城,并且赤列休这样诚挚的邀请她,她怎么都要去,夜摇光点了点头:“南久王呢?”

    这个是他们来吐蕃的关键,到现在温亭湛也没有抓他,夜摇光心里也把南久王当做一根刺,不拔了就不自在。

    “摇摇莫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最迟后日南久王就会动手杀了苏羌。”温亭湛对着夜摇光莞尔一笑。

第1667章:心思之深

    “杀苏羌?他们不是一伙的么?”若是没有苏羌这个吐蕃都帅的支持,南久王能够在吐蕃这么嚣张?

    偏偏没有人抓住苏羌私藏南久王的证据,加上吐蕃的政局复杂,朝廷也不能够贸然出兵,即便是陛下知道南久王躲在吐蕃,更加知道吐蕃的宣政院使和都帅都包庇着南久王,但也只能偷偷的派遣温亭湛来吐蕃抓人……

    只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就会弄得吐蕃内乱。

    “一伙儿?”温亭湛轻笑,“他们的勾结是利益的驱使,当利益受到了侵害,他们还能够拧成一线?”

    “你是怎么挑拨离间的?”夜摇光有些好奇。

    “从根源下手,摇摇觉着我为何费了那么多心思要将虞执拨乱反正,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温亭湛含笑问道。

    “当时看似为了先把之南师徒救回来,而虞执也确实是个还算靠谱的人,且他在吐蕃又的确有建树,你要动上头两个人,若是连第三把手也给拔了,陛下只怕要愁放什么人来吐蕃,才能够与直贡寺牵制,不出现混乱的局面。”夜摇光仔细的分析,“而虞执这些年在吐蕃做得漂亮,就连单久辞都没有怀疑他,只怕陛下也不会怀疑他,他这么刚正不阿,只要你把他和苏羌与费古力勾结的事儿抹了,陛下会很放心的将他升上去,甚至不会怀疑他已经成了你的人,一箭数雕,费点心思算什么?”

    “知我者,夫人也。”温亭湛情不自禁的亲了亲夜摇光的鬓角。

    夜摇光横了他一眼:“我可没有忘了你的物尽其用,很少有一件事让你费了这么多功夫,我想虞执的用处还不止这些。”

    “他是一把利刃,一把斩断苏羌费古力二人与南久王之间联系的利刃。”温亭湛也不卖关子,对夜摇光坦白道,“苏羌与费古力是受制于南久王,他们俩的把柄在南久王的手上,才不得不狼狈为奸,而这些证据虞执手上都有,虞执将之给了我,我传到了帝都,在我去鬼城之前已经送过去,算算日子明日朝廷所派之人就应该来了,你说若是苏羌和费古力的把柄已经不再是秘密,他们二人还会让南久王压着他们?而南久王若是提前一天获悉了这个事儿,他要如何自保?”

    “先下手为强!”

    “要想杀了苏羌震慑费古力,划了吐蕃自立为王,南久王如何能够不倾尽全力?”温亭湛的唇角的笑意加深,“而且我已经让虞执将我已经葬身鬼城的消息传给了苏羌,苏羌身边有南久王的人……”顿了顿温亭湛接着道,“加上且仁大师圆寂,直贡寺又是最乱的时候,南久王会将这个机会视为天赐良机。”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去鬼城……”夜摇光尽管对他的城府心机已经麻木,但也不能不感叹,“你去鬼城,的确是想一探究竟,想知道到底是真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我不怀疑你这份为吐蕃百姓着想的心。同时也是因着想要遂了元奕的心,以免日后他不达目的再寻你我麻烦,但最根本的还是,你这是一招迷魂计,你用这个办法迷惑了苏羌等人的眼睛,争取了钦差到来的时间,你一天不死,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你知道钦差明日就到来,所以你今日将‘死讯’通过虞执的口拐了个弯传到南久王的耳里,一则虞执成功的将你骗到了鬼城,证明了他的可信,二则虞执不是告诉南久王,而是从苏羌那里埋的暗线口中知晓,南久王会深信不疑。”

    待到今晚,南久王知道苏羌和费古力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朝廷漏了马脚,且朝廷之人已经是证据确凿,派钦差来不过是走个过场之后,南久王就会害怕苏羌将自己推出来将功抵过,为了活命,南久王会先一步杀了苏羌,苏羌乃是吐蕃的都统,手握数万兵马,南久王想要镇压,就必然亮出最后的底牌,譬如收买的苏羌的部下,譬如早早就安插到了吐蕃大军之中的他的势力。

    南久王杀了苏羌,为了稳住政局,他会以兵力去威胁费古力,让费古力成为和他造反中的一员,如今直贡寺且仁大师圆寂,正是影响力最低的时候,费古力也会在衡量利弊之后,决定和南久王赌一把。

    夜摇光已经可以猜到,温亭湛会在平乱之中顺理成章的让费古力变成死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虞执已经成了温亭湛的时候,再也没有机会开口。如此一来,就是真正的保住了虞执,待到虞执成了宣政院的院使,少则六年,多则十二年的连任,加上他们夫妻对直贡寺的影响,三方势力无论日后都帅是何人,吐蕃也将成为温亭湛有话语权的地方。

    透析了温亭湛的心思,夜摇光深吸一口气,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阿湛,我都快怀疑,你无心那九五之位。”

    亲了亲她的指尖,温亭湛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漆黑的眼眸散发着珍珠般柔和的光芒:“无需怀疑,这里唯你一人,再无他物。”

    “可是朝廷三分之一的疆土只怕已经在悄无声息已经落入你的手中。”

    从直隶到八闽再到青海,而后是蒙古现在又是吐蕃,这些可都是在边境啊,若是成合围之势,这才拔出了南久王,云南是落在了单久辞的手里,不然温亭湛当真是将整个朝廷给包裹起来,而他说过六月之后他会调任到江南……

    亲昵的用额头抵着夜摇光的额头,揉了揉她的秀发:“我的摇摇,从我决定踏入仕途起,我可以不站在最高的位置,但我却必须要让至高位上的人学会听我的话,如此我才能够为你撑起一片天空,一片没有任何人敢挡你寸土的天空,任你翱翔。”

    从决定入仕的那一瞬起,那行事从来不遮掩,即便对着萧士睿也是快狠准,并非他不知锋芒毕露,引人忌惮,而是他要无人敢与他为敌!

第1668章:废了元奕

    忌惮又如何?恐惧又何妨?

    拥有足够将一切权势和力量踩在脚底的资本,才能够真正的随心所欲,而非一味的遮掩,躲躲藏藏,疑神疑鬼。

    日后无论是为善也好,为恶也罢。他温亭湛要这世间除了夜摇光以外,他说一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为二。

    水光潋滟的桃花盈眸静静的看着温亭湛的眼睛,深深的望入他的眼底,她看到了他的志在必得,看到了他狷狂霸气,唯独看不到的是执着的权欲。

    唇角轻轻的舒展,她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幸好元奕被带走了,不然只怕也是要露馅。”

    虽然南久王指使不动元奕,但是夜摇光相信,元奕乐意随意两句话就给他和夜摇光添堵。元奕帮过南久王,南久王若是有所怀疑,想要求证温亭湛到底是不是真死,定然会求助于元奕,这下南久王只怕是联系不上元奕了。

    “你当我救他是为着哪般?”温亭湛轻柔的声音从微启的唇瓣溢出来。

    夜摇光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元奕在朵琪玛受到阴火虫和雷劫双击之后被扔出来,温亭湛那么殷切的上去营救,当时她就纳闷,这会儿听到温亭湛这话,她算是回味过来:“你对他动了手脚?”

    “我给他吃的丹药,足可让他成为废人。”温亭湛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寒意一点点的散开。

    “你废了他!”夜摇光惊骇。

    手掌轻轻的抚着夜摇光的后背:“放心吧摇摇,我做事自然是不会让人寻到短处,在对付那只巨兽之后,若非我提醒,他早就中了招,我所有对他的善意看似不想在危机四伏之时多个敌人,其实不过是为了后面这暗害之举做遮掩罢了,我那药是陌大哥精心炼制,只针对修炼之人,药都是由最好的滋补药材炼制,入体之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对奄奄一息的修炼之人有保命之效,只不过那药太补,受了重创之人受不了大补,修为会尽毁,当时元奕被朵琪玛伤的那般重,莫说他们看不破那药的玄机,就算看破了他们不谢我危急之时保住了元奕的小命便罢,岂有责怪我之理?责怪我什么?不计前嫌,危难之际救了元奕一命么?性命与修为孰轻孰重?”

    “噗嗤!”夜摇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温亭湛这腹黑的家伙。

    他们都知道元奕虽然重伤,但未必会没救,犯不着温亭湛用这样关爱的方式出手相助,但温亭湛不是修炼之人啊,他就是个寻常的大夫,他见元奕重伤就快死了,害怕元鼎因此祸及他们头上,忍痛割肉给了极其珍贵的丹药,也不可否认这粒丹药保住了元奕的性命,元鼎于情于理没有资格来找他们算账。

    这一瞬,夜摇光还有点期待看一看元鼎那吃鳖的模样。

    “他敢算计我,敢惹你不快,自然要准备承受我的报复。”温亭湛对元奕算计他的事情倒没有多大的介怀,最介怀的是夜摇光引雷之灵,他那一瞬间的迟疑,虽然事后夜摇光戳穿那是因为元鼎之故,但温亭湛在夜摇光的事情上心眼比针尖还小,记仇那是不由余力,总归是他们父子的错,那就让他们父子痛一痛。

    “不过以元鼎的能力,要让元奕恢复并不是难事。”当初她不也是在对付墨族之后修为被毁,但也是短短的几年就恢复过来,只有性命才是重要。

    “至少能够换得几年的清静日子。”温亭湛也没有想过这样简单就将元奕给打发,但总归是能够几年不看到之人碍眼,元鼎又不能出世,没有了元奕,至少元家的人能够消停个几年,“几年之后我也能够将朝廷大局掌控在手中,几年后摇摇的修为定然会在重新修炼的他之上,再遇上也不会处处落了下风。”

    谁说了算,就为未可知。

    “也对,这个时机争取得好。”夜摇光心里一阵畅快。

    心情一好的夜摇光就忍不住做顿好的来犒劳自己和费脑的温亭湛,而且在鬼城的那几日她倒是无所谓,温亭湛和桑·姬朽都是靠着丹药和提前备好的肉干与干粮,两人到底是凡胎肉体,粗糙的吃了这么久,夜摇光也是心疼,昨天回来之后,夜摇光就疲惫的倒床就睡了。

    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让乾阳和金子都饱餐了一顿,温亭湛去处理这么多天积压下来的信件,夜摇光则是继续休眠,到了晚间夜摇光正想问一问关于东三省的事情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乔装上了门。

    “明世子……”夜摇光没有想到会在吐蕃看到明诺,而且是贴了满脸络腮胡还变了模样,头发穿着都和吐蕃居民融为一体的明诺。

    “不曾想我这番模样,温夫人也能够一眼将我认出来。”明诺这副模样可是连下属都欺骗过去了。

    “每个人的气息不同,我遇到的人,都不会再看脸。”夜摇光解释道,“明世子怎会来此?”

    夜摇光虽然问着明诺,但是疑惑的目光却是看着将明诺领进来的温亭湛,难道不知道桑·姬朽也在这里,他们落脚的还是那个药铺,地方就那么大,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岂不是徒惹桑·姬朽伤心?

    “温夫人无需担忧,我这次是奉陛下之命护送钦差来吐蕃调查吐蕃宣政院使与都帅互相勾结,为害一方之事。”明诺似乎读懂了夜摇光的担忧,他也知道桑·姬朽认了夜摇光为姐姐,原本不知道夜摇光将桑·姬朽也带来了吐蕃,以为桑·姬朽被夜摇光留在了西宁,又有些重要的事情和温亭湛商议,这才贸然上门,如今看到夜摇光这番举动,他还有什么猜不到,其实他也不想见到桑·姬朽,他们之间应了那句话,相见不如不见,便故作轻松的笑道,“待我将要事与明睿候说清之后,我便会立刻离开。”

    这下夜摇光有点尴尬。

    “我是职责所在,钦差大人若是有差池,我罪责难逃。”为了不让夜摇光心里不自在,明诺又解释一句。

    “姐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桑·姬朽拿着东西来寻夜摇光。

第1669章:五色蚕王

    桑·姬朽话音一滞,旋即有些歉意的说道:“姐姐对不住,我看着门大开着,就直接进来,并不知你们这里有客。”

    这话的意思,没有认出明诺,看着有些局促有些尴尬的桑·姬朽,夜摇光乐得打圆场:“这是朝廷派来之人,寻阿湛有事商议,我正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色,你陪我一道吧。”

    “好。”桑·姬朽浅笑应下,对温亭湛以及明诺含着礼貌得体的笑点了点头,就让开了路,等到夜摇光走出去,她没有一瞬间的迟疑,就转身跟上。

    明诺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的飘远,就像庭院晚风吹来的一片树叶,在她轻轻款摆的裙裾之上飘然一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走的干脆而又直接。他的目光微微一暗,但却片刻清明,仿若无事的转过身,和温亭湛谈笑如常。

    夜摇光和转过长廊,侧首看了一眼面色如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桑·姬朽,她以为自己假装的很好,但其实她一路的沉默无言,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紧紧捏着手中罐子,在长廊下摇晃的烛光中,指尖泛白,都忘了她来寻自己的事情,夜摇光轻叹一口气:“这是何物?”

    桑·姬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夜摇光的面前:“这里面是一只五色蚕王。”

    “五色蚕王?”夜摇光并不知道是何物,“会吐丝?”

    “会,吐出来的便是五色丝。”桑·姬朽打开了罐子,让夜摇光看,“这五色蚕极其少见,千万只蚕中也许只有一只,而也未必是蚕王,也不知道那人是从何处抓来,养到现在倒也没有养死,若是用五色丝织出一件衣袍,对于五行修炼者那将会是如虎添翼。”

    夜摇光看了眼罐子里那只有她大拇指粗,白白胖胖,只有中指长的蚕,似乎除了大了一点,肥一点,和其他蚕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这一只蚕,它要吐多少次丝,才能够织出一件衣袍?”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奢靡之人,五色蚕王只要饲养得当它可以长生不死,它每次吐丝就会如蛇一般蜕皮,其实就是辞旧迎新,五色丝常人只要求五根,集齐五行,将之融入到法器之中,增加法器的吸纳之力与锋芒之气。不过这只五色蚕王已经吐过好几次丝线,只不过那丝线都残留的那些蛊虫给吃了,姐姐倒是可以将它养着,等个几年姐姐有了孩子,孩子长大了,定然也就收了不少丝,可以给孩子做件趁手的法器,这法器自然是有自小相携,更趁手也更护主。”

    桑·姬朽提到了孩子,夜摇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小腹,想到了在鬼城的事情,不由心口一痛,以往她一直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两股灵气,尤其是在每日修炼之时更加的明显,可自从鬼城回来之后,她就在也感觉不到,修炼之时也感觉不到,原本她还存着一点奢望,现在想来,她是真的失去了他们两……

    “姐姐你怎么了……”桑·姬朽看着夜摇光目光变得悲痛,不由惊骇。

    对桑·姬朽罢了罢手,夜摇光迅速的收敛了情绪,也不好将鬼城的事情告诉她,就说道:“你提到孩子,让我想到了广明,一时间情难自控而已。”

    “都是我不好,姐姐……”

    没等桑·姬朽说完,夜摇光就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自责,我心里反而不好受。不过这五色蚕王,你就留着自己养着,我不会养倒是其次,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带到日后我和阿湛再有孩子,定然少不得和你这个姨母讨要大礼。你留着养着,也算是闲暇时有个打发时间的事儿,别整日都泡在炼蛊之中。”

    “好,那我就留着自己养,给我的小侄女攒丝线,指不定等她长大了,出嫁了还真能攒出一件衣袍的丝。”桑·姬朽捧着罐子,目光晶亮的想着。

    夜摇光好笑的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我只听闻富贵人家的女儿,甫一出生,母亲就会为她积攒嫁妆,这倒是第一回听闻,孩子都还没有,做姨母的就开始给她攒丝线做嫁衣,指不定我这辈子没有女儿缘呢?”

    “哪能没有?我可是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姐姐和姐夫可要好生努力,早些让我当姨母。”桑·姬朽打趣道。

    “这么喜欢小姑娘,自己寻个人嫁了生去。”夜摇光白了她一眼,已经走到了厨房,提裙迈过门槛就走了进去。

    桑·姬朽没有接话,而是沉默无声的跟着进去,捧着五色蚕王,在一旁看着夜摇光动作熟练的掌勺,一边吩咐下厨房的两个下人准备其他食材。

    忍了好一会儿,桑·姬朽终究是忍不住,她嗫嗫问道:“他为何而来?”

    夜摇光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知道桑·姬朽终究是还是没有彻底放下,至少依然关心着明诺:“既然都装作没有认出来,为何要去关心呢?”

    桑·姬朽身子一僵,她垂下眼帘,手不自在的在罐子边缘摩挲着:“不相见,是不想彼此为难。关心,是还没有彻底放下。姐姐也是深爱着姐夫,应当明白我,曾经倾心爱慕着的人,哪里是说放下就能够如同喝了忘情水将之忘得一干二净。”

    “别为难自己。”夜摇光心疼的全了一句才道,“他是奉陛下之命,护送钦差来吐蕃,捉拿吐蕃都帅与宣政院使,不会有危险,有你姐夫在,你大可以放心。”

    “嗯。”桑·姬朽轻轻的颔首,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

    而且跟了温亭湛和夜摇光这么久,桑·姬朽已经看明白了,若是这是件事情不是温亭湛一手掌控,这个时候明诺是不会上门的,既然温亭湛出了手,那么基本不会什么事情会超出温亭湛的预料,即便有也难不倒温亭湛。

    瞥了低头沉默的桑·姬朽一眼,夜摇光对旁边的帮厨道:“下大葱头。”

第1670章:蛇蛊

    夜摇光的视线落在桑·姬朽的身上,旁边伸来一只手将雪白的葱头放入锅里。

    “咦?”低着头看着五色蚕王的桑·姬朽突然惊诧的抬起头,“姐姐,你看。”

    夜摇光低头一看,罐子里的五色蚕王突然一阵躁动,发出了刺耳的叫声,她有些纳闷:“这是何故?”

    桑·姬朽没有立刻回答夜摇光,而是目光深沉的落在又背过身开始忙碌的两个帮厨,夜摇光顺着她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什么,她手中的汤勺一扔出去,厨房的大门瞬间被关上,她转身目光沉沉的看着厨房的两人。

    其中一个已经反应过来,当即就想着朝最近的窗户逃跑,夜摇光手一挥,一股五行之气就击打在他的膝盖之上,他已经一脚踏在窗沿,站立的腿一软,整个人后仰跌下来,摔得不可谓不重,当时闪身上前的夜摇光才刚刚抓住他,他就一咬牙,而后嘴角流出了毒血。

    “以为死了就完事?”夜摇光目光一冷,指尖夹着的五行针迅速的扎在尸体的身上,这时候听到动静的人已经冲了过来,温亭湛最先,明诺紧跟其后。

    “摇摇,发生了何事?”温亭湛目光落在夜摇光揪着的尸体上。

    “这人有问题,等会儿再说。”夜摇光拽着这具尸体到了桑·姬朽的面前。

    桑·姬朽接到夜摇光询问的眼神,便立刻道:“我从鬼城带回来的蛊虫里,发现了一只五色蚕王,原本是打算赠给姐姐,这五色蚕王除了能够突出稀有的五色丝之外,它算是最警惕的生灵,但凡有危害之物靠近,它就会躁动不安,方才姐姐让那人往锅里下了葱头,五色蚕王就拼命的想要从罐子里爬出来,大有逃命之势。”

    温亭湛立刻靠近热气腾腾的锅,拿起一个勺子搅了一下,夜摇光这是炖了一个鲫鱼汤,汤依然散发着鲜美的气味,搅和了一会儿,温亭湛从里面捞出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像一个瘪下去的煮熟的鹌鹑蛋,若不细看和葱头还真有点像。

    明诺也凑上前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蛇蛋,可这寒峭时节哪里来的蛇蛋?”

    这并不是蛇产蛋的季节,而且还是这般小的蛇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这不会是蛇蛋。”夜摇光很笃定,虽然夜摇光看着这煮憋的皮像极了蛇蛋的皮,但蛇蛋里面也是一个生命体,靠近她,她不会一点感知力都没有。

    “是蛇蛊。”桑·姬朽目光落在温亭湛汤勺内的白色蛋皮之上,瞳孔微微一缩,“而且还是以双头赤链蛇的蛇蛋炼制的蛇蛊,这锅汤有剧毒,莫说是凡人,就算是修炼者喝下……”说着桑·姬朽侧首看向温亭湛和夜摇光,“也必死无疑。”

    “便是你姐夫也不能幸免?”夜摇光沉眸问道。

    “蛊皇只能克蛊,这蛇蛊不但是蛊还是剧毒,双头赤链蛇之毒更甚毒箭木,姐夫体内的蛊皇也许会被它杀死。”这个答案桑·姬朽也不知道,因为她没有用双头赤链蛇来炼制蛇蛊,这种蛇蛊一命一炼,因着用双头赤链蛇的蛇蛋炼制蛇蛊,首先这枚蛇蛋必须产下来不超过三个时辰,那就不得不先对付一头双头赤链蛇。

    当然,他们这样的人对付一条蛇并不算难,而后这蛇蛊,需要在蛇蛋完好无损,蛇蛋内的小蛇有不死的情况下,用不尽的小毒虫毒卵来喂养,要将那些肉眼都未必看得到的虫卵送进去,是个极其艰难的事情,而且接触过多,很容易就有小小的一点飘入身体里,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迄今为止,桑·姬朽知道的用双头赤链蛇蛇蛋炼制蛇蛊的人,都没有活过用上蛇蛊之时。

    “看来,侯爷的行踪暴露了。”明诺担忧道。

    “先审一审这个人再说。”夜摇光瞥了一眼被他拽着的尸体。

    “这人……不是死了么?”明诺惊愕。

    夜摇光唇角冷冷一扬:“人死了,魂儿还在。”

    言罢,就一把拽着尸体离开了厨房。

    温亭湛放下手中的汤勺,看着桑·姬朽道:“这锅汤就劳烦桑姑娘和左记长老打理。”

    这些东西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来处理,会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倒了也会祸及到无辜的人?还是交给擅长此道的桑·姬朽吧。

    “姐夫放心,这事儿便交给我。”这对于桑·姬朽倒不是什么难事,她风一般的跑出去,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喊了一声,“木头人!”

    耀星就瞬间落在了她的面前,对于桑·姬朽对他的称呼,耀星有些不喜欢,其实他做魔的时候虽然不是聒噪之人,但也算个善谈之人,不知为何入了左记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吞噬了左记本命蛊的缘故,他的性子也受到了影响,不太爱说话起来,桑·姬朽总是很嫌恶的说他像个木头人,久而久之就这么叫了。

    “快,我又发现了好东西,我带你去看看。”不等耀星发表意见,桑·姬朽就上前抓住耀星的手,那么自然而然的拉着他进了厨房。

    这种亲密的接触,在世俗之外的人而言根本没什么,关系相近,亦或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姐弟妹都是这样,也是极其正常之事,但在俗世之内的明诺看来,这就是超越了一般情分,而是拥有男女之情都未必敢如此自然无拘的亲密。

    桑·姬朽至始至终都仿佛表现出没有认出明诺,当他是个陌生人,拉着耀星越过了他,和耀星凑在锅前:“这里面有煮化的双头赤链蛇的蛇蛊,我们要不要将汤烧干,将蛊虫提炼出来……”

    后面的话明诺听不到,他已经随着温亭湛离开了厨房,越走越远,走出厨房的月亮门之前,他终究是忍不住回头,看着背对着他靠的极近的两个人,他们仿佛有着说不完的投机的话语,两人商议的默契十足,都忽略了周边的一切。

    “允禾,那位左记长老是何人?”

第1671章:审鬼

    一步迈入院子,和厨房隔绝之后,明诺忍不住开口问道。

    温亭湛脚步微微放慢,侧首看似平淡的扫了明诺一眼,才开口道:“左记长老是桑姑娘寨子里最年轻的长老,修为极高。”

    “为人如何?”明诺又追问了一句。

    在明诺看来,耀星既然是和桑·姬朽同一个地方出来,不可能不知道桑·姬朽曾经盗了圣物,如今是寨子里的罪人。而耀星不但没有伤害桑·姬朽,捉拿桑·姬朽带回去立功,还默默的守护着她,跟随着她,那一定是对桑·姬朽用情至深。

    他给不了桑·姬朽一心一意,原本他想要桑·姬朽能够回到寨子里,做回那个俯视一切的圣女,一如初见时,她站在高处低头看着满身狼狈的他那样的高傲。可如今桑·姬朽已经成了一个凡人,那就应该拥有属于女子的幸福生活。

    左记既然能够如此相护,且又身怀绝技,又和她同出一脉,他们不但志趣相投,日后远离世俗的是是非非,做一对遨游天下的神仙眷侣。没有人束缚她,没有人委屈她,这就是他唯一所求。

    “为人……”这个问题倒是当真把温亭湛给难住,耀星虽然这段时间都和他们在同一屋檐下,但都是和桑·姬朽在一起,探讨着制蛊之事,他还真摸不准耀星为人之后是什么样子,至于耀星为魔的时候,温亭湛顿了顿道,“左记长老是个懂得取舍,有壮士断腕,知晓大义之人。”

    这世间从人到魔容易,但是从魔到人却很难,一如由奢入俭一个道理,在这一点上,比起黄彦柏,温亭湛更佩服耀星,黄彦柏再没有遇到单凝绾之前,可是以身为肆无忌惮的魔为荣,极其的厌恶做人的条条框框。自然这不排除,黄彦柏他是做过人,知晓做人的不易。

    可耀星也是和人打过无数交道,尽管涉世未深,他未必如黄彦柏那般透彻的理解为人的艰难,越是如此越能够提现耀星向善的真心,他厌恶做一个不得不以生灵鲜血为生的魔,它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弃恶从善。

    温亭湛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但是明诺对温亭湛何其了解,这世间能够让温亭湛赞扬,语气含着钦佩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足可证明左记是个多么难能可贵之人,而且明诺深信温亭湛绝对不会在看人之上看走眼。

    心中一股涩然蔓延开来,让他的味蕾都泛着微微的苦,但他的唇角却忍不住的舒展开,这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欣慰,还有什么能够比她得到更好的一切更让他高兴,即便这份美好不是他给予,他也能够做到真心实意的祝福。

    明诺的反应让温亭湛有些欣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亭湛敲了敲门:“摇摇,我可能进来?”

    “进来吧。”

    得到夜摇光的答复,温亭湛才轻轻推开了房门,踏了进去,明诺紧跟其后。

    屋子里很黑,只有里间有微弱的光,那是夜明珠投射出来的光芒,地下依然躺着那具唇角带着干了毒血的尸体,而温亭湛却打了帘子走了进去,略一迟疑明诺也跟了进去。

    进了房间,明诺就感觉到一阵阴冷,而后他就看到一颗夜明珠的照耀下,有一个半透明的人,这个人正是倒在外间的尸体,不由背脊一寒。

    正常情况下人是看不到鬼也听不到鬼的声音,除非是这只鬼有修为,它愿意让人看到,而这个人刚刚死去,自然是不可能有修为,为了方便温亭湛问话,夜摇光让魅魉令其现形。

    “说吧,你是何人派来?”夜摇光见温亭湛进来之后,才开始审问。

    明诺在一旁沉默无言,他素来只看到过审人,第一次看到审鬼。

    这也是夜摇光第一次将一个刚刚死了的人神魂抽出来,这只鬼显然心里很害怕,他没有想到他连死了都逃不掉,对上面无表情的夜摇光,以及泰然自若的坐在圆桌前,给明诺斟茶的温亭湛,它想动却被魅魉束缚根本动不了。

    “我……我是南久王派来!”

    “做了鬼都还要嘴硬。”夜摇光扬了扬眉,看了魅魉一眼。

    明诺就看到悬浮在那鬼之上的夜明珠微微的转动,而后他看到了那只鬼的面目变得格外的狰狞,但是由于这只鬼是没有修为,他也知道它一定在惨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听得到夜摇光的话。

    鬼是一缕阴魂,魅魉的纯阴之气犹如一根根针砸在它的魂体上,这种感觉和肉体被凌迟的感觉不相上下,一样的疼。

    “我……我说,我说……”不过是一缕稀薄的魂体,自然是扛不住这样的疼痛,很快就扛不住,待到夜摇光让魅魉停下来之后它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是江南荣家的人,是六姑爷指使我前来……”

    夜摇光听了眉头一皱,荣家大家族里,似乎荣沫漪正好排行第六,这位六姑爷自然是单久辞,他们所住的地方也是单久辞提供。夜摇光之所以不相信是南久王,是因为她笃定南久王这会儿只怕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如果南久王怀疑了这家店铺,第一个遭殃的应该是虞执,虞执若是出事,温亭湛会第一时间知道。

    且南久王若是要动他们,不会用这样的办法,有更好的办法。

    “阿湛……”夜摇光将它的话告诉了温亭湛。

    细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泛着白光的茶杯,温亭湛唇角在夜明珠之下有冷凝的光芒:“再审。”

    这就是不相信他是被单久辞派来的?夜摇光向温亭湛伸出手。

    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温亭湛似乎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将阳珠放在了她的掌心。

    冲着温亭湛莞尔明媚一笑,夜摇光握着阳珠摊在这只小鬼的面前,阳珠只是些许靠近,这只鬼就不断的想要往后偏,欲拉远与阳珠的距离,夜摇光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你既然已经做了鬼,就应当知晓这是何物,你若再不老实,可莫怪我。”

第1672章:搞小动作的人

    阳珠之于鬼魂,不啻于烈日。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只鬼不断的想要挣扎,却依然没有改口。

    温亭湛坐在一旁,审视着它的反应,对投来询问目光的夜摇光几不可见的一点头。

    夜摇光指尖一弹,一股至阳之气从阳珠弹出去,似一簇火焰落在了小鬼的身上,瞬间就将它的身体烧了一股窟窿,同时也引起他凄惨的叫声,这叫声传出去,无人能够听到,但方圆百里之内的阴魂都被吓得躲起来瑟瑟发抖。

    “我说的都是实话!”它痛苦的神魂不稳却依然只有这句话。

    夜摇光停了手看向温亭湛:“我信他说的都是实话。”

    任何一个鬼都不可能经受得起至阳之火的考验,哪怕有千年修为,更何况是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稍微阳气过重的人都不敢靠近的小鬼。

    “放了吧。”温亭湛点了点头站起身,先一步离开。

    夜摇光自然是将之送入轮回,留下来成了孤魂野鬼,她也很可能沾染上罪孽。

    等到送走了这只小鬼,让人将尸体处理,夜摇光先去寻了桑·姬朽,可人家正忙着将蛇蛊给提炼出来,压根没有功夫理她,看着她和耀星干劲十足的模样,夜摇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寻了温亭湛,明诺竟然还没有走。

    “时候不早,我先告辞。”看到夜摇光到来,明诺识趣的站起身。

    “无妨,就在此等等,应当快了。”温亭湛倒是开口挽留。

    “我去院子里走走,若是消息传来,唤我一声便是。”明诺想了想道。

    温亭湛没有阻拦,明诺和夜摇光见了礼就出了屋子,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房门,夜摇光走上前:“你留明世子是要他提前今晚就行动?”

    “唔。”温亭湛颔首,“此时南久王应该已经受到了朝廷派遣钦差前来,后日就会进城,明日他定然是要对苏羌动手,但他会隐而不发,后日是且仁大师的焚化大典,是最好动手的时机,明世子在吐蕃有人。”

    兴华帝会派明诺前来绝对不是护送钦差那么简单,明诺混迹军营十数载,有旧识被调到吐蕃亦或是原就是吐蕃人的可能很大,这是个杀入内部,从内往外控的好办法,可以大大的减低伤亡。

    而且南久王明日杀了苏羌,必然一门心思在控制费古力,安排后日大动作上,明诺只要动的不过分,南久王并不容易察觉。

    “南久王在吐蕃军队里面的人肯定不少。”夜摇光还是有些担忧,南久王可是能够杀了苏羌这个掌握吐蕃大军数年的领头羊之人,其军方细作不知道多少,“明世子能够有几个人?”

    “城外三千雪隐军算不算?”温亭湛含笑看着夜摇光,“如此大事,为何陛下要让钦差在十日后才赶来?这十日三千雪隐军已经分三批赶到吐蕃,其中一百人已经成功混入了军营。”

    “我听说雪隐军是明王府的底牌,你用什么让明诺不惜亮了底牌?”三千雪隐军是从太祖开始,就允许明王府自养的私兵,雪隐军擅长掩护,据说当年第一人明王为了保护太祖陛下,三千兄弟只剩一人,太祖陛下为了让雪隐军英魂不朽,特意恩准明王府永远拥有三千雪隐军,当然人数也只能是三千,但这确实开国功勋的独一份,也是明王府屹立不倒的根基。

    明诺竟然已经拿到了雪隐军的大权,看来明王已经名存实亡,但明诺就这样不顾陛下的忌惮亮了出来,这也是极其铤而走险的事情。

    “全耐夫人的情面。”温亭湛低声笑道。

    “我?”夜摇光先是纳闷,旋即反应过来,若是她有什么值得明诺这样下血本,那绝对不是十年前的救命之恩,而是因为桑·姬朽……想到这里,夜摇光就忍不住叹息,这两个人应该是有缘无份,情深缘浅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夜摇光转而问道,“对我们下蛊的人,你怎么看?”

    “他说的都是实话。”温亭湛淡声道。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当真是单久辞所为?”夜摇光皱眉。

    “摇摇不是一向不喜单久辞,为何反而觉得他无辜?”温亭湛单手支颐,好整以暇的看着夜摇光。

    “不喜欢不能成为我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我是不会被主观意识影响对一个人产生偏见。”夜摇光义正言辞道,“单久辞是个接触不少奇门异士之人,他身边修炼者不计其数,焉能够不知道我能够撬动死人之口?让下蛊之人服毒自尽,这不像是他那么聪明人该干的事情,若非他笃定能够一举杀了我们,那么让那人齿缝藏毒便是多此一举。再则,这个地方是他给你,要对你出手,当真是不需要等到现在,在你来之前就准备好岂不是更方便。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让你和南久王鹬蚌相争,暗中一下子解决你们两个麻烦,南久王没有死,他如何能够安心的拿下南久王的老窝云南?这个时候对你出手,而且还是不确定能够一招制敌的情况下,他得多蠢?”

    “哈哈哈哈,我家摇摇真是越发有女诸葛的架势。”温亭湛听完爽朗的笑道。

    夜摇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多亏夫君教导有方。”

    “为夫与荣有焉。”温亭湛也是文绉绉的应答。

    夜摇光翻了个白眼:“所以说这事儿不是单久辞干的,但那人没有撒谎……”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一个知晓单久辞暗桩,又能够在单久辞不设防之下,假借单久辞之名,并且能够以假乱真,又想我死之人所为。”温亭湛漆黑的眼眸泛着幽幽的光泽。

    “福安王。”只有一只和单久辞知己相交,单久辞一心扶持的福安王才有这个本事,并且福安王不知道夜摇光能够撬开死人的嘴,“看来陛下的确是把他的心养大了。”

    兴华帝这才提拔他多久,三四个月的时间,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萧士睿身边最得力的温亭湛给弄死,不惜利用了单久辞,成了自然好,不成也有单久辞背黑锅。

    “蠢货。”对于福安王的行为,温亭湛给了两个字的评价。

第1673章:提前预备生辰礼

    “的确是蠢货。”夜摇光深以为然的点头。

    才给他三分颜色,就想着开染坊。而且如此急切,急切到不惜将单久辞的感想置于一旁,他是笃定无论他做了什么,单久辞已经和他是一个船上的人,就算心中有怨,也休想下得了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么?

    但是他却不想想,没有单久辞保驾护航,他的路将会艰难多少,而最重要的是,单久辞现如今被兴华帝看对了眼,有心培养单久辞在他大行之后,和温亭湛互相牵制着扶持萧士睿。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单久辞就算已经脱离了福安王一党的标签,单久辞也会在大局落下之后,对他多加照拂,可他这个时候这样的利用单久辞,只是在消耗他们之间的情义。

    “不过就是这个蠢货,险些让我们遭了道。”夜摇光现在依然有点心有余悸。

    若非老天眷顾,恰好这个时候桑·姬朽发现了五色蚕王,拿来给她,恰好明诺又在这个时候赶来,夜摇光为了气氛不尴尬,带着桑·姬朽去了厨房,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他成不了事。”温亭湛安慰夜摇光,“我到了厨房,就有不适之感,越靠近汤越甚。”

    “看来,你体内的蛊皇对它也是极其排斥。”夜摇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福安王身边的能人也是不少,竟然有这样阴毒之物,不得不防。”

    “这些就交给单久辞去烦心。”温亭湛面色平淡的说道,抬眼见妻子投来疑惑的目光,唇角不由散开一抹浅笑,“我住在单久辞之所,理应算得上是客人,这客人在他的地儿险些丢了命,他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个交代才是。”

    夜摇光默,这人的无耻当真没有下限,人家好心提供了隐蔽之所,省了他不少功夫,他倒好现如今还得寸进尺,单久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被最信任的人利用,又被死对头质问。

    “他助我可非为我,不过是为自己牟利罢了。”一眼就看透妻子心中所想,温亭湛补充一句。

    “是是是,你最有理。”夜摇光瞥了温亭湛一眼,“你今晚是不是不歇息?要不要我给你做些点心?”

    “晚膳时候用的也差不多,不用辛劳夫人。”温亭湛看了看天色后对夜摇光道。

    犹豫厨房发生了那档子事,为了不耽误用晚膳,夜摇光立刻派人去酒楼定了一桌宴席,这酒楼是仲尧凡所开,他们吃着用着也放心。果然,用了晚膳没有多久,卫茁就鬼魅一般出现在温亭湛的身边。

    等到卫茁退下之后,温亭湛才对明诺道:“一切按计划行事,余下之事就劳世子费神。”

    “侯爷放心。”明诺当即离开。

    桑·姬朽吃饭的时候没有多看明诺一眼,完全当做一个陌生的客人对待,但这会儿明诺走了,她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愣愣的出神,夜摇光见此什么也没有说,就和温亭湛去消食。

    这时候耀星凑上前,顺着桑·姬朽的目光看了看才道:“你钟情于他。”

    桑·姬朽猛然回神,瞪了他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我可不敢管你之事,我只是好奇,你现在也是一介凡人,你既然爱慕着他,为何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这似乎不太像你。”耀星双手环臂,面露思忖之色。

    桑·姬朽目光暗淡:“他已经娶妻生子。”

    耀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不善于和人沟通,也不擅长于揣摩人的心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桑·姬朽拽着他的衣袖:“既然你这般闲,不如和我接着去将蛇蛊提炼出来……”

    凉风习习,月华幽幽,夜摇光牵着温亭湛的手,抬起头看着墨空之中星辉闪动,不由轻声道:“也不知道开阳在缘生观如何了,你当真要他开春之后就参加童生试?”

    “不是一早就约定好了的么?”温亭湛停下步子,温柔的目光落在夜摇光的脸上,“开阳不小了,他已经十二岁,我十二岁已经入了白鹿书院,孩子总归是要长大。”

    “可你六月不是要调任么?”夜摇光压下心中的不舍,转而道,“你难道要让他提前去江南?”

    “是有这个打算。”温亭湛颔首,“江南人杰地灵,开阳才学极好,以他这个年岁已然是出类拔萃,他目前接触过的同生都不足与他比肩,该让他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江南我算着陛下应当会将我往苏杭调,江南最好的书院都不在其中,我回去之后再听听他的想法,看看他自己可有中意的书院。”

    “若是他看中了旁地儿的书院……”那岂不是都不在身边,夜摇光心里有些失落。

    “不在我们的身侧也无妨,他已经长大。又有一身本事,我们庇护不及,他会更快的成长,这书院还是要他自己喜欢的好,如此方能够让他怀着一颗欢乐的心徜徉在枯燥烦闷的学业之中。”温亭湛在对于孩子的教育上,都比较偏向于自主,他只喜欢引导不喜欢干涉。

    “你说得对。”夜摇光心里有点空落落,但也知道温亭湛这是为了宣开阳好。

    “摇摇别担心。”轻轻的将夜摇光揽入怀中,温亭湛轻声在她耳边道,“为夫会努力,争取今年送摇摇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夜摇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讨论孩子的事情么,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她的生辰礼,现在距离五月还有足足的五个月,想这个会不会太远。

    哪知温亭湛温热的手掌忽而贴在她的小腹之上,很认真的说道:“五个月的时间应当足够了。”

    夜摇光:……

    一把将视死如归模样的温亭湛推开:“无耻,得了便宜还卖乖!”

    气哼哼的夜摇光迅速的回了房间,将后一步追上来的温亭湛毫不留情的关在了房门外,然而她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屋子里的气流一波动,某人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第1674章:世间最深的坑

    下一瞬,熟悉而又令夜摇光眷恋的气息就笼罩住她,耳畔是他低低魅惑之音:“夫人,良宵苦短。”

    夜摇光纵然很不想如了某人的意,但是想到那两个孩子,虽然她感觉不到两股灵气的存在,但既然且仁大师都说这是福缘,也就意味着这两个孩子和她是有母子缘,那她就应该努力一下,说不定它们还在呢。

    许久没有体验中午才转醒的夜摇光,一起床就听到温亭湛递上来的大消息:“苏羌死了。”

    “南久王杀的?”夜摇光立马问。

    “费古力杀的。”温亭湛笑着说道。

    “费古力?”夜摇光错愕不已,这两个人不是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么?再说了他们俩一文一武的结合,也没有利益冲突,这么多年可是敛尽了吐蕃的好处,夜摇光想不到任何一个费古力杀苏羌的理由。

    “南久王设的局,苏羌的确是死在费古力的手上。”温亭湛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这南久王果然是只老狐狸。”夜摇光回味过来了。

    如果南久王杀了苏羌,那么很难瞒得过费古力,就必然要像温亭湛所想那般,用武力去镇压费古力,如今他倒是省事,将费古力逼得不得不与他同流合污,哪怕费古力知道自己是中了他的圈套,却也不得不打掉牙合着血往肚子里吞,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呢?

    “明日他们要宴请钦差。”温亭湛又道。

    “钦差前来的消息传开了?”钦差这件事,若是温亭湛不说,夜摇光更不知道,就连南久王都被瞒得死死的昨天夜里才知道,还是温亭湛故意让他知道,可见保密工作多好。

    “正是因为还未传开。”温亭湛幽深的黑眸光华流转,“才好成为杀死苏羌的凶手。”

    夜摇光美目一瞪:“好大的胆子!”

    原来南久王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学了温亭湛将虞执摘出来的手段。打算让苏羌背了所有的黑锅,而钦差察觉到了苏羌的不干净,苏羌为了自保欲杀钦差,费古力就可以出手保护钦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自然会安排好,苏羌将会被钦差所杀,纵使钦差是朝廷派来,有缉拿调查之权,但却没有审判与定罪之能,苏羌被他杀死,也是有罪。

    这个时候要洗清罪名,那就要和费古力联手,可着劲的往苏羌的身上泼脏水,将苏羌变成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十恶不赦之徒,而钦差杀了苏羌,也只是自保而已。

    “这南久王有两下子啊,他这样倒是出乎了你的意料,没有大动干戈,自己躲在后面,什么事儿都是费古力在出面。”夜摇光都得竖大拇指,“他这下子是不是有潜到水底,看来即便是接到了你的‘死讯’他也是小心谨慎,轻易不敢暴露自己全部的实力。”

    “是有个有本事造反之人。”温亭湛也赞了一句,“虽则没有达到我的期许,但他设计让费古力杀了苏羌,虽然明日就嫁祸给钦差,可到底这一日要想瞒过去不容易。”

    “他不会让费古力帮忙?就让费古力对外宣称苏羌在他家中宿醉,以他们俩的交情,只怕没有几个人会怀疑,包括苏羌的亲眷。”夜摇光越发觉得南久王是个人物。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若是军中发生大型斗殴,至伤至残的争执出现,他这个都帅便是醉的爬不起来,也得让人将他抬过去,否则陛下追究起来,他担待得起?若是发生了这等事,他都不出面,你说军中的将领是怀疑还是不怀疑?”温亭湛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狡猾。

    “我怎么忘了,南久王连兴华帝都玩不过……”夜摇光垂眼道,而兴华帝也玩不过温亭湛,从温亭湛盯上南久王的那一瞬间起,他再聪明再谨慎再小心,哪怕绕过温亭湛一个套,温亭湛也能够随便动一颗棋子,让他再接着往下跳。

    雪隐军已经潜伏到了军营里,加上明诺早就认识吐蕃军队的人,想要知道军营里的矛盾轻而易举,随便挑一个不起眼的,积怨已久的下手,再让其他潜入军中的雪隐军煽风点火,或者直接参与斗殴,到时候打的激烈,分不清敌我,只怕南久王都怀疑不起来这里面有什么鬼,而他仅限的时间,让他没有时间去追查这件事的根源,他要离开想办法把苏羌这个已经死了的都帅不能出面的事情摆平,还要阻拦苏羌的心腹这一日前来探望的脚步,如此一来他苦心隐藏在军中的势力,基本是要全部暴露出来,而且是直接暴露在雪隐军的眼皮底下,接下来的事情,都不需要温亭湛吩咐明诺去做,明诺就知道该如何行事。

    这世间最深的坑,就是温亭湛的坑,爬都爬不起的那种,不是重残就是死。

    懒洋洋的洗漱,吃了午膳,夜摇光才抬起头问他:“那还有我们的事儿么?”

    “我们啊……”温亭湛拿起帕子,为她轻柔的擦拭着唇角,“我们就明儿郑重的去参加且仁大师的焚化大典便是,什么也别想,所有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好好的送一送大师,他与我们有恩。”

    可不是有恩么,虽然他和桃黛决战,也许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但到底他是救了他们,这个恩情还不小。

    “赤列休和虞执私交甚笃。”看着目光黯然的夜摇光,温亭湛又说了一句。

    “啊?”夜摇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虞执成为宣政院院使之后,应当是会上书陛下,为赤列休请封阐法王,到时候我让单久辞帮把手,这也算是我们为且仁大师尽一点心意。”温亭湛轻声解释。

    夜摇光点着头,却又纳闷的问:“为何事让单久辞出面?”

    “吐蕃阐法王虽不是官衔,但在吐蕃却是可以牵制都帅与院使之人,谁开这个口,都少不得要引起陛下的猜疑,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为夫自然是不会亲自出面。”温亭湛笑的从容温雅,仿佛摇曳在高山之巅的一抹幽兰,清雅绝伦。

第1675章:桃花依旧

    “难道单久辞不知这是吃力不讨好之事?”他凭什么明知道温亭湛这是在坑害他,却还要如了温亭湛的意?

    温亭湛摩挲着他无名指上那和夜摇光成对的戒指,低声笑道:“谁让他有个拖后腿的主子呢,昨儿那蛇蛊之事,我虽然没有证据,也不好将之交给陛下,但我记仇啊,我手上并非没有福安王的把柄,这事儿他不补偿我一二,我可不是那般好哄之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做了点什么,妨碍他清扫云南……”

    对上温亭湛投来的那一个你懂的眼神,夜摇光:……

    “咱能做个有底线的无耻之徒么?”

    “无耻之徒还有底线一说?”温亭湛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而后虚心求教的对着夜摇光恭敬作揖一拜,“请夫人赐教。”

    夜摇光默默的走开。

    到了次日,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是一身素衣,早早的来到了直贡寺,他们来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但直贡寺外已经围满了人,全都是面容悲戚,一身素服,有些还穿了麻衣,男女老少皆有,一眼望去从山脚已经排到了直贡寺的大门口,目测人群还在持续增加。

    走到了直贡寺的内部,发现还有吐蕃其他寺院的高僧也前来诵经,夜摇光还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宣政院同知虞执,他的面容憔悴,眼中有着悲痛,不似作假。

    “虞执本就得了不少且仁大师的点拨,若非有且仁大师的指点,他也不能立身法纪到如今。”温亭湛低声对夜摇光道,“由此可见,他是个良知未泯有感恩之心的人。”

    虞执显然也是看到了夜摇光和温亭湛,他微微一惊,而后是如释重负。温亭湛从去了鬼城就不曾和他有所联络,唯一的一次就是派人来告知他温亭湛的‘死讯’,但温亭湛一直没有露面,虞执到底是有些担心。

    “我们这样正大光明的来,虞执都认出你来了,其他人会不会也认出你来?”夜摇光这会儿才想起这一茬。

    “除了南久王和费古力,这里没有人能够认得我,他们俩这会儿忙着自保栽赃。虞执就是吐蕃官邸的代表。”温亭湛给了夜摇光一个安心的眼神。

    “如此重大的典礼,身为都帅和院使竟然不到场,也不怕日后吐蕃民众对他们不满。”夜摇光轻叹一声,苏羌是没有能力来了,费古力这会儿只想着快点把苏羌的死摆平,其他的带不来实质伤害的东西他已经无暇顾及。

    这时候赤列休已经得到了喇嘛的通传,亲自来招待夜摇光和温亭湛,领着他们到正殿为且仁大师点上一盏酥油灯,赤列休作为直贡寺下一任主持,未被加封的阐法王,他的一举一动都引得许多人的关注,有不少其他寺院的僧人已经投来探究的目光,倒是诵经几位大师,修为高深,目不斜视,声音也没有片刻的停滞。

    夜摇光是唯一一个给且仁大师点了酥油灯的女子,将酥油灯放在躺着且仁大师遗体的木架上,看着已经去世了三日的且仁大师,他的脸竟然衰老得如此严重,一看就是耗尽了修为所致,果然如温亭湛所说,他牺牲了自己救了桃黛,可桃黛却连最后送他一程都做不到。

    桃黛原本就是元神出窍,受了那样的重创,就算且仁大师能够救活她,她只怕也要迅速的回到她的身躯里,没有机会在这里停留,否则就会让且仁大师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赤列休大师,我夫妻二人与且仁大师也算是故交,我们能否去大师的禅房再看看。”夜摇光侧首对赤列休道。

    “师傅临终前,吩咐贫僧要对温夫人尊敬,夫人但凡有所求,只要是直贡寺有此能,便不会推辞。”赤列休对夜摇光行了个佛礼,而后吩咐他身旁的小沙弥,“便由这弟子带温夫人去吧。”

    “多谢大师。”夜摇光也行了个佛礼。

    而后就在赤列休吩咐的小沙弥带领下去了且仁大师的禅房。

    温亭湛有些疑惑:“你怎么忽然想要来且仁大师的禅房。”

    “阿湛你可还记得,那日你给且仁大师送来的一截桃枝?”夜摇光对温亭湛道,“我想替桃黛为且仁大师点上一盏酥油灯,也算是让桃姑娘送了大师最后一程。”

    那一截桃枝,是源恩大师送来,为他们解惑,也是希望这一截桃枝能够让且仁大师出面帮他们,应该是桃黛身上的桃枝。

    体会了妻子的用心,温亭湛也就帮着夜摇光寻找起来,他想这样的东西,且仁大师应该不会随意放在一个地方,但是大师的禅房很简单,甚至连卧具都没有几样,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

    温亭湛的目光最后落在床榻上那一面墙上悬挂着的字画上,字画上只有一个禅字。他上前掀开了字画,字画的背后墙壁是凹陷下去的,墙上嵌着一个佛龛,里面有一个一掌长的纯金像,粗看会以为是佛像,但在佛像旁边斜靠着的正是温亭湛送来的那一枝桃枝。

    桃花依旧,物是人非。

    夜摇光将桃花枝取下来,粉嫩明艳的桃花弥漫着浅浅的芬芳,她的指尖微微一动,五行之气萦绕而起,很快桃枝就化作了桃黛的模样,让温亭湛惊了一下。

    难得看到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温亭湛露出这副模样,夜摇光不由乐了:“九尾狐可用一尾做替身,在遇到克星或者强敌之时金蝉脱壳。我们修炼之人修为足够的高深也是可以分化出假影。桃黛又是树精,到了她那样的修为,自然也是可以。这支桃枝应当是桃黛刚刚来到这里,修为尚且没有恢复遇上了源恩老和尚,老和尚和桃黛动了手,很显然老和尚还是没有看穿桃黛的障眼法,所以他那里有了这一截桃枝,以老和尚的脾气,想必是后来不知因何知道了这件事的且仁大师出面阻挠,老和尚才作罢。”

第1676章:佛之舍利

    “故而,源恩大师知晓桃姑娘和且仁大师之间的渊源。”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温亭湛看着面前这个木偶一般的桃黛,“这截桃枝只能变成桃姑娘的模样么?我记得当日得到这只桃枝时,你险些受了伤。”

    “那是这只桃枝还含着戾气,应该是且仁大师将上面的戾气化去,也可能是与桃黛自身变化有关,我的修为与桃黛想必,相差甚远,自然是抵不过的。”夜摇光幽幽说着,指尖一划,幻化出来的桃黛消失不见,“只要桃枝上没有戾气,懂术法之人就可以用此幻化为自己所想的人和物。我不过是忽而心中一个念头,想让桃黛看一看且仁大师圆寂之地,才让桃枝幻化出桃黛的模样。幻化的终究是幻化,都是假的,有何意义?”

    “你来寻这截桃枝不就是为此么?”

    “不,阿湛你帮我去寻赤列休要一盏酥油灯。”夜摇光转头握着桃枝对温亭湛道。

    谁不知道夜摇光的用意,但温亭湛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夜摇光在床榻上盘膝而坐,她的双手掐诀,手诀快速的变化,四周的五行之气形成了一个凡人看不到的虚体,一手微微抬起,牵动的五行之气,将桃枝抬起,引入那由五行之气形成的虚体之中,双手交错一过,桃枝随着她的双手变化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夜摇光的额头隐隐渗出了汗渍,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摇摇。”外面响起了温亭湛的声音,夜摇光才猛然一收手。

    她微微颤抖的手掌,凝了一滴浅粉色的水滴,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

    “摇摇你的脸色为何如此不好?”温亭湛一进来,就看到夜摇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没事,消耗了些功力罢了。”夜摇光对温亭湛浅浅一笑,忙转移话题,“快把酥油灯给我。”

    温亭湛抿唇不语,将酥油灯递给夜摇光。

    握着灯台,夜摇光将手中那一滴浅粉色的液体滴入了酥油灯之中,浅粉色的水珠瞬间融入美丽的酥油灯,酥油灯瞬间亮了起来,不是点了火的亮,而是每一瓣酥油花,整个酥油花灯都好似有一点光融入了其中,变成了荧光之物,让原本就格外漂亮的酥油灯透出了玉一般的光泽。

    夜摇光指尖一弹,灯芯点燃,那灯光竟然一圈圈,仿若五彩之色。

    “真是一盏漂亮的灯。”夜摇光不由轻叹。

    灯辉映照着夜摇光的脸颊,让她的脸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温亭湛的面色稍微好了点。

    “我们把它带出去,放在且仁大师的身边。”夜摇光对着温亭湛嫣然一笑。

    “嗯。”温亭湛轻轻颔首,他的妻子做事从来都是这样的尽善尽美。

    当两人将这一盏与众不同透着灵气的酥油灯送到了大典的中央时,就连心无旁骛诵经的其他寺院的几位高僧也惊动了,纷纷用探究和惊叹的目光看着夜摇光手中的灯盏。

    夜摇光将灯盏递给了赤列休:“大师,这盏灯是我替一位受惠于且仁大师的信徒所点,这里面有这位信徒最虔诚的功德与心。”

    “多谢温夫人。”赤列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很郑重的放在了正对着且仁大师头顶方向。

    而后夜摇光和温亭湛亲眼的见证了一个高僧焚化大典的全程,所有人都面露哀色与追忆之色,夜摇光知道他们定然是在回想着曾经受到且仁大师的恩泽,有些人在诵经声之中还忍不住落下眼泪,都是沉默无声的落泪,生怕一点声响会惊扰了且仁大师的英灵。

    最后是赤列休亲自点燃了火把,熊熊的大火在注视人眼中燃烧,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藏传教的佛礼姿势,在送别着这个给予他们平和安宁希望的大师。在大火燃烧到了一半的时候,夜摇光看到一圈圈浅黄色的星光在且仁大师身上凝聚,这浅淡的光芒加速了火化,几乎是没有多久且仁大师的身躯就被焚化干净。

    而就在且仁大师的遗体烧完之后,一颗颗透明的石头四周萦绕着五彩的光,悬浮在且仁大师遗体所在之处,那剔透的石头闪亮着所有的眼眸。

    赤列休和其他高僧看到这些石头,瞬间跪拜,虔诚而又谦卑的行礼。

    “佛舍利……”夜摇光呢喃。

    只有大功德大智慧的高僧焚化之后才会留下佛舍利,夜摇光也跟着赤列休他们拜了下去。上苍是认可且仁大师的功德,认可他的牺牲,认可他是一个合格的佛教徒。

    佛舍利的出现将众人心中的悲戚一扫而空,他们眼中透着崇敬与欣慰,他们都知道且仁大师不是圆寂了,而是到了西方极乐,化身成为真正的佛。

    且仁大师在最后让桃黛看破了一个情字,何尝不是他自己也看破了呢?

    赤列休立马净手将且仁大师留下的佛舍利,从此将会供奉在直贡寺,成为寺中至宝。

    夜摇光和温亭湛一直留到了最后,原本焚化就是一个长时间,等到整个大殿彻底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赤列休挽留夜摇光和温亭湛,并且要求夜摇光和温亭湛参加他半个月之后的接任大典,但是夜摇光礼貌的拒绝了,半个月之后他们实在是不可能还留在吐蕃。

    一旦被发现,只怕兴华帝觉得温亭湛当真是要对吐蕃有什么想法。这来参加接任大典总不能不露面,那不如不来。到时候新人的院使和都帅肯定都会来,温亭湛的身份暴露无遗。尤其是直贡寺还不是普通的寺庙,它是有政治立场的寺庙,这个嫌怎么都要避开。

    不过赤列休虽然遗憾,但也是通情达理,夜摇光说清楚之后,他没有强求,不过表示直贡寺与夜摇光可以友好往来,让温亭湛和夜摇光日后再来吐蕃定然要来直贡寺做客,夜摇光和温亭湛自然是欣然答应。

    两人刚刚下了山,卫荆便快步上前:“侯爷,军中厮杀成团,费古力扣押了钦差。”

第1677章:找人

    寒冷的夜风在夜间吹拂,刚刚抽了新芽的树木在林间沙沙作响,寂静的佛门重地之前,安宁的没有丝毫喧嚣。温亭湛也仿佛感受不到那一份杀伐,声音极淡的问:“战况如何?”

    “世子让属下传信,军中之事侯爷不必担心,只是钦差……”卫荆顿了顿道,“还望侯爷多费心,保钦差大人性命无忧。”

    温亭湛恍若未闻的从卫荆手中接过缰绳,身姿优雅的翻身上马,白净修长厚实的手中伸向夜摇光,夜摇光动了动眉,这个时候难道温亭湛一点也不急?她不比马匹更快?但温亭湛素来做事都有他的用意,夜摇光还是将手递给了他,在他微微一用力间一个飞身落在了他的身后。

    马儿长嘶了一声,温亭湛调转马头,扬鞭就疾驰而去。当他们进入了城内,发现百姓的生活好似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应该都不知道距离他们十里之外的兵营里,此刻正是刀光剑影,血染苍穹。看来,明诺将这一场厮杀范围控制得很好,城门的兵马都还未接到任何消息,一切都如往日般寻常模样。

    “我们现在去宣政院院使府?”夜摇光抱着温亭湛,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看他之进了城后就放慢了速度,绕了两条街,似乎漫无目的骑马游街,忍不住开口询问。

    “寻人。”温亭湛的目光在街道的四周巡回。

    “找人?”夜摇光错愕,“不应是去救钦差,若是他出了事儿,只怕明诺难以交差。”

    “摇摇觉着,他们为何扣押钦差?”温亭湛微微侧首反问。

    “栽赃嫁祸没有成功?还是他们太倒霉碰上了一个有着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的老顽固,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他们只能扣押钦差另作盘算。”夜摇光推测道。

    唇角微扬,路旁高悬的灯笼烛光投下来,随着马儿向前,有幽幽光泽从温亭湛的唇瓣上一晃而过:“都不是,而是军营里出了岔子,明诺被逼得不得不提早动手,南久王有了警觉,知晓他已经中套,现在他想要保命,就只能抓住钦差,以钦差为质。”

    “因而,他们很可能已经趁着军营大乱,此刻乔装打扮,企图悄无声息的出城。”夜摇光了悟,“难怪街道这么安静,他们也不想惹起恐慌和混乱,不给任何人封锁城门的理由。”

    “嗯。”温亭湛轻轻点头。

    “那我们在城门口守着不是更好?”夜摇光歪着头问。

    “在城门口只能守到费古力。”温亭湛目扫四方,一心两用的回答夜摇光,“事发之后,南久王定然要怂恿费古力乔装逃跑,费古力如今六神无主,只怕心中对南久王感激涕零,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南久王的引路石,城门那里我已经派了卫茁埋伏。”

    “那钦差应该也是与费古力一道吧。”南久王既然要装好人,演戏肯定要演全套,钦差跟着他,说是给他的护身符,其实不过是把罪名和累赘全部都扔给了费古力,“你如何确定南久王会沿着这条路逃跑?”

    温亭湛从怀里逃出一张图纸递给夜摇光:“这是我们去鬼城之后,之南的大作。”

    接到手里,夜摇光将之展开,这张图纸很大,折了很多次,但因着用的是极其轻薄绵柔的纸,所以并没有多少厚度,夜摇光将之展开之后,震撼的看着上面画工精细的图,是整个吐蕃府城的全貌图,细致到每一条街道,街道上的店铺,店铺上悬着匾额,其中两条和他们方才走过的除了时间和当时的人物不同时,近乎一模一样。

    古灸更是细致的将每一条胡同和小巷通与不通标记出来,其中用了不同粗细的笔墨着重的标注了从宣政院到城门口的所有路线:“之南真是个奇才,短短的十日,就能够将一座城市最细微的地方都勾勒出来,只怕每一个地方他都只过了一遍,就能够记得分毫不差。”

    “他的天赋在此,你让他记天文地理,诗文杂赋,他定然十日也背不出十篇,让他记图形,甭管是纸上的或是鲜活的,那就是过目不忘。”谈到古灸这另类的记忆,温亭湛也是莞尔一笑,“我们走的这条路,即可通往城门口,又四通八达,南久王若是要逃定然会选择这一条,可进可退若有意外又便于他随时更换逃跑之路。”

    夜摇光认真的看了看,也不得不承认温亭湛说得对,这条路用了最粗的线条画出来,想必古灸也是这样认为,但她有另外一层顾虑:“阿湛,南久王身边难道就再也没有其他方外之人么?他可是无声无息的来到吐蕃。”

    “他是桃姑娘带来此地。”温亭湛轻笑道,“桃姑娘的能耐他最是清楚,但凡还有余地,他都不会求助桃姑娘,再大的恩情,都是用一次少一次,似桃姑娘这样的,他定然要留作最后来保命。再则,我已经让小阳和金子在点了朱砂的两处守着,当真有世外之人插手,他们两应该能够警惕。”

    夜摇光低头看着点了朱砂的地方,正是宣政院,这样近的距离,南久王若是当真是被修炼者带着御空而行,就算对方修为高如桃黛,金子和乾阳都会有所感应,而到现在金子和乾阳都没有音讯,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南久王还在宣政院,要么就是宣政院有密道,南久王和费古力都借着密道已经逃出来。夜摇光是不会相信,南久王身边有修炼者,即便此刻已经怀疑温亭湛没死,也不可能防备到了这一步,弃了修炼者自个儿钻密道。

    那么,南久王应该如同温亭湛所料,此刻已经逃出来,并且改头换面正在这条路上。可是,夜摇光和温亭湛打马从开始走到了头都没有见到南久王的身影,甚至连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而夜摇光跟着温亭湛,也是没有感觉到南久王的气息,也就说南久王绝对没有可能与他们擦身而过。

第1678章:金蝉脱壳

    这下就连温亭湛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候,整齐匆忙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淡淡的血腥味已经飘到了温亭湛和夜摇光的鼻息,夜摇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很快明诺骑马而来,他身后跟着不少身着铠甲,有些带了伤,大多身上都沾了血,显然是刚刚带着他们从军营里赶来,那就意味着吐蕃大军已经尘埃落定。想来也是,虽然南久王提前洞悉了,但到底是为时已晚,也不过是制造混乱,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时间而已,明诺从军多年,调兵遣将的本事实属一流,他带了雪隐军打入了内部,用一日的时间压服自然不在话下。

    “侯爷。”明诺对温亭湛道,“大军已定。”

    “南久王不见了。”温亭湛眉峰微皱,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这样的出乎他的意料,他很重视。

    明诺还没有回话,就有一匹马儿狂奔而来,是明诺的下属,他到了近前就迅速的翻身下马,对明诺道:“世子,我等在宣政院寻到南久王遗体。”

    “南久王遗体?”夜摇光诧异。

    显然那人不识得夜摇光,低着头没有回话,而明诺便问道:“确认是南久王遗体?”

    “回禀世子,明辉将军亲自查探过,没有易容,系服毒自尽。”士兵恭敬的回道。

    明诺抬眼对温亭湛道:“明辉是我的心腹,他曾见过南久王。”

    言下之意是不会认错了,温亭湛微微一抿唇:“去看看。”

    说完,就调转马头,带着夜摇光迅速狂奔而去,他们距离宣政院本就不远。等他们到了宣政院时,宣政院已经被重兵把守起来,此时不少百姓已经被惊动,但到底是已经夜深,加上许多人去了直贡寺,受到影响的人并不多,而明诺也派人做了疏通工作,宣政院倒没有被百姓围堵起来。

    夜摇光和温亭湛并肩进入了宣政院的正堂,南久王的尸身还没有动,他就坐在大堂主位,双手搁在正前方的案桌上,眼睛直直的瞪着前方,却是没有任何气息。

    “世子。”守在这里的主将迅速的迎上前。

    “明辉,这是明睿候。”明诺立刻介绍。

    “卑职见过侯爷。”这位叫做明辉的主将连忙行礼。

    “免礼。”温亭湛不甚在意这些虚礼,而是问,“将你来到此处的情形说一说。”

    “回禀侯爷,末将从军地杀出来之后,就奉命赶来宣政院营救钦差大人,制服宣政院守卫闯入宣政院,便看到了南久王坐于此地,初时还万分防备,却见王爷一动不动,末将上前才发生王爷已经没了气儿,身子已经冰冷,想必已故超过一个时辰。”明辉简略的说道。

    “阿湛!”这时候已经上前去探查南久王尸体的夜摇光忽而抬起头喊了一声。

    温亭湛大步上前,夜摇光示意他附耳过来,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些话,温亭湛顿时目光微沉。

    明诺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给明辉一个眼神,明辉立刻带着把守的士兵退出去,明诺这才上前问道:“这不是南久王?”

    “这不是个人。”没有旁人,夜摇光也就不再估计,当着明诺的面,指尖萦绕五行之气,在端坐着的南久王眉心一点。南久王的身体瞬间化作零碎的星光消失不见,最后一截桃枝落在了夜摇光的掌心,“咯,这是幻术。”

    虽然知道夜摇光这类人动术法,但是亲眼看到这样的大变活人,明诺还是很震撼:“多亏有温夫人在,否则只怕要让南久王金蝉脱壳了。”

    夜摇光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也是个巧合,若非她今日去了直贡寺,恰好感念且仁大师和桃黛之间的有缘无份,想要做一做好事让桃黛能够送一送且仁大师,去寻了昔日源恩给温亭湛的桃枝,并且幻化了一次,熟悉了气息。否则以桃黛的修为幻化出来的假物,她也是未必能够看得透,南久王还真能够逃过一劫。

    “桃姑娘已经不在吐蕃。”那就不可能是桃黛要救南久王,而且若是桃黛能够留在这里,今日不可能不出现在直贡寺,温亭湛分析道,“应当是桃姑娘送了南久王来吐蕃,感念他昔日的救命之恩,给了他一截桃枝,如此说来,南久王身边确实还有人,元奕给他留的人。”

    南久王已经山穷水尽,连桃黛的情分都耗尽了,能够替他幻化出这个假货的只能是元奕的人,想必是当初南久王听了元奕的话给他设套,元奕许给他的一个承诺,也仅此一个而已。

    “金子!”夜摇光忽而喊了一声。

    一抹金色的身影就飞蹿进来:“师傅!”

    蹲在夜摇光的肩膀,金子企图用它毛乎乎的脑袋去蹭夜摇光的脖子,然而它还没有碰到夜摇光,就被温亭湛一把抓了起来:“可有发现异样之处?”

    金子爪子在虚空之中扑腾着,想要靠近夜摇光,脑袋却摇的坚定:“没有没有。”

    “那就是没有带南久王走。”夜摇光说的是元奕的人没有带南久王走,南久王现在除了烂命一条,实在是没有什么用途,元奕应该是去鬼城之前就给南久王留了人,这人只怕也是巴不得他早点开口,打发了他可以早点离开,“那这个人呢?”

    如果这个人有离开,金子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啊,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没有离开?夜摇光身影一闪,人就飞掠出去,她极快的将整个院子都蹿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寻到修炼者的踪迹。

    “元氏一族秘法千奇百怪,南久王很可能被他悄无声息的带走。”夜摇光回来沉声道。

    “元家现在无暇顾及南久王。”温亭湛摇头,现在只怕整个元家人的心都系在元奕的身上,而元奕应当还没有恢复,他没有可能下令,温亭湛觉着只要元奕不下令,元家留下的人,绝无可能带着一个累赘,而且很容易暴露行迹,他要救南久王,夜摇光废了他也有了理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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