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1章 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现代人的皇甫厉，对于什么灵丹妙药、神仙水这类东西，自然是不信的。
他又道：“我们再等等看。若陛下的生命体征没有变化，便不要冒险。若继续变差，就服药！”
在这种决策上，他是一点儿也不带犹豫的，十分果决。
转而又道：“陛下这个手术失血过多，还会需要输血。光凭柳大人一个，是不够的。”
提到这个自己插得上话的问题，皇甫令尧抬起眼眸，道：“还有柳安和！”
“有备无患吧，把他弄进宫里来。”皇甫厉还是朝慕将离看去。
皇甫令尧：“……”
得，原来这里真正做主的人，不是他这个皇夫，而是大国舅呢！
不过想想，那是自己的大舅子，又是柳拭眉最信任、绝不会害柳拭眉的人，皇甫令尧又半点意见都没了。
他朝黎信看去：“去把柳安和弄进来。”
顿了顿，看向皇甫厉，举一反三地道：“是不是经过你那个试验，确定血液能与我媳妇儿的相融，就可以用？”
“是。”皇甫厉点点头。
皇甫令尧立即撸起袖子，道：“那我试试吧！”
皇甫厉给了他一个白眼：“有骨肉至亲在，能不比你好？”
皇甫令尧：“……”
他很想说：那姓柳的骨肉至亲，能有我和我媳妇儿亲么？
但也很清楚，这讲的是情分，而他们医疗上，讲的是血缘！
“除了柳安和，家里还有两个庶子女，一起弄过来试试。”慕将离的神情十分冷漠，道：“他们不行，再到梁家。”
要说骨血，最相近的是柳家，到梁家，舅舅们还算比较近，到了表亲那血液可溶度，肯定要减弱很多。
皇甫厉不能像现代那样，验出来血型就可以输血，所以只能选择靠谱一些的做法了！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先熬着，不断地根据柳拭眉的生命体征变化，决定要怎么做。
在宵禁即将开始的时分，一道惊雷响起，引发着百姓纷纷打开窗子、甚至跑到院子里仰望。
夜里惊雷，却不是要下雨。
漆黑的天际，出现了焰火一样的霞斑。
“这是谁家在放烟火呢？”
“不对啊，烟火哪有这么活灵活现？”
为何说活灵活现呢？
自然是因为，那些霞斑慢慢地晕开、再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条火龙、与一只火凤凰。
一龙一凤，遨游夜空，发出了龙吟凤唳，响彻夜空。
“天啊！这不是烟火，这怕不是神龙下凡呢！”
“对对对，这是天象啊！”
“这是龙凤呈祥么？”
“传说中陛下怀着的龙凤双胎，今日出生了，该不会这龙凤的魂儿就是追着他们来的吧？”
“……”
钦天监。
国师天命听到了外面的响动，手挽拂尘走出了院子，一步步走上祭坛。
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精美的游龙戏凤的场面，不由唇角微微一勾。
他低喃一句：“这一龙一凤看起来还很年轻呢，这般活泼。”
拂尘一抖，天命走出了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向外面的祭坛。
一步步登阶而上，走到了中间的九龙鼎旁边。
他将拂尘挂在了腰间，双手游动，进行了非常繁复的手势，仿佛在空气中画着什么。
钦天监不少人都看到了站在至高处的国师，双手正在空中舞动。
他们了解道门玄学的，就能明白：国师正在画符结阵！
当然，他画的是什么符，结的是什么阵，他们都看不懂。
这符的画法，他们从未见过。
而这样的大的阵法，国师大人竟然独立完成，也不是整个钦天监——不，整个大蜀，或者是整个四国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天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结阵，连续画了三十六个阵法，最后连成了一片。
旁人只看得到他好像在夜色下起舞，但感受得到气场流动的人，直呼：悬乎！
阵成，天命跃起而上，足见轻轻点在了九龙鼎上，拂尘一道，喝道：“三十六天罡，去！”
只见三十六个阵眼仿佛拥有了生命一样，从他手里倏地朝四面八方飞走！
他轻盈地单足点在九龙鼎上，一身白色道袍。
此时的他，竟不是“飘飘欲仙”，而是宛若乘风归去的真正仙人！
他闭气双目，凝神闭气了良久。
身子悬空，全靠足尖一点。
维持这一个姿势，直到了子时。
“哐当”！
子时钟声敲响！
皇宫内，照顾新生儿的人夜不能寐，突然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不好了，小公主好像突然没有了呼吸！”
因为柳拭眉情况未明，所以孩子们都还在产房所在这个宫殿。
消息禀报到了产房这边，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孩子很快就送了进来，慕将离第一个上前去给小婴儿诊脉。
紧接着，是祁阳。
皇甫厉用了现代医疗的办法检验。
然后，是一群女医。
群医诊完脉，一个个脸色都是凛然！
皇甫令尧的心沉了下去，他还捏着柳拭眉的手不放，问：“怎么样？我闺女她……”
这才想起来，孩子生下来，他都还没瞧过呢！
更不要说取名字了。
慕将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着已经输完血依旧躺在软榻上的柳拭眉。
他艰难地道：“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虽然弱，但心脉都是完整无虞，却为何？”
“可是谁对我女儿下了手？”皇甫令尧急得想要过去！
谁能听说自己的女儿要没了，还能沉得住气？
祁阳一脸的悲痛。
而皇甫厉，也是一脸的黯然，看向柳拭眉，他眸中都是歉意。
他们所有人都关注在了柳拭眉身上，孩子生下来是健康的，可后来怎么突然出了事，说没有呼吸就没有呼吸了！
他们竟一概不知！
“快，抱过来给我看看！”皇甫令尧想要过去，但又舍不得松开柳拭眉的手。
慕将离将孩子抱过来，皇甫令尧这才抱住孩子。
初生婴儿的脖子还是软骨，怕他不会抱新生儿，慕将离小心翼翼地放在坐在床榻胖的皇甫令尧的双腿上。
抱着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皇甫令尧果然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从回来开始，他就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能哭出来，但到了现在，他终于没忍住，泪珠滚落下来！
柳拭眉这个样子、刚生下来的女儿又突然没了！
他怎么受得了！
慕将离的眼眶也是湿的，道：“无论如何，孩子已经面世了，总要给她取个名字。”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皇甫令尧，道：“你是亲爹，你来取吧。”
孩子要登基宗谱，哪怕是已经夭折的孩子！
皇甫令尧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泪珠砸在了小婴儿的脸颊上。
他咬着牙，过了许久，才磨出了一句：“她是我们所有人心心念念盼来的，小名就叫——念念吧，皇甫念。”
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永远都会想念她！
钦天监。
子时钟声响起，天命陡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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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打卡。
悄咪咪更新！熬了一下午写出来了3章……午觉没睡。
第2372章 一线生机
他整个人飞身于半空中，拂尘抖动，在夜空中画下了一个巨大的符！
画成之后，他大喝一声：“收！”
方才飘远的三十六天罡，重新又回来了。
天命落在地上，伸手捏住阵眼，屈指一弹。
阵法立刻消弭眼前！
方才那宛若谪仙的国师大人，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唇角微微勾起。
他虽然在笑，但谁也不认为他是因为喜悦或者什么。
长得好看到极致，叫人完全忽视了他的性别，不晓得他是男是女。
他负手在身后，看着天际，道：“念念，浮世三千，你终究还是来了红尘。”
离开祭坛，天命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出了钦天监的大门。
他动作极快地来到了皇宫。
层层禁卫看守着，对天命来说，却像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动作快得仿佛化为了虚影，飞身掠过，只留下一阵风。
一路，直达产房门前。
拂尘一扫，门被打开了，他踏步进去。
刚刚才给孩子取了名字，看着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都是大吃一惊！
“国师！”慕将离立即挡在了前面，警惕地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天命也不着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慕将离，道：“贫道天命，天命所指、天命所归。”
众人不解。
他的目光转移，落在了皇甫令尧怀中襁褓上面。
他侧头问：“皇夫，小公主可否给贫道过过眼？”
从他们的对话中，皇甫令尧得知，这人原来是新来的国师！
他知晓有个新的国师，派人去打探过，但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一次，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不过，这些事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不都说国师神通广大么？你能不能救活我媳妇儿，能不能救活我家念念！”
天命朝前走了一步，慕将离又逼近一步。
能够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能不警惕么？
天命也不着急，说道：“陛下自有她的命数，你等且熬上一熬，突破了命数，总能盼来生机。但小公主，却只能让贫道带走！”
“你若能救活我女儿，还有得谈。若只是想带走她，休想！”皇甫令尧抱住孩子，道：“她是我皇甫家的血脉，谁也别想带走！”
天命问：“若贫道带走她，能把她救活呢？”
不得不说，一句戳中了众人的致命点！
皇甫令尧立即迟疑了，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娃娃，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柳拭眉，犹豫起来。
倘若柳拭眉醒着的，让她决定就好了。
可现在，让他来把女儿送人？
慕将离问：“国师肯定能把小公主救活？”
天命面色平淡，吐出俩字：“我能！”
慕将离见过天命的次数，现在也就是第二次，听过天命说的话，似乎对任何事都是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可这两个字，却让他听出来了感情！
是什么感情，他不晓得，但给他一种感觉：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能！
“你真的能？”皇甫令尧双眼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又经过痛哭，现在的他双眼通红，本来精致的五官显出了落拓的样儿，加上急迫的神色，几乎没法看！
但，眼里有光芒，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也看向天命，等着他的回答。
天命幽幽一叹，道：“贫道将小公主带回钦天监，为她布阵施法，将她救活。从今往后，小公主养在钦天监贫道身边。陛下与皇夫若想念她了，可以来探望。但十六岁之前，她不可离开钦天监！”
“你若把我女儿拐走了呢？”皇甫令尧沉着脸，不是很敢相信。
天命淡淡地看着他，道：“天命在此，她走不了，贫道……也走不了！”
他口中的“天命”，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说“命数”。
一直默不吭声的皇甫厉，突然道：“给他带走！”
皇甫令尧和慕将离都朝他看去，十分不解。
皇甫厉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柳拭眉，道：“若陛下是醒着的，她一定会同意的。挣一分希望，总比完全没有希望来得好！”
这说法，终究是让皇甫令尧和慕将离让步了。
没错！
以他们对柳拭眉的了解，如果柳拭眉面对自己的女儿已经……已经没了呼吸，说残忍一些，就是“已经死了”，这种事，但凡有一线生机，柳拭眉都不会放过的！
她会将宝押注在这个诡异的国师身上！
她就有这样的魄力！
她敢赌这一把！
“好。”皇甫令尧只能让步了。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来挂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很久很久以前，柳拭眉送他的那一枚！
运起内劲，将一块圆玉佩震裂成为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在了襁褓中的女婴手中握着。
他低声道：“念念，等你娘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去看你。”
襁褓，终究是交到了天命的手中。
天命又道：“奶娘与丫头，请皇夫送去钦天监。”
他能这么说，皇甫令尧的希望又加深了一些，道：“可以！”
天命朝他欠身，对着他与柳拭眉的方向，鞠了一躬。
他是国师，本不用对帝王行如此大礼，但他还是做了，叫人匪夷所思。
皇甫令尧又问：“我媳妇儿她……会好吧？”
天命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无声无息的女婴，道：“天机不可泄露。但大蜀气运还在，这一点，贫道可以告知各位。”
说完，他转身离去。
一阵风似的，谁也捉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
皇甫令尧有些不放心，问：“老慕，他真的靠谱吗？”
慕将离看了他一眼，道：“我如何知晓？”
皇甫令尧：“……”
皇甫厉倒是认为：“这时候，小公主是有希望的了。倒是陛下……”
顿了顿，他朝慕将离看去，道：“熬到天亮，若无进展，便把回魂丸给陛下服用吧。”
且就这么说定。
第二天，流言蜚语传遍了帝京。
并非只有帝京！
整个大蜀，约摸有十几个郡城出现了龙凤呈祥的瑞兆！
非但大蜀——
西魏、北齐、南吴，多地也发生了这样的天象奇观！
但这一切，皇甫令尧都管不着——
第2373章 执念
这一夜，他守在床榻旁边，趴在床沿睡着了。
几天不睡觉，他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但又不舍得离开半步，只能如此。
慕将离与皇甫厉则是休息在外间。
天亮后，柳拭眉的身子依然是老样子，慕将离不得不把回魂丸拿出来，用水化开，给柳拭眉喂了下去！
柳拭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耳鸣很厉害。
嗡嗡嗡的声音，一直萦绕，令她烦躁难安。
密密麻麻睁开眼睛，却已经不是自己昏睡过去之前的场景，而是一片……
荒漠？
入目即黄沙。
一望无际。
头顶烈日当空，炙烤着沙地，肉眼几乎都能看见阳光的强烈、与沙地上散发出来的蒸蒸热气！
柳拭眉还记得，自己剖腹产，历经惨绝人寰的痛，终于把肚子里的娃娃给卸货了。
看过了两个孩子之后，她就累得晕了过去。
可怎么睁开眼睛，她就来到了这里？
而且，身上没有任何疼痛、疲累的感觉！
肚子上没有手术创口，，并没有任何妊娠痕迹。
浑身轻飘飘的，除了耳鸣比较强烈，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甚至都无法脚踏实地，而是直接……在沙地上飘行？
更可怕的是——
认真检查了自己的身子，柳拭眉竟然发现，这不是大蜀王朝的柳拭眉的身子，而是……
她上辈子的样貌、身材。
因为，她曾经做手术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的左手给毒烂了，虽然后来自己解毒治好，可留下了一块铜钱那么大的、比较显眼的、十分难看的疤痕！
“我这是……魂魄？”
如果说她死了，难道不应该下阴曹地府的么？
为何竟然游离在这烈日下？
魂魄不应该是怕见日光的么？为何她被晒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柳拭眉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该不会是死了，出现在了这里？然后……那个柳拭眉回去了吧？”
“我了个大槽！”
她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道：“那可不行！”
自己辛辛苦苦养熟的二哈，辛辛苦苦经营的亲缘关系，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娃娃，辛辛苦苦一步步走到了帝位，就这么拱手让人？
要老天爷真敢这么坑她，她以后天天烧香骂老天！
但冷静下来，柳拭眉又感觉：“应该不至于。”
她很清楚地记得，皇甫贺死了的那一天夜里，她睡着了之后，做了很多零零星星的梦。
虽然只记得断断续续的碎片，但她一边睡、一边哭。
墨儿还给她说过这件事。
实际上，不是她哭，而是原主。
原主虽然死了很久，但还有残念存留在这具身子里，大概是活了十几年唯一的心有不甘吧。
直到皇甫贺死了以后，原主最后的执念也没有了，从那以后，柳拭眉再也没有梦见过她，感觉自己的魂住在这具身子里，特别安然。
想来，原主是真的走了。
排除了这个可能，柳拭眉思忖了很久。
她想起来，在自己动胎气临产前，那几日的时间里，在没有人与她说话的时候，她经常精神恍惚。
或者是，有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有时候跟不上节拍。
可以解释为：一孕傻三年，孕妇的反应可能会迟钝一点？
但现在她认真思索，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
可能因为胎气的影响，孩子在肚子里活动太频繁，身子虚弱。
而那几日压力实在太大，心里想的事情特别多。
国事、家事、己事……
那么多事情一齐压过来，身子弱了、精神也差了，她的灵魂有点粘不住？
所以，在经历了那样的生产过程后，她的魂魄跑了？
“那么，这又是什么鬼地方？”柳拭眉走啊走啊，怎么也想不明白：“丰都地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也没看见其他鬼啊！”
“就我一个，连问鬼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她不早点回去，那身子已经停止了生命体征后，会不会……把她葬入了黄土，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她一双儿女更生下来就没了娘，岂不是太可怜了？
一缕幽魂，就这么无边无际地飘荡着。
反正，魂魄也不知道疲累，但柳拭眉心里惦记着：我要回去！我不能丢下孩子不管，也不能让狗子面对这样的事！
爱她的人那么多，她如果死了，他们会多么绝望！
所以，她不能停下脚步。
反正她已经是魂魄了，累不死、也不需要食水，就不信没有走出去的一天！
大蜀，帝京。
七月十六日，女帝突然胎气动，面临生产。无奈之下，选择了剖宫术。
当天，剖腹产抱出来一对龙凤胎。
当晚，大蜀各地出现了游龙戏凤的天象奇观。
次日，整个四国天下都出现了祥瑞之兆。
龙吟四海、凤唳天下。
这代表着什么？
大蜀经历了权力更迭，开辟了女人坐镇庙堂的先河。
而此时的大蜀，正在与西魏国交战。
出现这样的天象奇观，岂非是——
预兆着，大蜀要统一天下？
大蜀的女帝、或者女帝产下的一堆龙凤胎，迟早要统一这块大陆？
出现了这样的奇景，民心倾斜，其他三国当权者心里会怎么想？
七月十七日，大蜀国师天命，对外宣称将新生的小公主收为徒弟。
女帝亲允，公主皇甫念拜在国师门下，十六岁前，不得离开钦天监。
另外，封嫡长子皇甫执为太子，大国舅慕将离为太子太傅。
七月十八日，帝子帝女洗三，女帝下诏：大赦天下、与民同乐！
外界，丝毫不知晓女帝如今依旧昏迷不醒，而这些诏令，都是皇甫令尧颁布的。
一儿一女，一个叫做皇甫执、一个叫做皇甫念。
合起来，就是执念！
七月十九日，征西大将军梁永的兵马，抵达西疆。并，对西魏边城紫云城发动了首攻！
一战，没有拿下紫云城，但蜀军先锋小将——梁五爷长子梁愉，斩落了紫云城守将的人头，立下一功。
七月二十一日，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传回了大蜀帝京。
女帝下旨论功封赏，任命梁愉为三品骁骑将军，继续西征。
当然，这也是皇甫令尧下的旨。
他没有露面。
从他突然回来，到现在，如同外界不知道女帝昏睡不醒一样，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失踪已久的皇夫，已经回来了。
皇甫令尧用柳拭眉的名义，那边，慕将离、祁阳与皇甫厉三人，结合太医舒涵，闷头研究怎么样给柳拭眉治疗。
公主被国师带走了。
太子……
暂时交给了定王妃温书青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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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打卡
第2374章 他每天的日日夜夜，都极不好过
因为刚刚下旨封王没多久，定王府还在修葺中，目前皇甫霖夫妻俩还在承华宫里住着。
但，两人每天都过来女帝寝宫这边——
带、孩、子！
皇甫霖看着照顾太子爷、比照顾他还要细心的温书青，心里颇不是滋味：“你这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咱们也生一个，就不用抱着别人家的孩子在这里傻笑了。”
温书青回头瞟了他一眼：“我何时傻笑了？”
皇甫霖：“……”
好吧，确实没有。
但她看小太子的眼神太温柔了，对他都没有过，他心里酸得很！
他看着过了几日之后，已经白白胖胖的可爱娃娃皇甫执，问：“话说回来，你不担心……陛下回不来了？”
温书青默。
她看了一眼女帝寝宫那边——柳拭眉被大家伺候拾掇好了之后，送回了寝宫。如今的女帝并没有住在先皇所住的长安宫，而是另外开辟了寝宫。
温书青甚至没有叹息，眸中全都是坚定：“她会回来的，一定会！”
“你怎么能肯定？”皇甫霖问。
她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这么认为么？”
一个反问，叫皇甫霖哑口无言。
他很想说：你这种说法也不是绝对的吧？
但转念想到：在乎柳拭眉的人，哪一个不在心里翘首期盼，不在心里坚信她一定会醒过来？
先不说众人的意念能不能成事，只说一直保持这样的信仰，大家心里肯定都会好受一些。
而现在，柳拭眉的情况虽然不好，呼吸微弱得近乎没有——可那也是有！
她的脉搏、心跳缓慢得几乎要停下来了——但没有停止！
回魂丸吃下去之后，她就是个睡美人，情况没有好起来，但也没有坏下去。
每日皇甫令尧亲自伺候她洗漱、换药、喝药。
温书青倒是道：“不过，我今日抱着小太子过去探望，听辅政王说，陛下一直这个样子并不好，若不能早点起来走动，经过了切开了腹腔这样的手术，五脏六腑怕是容易出问题。”
说来说去，柳拭眉如果长时间昏睡，那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他们只能给她喂药、喝一些参茶、灵芝水……等等一些续命的东西，但五谷杂粮这些东西，她是一点儿也没有进食。
她是个产妇啊！
那柳家与她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现在都被皇夫下了圣旨“请”进宫里，大国舅与辅政王两人逮着他们，像养血牛一样，让他们给柳拭眉供血。
还有祁阳的九九摄魂针阵在，柳拭眉的情况不会变差了。
但她这种情况，国师大人说这是命数，却不说如何解开、也不说何时能解开。
不得不说，这些修道的人，挂在嘴边就是“天机不可泄露”，真是讨厌！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皇甫霖叹了一口气，道：“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肚子切开取出两个娃娃，还能好的。”
转而，不等温书青回答，他又问：“温书青，你觉得……这个厉皇叔，是不是怪怪的？”
对此，温书青只有一句话：“他是友、而非敌，就可以了。”
皇甫霖：“……”
好吧！
一句话掐死！
他看着襁褓中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奶娘刚刚给喂食过，现在睡得正香甜。
几天了，皇甫执已经能睁开眼睛，但据说这个时候的婴儿其实还是看不见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可逗的。
皇甫霖伸手碰了碰那瓷嫩的小脸蛋，笑道：“真滑溜啊！你说小太子长得像谁？像二皇兄呢？还是像陛下？”
“哪儿看得出来！”温书青看向襁褓中的小娃娃，眼神又温柔起来。
她有些惋惜：“可惜了，小公主被国师带走了，眼下还不知道境况如何呢？国师大人说要闭关，现在谁也不见。公主也不知道活过来没有？”
“担心得好像你自己生的似的！”皇甫霖又酸了。
他撑着下巴看她，道：“你说，到了冬天你的身子能不能养好了？”
她的小产比较惨烈，好在胎儿还早，按柳拭眉的说法，那时候算是最不伤温书青身子的时候了。
几个月过去，按说她的身子早就养好。
只是，皇甫霖有点担心时局不稳，这时候她如果又怀上了，多番周折，万一又出事怎么办？
故而，忍着、耐着、折磨着。
他每天的日日夜夜，都极不好过！
温书青斜睨他一眼，心中好笑。
她想了想，道：“如今的局面，怕是还不稳定。等与西疆的战局差不多稳下来了，再考虑吧。尤其是，陛下现在昏迷不醒，虽说有的是人操持里里外外，但出了月子以后，女帝总不出面，也不是个办法。”
“难不成，你还想帮她？”皇甫霖问，转而又道：“可你也帮不上啊！”
“前朝的事我不宜出面，但后宫的事，我暂时接手。”温书青说着，又道：“我看，二皇兄也不能一直留下来，西魏那边总是要去的。现在一直弄着魏逊，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事儿，你急也急不来，那么多聪明人呢，哪儿需要你去操心。”皇甫霖现在完全是一只没有梦想的咸鱼。
在这场帝王更迭之中，因为他的生母的祸乱，他夫妻俩能够保全，全靠温书青站对了队伍。
现在他们的日子安定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似乎除了搬出宫去过闲散王爷的日子，生生娃、喝茶遛鸟，也没有别的追求了。
但显然，他媳妇儿不是这么想的。
温书青抿出，道：“依我看，二皇兄这个样子，是不太想将帝位接过去的。他不登基，我觉得挺好的！”
“怎么？”皇甫霖不觉得好，也不认为不好。
对他而言，那对夫妻谁做皇帝，都一样！
温书青道：“陛下做了皇帝，谁也不会逼她光开后宫、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但若二皇兄做皇帝，就不一样了，不是吗？”
皇甫霖：“……”
好吧！
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不管皇甫令尧多么坚定，不管柳拭眉震慑力多么强，有些东西都是阻挡不住的！
“女帝在位、后宫虚设，待平定了以后，她想必也不需要我打理后宫了。但……”温书青又道：“偌大的宫廷，她又要废除太监制度，这大内总管，又让谁来做呢？”
第2375章 求娶
皇甫霖一怔，瞪大了眼睛，道：“她做了女帝，你想当女官追随她？”
原本他一点儿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女人心思有点歪啊！
不等她回答，他张口问：“不是啊温书青，你……我怎么觉着，陛下在你的心里，比我重要呢？”
“你为什么要想不开？”温书青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将小太子放进了摇篮里，照顾奶娘过来照顾，便出去了。
皇甫霖：“！！！！！！”
好家伙！
以前他总怀疑她心里惦记着那死去的柳大公子，现在好了，她对柳大公子纯属文才上的赞赏，对柳拭眉……
她说不定有不得了的心思！
好一个柳家兄妹，怎么就这么能呢？
敢情他这一辈子，光吃他们柳家人的醋得了！
难怪，看温书青照顾小太子的这个劲头，跟照顾自己亲生的娃一样！
女帝寝宫。
皇甫令尧当然没有去御书房去处理国事，他一边照顾柳拭眉，凡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另外，抽时间处理国事。
每日，最多只睡两个多时辰，还是断断续续睡不安的。
粟威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养好精神了，过来探望。
见皇甫令尧忙碌之中，粟威在书案旁边坐下，问：“陛下今日有没有好转？”
皇甫令尧头也不抬，一边模仿着柳拭眉的笔迹朱笔御批，一边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那小公主那边呢？”粟威是去看过皇甫执的，但自己这徒孙，还有一个竟然见都没得见一面！
去钦天监吧，那国师设阵闭关，不允许任何人探望，粟威发现自己进不去国师的阵中！
这不，就进宫里来了。
听说了女儿的事，皇甫令尧一顿，抬起头来，道：“暂时没有消息。”
粟威也就看见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徒弟啊，虽然这么多事情临头，我知道你很难受，可你也不能不养好自己的身子。你都垮了，你媳妇儿、儿子、女儿……他们怎么办？”
“我知道。”皇甫令尧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是事情有点多，我得把积压的国事给处理了。”
转而，又道：“老慕这招很不错，四处做了戏法，假传天象，为大蜀开战造势。”
虽说，是西魏先行侵蜀，但下令反攻是柳拭眉做的。
一个“开战”，说来俩字，实际上应该是“大开杀戒”。
战乱一起，生灵涂炭、劳民伤财。
这就需要一个完美的噱头——
天命所为！
所以，龙凤呈祥、游龙戏凤的祥瑞之象，给黎民百姓注入一个大蜀必胜的信念。
柳拭眉说的：人心齐，泰山移。
“我看你这也是去不了西魏了。”粟威说道：“魏逊这里，不能一直让他昏睡。不然……他的人不会配合我们的人做事。”
他们回来之前，皇甫令尧用了计谋，算计魏逊对下面的人下了指令，与雁行山的人合作，互通有无。
具体魏逊是怎么做的，他们不知晓。
但长时间没有魏逊发出命令，那些人迟早要出乱子！
“等我处理完这些奏折，就去找魏逊说话。”皇甫令尧知道，魏逊那边，只有他自己能安抚。
被这么算计了的魏逊，不恼火才怪！
正说着，黎信从外头进来，将手里刚刚收到的东西呈上：“爷，南吴送来的国书！”
皇甫令尧一愣：“南吴？”
“哦，爷您刚回来，事情那么多，我们还没来得及禀报你呢。”黎信解释道：“陛下先前下令，暗中助力南吴太子早日登基，稳住帝位。以换取与南吴的联盟。那边，南吴太子已经接受了，现在送来了国书，想必南吴那边也有了什么进展！”
能送国书，那代表着，梅玉卿肯定已经登基了！
“这小子，动作挺快啊！”皇甫令尧感慨了一句，打开了国书的本子。
快速浏览完，他薄唇一抿，冷嗤道：“这口气不小啊！”
“怎么回事？”粟威问。
皇甫令尧答道：“南吴帝位更迭，三日前，老皇帝驾崩，太子顺位登基。新皇随着南吴换代更迭的国书送来的同时，也送来了求亲国书！”
“求亲？”粟威愣住：“他这是要向谁求亲？”
皇甫令尧将手里的本子放在桌案上，指了指上面写着的求亲对象的名字：“前五公主——皇甫玥！”
黎信也很诧异：“五公主？为何？这个求亲，是要做皇后吗？”
皇甫令尧当然明白梅玉卿这样做有什么用：“我大蜀的公主嫁过去，自然是做皇后！”
且不说他与皇甫玥有没有感情，这皇朝现在是他们夫妻俩的了，公主出嫁，代表的就是帝王的颜面。
皇甫玥怎么说，都是柳拭眉的小姑子，若嫁去了南吴不做皇后，岂不是生生在拉低柳拭眉的地位？
故而，求亲国书上，自然是写着求娶五公主为南吴皇后。
但，皇甫令尧蹙眉，道：“可南吴现在的动静还没有稳固吧？皇甫玥那个傻子嫁过去做皇后？怕不是被撕成碎片？”
可不是么？
梅玉卿求娶皇甫玥，先不说他是否存着什么样的情意，但从利益瓜葛上，也是极为聪明的做法。
其一，递出橄榄枝，表明与大蜀结盟。如此，大蜀若是能把西魏吃下来，南吴也能分一杯羹。北齐也不敢轻易南下。
否则，大蜀若被西魏和北齐一起吃了，下一个被吃的，一定是南吴！
第二，梅玉卿刚上帝位，原本是受其生母曹皇后的势力要挟左右的他，势单力薄，想要巩固住自己的势力，跟大蜀结亲，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做法。
他娶了大蜀的公主，曹皇后怎么敢不忌惮两分？
第三，私人感情有多少，皇甫令尧就不晓得了！
黎信疑惑的问：“我看这五公主，未必见得愿意呢？”
不过，他这也是瞎话。
只要皇甫令尧把玉玺一盖，说把她嫁去南吴，就嫁过去了，哪儿由得了她自己愿不愿意！
皇甫令尧迟疑了一下，道：“罢了，这个求亲的事也不急。今天我先解决魏逊，明日，把皇甫玥叫进宫来，我与她谈谈这件事。”
“是，爷！”黎信转身出去。
夜里，皇甫令尧处理完了琐碎的事情后，又伺候柳拭眉身上擦洗了一遍，给她腹部的创口换了一副药。
看着那狰狞的缝合处，他哪怕已经看了好多遍了，还是没有办法坦然接受！
皇甫厉的缝合技术很漂亮，看上去并不丑，可这一道疤，宛若在皇甫令尧心口上剜了千刀百刀！
他换完药，眼眶都已经湿了。
照顾完了她，他俯身在她心口处轻轻亲了一下，道：“媳妇儿，早点醒过来！你可不要抛下我不管啊，你晓得的，你离得了我，我根本离不开你啊！”
床上的人，依旧静悄悄。
皇甫令尧絮絮叨叨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哭了一场。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男人掉眼泪有什么丢脸的，谁敢说这样做有问题，换他自己试试！
弄完了柳拭眉这边，他洗了一把脸，来到了关着魏逊的殿内。
——
4.17打卡
第2376章 你不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吗
这边，已经给魏逊喂过药，但他周身的大穴依旧是被点住的。
皇甫令尧进来的时候，魏逊刚刚消化了自己被擒获、并且不知道自己被带走到什么地方的事实。
本来还在想，是什么人对自己下的手。
也不知道他被带走了，令尧崽子会不会出事。
这不，就看见皇甫令尧进来了。
皇甫令尧进来，给他解开了哑穴，但其他没有动，也就是说他可以说话，但其他的事都做不了。
魏逊：“……”
他领悟了：“你算计你老子我？”
皇甫令尧没有理会他的废话，说道：“彼此彼此而已！”
直切正题：“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呢，想我媳妇儿快要疯了！所以呢，不顾一切也要回来。可你呢，不同意。所以我呢，只能出此下策！”
魏逊：“……”
他不想说话！
“我给你讲一下现在的局势。”皇甫令尧面色沉重，一点儿也不跟他开玩笑的，继续说道：“幸亏我赶得及，回来的时候，我媳妇儿刚好在生娃。”
至于其中如何惊心动魄，他就不说了。
没必要跟魏逊说！
他继续道：“我媳妇儿产下了龙凤胎，但现在呢，她出了点事，孩子也不是那么好，所以——”
对上了魏逊的眼神，他吐出不容更改的一句：“我媳妇儿没好之前，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再跟你去西魏的！所以，你必须留在这里陪着我！谁叫你给我下了那见鬼的同生共死蛊。”
魏逊无言。
他能说，他让下头的人养的同生蛊，其实很多年前就在养了。
当初，是因为想要孙清回心转意，也想过要用这个玩意儿控制孙清不得不跟自己在一起。
但后来各种各样的原因之下，也没用成。
但鉴于是这种出发点，他爱惨了孙清、自觉她死了自己也不能独活的状况下，那蛊虫自然不会让他自己占什么上风。
只不过，月坠星移，多年后知道孙清死了，他心中的执念虽然没有消散，但不管怎么说，确实不会想着要去死。
她死去多年，现在他追也追不上了！
但回到现在，也就意味着，那同生共死蛊对皇甫令尧有用，对他自己也有用。
现在皇甫令尧不肯走，又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他一样离不开皇甫令尧二十里地之外！
皇甫令尧又道：“当然了，你不但要留下来，而且西魏那边也不能掉链子。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
他冷哼一声，道：“你到了这把岁数了，也没个儿子没个闺女；没有爱人、没有人爱你。你不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吗？”
魏逊：“！！！”
还带戳刀子的！
皇甫令尧先前被魏逊气得头顶冒烟，现在风水轮流转了，他冷冷地又道：“就这么着吧！我看你呢，孤家寡人也挺可怜的。不管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呢，鉴于你愿意帮我的份上，我呢也不至于不管你。你说是吧？”
他依旧不相信自己是魏逊的儿子。
当然，其实魏逊虽然嘴上认定皇甫令尧是自己的种，但——心里不是全然没有迟疑的。
正因为如此，那一日在魏睿那里滴血认亲，他做了手脚——轮到皇甫令尧滴血的时候，他挤到碗里的，是自己的血！
说来说去，还是怕那一个万一。
倘使真的不是，那如同方才皇甫令尧所说：活着什么盼头都没有，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魏逊问：“你媳妇儿生了一对儿女？他们怎么了？”
仔细辨认皇甫令尧的脸色，即便是夜里，也能看到他的精神极为差劲！
魏逊还没见过他这样憔悴的样子，饶是当初被带去西魏跑不掉，也没有现在这般身心疲累的感觉！
听他这么说，皇甫令尧就知道，这事儿大概是定数了。
“我媳妇儿不知道怎么了，剖腹取子之后便昏迷不醒。而我闺女……”说到这个，皇甫令尧顿了顿，并没有说下去。
他拧着眉心，道：“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也是那一句，你若不想捣乱呢，我就不锁着你。但一定得等我媳妇儿醒过来，我才会跟你去西魏！”
“那若她……”魏逊想问：那柳拭眉醒不过来，死了呢？
但见皇甫令尧的脸色一凛，他倏地闭上了嘴巴。
平心而论、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也不用问这种问题！
柳拭眉如果没了，那皇甫令尧活着，也差不多等于死了！
那还要什么西魏、要什么天下？
别人，或许心怀天下，会咬牙撑下去。
但他们同为恋爱脑，魏逊无比理解皇甫令尧的想法！
皇甫令尧将一粒药拿过来，塞进了魏逊的嘴里。
等药效起作用了，才解开了魏逊的穴道，放他可以自由行动。
魏逊下床，舒展舒展了一下筋骨，回过头来，问：“你儿子闺女呢？我的孙子孙女，我得见见！”
为了锁住魏逊在这里，皇甫令尧也不反驳他的说法，说道：“太子在宫里，念念她……在钦天监！”
“怎么回事？”魏逊蹙眉。
别人家生了孩子是喜事，怎么轮到他们家，就这样？
皇甫令尧眉宇间闪过戾气，道：“还不是姓柳的那个老混蛋害的！”
“姓柳的老混蛋？”魏逊的脑回路跟着转了好几个弯儿，想到柳拭眉的“柳”，才终于恍悟：“哦，你说你的岳父……”
在皇甫令尧锋利的眸光下，他果断改了口：“就是你媳妇儿以前的爹！”
他这般上道，皇甫令尧也不说这个了，道：“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待着吧。”
魏逊一把拉住他：“那太子我也要见见吧？”
皇甫令尧迟疑了一下，道：“行，明天我带过来给你看看。”
说完，转身就走。
魏逊看着他出去了，十分放心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崽子，也挺放心我的？”
但转个念想想，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们在很多方面，其实是一种人。
皇甫令尧太了解他，在他不贪权夺利的情况下，贪恋的女人又已经香消玉殒。
对于男人来说，权力、金钱、女人，这些对他都没有意义，这个男人也就是废了的。
还不如留在这里，只要他认定皇甫令尧是他的儿子，皇甫令尧的儿子就是他的孙子！
次日，七月二十二日。
皇甫玥遵照圣旨进了宫，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皇甫令尧！
第2377章 倒是我高攀不上他了
“二皇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皇甫玥很是吃惊。
转而又道：“哦不对，二皇嫂做了女帝，你就是皇夫啊。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礼数？”
皇甫令尧看着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道：“过来坐。”
代表着，他们也就是兄妹之间的正常谈话。
当然，这个兄妹之间，隔着多少上一代的恩怨鸿沟，彼此心知肚明。
是是非非，只要皇甫玥他们不追着来，皇甫令尧也不想把上一代的恩怨，挪到这一代来。
免得，祸害到自己的儿子女儿那一代去。
当了爹的人了，尤其是有小公主的男人，肯定要多为孩子着想的。
现在，他媳妇儿、他女儿，都需要等着他积福呢！
故而，他对皇甫玥的态度，比以前要和善了很多。
皇甫玥坐下后，他问道：“你想去看看我儿子吗？”
皇甫玥一脸不解。
经过了这么多事，沉寂了几个月后，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傻白甜了。
不说她如今有多老练，但总的来说，没有了以前那样的轻飘。
想必以前肆意张扬，一条红鞭子动不动就能抽人的五公主，现在的她个性收敛，沉稳了很多。
她保守地问：“你先前不是失踪了么？我只知道二皇嫂——陛下她生产，母子三人均安。另外，小公主为何要送去修道？”
拜了国师大人为师，可不就是修道么？
“说来话长，我就给你说个结果。”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我媳妇儿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睡调养身子。太子好好的，公主身子不好，送去了钦天监。”
“……”皇甫玥沉默了片刻。
现在的她，也不抢着话来说了，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会这样？”
皇甫令尧也不去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儿子。”
说走就走。
皇甫玥也不拒绝。
她虽然感恨命运，对他们竟然如此绝情，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很多事，怨不得皇甫令尧和柳拭眉，一如皇甫贺的想法：是他们母亲欠了皇甫令尧的！
故而，只要皇甫令尧放下成见，皇甫玥还是很想与他们走近的。
她跟着皇甫令尧来到了太子住着的偏殿——情况特殊，太子还是个初生婴儿，不可能送去东宫住。
见到皇甫厉和温书青，皇甫玥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三皇兄、三皇嫂！”
皇甫霖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他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
倒是温书青说了句：“好久不见了，玥公主。”
一行人进内。
温书青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还是问了句：“前大皇子妃的胎，也快了吧？”
皇甫玥答道：“快满八个月了。”
这阵子一直在照顾杜若的孕期，杜若是什么状态，皇甫玥最是了解。
她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
自从皇甫贺没了之后，杜若虽然说听进去了大家的劝告，一直很努力地养胎。
但痛失所爱的心中至悲，人的情绪是难以自控的。
这些情绪，对胎儿自然存在着影响。
若非有浮生阁的女医一直在看护，偶尔舒君也会去帮下针阵固胎，这孩子能不能抱住还是个问题！
杜若每日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十一个时辰是躺在床上度过，这样的苦闷日子，能好才怪了！
温书青点点头。
她也只是处于礼节问了句，并没有多关心的意思。
虽然都投在柳拭眉的旗下，但他们夫妻俩，与皇甫贺一脉的，终究是两路人。
进入殿中，皇甫玥跟着皇甫令尧来到摇篮边，看到了嫩乎乎的小太子，她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意，道：“哎呀，小太子长得真是可爱呢。”
说着，她取下了腰上的玉佩，放在了襁褓旁边，道：“洗三那日没进宫，送礼送晚了。太子可要见谅！”
她一直带着幼弟，对小孩子也是十分喜爱的。
尤其是，一直在照顾杜若的孕期，心里有过很多想法，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她就升级为姑姑了。
现在，这个太子也应该喊她姑姑，只不过……
彼此的身份差别，让她有些望而生怯，都没敢说要抱抱。
“谢了。”皇甫令尧替儿子道谢。
玩了一会儿后，气氛比较轻松，他才趁机说：“有件国事，我要与你商量。”
“国事？”皇甫玥一怔，不解地问：“什么国事，能与我有关系？”
她现在寥落得怕是已经只存活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了，还能牵扯上国家大事么？
皇甫令尧不拐弯抹角，直接看着她的眉眼，道：“南吴国帝位更迭，你的老朋友梅玉卿登基，成了南吴皇帝。”
“啊。”皇甫玥轻轻发出一声，道：“我昨夜收到了他送来的消息。”
说完，唇角有些苦涩，道：“从前，他觉得我是个公主，他却是个唱戏的，都不敢与我相认。现在，倒是我高攀不上他了。”
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乎！
不料，皇甫令尧却道：“不说高攀，但你肯定攀得上！”
皇甫玥一愣。
皇甫令尧继续道：“南吴皇帝发来求亲国书，求娶大蜀皇朝五公主皇甫玥为后！”
皇甫玥倏地瞪大眼睛。
她突然想到了，梅玉卿曾经与自己表白过心迹，虽然隐晦，但她却直截了当拒绝了他！
正因为是好朋友吧，所以她不能耽误他的终生。
后来，他也就没有再提过了。
本以为一直把这件事埋起来，就能够掩盖过去，大家不提就没事了。
不成想，他登基为帝第一件事，竟然是发国书求娶？
可昨晚，他送来的急信中，甚至都没有提到只字片语——
不对！
好像信中末尾好像提了一句：盼相见？
原来，是这个意思？
见她满脸惊愕，皇甫令尧也不与她废话，直接问：“你同意吗？”
“我……”皇甫玥有些懵懂。
她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办法消化这个事！
心里有人的女子，哪怕明知道自己没希望，但也没能彻底放下。
这样的她，如果点头允了这个求亲，岂非很自私？
如果他不是对她有爱慕之意，兴许她还能坦然一些。
但他对她有那般情意，她却心里惦记别人，对他多么不公平！
——
4.18打卡
第2378章 更有力的联盟方式
皇甫霖和温书青也是诧异的，两人对望一眼。
温书青说道：“想来，南吴新帝应该是要与大蜀结盟。相对而言，他这做法算是共赢。不但对他自己有好处，对大蜀也是有利。”
“大蜀能得到与南吴的和平，以在应对西魏……甚至北齐的战争中，得到助力！”
“对他而言，娶了五公主，不但赢得相熟的老朋友为妻，还能巩固他的皇权。亦算是两全其美。”
她会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梅玉卿要娶皇甫玥，除了有老交情以外，也有利益的瓜葛。
可以说，这个方法十分完美！
对南吴来说是战乱中自保，对梅玉卿来说是内乱中自保！
皇甫玥能不能想到这一层，温书青不知晓，不管她是否能想到，温书青都要跟她说！
因为，皇甫玥嫁去南吴，对大蜀有利、对柳拭眉有利——简直就是把指着自己背后的一把刀给换了个方向！
如此一来，大蜀西征西魏、防范北齐，背后有姻亲南吴助力，对女帝柳拭眉来说，可以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当然——
皇甫玥真的嫁去了南吴，如何拉拢住梅玉卿，令他为自己倾国倾城，那也就是皇甫玥的本事了。
倘使，像北齐把公主——何妃——皇甫晔的生母嫁来了大蜀，却并没有在大蜀有什么建树，也没有为北齐做什么贡献，那种就是一颗废棋！
皇甫玥虽然傻白甜，但那是性格。
多少人，其实道理说出来头头是道，什么都懂，分析起别人家的事简直就是专家。但一到自己的身上，就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皇甫玥，就是这类人。
经过温书青这么一番直白的剖析，她哪能不懂其中的关节勾勾绕绕？
只是……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皇甫令尧见她这般。又道：“我若不想尊重你的意思，直接国书回复南吴，同意将公主玥送去和亲，一道圣旨下来，你也拒绝不了。”
这话，说的冷硬。
他脸上已然完全没有过去的嬉皮笑脸，而是沉冷凝重，回来之后他几乎就没有过真心的笑容。
他又道：“站在我的角度，我媳妇儿的角度，把你送去和亲，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利的局面。但皇甫玥啊，过去十几年，你也不曾与我为难，我也询问一下你自己的意愿。”
皇甫令尧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愿意，我便立即回国书。若不愿意，也不勉强你。只是需要加紧南面的防守而已！”
梅玉卿会发来国书，那就代表着，他接受了柳拭眉抛出的橄榄枝——帮他巩固权势，不被曹皇后所掌控。
只不过，他又提出了更有力的联盟方式——联姻！
自古以来，联姻确实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合作的最紧密、不可瓜分的联盟。
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日的朋友，明日就可能成为你的敌人。
但今日的亲戚、明日就算是个拖后腿的、神烦的、叫人发疯的，他依然还是你的亲戚！
但凡皇甫令尧不尊重皇甫玥，直接将她推出去，为大蜀谋求安定，那完全可行。
可他还是没有逼迫她！
“多谢二皇兄。”皇甫玥如今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
他们落到今日的局面，不但没有对他们下脚踩、还出手相帮的，就是柳拭眉。
而柳拭眉眼下的情势很不好，需要帮助！
皇甫玥心里已经想得有一半一半了，但她还是道：“二皇兄，容我考虑几日，可以么？”
“行。最多五日。”皇甫令尧说道：“五日后，你若不愿意，我就会发国书，回绝了这门联姻。另外，只能通过别的方式跟他合作了！”
别的方式——譬如，一起攻打西魏，共同瓜分战果？
只不过，南吴要攻打西魏，就是要搞魏逊的南境，按说，这块大饼本来就是他囊中，不是非常划算！
皇甫玥本来还想去探望柳拭眉的，但皇甫令尧不让。
她也不强求，出宫之后，回到了敦愚王府后巷的小楼。
杜若坐在屋檐底下晒太阳，见她回来，问：“突然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皇甫玥走过去，在一旁坐下，将南吴求亲的事，给她说了。
听完后，杜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站在你嫂子、你的好友的立场，我是觉得，那位南吴的新帝对你还是不错的。”
“从我对他的观察来看，他心里有你，你与他在一起日子肯定好过。”
“经过我这一遭，你也应该知晓，女人啊，嫁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总比嫁给不爱自己的人要来得幸福一些。”
“更不要说，自己深爱的人，心思全在别人身上了。”
尽管一直在养胎，但人的精气神，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人活得好不好，全靠心中信念。
杜若陷足于情爱，将太多的希望寄托于这份爱情上，尽管先前明明知晓皇甫贺不爱自己，但他对她依旧尽了做丈夫的责任。
于她而言，足矣。
可丧夫之痛后，她也宛若鲜花失去了水分，迅速枯萎。
说话做事都没有了活力，明明怀着新生命，却像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似的。
皇甫玥转头看她，道：“小若，我哥他……虽然……”
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老实说，她也是直到皇甫贺死的那一天，才知晓：原来他心里一直还惦记着柳拭眉！
情爱的事，命运对人下手，何其不公！
但，从另一方面想，又何其公平！
因为，人的失去和得到，都是守恒的。
这里得到了更多，那边就可能失去更多！
杜若也好、皇甫玥她自己也罢，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生活。
杜家对子女爱护、给女儿也有不亚于儿子的培养，父母兄长对她都算疼惜。
皇甫玥虽然身在皇家，却在曲映蓉良好的保护下，过着肆意妄为的日子。
在亲情上，她们俩都是赢的。
而在感情上，她们俩都是亏的。
“我也就是有感而发而已。”杜若唇角微微勾起，但笑意并没有什么愉悦。
她又叹了一口气，道：
第2379章 等着她的就是战斗
“你的婚姻，我只能是从旁提议。理智上说，你答应了和亲，要远赴他乡，对你肯定有很多考验。”
“但，好处也比你留在帝京好多得多！”
“先皇后薨逝、先皇也去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可文斌他也不在了，我这个样子……”
“我连自己能不能照顾好，都是个问题！而咱们还有阿瑾要培养。”
“你若留在大蜀，有权势的王公子弟求亲、会避开你。”
这话说得残忍，却很现实。
因为，皇甫玥身上已经无利可图。
她现在，只是挂着个公主的名头而已！
没有权势、没有利益，又没有爱情的基础，哪一个高门大户要娶她这么个媳妇儿？
杜若继续道：“但你若成了南吴的皇后，身份水涨船高且不谈，只要你用你的聪明才智巩固住自己的地位，对阿瑾的未来，何尝不是好事？”
要不怎么说杜若精明呢？
她永远知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有些事她却依然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以目前的情势二轮，皇甫玥嫁给梅玉卿，简直是千好万好。
得一有心人，此为其一。第二，从一个落魄公主、成为一国皇后。第三，她成了皇后，她的弟弟皇甫瑾，在大蜀的生活也会比以前好很多！
甚至，还有第四——将来，她的侄子、杜若肚子里的孩子，兴许也能沾了姑母的光！
对于皇甫玥来说，这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
可皇甫玥还是有自己的顾虑：“话虽如此，道理我都懂，但小若啊，小梅花他表露过对我的情意，可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却利用他的感情来为自己谋取利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心里纠结的，无非就是这一点。”杜若哪能看不出来？
这阵子她们姑嫂二人住在这里，皇甫玥尽心照顾她这个孕妇，本来又是知交好友，怎么能不聊到感情的问题？
杜若知晓，皇甫玥心里的念想——因为明知道没有结果，所以只能说是念想。
很多时候、很多事，感情是很难对理智妥协的！
“你也明知道，那人宛若冰川高不可攀。不如彻底断了念想，重新投入一场感情。”
她幽幽劝说：“或许，治愈情殇最好的方式，便是开始新的感情呢？”
“你嫁去南吴，对你有利。你若觉得对他不公，便多付出一些感情，试图去回应他。”
“或许若干年后，即便没有爱情，也有友情、亲情了呢？”
“更何况，你们本来就是好友啊！”
皇甫玥看着她，问：“如果当初有人轰轰烈烈地爱你、追求你，在你有选择的情况下，还会不会要嫁给我哥？”
问题丢到了自己的头上，杜若一怔。
会吗？
她认真想了想，道：“我不明白，没有这个遭遇。”
话锋一转，又道：“你不要拿这个来类比，没有可比性。你要知道，那位大国舅，可跟你哥完全不是一种人！”
慕将离冷漠如冰，皇甫贺却是温润如玉。
皇甫贺对自己的责任，哪怕心里爱着别人，也能够分得清楚自己应该珍惜的是什么。
但慕将离呢？
可以说，爱上他却得不到他的青眼，这辈子就完了！
“确实。”皇甫玥叹了一口气，道：“反正我跟二皇兄说了，还有五天的时间考虑。”
不等杜若开口，她又苦恼地道：“说起来，我有阵子没见小梅花了，如果离得近，我真想亲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是给你写信了么？难道就没有透露半点心思？”杜若当然不会八卦到要去看皇甫玥的信。
一般皇甫玥愿意给她说，她就听着。不说，大部分的事她也不多问。
皇甫玥看了她一眼，道：“算了，我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你在外面待多久了，紧着些回去躺着。日渐当午，这日头可毒辣了，别晒太久。”
各自回屋。
回到房中，皇甫玥吩咐：“如珠，我的那些信呢？你帮我拿出来看看。”
“全都拿出来么？”如珠询问。
皇甫玥点点头：“嗯，都拿出来。”
不多时，信件都拿出来了，皇甫玥重新把信笺取出来。
从梅玉卿送来的第一封信开始，她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还别说，仔细再看，似乎又能发现一些隐藏其中的细节。
很隐晦，如同梅玉卿那人表白心迹的方式一样，淡如水，很容易被忽视！
而皇甫玥本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像杜若那样细腻，加上刻意逃避，不是很愿意面对他的感情，几乎都避开了。
现在再来一回，她倒是品出来不少味儿。
“唉！”
看完了这些信，皇甫玥伤脑筋地趴在了桌子上，拧起了眉头。
“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好的？”
“我性子冲动，做事不谨慎。没有什么才华、练武又不出色。”
“长得……”
正想说长得也丑，但想了想，他们皇甫家好像也没有真的长得丑的人？
就连皇甫瑶那个草包，虽然看起来娘炮，但五官也是很周正的。之所以别人不觉得他好看，是因为没气质！
皇甫玥撇了撇嘴，把温书青说的话想了一遍，又把杜若说的那些话过了一遍。
温书青是站在柳拭眉的角度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对柳拭眉有利。
而杜若是她的嫂子、朋友，所以说的话都是站在自家利益，讲的都是对她的好处。
立场不一样，但结论一样——
天无绝人之路，她几乎要面临绝境了，但老天爷感念她儿时的善良，一念之恩救了梅玉卿，当她自己的路走死了的时候，幼时行的善、此时得到了善报！
可是……
还是有些纠结，要远离自己熟悉的帝京，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开启新的人生么？
要知道，去了南吴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完全的和风细雨。
一样，是血雨腥风！
曹皇后——现在是曹太后了，一心把控梅玉卿让他做傀儡，梅玉卿若是娶了皇甫玥，代表了对曹太后的第一轮宣战。
皇甫玥嫁过去，等着她的就是战斗！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不太放心梅玉卿的处境，如果自己有本事，还真的很想去帮帮他？
想太多也没有个结果，皇甫玥干脆提笔，写了一封短信，叫人送去南吴。
一来一回怎么着也需要六七天，也是来不及了，可也总比不写来得好。
下晌。
将军府梁家，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白绫。
不但如此，帝京西城门也挂了白！
因为，为国捐躯的梁五爷的英灵，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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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打卡。不确定还会不会多写一章。
看看晚上的状态，有可能会加一更。
第2380章
为国战死，是最高的荣耀。
皇甫令尧收到了前报，立即下旨以国丧制为梁五爷发丧，追封为护国侯，世袭十世。
梁五夫人与义女长歌扶灵回帝京，城门大开。
百姓夹道而营。
女帝正在坐月子没有办法出来，皇甫令尧又不宜这个时候现身，大国舅与梁家一众踏出城门迎接。
夏日炎炎，为了保存梁五爷的尸身，柳拭眉让长歌带去了特制的药物。
另外，将遗体装在了冰棺里，一路耗费多少冰块，那也是不计其数的了。
梁巍身为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好出城迎接，便留在府中等候。
众人临出门的时候，女人们和小辈们都红着眼圈，被他大骂：“梁家一门忠烈，流血不流泪，谁都不准哭！”
话是这么说，说白了也就是不要在人前哭，实际上他自己悄悄哭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眼前，漫天飞舞的纸钱、白色的灵幡。
梁家一众所有能抽身出来的，男人们都穿着最高规制——国宴面圣的戎装，女人们也都换上了黑衣素裳。
终于，看见了灵柩跟着车队缓缓归来！
长歌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灵柩，最后面跟着载着五夫人的马车。
长歌也好、五夫人也罢，都是一身孝服白衣，素面朝天。
满面尘霜。
入城后，长歌从马上下来，梁家的男人们，除了小辈，也只有梁满在帝京，其他人都已经分派出去了。
女人们除了张妙蓁不在以外，其他人都来了。
一行人默默无语，回到了梁府大门前。
五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王氏领头，上前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以示安抚。
陶氏年纪并不算大，但经历了丧夫之痛，又经过长途跋涉，整个人憔悴得很。
但尽管如此，她的眼神依旧十分坚定：“武将战死沙场，死得其所，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别说丈夫，她的两个儿子，都还在西疆领兵，甚至大儿子还是先锋营——身先士卒的那种！
“好，不愧是我梁家人！”梁巍从门内走出来，道：“老五家的一路辛苦了，先进门歇会儿。这边的事，家里都安排妥帖了，你不用操心。”
看见梁巍，陶氏迈步上前，撩开裙摆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响头：“父亲在上，请恕儿媳不能侍奉身前。”
这个礼，无人阻止。
梁五年纪轻轻就没了，高堂尚在却无法尽孝，她这一个响头，是为丈夫磕的。
梁巍抬了抬手，道：“行了行了，老夫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他们梁家世代武将，虽然太平了上百年，但祖祖辈辈留下的家训总是刻印在骨子里的。
太平年岁，戍守边关的人吃苦、但好歹性命之忧相对要少一些。
战事一起，今时不同往日了！
一众进了府中。
果然丧仪都已经准备好了，将灵柩迎进灵堂，从老父亲开始，兄弟侄儿们都见了梁五最后一面。
陆陆续续有官员上门吊唁。
以各位姻亲为首，陶家的人也是好些年没见着自己的女儿了，遇上了这样的事，如何悲戚、老泪纵横，不谈。
长歌终于得了空，过来问梁巍：“老爷子，陛下她怎么样了？我们一路上听说了太子与公主平安降生，大赦天下。陛下可还好？”
提到这茬，梁巍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外面，用最低的声音道：“不好。这边的事忙完，你再进宫去见陛下吧。不急，她肯定等得。”
长歌脸色一白。
以柳拭眉的性子，倘使她还能出来，哪怕她身为帝尊，也会出来迎接舅舅英灵的。
但她没有。
显然，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坐月子这么简单！
长歌咬了咬唇，道：“好，那这边等义父入土为安了之后，我再进宫回到陛下身边。”
再多的伤痛都品尝过，慢慢的，也就沉淀了。
此时皇宫内。
女帝寝宫，皇甫令尧正在看前线的战报，慕将离去迎梁五了，但皇甫令尧目前还是个隐形人，不能去。
他倒还好，但见在一旁站着的黎信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想去就去吧。”
谁还不知道，那是在担心长歌呢！
本来，长歌去西疆接梁五爷，黎信就很舍不得了，原本天天能见着的，哪怕长歌没给他什么回应，他也乐呵着。
结果，长歌去了西疆之后，经历了这么久才回到帝京来，他可不是魂儿都飞了么？
被皇甫令尧这么一说，黎信脸色一僵，道：“那也不行啊。大国舅不在宫里，梁七少也回梁家了。那辅政王也去梁府吊唁，我若不在主子身边，像话吗？”
皇甫令尧原本想说“没事你去吧”，但偏偏黎信提到了辅政王！
这三个字钻入耳中，他才想起来，这阵子太忙、事情太多、心情太差，自己好像一直疏忽了什么事？
原来是他！
他眯起眼睛，问：“本王倒是忘了问！他厉皇叔是怎么回事，怎么骗得我媳妇儿的信任的？他这些年怕不是当屠夫去了吧，竟然还会剖腹取子？”
黎信唇角一抽，看着他幽幽地道：“王爷你说屠夫，这是把陛下当成了什么哟？”
皇甫令尧嘴巴一合。
口误、口误！
本来是想骂皇甫厉的，谁知道把自家媳妇儿被拐弯骂了进去。
他朝寝宫那边看了一眼，嘀嘀咕咕道：“媳妇儿你别怪我，要怪我你就醒过来打我嘴巴！”
黎信又想笑，又不敢笑。
皇甫令尧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说！你在给本王写的信里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媳妇儿那么爱我，怎么可能变心的？她就算当了皇帝，也绝不会有其他男人的！”
“王爷你若看见陛下和辅政王相处的场面，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黎信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肯定没问题，但架不住狂蜂浪蝶啊！”
皇甫令尧：“……”
不错！
他家媳妇儿长得这么漂亮、人这么能干、脑子那么聪明、性情还那么甜美……
全都是优点，她太优秀了，难免有人惦记！
他朝黎信勾了勾手指，道：“你给我说说看。”
第2381章
“说什么？”黎信一脸懵逼。
他可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再说了，趁着女帝昏睡中说她的私事，这算不算杀头的罪？
“你过来，坐这儿说！”皇甫令尧让他坐在自己对面，问：“厉皇叔对我媳妇儿怎么样，不用说了，我有眼睛看得见！”
他一回来就遇上了柳拭眉生产，还是那样可怕的方式，所以当时全心放在了柳拭眉的身上。
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发现皇甫厉对柳拭眉的好，好到什么程度？
只怕一般的男人娶了媳妇儿，都不会这么好呢！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回来了、如果不是还有慕将离在，借着辅政王的名义，皇甫厉究竟还能趁机做什么！
所以，他说道：“你只要告诉我，我媳妇儿对他怎么样就行！”
黎信心道：真会挑重点。
他想了想，也不敢编排是非，只是如实说道：“我看陛下对辅政王的态度，宛若多年知交，非常熟悉的样子。就好比……好比……”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以前七夫人还没有嫁到梁家的时候，陛下对七夫人的那种感觉，就是这种！”
“然后呢？”皇甫令尧拧眉。
黎信又道：“但是比起对七夫人来说，我又感觉，陛下对辅政王好像有那么点儿……过于信任和依赖。要知道，当初七夫人刚刚跟陛下交好的时候，陛下也不全然放下戒心的。”
皇甫令尧的心咯噔一下！
虽然他从不亲口问，柳拭眉也从来不提起，但他想：我和老慕应该都察觉出来了，我媳妇儿极有可能不是柳赋昀的女儿柳拭眉，她可能是从别处来的！
天外来客、借尸还魂……
大概就是这类解释！
他们不问，是因为他们不在意。
柳拭眉不提，是因为柳拭眉觉得这件事不重要，也没有必要说。
而如同黎信所言，柳拭眉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对人放下戒心之人，饶是与她交好的张妙蓁，也是在后来的相处中逐渐见真心后，才完完全全信任的。
可她认识皇甫厉才多久？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
“不是我要编排是非。”黎信本来就有点话痨，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话也就多起来。
这阵子因为发生的各种事情太沉重了，所以他大气都不敢出，都要憋坏了！
现在皇甫令尧问了，他赶紧抓住机会表达：“我看得出来，陛下对辅政王非常信任，但也确实没有变心的可能。那态度，可完全不像对王爷你的！”
“哦？”这是皇甫令尧喜欢听的话。
他就希望自家媳妇儿将自己放在心里首要地位，谁也不能超越的那种！
将来，儿女也不准超越，超越一个揍一个！
黎信说道：“虽说陛下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经常走神。肯定是在想你！”
皇甫令尧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她就没提起我么？”
“偶尔。”黎信如实说道：“但陛下太忙了。加上她也不是喜欢把感情挂在嘴边的人哪，对吧？”
“这点你没说错。”皇甫令尧的心放下来了一些：“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不想我呢？为了给我生孩子，她受了多大的罪啊！”
这么一说，他无心朝政了。
他将手里的朱笔丢进了笔洗里，道：“你收拾收拾，然后出宫去吧，陪陪你的长歌去。这个时候你不趁机培养感情，去未来岳母大人那里刷刷脸，怎么能拿下长歌？”
黎信：“……”
皇甫令尧顿了顿，又道：“不要说本王藏私啊，教你一招！”
他朝黎信招招手，凑着耳朵道：“长歌的亲娘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你呢，跑去长歌的生母和义母面前，努力刷好感！等他们认可你了，到时候长歌就赖不掉了！”
黎信愣住，不太相信这个主意：“可是长歌万一坚持的话，谁的话都不听怎么办？陛下都提过，她还不让陛下说呢！”
“那能一样吗？”皇甫令尧真想给他揍一顿脑袋：“我说你以前掺和我的事儿的时候，怎么就这么会抖机灵？现在轮到你自己了，你就榆木脑袋上了？”
主子将自己的“追妻经验”传授，黎信自然虚心接受：“王爷你说。”
皇甫令尧道：“你有事儿没事儿就去两位未来丈母娘那里刷好感，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这绝对经验之谈！
想当初他还是“傻二王爷”呢，成天给梁家人送这送那，他们对一个傻女婿都能接受，更何况黎信又不差呢？
紧接着又道：“长歌在的时候，你就少说几句。”
他十分怀疑，黎信就是话太多，才让长歌不喜的。
长歌可是一个不多话的人！
黎信虚心得很：“王爷言之有理！”
皇甫令尧又道：“当长歌不在的时候，你就多献殷勤，表示自己会照顾好长歌一生一世，她们肯定就懂你的意思了。”
“你要知道，长歌已经二十多了，早过了适婚之龄。”
“我想，那两位夫人肯定也很着急长歌的婚事，只不过碍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只得不了了之。”
“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就是你了！”
黎信听得一愣一愣的：“……”
“行了，本王没功夫给你说太多，我要去陪媳妇儿了！”皇甫令尧拨了一招之后，指了指桌上，道：“先收拾起来，你就出宫。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
黎信：“……”
得，这主子是多么担心他娶不到媳妇儿？
他老老实实地收拾了桌面的东西，紧接着奉命出宫——奉旨泡妞！
长歌回到了梁府后，人多力量大一切事宜都有人操办了，她不用忙碌什么。
她本是梁五的义女，故而在灵堂上，做的是孝女。
梁五的两个儿子都在西疆，她将梁五接回来之前，两人已经祭拜过了，故而，灵堂上的孝女只有长歌一个，孝子倒是有好写些——都是梁家的子侄。
只不过，现在的梁家也没有那一大家子了，男人们不是去打仗、就是去送粮，不是在屯营、就是在京畿皇宫。
留在家中的，都是些年纪小的，梁十以后的了。
黎信来的时候，正巧没有其他宾客，他上香、跪拜，行了大礼。
之后来到长歌旁边，低声问：“长歌，你要不要歇歇？”
——
先更2章。马上去写下一章。会在12点前更出来的。
第2382章
长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比起刚刚知道梁五爷的死讯的时候，她那副伤心的样子，经过了这么一阵子之后，她已经沉淀了情绪，将哀痛都藏在心里。
他们武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她的亲生父亲如此、义父义母如此、她亦然。
故而，天大的难过也会藏于心中，不会轻易露于人前。
因为心中的信念是：顶天立地，绝不倒下！
但黎信看着她这副坚强隐忍的样子，心里难受得不行，道：“我替你跪，你歇会儿吧。”
长歌：“……”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道：“你凭什么替我？”
黎信张口，哑然。
对啊，他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替她守孝？
但架不住黎信老实啊，他唇一撇，弱弱地说了句：“你这一路来回劳累，我这不是担心你身子撑不住吗？”
不但劳累，还心里难过。
但这句话，他聪明地不说，不然那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见他这么怂的样子，长歌在心里笑了笑。
这人，怕不是被她揍怕了。
成天不知道搞的什么事，她一恼火就直接上手。
也是老实，揍多久也不还手。
揍多了，自然怂。
见他一脸对自己关心的样子，她也敛去了冷漠，道：“不用，这是我该尽的孝道。我义母和我娘经过旅途劳顿，去歇下了。我要再跑去一旁，像什么话？”
“行吧，那我在这里陪你。”黎信也没有走的打算。
毕竟，他是被皇甫令尧赶出来的！
“随你。”长歌没有赶人，吐出两个字。
有宾客来吊唁，身为孝女，她向人鞠躬行礼。
清静的时候，她才抽了个空，问：“陛下身子可好？”
“不好不坏吧。”黎信看了一眼四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王爷在呢。”
长歌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有皇甫令尧在，那她就放心一些了。
皇甫令尧配合西征军一起攻打紫云城的时候，长歌人也在西疆，倒是听说了这件事。
但她竟不知道，终究还是放不下，回来了。
恋爱脑果然是恋爱脑！
长歌思绪有些散漫，想想——
我爹会是这样的人吗？他不会！
义父会这样吗？他不会！
两位义弟，也不会！
但皇甫令尧就是这种人啊，为了柳拭眉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天崩地裂都没有柳拭眉一个人重要！
比起武将的信仰来说，皇甫令尧这种态度，本该是为他们所不能容的。
可生而为人，作为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谁不期盼？
心里这么想，她鬼使神差地问：“黎信，倘使将来你的妻子生产的时候需要你陪着，你却要守在主子身边随身保护。你怎么办？”
这个类比，很是贴切了。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皇甫令尧拼了老命，老天还算眷顾他，成全了他。
但不是每个人、任何时候，都有这样的福气的！
黎信愣了愣。
难得长歌会主动找话题，他得认真回答。
思索片刻，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事情没有临头，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做什么选择。”
他伸手将烧纸钱的盆子飘出来的火焰纸张给弹了回去，道：“按理，我应该守住主子。但我心里肯定很难受。”
长歌看了他一会儿，道：“行了，不用说了。”
黎信茫然。
他说错话了吗？
是不是回答错了，长歌就要在心里给他打个叉叉了？
这不能不当一回事儿，他赶忙道：“为何不用说了？咱们这话不是还没说完么？”
不等长歌回答，他焦急地道：“不是啊长歌，话才说一半。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告诉我。我……”
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最后，弱弱地来了一句：“我改还不行吗？”
长歌：“……”
还别说，差点就要被他逗笑了！
在义父的灵堂上笑出声来，那可是大不敬！
她忍住了，道：“没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长歌叹了一口气，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王爷他自小受到的教养，与我们不同。”
皇甫令尧是皇子出身，小时候是天之骄子，后来被人嫌弃嘲笑，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忠义两全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犹豫、不需要纠结、不需要割舍，很轻易就能做出选择——
他能选出来更重要的那个：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说句不好听的，天下负我，唯有她不负我。那我要这天下作甚？没有她，我要这天下何用？
可长歌和黎信不一样。
他们从小接受的培养，信条就是：忠君爱国！
所以，长歌能理解黎信说的“事到临头才会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也不责怪。
黎信总算松了一口气，道：“你别话说一半啊！”
整得他怕死了。
长歌斜睨他一眼，问：“你现在不在宫里守护，跑到这里来，主子不用保护了？”
“这不是……”黎信说了实话：“王爷见我担心你，就放我出来了么。”
真是老实！
长歌看着他，眸中带着隐隐笑意，道：“我没事。等义父的殡葬事宜办完，就回陛下身边去了。”
黎信点点头：“哦，那我今晚陪你一起守灵，明日我再回去陛下那边。”
怕她阻止，赶忙又道：“王爷让我这么做的！”
顿了顿，又道：“若陛下的意思，肯定也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长歌反问：“那若王爷不让你这么做，你就不来了？”
黎信：“……”
他要怎么说？
其实说真的，皇甫令尧若不允许他来，他还真的来不了。
没办法，这是他的使命，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养便是如此。
几乎是浸入骨血的信仰！
“呆头鹅没跑了。”长歌看着他那样子，无奈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待着吧。”
黎信点点头，又道：“我还有一件事，待会儿要问问五夫人。”
长歌明白：“是要问义父当时的遭遇，对吧？”
“嗯。”谈及正事，黎信没有那怂样，脸色沉凝，道：“陛下一直怀疑幕后推手，故而想知道五爷的事，究竟是魏良派人干的，还是……”
长歌对上他的眼睛，道：“也可能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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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3章 特别憨
中途，听说五夫人那边休憩过了，黎信离开了灵堂，来到了这边。
他身为家将，也不用太多避讳，就在五夫人的院子外面等着。
见到陶氏与许氏互相搀扶着出来，他上前行礼：“黎信见过护国侯夫人！见过许夫人！”
追封护国侯，梁五的夫人自然就是护国侯夫人了。
陶氏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你是皇甫身边的人，长歌有提起过你。”
虽说长歌还没点头，但如同皇甫令尧说的，陶氏也好、长歌生母许氏也罢，黎信都当做丈母娘看待的。
本来还很紧张，听到陶氏这么说，他很诧异，问：“长歌提过我？”
许氏说道：“是呀，我等问及长歌在陛下身边的事，她提过一嘴。”
陶氏面色温和，点点头，道：“这事不急，日后再说也不迟。倒是你，专门来此等候，所谓何事？”
陛下、皇甫身前的第一宠臣，断然不会无端端出现在她们面前的，专程过来等人，想必是有圣命！
黎信也只能将儿女私情放在一旁，严整地道：“护国侯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行，你进来说话吧。”陶氏转身进了院子。
因为梁府有人来吊唁，故而梁家现在也算是人多眼杂，很多话确实不宜在外面谈及。
进入屋内，陶氏和许氏坐下，陶氏让人都出去，指了指下首的位子，道：“你也坐吧。”
“这不合适。”黎信没有听，依旧站着，道：“二位夫人都是英烈遗孀，黎信身份不合适，加上又是小辈，哪有坐着与长辈说话的道理？”
陶氏本想说什么，许氏说道：“也行吧，总归之……”
后面的话，也没有说下去。
她转而道：“说正事吧。”
黎信心里虽然打鼓，但还是谈论正事更重要：“二位夫人可能不知晓，王爷——也就是皇夫，他悄悄回来陪陛下生产。而陛下生产的时候……”
他吸了一口气，道：“遇上了一点事，目前还昏睡着没醒来。”
听了这话，陶氏与许氏对望一眼。
黎信继续道：“陛下一直怀疑有人在幕后操控，先皇的死因，至今尚未查出来。故而，王爷命黎信过来询问，夫人对护国侯先前遇难之事，可知道详情、细节？”
提到这件事，可以说，是要让陶氏再把心头创口扒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等妇道人家在后方为男人们忙碌后勤事宜，冲锋陷阵的事，我们都不知情。不过……”
回忆了一下，她说道：“五爷遇难那一日……”
“因为西魏屯粮边城，情势吃紧，四爷也好、五爷也好，他们都加紧了练兵。”
“天还没亮，他就出去了，一日三餐都是与将士们一起在营地里吃的。”
“我虽然也跟在军中，但基本在军医营帐内，帮照顾伤患之类的。”
“故而，具体是什么过程，我完全不知晓。直到——”
说到这里，陶氏的眼眶又红了，更了一口气，才道：“他们送回来了战报，说五爷他……没了！”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也忍不住，捏着帕子抹眼泪。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情绪也不怎么好，但相对还要好一些。
她接着说下去，道：“送五爷回来的，是三公子。”
三公子，就是梁三少，梁五的长子梁愉。
“三公子说，他们正在练兵的时候，遭遇了突袭。”
“本来己方占据了上风，却不知道为何，五爷突然从马上坠了下来。”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坠下来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再也唤不醒了……”
说到这个，许氏的眼眶也是湿润的。
她需要深呼吸，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下去：“那一战，大蜀败了。”
“趁着大家还没有从失去五爷的伤痛阴影里走出来，敌军大举进攻。”
“军心涣散，敌军这一进攻，造成了大蜀的战败。”
“虽然城池没有被攻伐下来，但我方兵马损失惨重。”
“事后，四爷忙着收拾军心，重整旗鼓。”
“另外，也差人去查五爷遇难的起因。”
“军医诊断，五爷是中毒所致，当场毒发身亡！”
“但这毒，从何而来？从何处来？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出来。”
“最后，只能推测，约摸是西疆军中混入了细作，那肯定就是魏良那厮派人下的毒手了！”
他们所知道的，仅是如此，没有更多了。
虽然还没有放弃追查，但一方面他们要查出梁五死因为他报仇。
另一方面，还要将西魏打回去。
加上朝中皇权更迭，他们也需要与帝京互通有无。
诸多事宜堆积，查梁五死因一事，只能暂时放在一旁。
黎信听到这儿，说道：“黎信会将二位夫人的话，一五一十与王爷交代。梁家只管西征，查案的事，便交给朝廷吧！”
可以肯定的是，梁五是被毒死的。
但是不是真的被魏良下的手，还是另有其人？
他们不知道！
两个女人都点点头，陶氏也缓过劲来了，道：“你这就回去复命么？”
黎信答道：“王爷交代黎信，今夜可不回去。此时不急于今晚，明日一早黎信进宫禀报王爷即可。”
“你今晚要留下来？”许氏一愣。
她与陶氏对望一眼。
黎信十分肯定地道：“是的，夫人。”
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我不知晓长歌在二位夫人面前是如何提起我的，但……我对长歌是……是真心诚意的，不管她心意如何，至少在她没有许亲之前，想来我应该还是有资格追求于她。”
陶氏：“……”
许氏：“……”
三个字：特别憨！
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虽然长歌没有首肯的意思，但长歌年岁不小了，生母也好、义母更加，都急啊！
现在瞧着，这黎信人样貌形象还过得去，知根知底的，又是帝王心腹。
这样的条件，错过了长歌肯定找不着第二个了。
加上，长歌护卫女帝，黎信护卫皇夫，若他们俩成了，伴着圣驾也不会聚少离多。
“你是亲生母亲，你怎么看？”陶氏朝许氏看去。
第2384章 他们都是她的信徒
许氏迟疑了一会儿，道：“长歌性子倔强，所谓牛不吃草摁不住牛头，还是得看她自己。她若愿意，做母亲的也不会反对。”
黎信心里一喜，赶忙做了个长揖，一拜及地：“黎信谢过夫人！”
长歌的母亲这里没有问题，那他只要攻克长歌一个人就够了！
虽然好像不容易，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他坚持，长歌也不是心有所爱的情况下，他看自己希望还是很大的！
从陶氏这边出来，黎信回到了灵堂这里。
梁巍也是知道黎信那点小九九，说道：“长歌，你义母与母亲都过来了，你回去歇会儿。若不是这一路劳心劳力，老夫定然不会叫你去歇息，但这情况不同，你可别弄垮了自己的身子，回头陛下跟老夫要个好的长歌，老夫上哪儿弄给她去？”
这话，也是叫长歌哭笑不得。
王氏也道：“是呀，大家都能理解。咱们梁家人，不讲那些虚的！你这孩子心意多好，我们能不晓得、你义父能不晓得么？”
来回奔波这么多天，心力交瘁。长歌确实是太累了，陶氏过来扶她，站起来她都有点晕眩。
加上跪了太久，腿也是麻的。
“黎信，你扶着长歌去休息！”梁巍这助攻连遮掩都不带遮掩的，直接挥挥手让黎信过来了。
长歌：“……”
再看两位母亲，竟然也都不反对！
不得不感慨：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她再不嫁人，在母亲心里就是仇人了！
不过，长歌也没有多想，也没打算因此而妥协。
认识柳拭眉、了解柳拭眉的人，很难接受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亲。
当初柳拭眉是将就没错，但她真心接受这份婚姻，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皇甫令尧这个人，而不仅仅是当初为了活命而求旨赐婚的权宜之计。
因此，长歌不认为自己需要父母之命、或者是主子的意思，而选择去将就一个人。
总要……
有令她心动的点儿吧？
不说像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那种十分深爱，好歹也要有个一半。
黎信也没有说什么，扶着长歌出了灵堂。
走到了回廊上，长歌就让他松开手：“我好多了。”
黎信：“……”
他恋恋不舍地将手收了回去，问：“你方才摇晃，是腿麻了，还是头晕？”
“都有点吧，最近没有休息好。”长歌回答得不以为意。
黎信很是担忧：“你回房去睡一觉好了。”
长歌回头看他，扬眉问：“你不是说，要留下来过夜么？”
黎信很老实地道：“你这样儿肯定得歇息，趁着你睡会儿的时间，我回宫一趟，将方才侯爷夫人说的事，禀告王爷。王爷那边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再出宫便是。”
长歌点点头，很干脆：“你去吧。”
她答应得太快了，黎信又愣住。
他平时也不是这么笨的人，可是在长歌这里，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最后，只吐出一句：“我先送你回房去。”
长歌也不反对。
长歌在梁家的房间，自然是在柳拭眉的琼华苑，住在大院子的东厢。
黎信将她送回来了，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道：“你把这荷包带着，助眠。”
他从腰间取下荷包，是柳拭眉先前给的药囊，基本上两三个月所有人都会换一批。
“我自己有。”长歌比以前似乎要更有耐心一些。
黎信有些失望，还是将手收回来。
“算了。”长歌见他那副可怜虫的样子，感觉被女霸王给欺负了的小妇男，当真是无语。
她将他手里的荷包拿过来，道：“行了，你回宫去复命吧。陛下……”
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小公主怎么样了。”
见她有谈话的兴致，黎信自然不急着走，答道：“国师闭关，拒绝见人，现在小公主什么状况，我们都无法知晓。”
“小太子呢？”长歌又问。
黎信道：“小太子倒是很好，定王妃很喜爱孩子，照顾得很仔细。陛下不能亲自照顾之前，大概都会让定王妃代为照顾。”
“定王妃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必能照顾好。”长歌眸中带着一点担忧，道：“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叫人应接不暇。”
“只要陛下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黎信对这一点无比信任。
他是一路看着过来的，皇甫令尧认定了柳拭眉之后，在她的带动下，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好。
她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几乎是作为主心骨的存在。
她不是神，但却是他们这些人的信仰！
他们都是她的信徒！
好像不管发生任何事，天塌也好、地裂也罢，只要有柳拭眉掌舵，就什么都不用怕。
因此，他们都无比希望，柳拭眉能够尽早能够醒过来。
长歌点点头，对这一点，她十分认同：“对！”
转而又道：“你先进宫复命吧。”
说完，转身进屋。
回过身来打算关门的时候，见他还杵在原地，她问：“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黎信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你真的不考虑……不考虑考虑我吗？”
长歌挑眉，道：“考虑你什么？”
黎信双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说，叹了一口气，道：“我回宫去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长歌看着他走出琼华苑的拱门，将额头靠在门上，歪着头思索良久。
半晌后，她把房门给关上，把长剑从腰间解下挂了起来，脱下外衫坐在床沿，突然感觉好像心头空空的。
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眼花缭乱的时候，没有心思去思考太多事。
但一旦空下来，就感觉无比不习惯。
长歌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摊开躺下，闭上眼睛，默念道：“陛下早点好起来，我真想问问你的意思。”
且说，柳拭眉被困于荒漠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走得多久、走了多远，一望无际的黄沙，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
这里没有黑夜，所以无法估量时间的长度。
别说一个人没有，这片荒漠一棵草都不长、连传说中的沙漠动物一条毛都看不见！
这不是迷宫，但好像走来走去，哪里都一样。
柳拭眉心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干脆坐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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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5章 黄粱一梦
无聊至极，柳拭眉忍不住突发奇想：“该不会是，我灵魂与柳拭眉的躯壳无法契合，所以才会在最虚弱的时候魂魄飞了？”
“而现代……我已经死了、遗体可能老早都火化掉了，所以，才被困在这里？”
想到困在这里，柳拭眉忍不住又想到一个问题：“灵魂被困住？”
“从玄学的角度……哦，鬼神说、玄幻的角度来看，灵魂被困在某个芥子空间？”
“而这里就是芥子空间内部，因此这里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我怎么都走不出去？”
“真有可能！”
但，想到这里这些好像也没用啊。
出不去还是出不去，也没有个人可以问。
她心想，如果一直在这里耗着，会不会消磨了她的意志力，让她沉沦在这片黄沙中，开始慢慢不记得所有人、所有事，甚至……
忘了自己是谁？
这些事太稀奇古怪了，但她一个经历了穿越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柳拭眉试着躺在黄沙上，仰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似乎睡着了！
梦中，白茫茫的一片。
但，不是那片没有声音、没有活物的沙漠。
这里有熙熙攘攘的人间气息，有鸟叫、狗吠、虫鸣、流水……
当然，还有人声。
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眼前白茫茫的薄雾似乎开始慢慢消散。
逐渐，她看见了人群、集市。
路边小摊贩摆卖着的小饰品、小玩具；
包子铺里，掀开了蒸笼盖子冒出来的雾白色蒸汽；
酒楼里飘散出来的陈酿酒香，还有珍馐佳肴的香气……
但，柳拭眉试图跟人说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见她、听得到她的声音！
她有些沮丧：“有什么用？换了个地方关着我，这个地方更叫人抓狂！”
有什么比看着美味能看不能吃更痛苦？
走着走着，柳拭眉发现，这条大街的繁华，不比大蜀帝京——浮生阁总号门前的那条城隍庙大街更差。
但，又跟大蜀的风物好像有些区别？
突然，柳拭眉闻到了一阵药香！
熟悉的味道让她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她赶忙循着味道走过去，看到了一家比浮生阁的规模还要大——
浮生阁与真药堂联合一起后扩建出来的、模仿现代医院建立出来的、还要大的医馆！
她仰头看着门楣上的几个大字：明镜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个医馆，叫做明镜台，怕不是原本的意思吧？”
柳拭眉嘴里默念着，迈步进去。
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别说进一家药铺，就算跑去青楼看活春宫，也没有人发现！
这个医馆大堂左边是一组长长的药柜，有掌柜的正在忙碌的抓药。
进入明镜台之后，首先吸引柳拭眉的注意力的，是右手边的那一面墙！
她很震惊：“这是……值班医生表？”
可不是么？
这上面写着明镜台的各种科室的主治大夫的名字、擅长科目、医学建树。
再看医馆内部，什么候诊室、什么取号排队叫号看诊……
妥妥的现代医院或者诊所的风格！
“难道，这里也有个穿越者？”柳拭眉继续往前。
赫然发现，里面的单面的资料栏的主治大夫姓名上，写着——
聂韶音！
聂韶音，主治妇科、疑难杂症。最擅长的是九九摄魂针阵！
“噢！”柳拭眉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不是祁阳给她说过的聂王妃么？
所以，她这一个魂魄离家出走，竟然穿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边——时空也错位，来到了近百年前？
柳拭眉的内心是激动的！
因为，祁阳也好、她自己也罢，总觉得这九九摄魂针阵能够发挥更强大的作用。
但包括舒君在内，他们师徒三代的人手里，这门针术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虽然他们能够治疗很多这时代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但——
那种传说中的只要有一口气在，九九摄魂针阵就能把人救活，这样的说法，在他们祖孙三代人的手里，从来没有发生过！
也正因如此，皇甫贺那个情况，她与祁阳都束手无策。
因为治不好皇甫贺，祁阳还离开帝京出去好几个月，一来是为了散心、二来也是想要寻求突破。
而从祁阳嘴里所说，那叫聂韶音的王妃，这门针术在她的手里出神入化。
一开始，柳拭眉以为，那不过是因为夸大其词、神化了聂韶音的形象。
那么，她既然来到了这块大陆——叫什么来着？
闵梁王朝！
既然她来了这个王朝、又来到了明镜台，倘若能够见着聂韶音，那再好不过。
她或许能够突破医学瓶颈，更上一层楼，并且，把这明镜台的好东西学过去，在大蜀用上，将分号开遍整个四国天下，岂非妙哉！
当然，她都是皇帝了，为何还要思考这些问题？
那自然是，当皇帝不是她的梦想，她的梦想还是在医道上越走越远，能够让世间少一些叫人生离死别的病痛。
好比皇甫贺的那种情况，倘若她的医术再厉害一点，将皇甫贺救活，杜若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岂非就不会变成孤儿寡母了？
柳拭眉心里想了很多，目光落在最下面的牌子上，上面赫然挂着：在诊！
她明明只是个魂魄，却感觉自己血液沸腾起来。
提着裙子，她快步走进去。
明镜台的病人多得不得了，柳拭眉不确定自己来到的这个时候，聂韶音是多大年纪了，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她来到这里的这时候，明镜台一定已经是巅峰时期了！
因为，她可以听得见周边的人在说话，说什么——
“聂大夫都是摄政王妃多年了，还每个月都会抽十天的时间，来明镜台坐诊。都说聂大夫是菩萨下凡，当真如此！！”
“可不是么？我啊，是从边城过来求诊的。”
“不过除了聂大夫，明镜台的很多大夫医术都很高。就算遇不上她，也没有关系。”
一路进去，都是说聂韶音的好话！
柳拭眉刚才看了前面的导医栏，三楼是妇科，聂韶音会在三楼坐诊。
她直接提着裙摆，错过了二楼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来到了三楼。